我那身价百亿的婆婆李秀兰，死了。
葬礼上，律师当众宣读遗嘱，李秀兰名下所有资产，将在一个月后，全部捐出！
老公陈凯的哭声戛然而止，下一秒，他疯了。
他冲回家，立刻把婆婆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
一片狼藉中，被他甩到角落的手机，屏幕幽幽亮起。
我捡起手机，上面是一个极其山寨的购物APP界面。
一个弹窗跳出。
【您的好友“李秀兰”邀请您砍一刀，助力她复活！】
【当前进度：50%】
1
我愣住了。
那粗糙的广告，透着一股病毒味。
但陈凯的眼睛却骤然亮了，一把夺过手机，死死盯着那个50%的进度条。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妈不会这么对我！”
他兴奋地在房间里打转，脸颊泛着病态的红晕。
“考验！这是妈留给我最后的考验！”
“她要看我这个儿子，为了她能做到什么地步！”
我看着他癫狂的样子，只觉得离谱。
“陈凯，你清醒一点，这就一个是广告弹窗。”
“你懂什么！”他厉声打断我。
“你这种冷血的女人，根本不懂什么叫母子情深！”
他几步冲到我面前，手指点着我的额头。
“我妈死了，你是不是在偷着乐？”
“你以为她把财产捐了，你就能分到什么？”
“我告诉你苏清，想都别想！”
他的逻辑荒谬到可笑。
“我妈这是在给我机会！”
“我一定要把她救回来！”
陈凯根本不听劝，立刻复制链接，发遍了所有微信群。
家族群、公司高管群、校友群、还有他那群狐朋狗友的群……
他捧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狂点，删删改改。
那副虔诚的模样，像在撰写一篇救母檄文。
【各位亲朋好友，我母亲尚有一线生机！恳请大家动动手指，为我母亲砍一刀续命！陈凯在此叩谢！】
最后他为这段文字配上一个叩拜的表情，然后按下了群发。
手机提示音瞬间炸开，微信群里闪烁不停。
狐朋狗友群的群里直接炸开了锅。
【凯哥你认真的？阿姨还能砍一刀复活？这么赛博朋克？】
【凯哥节哀，但这是什么新型病毒？】
【手机中病毒了吧？凯哥，赶紧查查！】
陈凯气得脸都绿了。
【我妈没死！她需要我们帮她砍一刀！是不是兄弟？这点忙都不帮？】
【我刚砍了，显示贡献0.01%，你这妈续命成本有点高啊】
紧接着，家族群也炸了。
二姑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小凯，你冷静点，你妈已经……】
【小凯你没疯吧？】
【胡闹！你母亲尸骨未寒，你就在这里装神弄鬼，是嫌陈家的脸丢得还不够吗？】
一个威严的头像突然跳了出来，是陈凯的二叔，也是集团的元老。
【快把这些东西都给撤了！】
“老不死的东西……”他低声咒骂。
【我再说一遍，我妈还有希望复活！】
【谁再咒我，别怪我翻脸！】
这话一出，群里瞬间死寂。
屏幕上那个进度条，在一片真假难辨的“已助力”提示音中，飞速上涨。
60%……70%……80%……
陈凯的呼吸越来越急，他死死盯着那个数字，瞳孔里全是贪婪的火光。
最终，进度条在85%的位置，慢慢止住了。
陈凯亢奋的表情瞬间凝固，转为阴沉。
“操！”
他红着眼，转向我。
“你！你那些朋友呢？让他们都给我点！现在，立刻！”
“陈凯，妈刚走，我们好好送她最后一程，别闹了行吗？”
我的语气带着恳求，希望他只是一时糊涂。
他一个箭步冲过来，抓住我的手腕，粗暴地将我从沙发上拽起，死死抵在冰冷的墙壁上。
“苏清，你别给脸不要脸！”
他咬牙切齿，力气大得要捏碎我的骨头。
“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他将手机屏幕怼到我的眼前，那85%的数字，几乎要烧穿我的视网膜。
“看见了吗！苏清！看见了吗！”
那张还算英俊的脸，因为极致的贪婪和愤怒而彻底扭曲。
“我马上就能救回我妈了！”
“等她回来，整个陈氏集团，都会是我的！”
2
人情，很快消耗殆尽。
进度条卡在85%后，任凭陈凯在群里发再多红包，都只能以0.001%的速度龟速爬行。
“废物！一群废物！”
陈凯一脚踹翻了茶几，玻璃碎了一地。
我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他暴跳如雷。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抓起手机拨通了市场部总监的电话。
“老张，马上给我组织一个公关团队！全网直播！”
电话那头懵了：“陈总……直播什么？”
“直播我救我妈！”
陈凯的声音亢奋。
“就叫当代孝子为母续命！我要让全网都来帮我砍！”
“帮我把这事的热度炒起来！”
……
陈凯的公关团队，效率惊人。
一夜之间，一个精心包装的词条空降热搜第一：
#百亿孝子，为母续命#
这场由贪婪催生的闹剧，在资本的运作下，被粉饰成了一场感动全网的“生命奇迹”。
顶级的流量推广，加上陈凯本人声泪俱下的表演。
他成功将自己塑造成了为救母亲不惜一切的“当代第一孝子”。
虽然大部分网友都没明白这是在干什么。
但依旧有无数人被他感动，点击链接为他“助力”，进度条再次缓慢地向上攀爬。
周末的家族聚会上，陈凯成了绝对的焦点。
他那场声势浩大的“孝子秀”冲上热搜。
那些前几天还在群里看笑话的亲戚，此刻都换上了一副谄媚的嘴脸。
“小凯真是大孝子，你妈在天有灵，肯定会感动的。”
陈凯得体地回应，眼角还适时挤出几滴泪水。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陈凯，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陈凯脸上的悲伤凝固，转头阴冷地看着我。
