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棠下山渡情劫八年了,才发现自己找错了对象。
“其实你当年下山遇到的第一个男人不是祁晏,是他的小叔。只是他小叔病弱那么多年,我怕他耽误你,就趁你昏迷瞒了下来……”
站在祁晏的书房内,沈卿棠听着电话那头的讲述沉默了很久。
当年因为苏月眠逃婚,而她误把祁晏当成了渡劫对像,两人就顺理成章结了婚。
“棠棠,你别生气……”
在对面忐忑不安的内疚中,万千情绪划过沈卿棠的脑海,最终化成一声叹息:“没关系。”
她早就知道祁晏只是把她当成苏月眠的替身。
沈卿棠此刻无比平静,“既然一开始就是个错误,那就让一切回归正轨。”
第1章
沈卿棠看向电脑黑屏中连自己都陌生的倒影。
视线又落在手心还没摊开的日记本上。
封面上的“祁晏”两个字,笔锋凌厉,收尾处落笔如刃,就像字迹的主人,疏离、冷漠、对她不假辞色。
原来是找错人了。
她还记得祁晏助理将这本日记本交到她手上,诱导她:
“叶小姐,得不到祁总的喜欢,为什么不试着按他喜欢的模样改变自己呢?”
日记本里记载着祁晏对妻子的全部期望。
他喜欢妻子画弯月眉,留长发,穿红裙,喷玫瑰香水。
沈卿棠以为,这是祁晏暗自想和她缓和关系的示意,所以即使不喜欢,也一一照做。
直到在祁晏的办公室外,看到她久未谋面的胞妹。
黑长直,张扬红裙,坐在祁晏怀中,手里拿着她的照片,目光潋滟:
“阿晏,这就是替我出嫁的姐姐啊,长得和我还真像呢。不过你怎么让人打扮成我的模样啊,看着好膈应……”
男人轻吻在女人耳后,声音克制不住情动:
“当初你逃婚,我只有看着她这副模样,才能忍住不去国外把你抓回来。”
沈卿棠这才知道,祁晏让助理给了她日记本,不是为了缓和关系,只是为了让她模仿胞妹,成为替代品,缓解他的思念。
“你回来了,她的打扮也就没必要了。”
脑子一片空白。
她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家,颤抖着手,将日记看了一遍又一遍。
师父说她红鸾星带煞,注定情路坎坷。
只有找到下山后碰到的第一个男人,和他结婚,才能化解。
这个人会爱她,珍视她,不会让她受委屈。
下山第一天,她便遇到了车祸,从昏迷中醒来后,看到的便是祁晏坐在病床边。
所以即使是为妹妹替嫁,在她得知对象的那一刻,沈卿棠也义无反顾地嫁了。
可是……
明明是她的命定之人,她又怎么会使尽浑身解数,八年都没有暖热祁晏的心呢?
她怔怔,久久想不通。
直到师妹打来的这通电话。
沈卿棠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落在手背的湿润热意。
原来是找错了啊。
内心一片混乱,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她死死掐着掌心,书房门外传来佣人依次问好的声音。
沈卿棠来不及出门,躲在实木书柜后,借着堆叠的书来隐藏身形。
缝隙里,祁晏黑眸沉沉,将胞妹沈月眠掐腰抱坐在书桌上。
声音称得上咬牙切齿:
“你这次回来,是为了和我小叔的婚约,而不是因为我?”
祁晏的小叔。
沈卿棠想起朋友的电话。
女人揽着男人的脖颈,亲昵地娇笑:
“当然是为了你啦,我回国的第一时间就来找你了,这还不够表明我的真心吗?”
“不过我确实为了婚约苦恼,”她咬了咬唇:“你小叔家里非说我和他的八字相合,威逼利诱我爸妈,可我要是想嫁人,当初早就嫁给你了。”
“所以阿晏,我不想嫁,你要帮我。”
讨好的话成功取悦到了男人。
即使当初因她的逃婚难堪恼怒过,此刻却依旧低声轻笑起来,带着性感的沙哑:
“好,我帮你。”
“真的?!你准备怎么做?”
