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朝廷打了胜仗,女帝说要赏我汗血宝马黄金万两。
然后送来一头骡子安慰我:「近来战事繁忙国库空虚,等有银子了朕肯定补给你。」
第二天我却看见宋太傅骑着汗血宝马上朝谦虚的笑说:「陛下是心疼臣上朝颠簸,特意赏的而已,不值钱的小玩意。」
原来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
我默默的吩咐下人让路,大殿之上便有几十人掺太傅逾矩。
女帝来寻我:
「云潋你误会了,朕只是激励一下大臣更用心的替朕办事。」
「你能不能出面说一下,让他们不要为难照渊好不好?朕答应你只要你肯出面马上就和你要一个孩子怎么样?」
我摇摇头,你的空口圣旨一而再再而三的失约我不想再听了。
「不用麻烦了,臣请旨解甲归田。」
......
我话音刚落,庄雨眠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朕是一国之君,赏赐朝臣东西难不成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认不清自己的位置还要拿解甲归田来威胁朕?不要以为你是开国功臣就可以为所欲为,这次朕可以不计较,下不为例。」
「你既然不愿意出面,就别怪朕不顾昔日情分。」
说完她拂袖离开。
我既是庄雨眠凤君,也是征战沙场的裴将军。
她却为了一个太傅对我发脾气。
大殿之上早朝还在继续,跪在殿中央掺林照渊逾矩的大臣跪了一地,大部分都是我手下的部将,还有跟我关系好的大臣,更有向来以清正廉洁自称的文官。
他们义愤填膺议论纷纷,声称若是赏罚不分明,君主该如何服众?
「裴将军为国征战沙场只得一头骡子,宋太傅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的天天享清福就得了汗血宝马,真是好本领。」
「若是陛下如此赏罚不分,那臣等努力做事又当何为?都学宋太傅投机取巧算了。」
「宋太傅既不是科举来的,也不是王侯出生,却一入朝廷就是二品太傅,这本领可大着呢。」
大臣们说话难听,阴阳怪气的话语钻进宋照渊的耳朵里,他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可怜巴巴的看向庄雨眠。
是了。
宋照渊的本领可大着呢。
去年的金榜题名的状元郎现在还只是个六品小官,还被外调去了苦寒之地视察。
探花和榜眼更是查无此人还不知跟在哪个大人身后打下手。
而他,一名落孙山的考生,却在短短的六个月当上了太傅,成了女帝跟前的大红人。
朝廷上对此议论纷纷,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到底是有什么天大的本事,竟让秋试的三大榜首黯然失色。
人言可畏。
这事甚至传到了当时还在镇守边疆的我的耳朵里。
我写折子问候时顺带提了一嘴,庄雨眠因此责怪我:
「你这是在怀疑朕用人的眼光吗?学识家世不过是他们踏入朝廷的敲门砖,能不能坐上高位还要看是不是做实事。」
「没想到你也和他们一样拜高踩低,看人下菜碟,我真的是看错你了。」
我在边疆看了信,觉得自己无耻之极,怎么能以家世学识来定人品行?立刻派人给宋照渊送去了东西赔礼道歉,并昭告朝廷我们应该以能力为重。
转头我又收到同僚写的信,御膳房做了一道菜甚的她心,却在得知这菜价格很便宜后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甚至三人因这道菜被罢官。
原来所谓的不看学识家世只是对宋照渊罢了。
这般想着,我跟着庄雨眠一起从殿后回来。
我刚站回来,宋照渊便道:「既然各位同僚都不愿看见微臣受赏,还请女帝收回成命吧!」
庄雨眠立刻道:「朕说的话就是圣旨,既然赏了你那就是你的,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既然你们求朕赏罚分明,那么跪在地上的所有爱卿,个个都赏。」
「朕就赏你们全部罚俸三个月,禁足一个月。」
此言一出下面的大臣都惊叹出声。
我站在原地愣是给气笑了。
她是女帝,一国之君,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这就是所谓不顾昔日情分?