“你说什么？”
“我说，”我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
“收起你那套孝子戏吧。”
“妈尸骨未寒，你却拿她的死当作流量的筹码……”
陈凯的脸涨成猪肝色，他猛地一拍桌子，打断我。
“苏清！你这个冷血的女人！”
“我是为了救我妈，你凭什么说这是闹剧？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妈活过来吗？”
他转向亲戚，声嘶力竭地控诉：
“大家看看！这就是我陈凯的老婆！”
“我妈尸骨未寒，她就咒我妈，你就是嫉妒我妈把公司留给我！”
一时间，所有的指责和鄙夷都朝我涌来。
我没有争辩，只是静静看着陈凯拙劣的表演。
不出我所料，集团内部的反对声很快就来了。
几个老董事联名发邮件，措辞严厉地要求他立刻停止这场有损集团声誉的“网络乞讨”。
公司的股价，已经开始不正常波动。
陈凯把那封邮件直接砸在我脸上。
“你满意了？”
他回到家，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我，向我咆哮。
“你跟那几个老东西告状了是不是？你就这么想毁了我？”
“是你自己在毁你自己，还有妈一辈子的心血。”
我平擦掉脸上的口水。
“苏清，我警告你，别再耍花样！”
“只要能救我妈，谁敢挡我的路，我就让谁死！”
我看着他那张因贪婪而扭曲的脸，听着他说的这些话觉得有些可笑。
“你不是想救你妈。”
“你只是个红眼遗产的疯子。”
“你再说一句！”
他嘶吼着，扬起了手。
我迎着他的目光，一字未退。
那巴掌悬在半空，他通红的眼睛却猛地转向桌上的手机。
对他而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远比我的挑衅更重要。
他不再看我一眼，将我推开。
他跌跌撞撞地扑到桌前，死死盯住那个数字。
在无数金钱和资源的堆砌下，屏幕上的进度条，艰难地爬到了98%。
3
那最后的2%，成了陈凯心中的一根刺。
无论他砸下多少推广费，请来多少网红主播哭天抢地，现在进度条的每一次跳动，都变成了0.0001%。
他彻底红了眼，整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房间里烟雾缭绕，呛得人睁不开眼。
他死死盯着那块手机屏幕，血丝密布。
“不够……还不够……”
他喃喃自语，手指神经质地在屏幕上划来划去。
“妈的考验，这一定是最后的考验……”
“她就是要看我有没有决心继承她的财产！”
突然，他下定了某种决心，猛然站起，抓起电话拨给了财务总监。
“老王，立刻在网上发布悬赏！”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疯狂。
“陈氏集团悬赏一千万！谁能帮我完成最后这2%，钱，立刻到账！”
电话那头的老王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劝道：
“陈总，这……这不合规矩吧，而且数额太大了，董事会那边……”
“我让你做就做！出事我担着！”
陈凯咆哮着挂断了电话。
“苏清，看见了吗？”
“钱能解决一切。我妈是我的，她的财产也都只能是我的。”
我已经不想再说话了，只是把窗户开得更大了一些，让外面的冷风吹散一室的疯狂。
一千万的悬赏，在网上掀起巨浪。
但这次引来的，不只有助力。
陈凯的死对头，另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板，直接在自己的微博上挂出了一篇长文。
标题刺眼又恶毒：
《百亿“孝子”的弥天大谎，一场绑架公众的荒诞骗局》
文章里详细扒出了陈凯如何利用集团资源为自己造势。
如何将一个漏洞百出的病毒链接包装成“续命神药”迷惑大众。
最后，更是附上了一段偷拍的视频。
视频里，陈凯在高级会所里和一群人推杯换盏。
他意气风发地吹嘘着自己如何运筹帷幄，等拿到遗产后要如何大展拳脚。
那张脸，和大众看到的那个“悲痛欲绝”的孝子，判若两人。
舆论，瞬间反噬。
前一天还在为他摇旗呐喊的网友，一夜之间调转枪口。
【拿我们当猴耍呢？取关了取关了！】
【我还以为是砍价买什么药，合着人都死完了还搁着哭呢！】
【这智商，我只能说她妈不把公司留给他是正确的！】
【陈氏集团的股票赶紧抛了，有这种脑残，迟早完蛋！】
他亲手搭建的“第一孝子”人设，轰然倒塌。
陈凯疯了一样地砸着书房里所有能砸的东西，电脑屏幕碎裂，发出刺耳的电流声，一如他此刻崩溃的神经。
“是不是你在背后搞鬼！是不是你！苏清！”
他冲过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面目狰狞。
“你把视频给他们的！你是想让我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我任由他抓着，平静地看着他。
“首先我没有做过这种事。”
“还有陈凯，是你自己把自己变成了全网的笑话。”
我的平静彻底刺激到了他。
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揪着我衣领的手越来越紧，几乎让我窒息。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一声。
那是“拼夕夕”的提示音。
他猛地松开我，连滚带爬地扑向地上的手机。
屏幕碎裂，却依然顽强地亮着。
在无数金钱、人脉、尊严和声誉的堆砌下，那个该死的进度条，终于爬到了一个让他心脏骤停的数字。
99.9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