祁晏没有马上回答。
他指尖轻挑,将书桌上的日记翻开:
“我能用这本日记把沈卿棠调教成你的样子,也有办法让人把她当成你,毕竟你们是双胞胎,长得很像,出生也只间隔几分钟,八字差不多。”
“她既然能帮你替嫁一次,也能帮你替嫁第二次……”
又随手将日记扔在地上。
“半个月后是你和小叔的婚礼,到时候,我会让人把沈卿棠催眠,她会带着自己是沈月眠的记忆,替你出嫁。”
第2章
“沈卿棠都当你这么多年的妻子了,你也舍得。”
“眠眠,”祁晏掰正沈月眠的脸,眼里认真虔诚:“我的妻子从来都只会是你。”
“沈卿棠,从来都是我求而不得的残次替代品。”
他的语气是沈卿棠从未见过的温柔。
沈卿棠死死咬着手腕,尽力克制才能阻止自己发出声音。
婚后多年,祁晏总是拒她于千里之外,任凭她花样百出,就算脱光了衣服站在他面前,也只是疏离地替她披上衣服,告诉她不必这样。
原以为祁晏是天性冷漠……
原来,只是因为她不是沈月眠。
泪水溢满眼眶,沈卿棠仓皇地擦掉。
书柜前的交谈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等她收敛好情绪,两人已经离开了书房。
被随意丢弃在地上的日记本,静静嘲笑她这些年的自作多情。
心脏像是被一直无形的手抓住,勒得她生疼,沈卿棠突然笑起来,干涩的眼又蓄起泪,一滴滴打在日记本上,洇散字迹。
因为这张和沈月眠相似的脸,祁晏同意由她替嫁。
又因为沈月眠不愿意嫁给小叔,祁晏要将她拱手送人。
偏偏这些年她认定祁晏是自己的良人,几乎献出了自己的全部真心。
我欲将心向明月。
可月照沟渠,明月无情,她也不会再纠缠。
替嫁两次确实没什么大不了。
更何况,那人才是师父说的命定之人。
替嫁后,她和祁晏这个人,再无瓜葛。
空气中残留沈月眠的玫瑰香水味,和祁晏叮嘱她日日都要喷的味道一模一样。
让沈卿棠几欲作呕。
她走出书房,遇到折返回来的祁晏。
一向冷峻的脸上罕见带了探究,眼神微微眯起,隐隐透着危险:“你刚刚在书房?”
沈卿棠压下心中慌乱,故作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午觉才醒,怎么了?”
祁晏随口敷衍:“我回来拿书房落下的文件,这文件很重要,不能被别人看见。”
可他从书房走出,即使面对文件的遮挡,沈卿棠也能看见他掌心红色耳环的一角。
指腹无意识摩挲,带着珍视。
“对了,我把结婚的戒指弄丢了,你的那只在哪?先给我,我找人重新比对着打一下男款。”
沈卿棠被问懵了一瞬。
结婚后,祁晏不喜欢她戴着这枚戒指,说婚戒只是虚假的仪式,她便将其锁在了保险箱里。
如今又怎么会想到它?
直觉告诉她不对劲,但她还是抿了抿唇,将戒指递给了他。
男人神情骤然松快几分,连带着对沈卿棠都柔和了态度,第一次试着夸赞她:
“你这身衣服很好看,很称你。”
“等会让你给你送些新的来。”
若是从前的沈卿棠听到他这番话,恐怕要高兴极了。
可现在,她明确知道身上装扮的由来和用处,只觉得一阵难堪。
她勉强压住情绪,点头:“好。”
头顶传来一阵轻柔的触感。
她抬眼,看见祁晏收回的手,他眼里带着笑意:“真乖。”
男人的身影一步步走远。
沈卿棠再也不能忍受身上的装扮,直直冲着衣帽间跑去。
可打开衣帽间的柜门,满眼的红。
她模仿了沈月眠五年,衣柜的衣服早已全都替换成了她的风格。
茫然无措时,门被敲响。
负责送衣服的女佣收敛了一贯的轻视,笑得讨好:
“太太,祁先生叫助理送了新裙子来,都是当季新款,您一贯的风格。”
“这还是先生第一次给您挑衣服呢……”
毫不意外的颜色。
沈卿棠冲着女佣淡淡开口:
“我不喜欢这些裙子,全都送给你。”
“还有,把你的衣服拿一件给我穿。”
对着镜子,沈卿棠一点点将脸上的妆容卸掉,又用夹子将头发挽起。
她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是沈卿棠,而不是沈月眠的替代。
刚做完这一切,手机便弹出了特别关注的动态提醒。
是祁晏点赞的一条动态。
【属于我的东西,永远只会属于我。】
配图是男女相牵的手,戴着她熟悉的婚礼对戒。
祁晏在下面回复:
【挚爱。】
沈卿棠忽然想起戒指内圈刻的歪歪扭扭的字母——S&Q。
用心雕刻,又在沈月眠回国时要回,她此前的不解通通得到了解释。
如今想来,这戒指恐怕一开始就属于沈月眠,找她要走也是想物归原主。
但是无所谓了。
反正她很快就不是祁晏的妻子。
第3章
晚上,祁晏的助理来接沈卿棠回娘家。
“祁总说很久没有陪您回家见父母了,今天正好有空。”
车窗外的景色飞快地掠过,沈卿棠静静看着,没有出言反驳。
结婚八年,祁晏愿意和她回沈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每当她提起,他总会勾起唇角,笑意不达眼底地问她:
“你觉得有必要吗?”