不仅是维护宋照渊,更是狠狠的打了我的脸。
你既然如此做绝,那我也不必在护着你。
我端端正正的跪在大殿中央道:「此事皆因臣而起,臣自请受赏,还望陛下成全。」
庄雨眠生气的一挥袖子:「朕允了。」
散朝后,清正廉洁的大臣冲我抱拳:「万万没想到陛下既然如此糊涂!委屈你了裴大人。」
手下的部将一个个怨声载道:
「早知如此不如早些卸甲归田!回去种那一亩三分地也不用受这气!」
「哥几个流血流汗的在战场厮杀,她倒好,转头养个小白脸,去年说的赏咱们的银子到现在都还没看见呢!」
「老大知道的你是凤君,不知道的还以为宋照渊是凤君呢!」
他们都是战场下来的大老粗,又跟着我远在边疆。
如今看我受委屈他们心里也不好受。
我拍拍他们的肩:「想不想换个地方干?」
几个部将眼睛一亮:「老大去哪咱们就去哪!」
「先回去吧,晚些再说,我定然不会一直委屈你们。」
刚建国时,庄雨眠曾亲手给我一道空白圣旨。
上面盖着国玺。
她说许我一道愿望,愿我称心如意。
也该用上了。
写一封休妻书足以。我没在宫里歇息,直接回了裴府。
入夜,我在府中的花廊泡了一壶茶。
一个带着兜帽的身影匆匆来迟:「主子说了,你只要愿意来,我们定然拿出十倍的诚意。」
我为他倒一壶茶:「但是我有个条件,我的部下都要跟我一起。」
「那是自然。」他高兴的说,「主子吩咐了,只要你们愿意来,别说是一匹汗血宝马,就算是十匹也不在话下。」
「只要裴大人肯弃暗投明,天下珍宝权力财富,尽是您的。」
天下两分,东姜西庄。
庄雨眠所统治的西庄,占据西北方向地域。
东姜的女帝姜砚冰曾和我有过一次交手。
那还是最初她和庄雨眠都还没有登基的时候。
自从那次之后,她就下令不可与我有正面冲突。
并且暗中一直拉拢着我。
这次庄雨眠的做法实在让我心寒。
她分明知道我这人最护短。
却还是为了宋照渊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我伤害亲近我的人。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受她为难了,不会再听命于她了。
既然让我们禁足,那就当个甩手掌柜什么也不管好了。
第一日传言说女帝给宋太傅送了一整套西域进贡的棋子,晶莹剔透的玉做成的,可遇不可求。
第二日听说女帝亲自下厨给宋太傅熬制羹汤。
第三日听说女帝带着宋太傅游湖,下旨要为他在湖中央建一处别院。
第四日,庄雨眠说要为宋照渊建太庙。
此言一出惊起千层波澜。
众多朝臣纷纷来找我。
若是宋照渊这个毫无业绩的人都能建太庙,这天下王法还当如何?
特别是吏部尚书,他苦着脸看着我:「这可如何是好啊裴大人?」
他要是真帮着宋照渊建了太庙,将来遗臭万年就有他的一笔。
我拍拍他的肩:「我现在是禁足之中,哪里还说得上话?」
吏部尚书眼神一亮:「下官明白了!」
当晚回去吏部尚书就突发高热,卧病在床告假三个月。
此事之后,朝中大臣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朝中许多大臣纷纷告假,不是称病就是家中急事,到了后几日上朝朝中就只有零零碎碎的几个人还在。
待到第七日,庄雨眠好像突然想起我这个人一样。
居然屈尊降贵的来府中寻我。
我正在花廊看诸位同僚部下给我送的生辰礼。
她看见我抬着头骄傲的说:「如何?你知错了吗?」我没讲话。
庄雨眠以为我是委屈了,故作安慰道:「我还给你带来了城北的桂花糕,特意去那边买的。」
桂花糕包的整整齐齐放在桌子上。
还不等我开口,她就迫不及待的说出了目的。
她说:「朕想给照渊修建太庙的事情你听说了吧?照渊很有能力,只是缺乏一个机会,过两日你去修一下益州的河渠,把他也带上。」
我本以为她今日来是给我庆贺生辰的。
没想到她压根没想起来这件事情。
满心满眼只有宋照渊。
这次来找我也是为了他随便给我一点甜头罢了。
换做往常,只有我去哄她的,从来没有她主动来找我和解的。
还记得从前我们刚在一起时,那时日日打仗忙得我自己都忘了生辰一事。
那天议事到很晚,我回帐篷时,敏锐的察觉到了帐篷里面有人。
我大喊道:「谁?」
那时的庄雨眠一身浅色衣裙,顶着有些乱糟糟的发型端着一碗清汤面:「云潋!是我,你看我特意给你煮的面条,今日是你生辰。」
「对不起啊云潋哥哥,我现在没能力给你更好的,我发誓,等我以后有钱了,定然包下一整间酒楼为你庆贺生辰,送你这世上最昂贵的贺礼!」
她捧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面如同珍宝。
我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从那个时候我就发誓我一定会让她得偿所愿。
可现在她坐拥天下却忘记了我的生辰。
而就在两个月前,远在边疆的我听说,庄雨眠为了宋照渊包下了京城最豪华的酒楼为他庆贺,还送了他一处大宅院,十几亩良田,更有数不清的奇珍异宝。
想到这里我自嘲一笑:「宋照渊想去修河渠我就不奉陪了,他既然只是差个机会,那这个机会就送给他。」
庄雨眠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朕都说了你带着他去,给他挂个名记头功就行了。」