祁晏从未将她当作妻子,确实没必要。
预料之中,刚迈入沈家的大门,就能看见沙发上靠在一起打游戏的两人。
“阿晏你太笨了!怎么能这么打!”
女人熟悉的脸让她恍惚了一瞬。
一母同胞,沈月眠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此时靠在祁晏肩上,笑得花枝乱颤,幸福的模样,就像是沈卿棠过去总期待的场面成真了。
沈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结婚这么久,都不见得多回来看看父母,你还真是不孝。”
她眼神鄙夷,语气的挤兑让沈卿棠不由反问:
“我不孝,是因为我不回来看你,还是因为我回家时,带不回对你有价值的女婿?”
每逢过年过节,她从不缺席沈家的家宴。
沈父沈母每每亲热迎接上来,看见她身后空无一人都会瞬间变脸,将她丢在原地,理也不理,徒留沈卿棠拎着满手的礼物不知所措。
就因为她先从沈母的肚子里出来,沈母就将撕裂产道的罪怪在她身上,刚满月就被送进道观,留妹妹沈月眠在家里受尽宠爱。
沈母瞪着眼睛:
“说你两句你还顶嘴了是吧?!”
“不还是你没用!你妹妹才回国第一天就能把阿晏带回来,你呢?你有什么本事?”
争执声吸引了沙发上的二人。
“妈妈,快去看看爸爸今天是不是给我烧了大虾?我都闻到香味了,好香呀~”
将沈母支走,娇俏的声音又对着沈卿棠开口:
“姐姐,妈妈也是为了你好,别生气呀。”
“从八岁暑假一别,我们都有二十年没见了吧,我好想你啊!”
沈月眠亲昵极了,若不是她眼中的恶意,沈卿棠几乎要信以为真。
另一个人则抿着唇看着沈卿棠的打扮,始终不发一言。
“啊!小人快死了,阿晏你快动啊!”
沈月眠一声惊呼,拉回了祁晏的思绪。
直到开饭,祁晏才在去餐厅的路上,拉住了沈卿棠的手。
他眼神透着一丝探究:
“你为什么没有穿我给你准备的衣服?”
沈卿棠一袭浅色的钩织长裙,做工粗糙,一看就是匆忙准备的,险些让祁晏认为她发现了什么。
沈卿棠静静地回望他,眼也不眨地撒谎:
“月眠喜欢穿红色,为了区分,我特意买了其他颜色的衣服,不好看吗?”
像是一瞬间被刺到,又或许是因为心虚,祁晏猛地撒开了手。
他抿唇,黑曜石般的瞳孔更沉沉了几分。
扔下一句:
“随便你。”
便大步走进了餐厅。
沈卿棠看着手腕上因大力抓起的红痕,莫名想起书房前,他摩挲耳环的珍视。
饭桌上,四人其乐融融地相处。
夹菜的夹菜,盛汤的盛汤。
骨节分明的手细心地给沈月眠剥虾,挑鱼刺,擦嘴角。
仿佛那四人才是一家人,沈卿棠只是个外人。
沈月眠不好意思地冲她笑:
“不好意思啊姐姐,都怪我不爱吃麻烦的东西,阿晏哥哥从小就照顾我,一时半会没法把习惯改回来。”
她又瞪着眼睛:“阿晏哥哥,你和姐姐都结婚了,以后不能这么宠着我了!”
祁晏淡淡向沈卿棠投来一瞥,含着厌恶。
他微微皱眉:“别管她,我宠你是我的事,和外人没关系。”
沈卿棠内心一片平静。
碗里突然被丢来一个饱满的红虾仁。
沈月眠笑眯眯:
“这是阿晏哥哥给我剥的,请你吃。”
沈卿棠停下筷子擦了擦嘴角。
她淡淡解释:“我对虾过敏。”
只是普通的一句解释,却让沈月眠红了眼睛,一滴滴眼泪落下来: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祁晏的眼中骤然凝了寒冰,他带上怒气,一字一顿道:
“沈卿棠,给眠眠道歉。”
第4章
沈卿棠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祁晏的下一句:
“八年里我就没见过你虾仁过敏,故意找茬也要找个好点的理由。”
心仿佛被针尖刺了一下,有些痛。
她想笑。
“八年了,你难道都不知道我虾仁过敏吗?”
“啪”的一声。
沈母的巴掌狠狠落到她的脸上,厌恶地看向她:
“你还在狡辩!你是我的孩子!你过不过敏难道我不知道吗?!”
沈母当然知道,毕竟沈卿棠八岁下山第一次过暑假,就是被沈月眠骗着吃下虾仁,脸肿成了猪头。
可这并不妨碍她维护小女儿。
沈卿棠被打得偏过头去,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下一刻,又被祁晏一把掐住下巴,男人眯起眼,显然听信了沈母的话:
“你果然是装的。”
“惹了眠眠,你总该知道下场。”
保镖应声而来,将她扔到了庭院中,强行压制着跪在地上。
庭院里冰天雪地。
她穿得单薄,膝盖跪在大理石砖上硌得生疼,可却动弹不得,只能被保镖摁着,任由刺骨的寒风穿透骨髓。
眼眶微微湿润,因为委屈,更因为祁晏的薄情。
直到半夜,她才被松开。
别墅里,天花板硕大的吊灯被关闭,只有一盏小夜灯亮着。
小夜灯下,沈月眠在药箱里翻找。
见到她,沈月眠将手里的药片喂进嘴里,嘴巴动了动。
“你在吃什么?”沈卿棠问。
问句被冷厉的声音压住:
“你对眠眠做了什么?”
没来得及回答,她的肩被男人大力抓住:
“我再问一遍,你对眠眠做了什么?她怎么会半夜起来吃药?!”
沈卿棠张了张嘴,牙关冷得发颤:
“我什么都没做。”
可她声音的颤抖,几乎是一瞬间就被男人定下了死刑。
“晚饭时故意说自己对虾仁过敏,刚被放进来,又想着开始欺负眠眠了是吗?”祁晏毫不留情掐住沈卿棠的脖颈:“沈卿棠,我为什么从前不知道你这么恶毒?!”
沈卿棠涨红了脸,拼命拍打脖子上的手。
快要窒息之前,祁晏厌恶地扔开了她。
寂静声中,药片锡箔纸的声音接连响起。
紧接着,就是一大把胶囊塞进了她的嘴里。
“喜欢撒谎自己过敏是吗?”
“那不多吃点过敏药怎么行?”