我笑了笑:「光给他头功哪里够?你直接把国玺也给他算了。」
这话难听。
庄雨眠马上就怒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征战沙场那么多年还学会后宫拈酸吃醋那一套了,照渊能力出众本就该得太庙!」
我懒得和她继续争论。
她总有她的道理,倒显得我小气。
庄雨眠道:「你莫不是还记着朕没赏你汗血宝马的事情?堂堂凤君说出去也不怕丢人,朕赏你一匹就是。」
我摆摆手:「不必了,陛下还是留着心疼宋太傅吧。」
庄雨眠怒道:「你就是心里介意朕和照渊走得近!身为凤君应该贤良大度!你这般做派哪有半分凤君的模样?」
我沉默激怒了她,庄雨眠愤怒道:「既然如此那朕也不用赏你什么了!桂花糕你不许吃!」
我伸手毫不犹豫的将桌子上摆着的桂花糕远远的投进湖里,油纸落进湖面噗通一声。
她登基后谁对她都是恭恭敬敬的,不曾有人如我一般无礼。
庄雨眠气红了眼一把掀翻了桌子:「你混蛋!」
她气冲冲的离开了。
换做往常,我定然不会让她这样一个人离开。
肯定会追出去千哄万哄当祖宗一样供着。
可这次我实在是累了。
看清了。
不过一会宫里就传出圣旨,我被贬了,并勒令我交出虎符。我入宫一趟,看门的赵祥看见我急匆匆的跑过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凤君您怎么来了?」
他挡在我身前不让我再前进。
我抬眼看向身后的御书房,听见里面传来宋照渊的声音。
我将圣旨和部下们拟好的辞呈递给他:「麻烦把这个交给陛下过目,再宣读一下。」
赵祥拿着圣旨去请示庄雨眠。
一听是我拿来的庄雨眠大喊道:「让他滚!」
宋照渊道:「陛下,既然是裴大人的事情,向来是极为重要的,不然还是看一看吧。」
「乖不管他,他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朕也不至于见着他就心烦。」
赵祥左右为难:「那这东西……裴大人说想宣读出去。」
庄雨眠道:「这点小事他想宣读就读吧。」
「可是这是……」
「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没看见朕在忙吗?朕哪句话让你没听懂?再在这里支支吾吾的耽误时间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那还有这些辞呈?」
「想辞官的就让他滚,天下之大人才济济不差这两个人。」
赵祥铁青着脸宣读了我的休妻书,也将我部下他们的辞呈一一通过。
一经宣读全京城都震惊了。
毕竟我是第一个休了女帝的男人。
出了宫,我的属下一个个靠在宫墙嚷嚷着让我请他们喝酒。
我们一行人到了酒楼,坐在二楼点菜时,有属下忽然大声道:「诶老大你们看,那是不是女帝啊?」
我抬眼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湖面上飘着一只精致的画舫,那画舫之上,庄雨眠靠在宋照渊的怀中,两人唇齿交缠,难舍难分。
几个兄弟的脸色难看,反倒是我面色如常。
像是有感应一般,庄雨眠忽然抬头看见靠在二楼的我。
瞬间慌了神,立刻推开了宋照渊。
她道:「云潋你怎么在这?」
我没答话。
她又欲盖弥彰:「今天天气不错,朕这才答应和宋太傅来游湖的。」
庄雨眠忽然反应过来她还在生我的气,怒道:「你身为凤君日日不在宫中等着服侍朕,只知道跟旁人鬼混!」
我道:「陛下,今日是微臣生辰,所以出来聚聚。」
庄雨眠立刻反应过来,她道:「最近……朕实在是太忙了,居然把这件事情都忘记了。」
我摇摇头:「无妨。」
「那这也不是你日日不回宫的理由!还有你那些部下不是个个都在禁足中吗?竟然敢藐视君令!」
宋照渊道:「裴大人定然是无心之举,他们怎么会公然抗旨呢?陛下还是先调查清楚的好。」
看似劝,却在供火。
庄雨眠眯着眼道:「朕看你们就是藐视君法不把朕发在眼里,朕看你们那官职还可以再削!」
「云潋,如果你现在答应带照渊去益州修渠给他一等功帮他澄清,朕还可以饶你们一命。」
我正愁如何带着兄弟们去东姜,如今庄雨眠就把机会送到我手里了。
「臣领旨,那微臣今晚上就出发了。」
见我妥协,庄雨眠才满意的点点头。
三日之后的朝堂上,庄雨眠大概是想起来我在益州。
于是问:「裴将军去益州修渠还没消息传回来吗?」
底下的大臣面面相觑不敢回话。
昨日我到了东姜被任命为军事总督大将军的消息就已经传的满城风雨,而身为女帝的庄雨眠沉迷于和宋照渊寻欢作乐根本不知此事。
宋照渊站出来:「回陛下的话!那裴贼压根没去益州修渠,而是带着部下出城一路南下,去了东姜做大将军。」
「什么?」庄雨眠脸色难看,「不可能!他身为朕的凤君,怎会去做东姜的大将军?」
这时赵祥连滚带爬的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弱弱的提醒她:「陛下,裴大人……裴上次送来宣读的圣旨就是给您的休书……您已经被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