夜色中的声音透露出生吞活剥的意味。
还未来得及吞下,又是一把过敏药塞进喉咙。
一次接着一次,直到干涩的胶囊黏在她的食道中,呛得她不停地咳嗽,祁晏才收了手。
“再有下次,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胶囊卡在喉咙里,沈卿棠止不住地干呕,猛咳。
生理性的泪水落在地上,沈卿棠分不清有几滴是发自真心的。
三番两次,不听解释,就笃定她是错的。
明明已经决定放下对男人的感情,为什么心还是会发出尖锐的痛。
身体只剩刺骨的冷,痛的感官反倒延迟几分,等她察觉到小腹猛烈的痛时,便直直晕了过去。
再醒来,就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
手背扎着针,吊瓶正一滴滴往下漏液。
沈卿棠下意识抬起手,被一双温暖的手按住。
“别动,医生说你发高烧,还食物中毒,吊瓶还有几瓶没挂完。”
祁晏眼神落在沈卿棠身上,视线是罕见的平和。
沈卿棠别过眼,看着窗外的云。
声音在耳畔响起:
“昨晚的事是我误会你了,眠眠在吃健胃消食片,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报复你。”
“不过你不该骗眠眠说你虾仁过敏,她昨晚很伤心……”
“祁晏,”沈卿棠提不起兴致争辩,便打断了他:“做完化验的血应该还有吧,你让人查一查我的过敏原,就知道我到底有没有撒谎了。”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好,我去查。”
一阵突兀的铃声响起:
“阿晏哥哥,我的指甲被我剪丑了,怎么办呀呜呜……”
毫不犹豫地,祁晏向大门走去。
身形停顿了一下,他转头,对着沈卿棠颔首:
“公司有事要忙,等忙完了给你带松花糕。”
沈卿棠不期待他的松花糕。
事实也证明,她的不期待是正确的。
自那以后,整个住院期间,再也没人来过。
直到出院的那天,突然冲上来了一群保镖。
第5章
“你是说,你想拍一组海底写真,但不想下水,所以让我替你拍?!”沈卿棠简直要被气笑。
窝在祁晏怀里的沈月眠却天真地点头:
“是呀姐姐,毕竟你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嘛,拍出来也不知道谁是谁。”
“我还想给我社交媒体上的粉丝看呢~”
“我不拍。”沈卿棠直接拒绝。
祁晏皱着眉:“沈卿棠,别太任性。”
“我不会游泳。”
“你可以憋气。”
祁晏的态度不容置喙,沈卿棠吃够了沈家那晚的教训,突然泄了气。
她只能妥协:“可以,但你必须保证我的安全。”
见祁晏点头,她转过身,走向水族馆的平台。
工作人员送来美人鱼的鱼尾裙,却没有立刻离去,趁着沈卿棠没注意,他举起手中的美工刀,狠狠在她小腿戳了一道血洞。
“啊!”
工作人员神色慌张,急忙跑远,生怕被报复:
“这是祁总的安排!”
“快点换衣服吧,等久了祁总会不高兴!”
得罪了祁晏会是什么下场,不用提醒,沈卿棠也不会忘记。
她忍着小腿的疼,认命地穿上表演服。
看见身旁专业的救援人员,她心头稍定,深吸一口气,浸入了水中。
隔着朦朦胧胧的水幕,她隐约能看见沈月眠高兴地拍手,祁晏带着无奈的宠溺。
拍了几个动作后,窒息感传来,沈卿棠挥手示意救生员将她带上水面,救生员却没看见一般,反而游得越来越远。
心里一声咯噔。
更糟的是,鲨鱼被血腥味吸引,朝着此处游来。
巨大的玻璃幕下,沈月眠兴高采烈地看着沈卿棠逃窜的身影:
“阿晏哥哥!看!我第一次看到人被鲨鱼追着跑诶!”
祁晏漫不经心地目光扫射去,骤然定格。
“祁晏哥哥?”
沈月眠回头,看见男人的身影疯了似的向平台跑去。
……
沈卿棠被救了上来,趴在地上猛咳着水。
祁晏拧干了衣角的水,视线落在她小腿处的洇散的血迹上,一把撕开碍事的布料,看到伤口,脸色难看无比:
“你受伤了还故意下水?专门等着喂鲨鱼是吗?!”
不等沈卿棠回答,沈月眠抓住祁晏的袖口,急忙开口:
“阿晏哥哥,你看你浑身都湿透了,快去换身衣服吧,我在这照看姐姐就行了。”
祁晏神色冷极了,从沈卿棠身上收回晦涩的目光,甩手大步离开。
“是你做的。”沈卿棠笃定开口。
沈月眠也不屑伪装,微微笑起来:“是我做的呀,拍杂志只是个幌子,我只是想看你喂鲨鱼的样子,可惜了,鲨鱼没把你一口吞下去。”
不管多少岁,只要单独见面,她总是这副明晃晃的恶意。
沈卿棠不禁开口问:“你难道就不怕祁晏知道吗?”
沈月眠得意洋洋地说道:“知道了又怎么样?阿晏哥哥这么爱我,就算知道了也只会替我摆平一切。”
“他不会怪我的,”她掐住了沈卿棠的脸:“别拿这种眼神看我,怪也只怪你没救过阿晏哥哥的命。”
“从八岁开始,我就知道,祁晏的这条命只会属于我。”
沈月眠掐了一把大腿,眼里开始酝酿出泪意,静静听了一会儿动静,突然大叫开口:
“姐姐!你别这样!”
她脚下一歪,整个人就快要落到水里,被赶来的祁晏及时拉住。
“阿晏哥哥,你别怪姐姐!”沈月眠揽住祁晏的腰,眼泪大颗落下:“都是我说了不好听的话,姐姐才会精神不稳定想要推我,都怪我的……”
很老套的手段,却依旧成功让祁晏一瞬间暴怒:
“沈卿棠!你又伤害眠眠!”
“我没有,”沈卿棠语速很快:“你可以调监控。”
她镇定极了,祁晏有一瞬间的怀疑。
可怀中女孩的抽泣让他眼神一寸寸坚定:“你又在撒谎。”
“看来我上次的警告你没有听懂,”祁晏抱着女孩手温柔呵护,对沈卿棠说出的话却冰冷刺骨:“听不懂人话,就没必要和正常人待在一起了。”
第6章
沈卿棠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五天里,护工殴打辱骂,不给她吃饭喝水,更有被教唆的精神病人烧她的头发,拿着小刀夜夜守在她床头冲她诡笑。
她只能将自己反锁在厕所里,数着日子安慰自己。
没关系,她马上就能离开祁晏了。
五天后,她从精神病院走出,遥遥看见祁晏的车守在不远处。
他斜倚着车,纯黑衬衫袖口松散挽到小臂,肩宽腿长,气质散漫。
过去沈卿棠最动心的春色。
可她此刻却听见自己平静的内心。
精致的丝绒礼盒递到她面前。
“补给你的生日礼物。”
沈卿棠恍惚,进精神病院的第二天是她的生日。
那天,她被护工摁在地上打了五十个巴掌,打得嘴角流血,而沈月眠一定在开心地接受众人对她的祝福,欣赏祁晏为她准备的生日惊喜吧。
打开礼盒,华丽的流苏项链嵌满碎钻,簇拥着最中心的鸽血红宝石,折射出璀璨的光。
沈卿棠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将礼盒推回,语气淡淡:
“谢谢,但是我不喜欢红色。”
祁晏因为她的话愣了一下,黝黑的瞳孔映着沈卿棠的倒影,语气不容拒绝:
“不,你只能喜欢红色。”
沈卿棠必须有沈月眠的习惯。
因为还有三天,就是她代替沈月眠出嫁的日子。
想到这里,祁晏心里升起莫名的情绪,却又抓不住,陡然添了几分烦躁:
“走吧,眠眠试婚纱嫌麻烦,要你去当模特。”
沈卿棠跟着祁晏来到婚纱店的时候,正好看到沈月眠在叫店员用小刀划婚纱:
“划狠点,让沈卿棠一穿上就走光最好,我要拍下来看她出丑。”
对着沈卿棠平静的目光,祁晏抿了抿唇:
“眠眠比较任性,你多让着点。”
沈卿棠简直要被气笑。
无论沈月眠做什么他都信,就算抓到现行也选择站在她那一边。
深深的无力感袭来。
她点点头,走到大厅另一端开始挑选婚纱。
过去和祁晏结婚时,只有助理拿着他的证件和她去民政局盖了章,就连红底证件照都是P上去的,根本就没有婚礼。
反正到时候都是她穿,她要选自己最喜欢的。
沈月眠终于发现祁晏的到来,丝毫没有心虚,反而亲热地贴上来:
“阿晏哥哥……”
“啊!!”
尖厉的叫声此起彼伏。
一群劫匪蒙着面冲了进来,迅速劫持住所有人。
比对着手里的照片,目光很快锁定了厅里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老大,这谁是沈月眠啊?”
沈月眠立刻指着不远处的沈卿棠:“是她!”
面对沈月眠的指控,沈卿棠脸色不见慌乱。
这群人人多势众,又冲破了门口祁晏的保镖保护,一定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只要多拖延一会儿,很快就会有救援的人赶来。
她张了张嘴,说出口的话却被眼前一幕堵在嗓子里。
混乱中,祁晏和劫匪缠斗,向沈月眠靠近,嘴里叫着名字:
“棠棠!”
几乎是一瞬间,劫匪就断定了她就是沈月眠。
“帮她绑走!”
劫匪老大立刻下达了命令。
眼见要迈出大门,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恶狠狠地看向了沈月眠:
“把她也绑走!”
两人被五花大绑打晕押上了面包车,迷迷糊糊间,沈卿棠听见劫匪打电话的内容。
祁晏的仇家为了寻仇,要找他的心上人泄愤。
心上人……
所有的人都知道,祁晏的心上人是沈月眠。
“算了,反正沈卿棠也是祁晏的老婆,一起杀了吧。”
所以两人刚彻底清醒,面对的就是还有五分钟就要引爆的炸弹。
沈月眠的哭喊尖厉刺耳:“阿晏哥哥!你快来救我!我不想死!救救我呜呜呜……”
沈卿棠正用婚纱店捡来的小刀划绳子,被她吵得心烦,冷声呵斥:
“闭嘴!不想着自救,哭有什么用!”
沈月眠哽咽了一下,倔强道:“你懂什么!阿晏哥哥一定会来救我!”
她的话音刚落,仓库的窗户便被人从外踢碎。
来人翻越落地,是从未有过的狼狈,脸上都带着好几道血痕。
他的视线落定在周围,险些目眦尽裂。
连话都来不及说,只一瞬的犹豫,祁晏便走近将沈月眠公主抱起来。
沈卿棠麻木地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窗外,带着早知如此的情绪。
手上的麻绳终于被割开,她踉跄站起。
几乎是翻窗而过的一瞬间,冲天的火光爆炸开来,将她掀翻在地。
“棠棠!”她听见有人这么喊。
第7章
爆炸发生时,幸亏沈卿棠及时跑离了中心,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简单处理了皮外伤,医生便让沈卿棠回家休养了。
祁晏竟然松了一口气。
沈卿棠冷眼看着,恐怕只是因为她没出什么大事,不会耽误给沈月眠替嫁的婚期。
“对不起。”道歉的话在嘴边酝酿了许久,才终于吐出来。
沈卿棠没有说话。
祁晏犹豫片刻,试探着开口:
“你这几天想要什么?就当是补偿你受到的惊吓。”
沈卿棠语气很平静,不带丝毫的怨怼:“不用了。”
她转身回房间,被一只手拉过。
指腹在她手腕摩挲了一会儿,再次开口,语气诚挚了很多:
“这次爆炸,我没救你,对不起。”
“我给你补过生日好不好?我还从没陪你过过生日……”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最后消音。
沈卿棠讥讽地看他一眼,挣脱开了手。
晚上,祁晏将蛋糕买了回来,刚给沈卿棠插上了蜡烛,就被一通电话叫走。
沈卿棠回想起电话的内容:
“阿晏哥哥,今天是我养多肉十天的纪念日,我找了人一起聚餐,你来帮我挡酒好不好?”
沈卿棠嗤笑一声,将蛋糕扔进了垃圾桶。
她回了房间,打开了过去锁着婚戒的保险箱。
除了过去被祁晏厌弃、她却喜欢的饰品,还有一个老旧的怀表。
她看着这枚怀表,嘴角勾了勾。
将其他东西收拾好,沈卿棠寄了快递,将东西寄回了道观。
做完一切,她心头稍定,准备洗漱睡觉。
门被敲响。
沈卿棠吹完头发,诧异地看见祁晏站在门外。
一向冷静自持的眼眸迷离,呼吸间尽是酒气。
“你怎么来了?”
祁晏笑,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声音嘟囔:“我要给你过生日。”
看样子醉得不轻。
沈卿棠没心思应付他:“蛋糕被我扔掉了,蛋糕店也关门了,今天不过生日了。”
祁晏迷茫地眨了眨眼,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那我给你煮长寿面。”
他不容置喙地拉着沈卿棠下楼,将她按在椅子上,转身走进了厨房。
不放心似的,他还转头叮嘱:“等我。”
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在厨房折腾很久,端出来一碗卖相稍微过得去的长寿面。
面对着祁晏眼里的期待,沈卿棠浅尝了一口,不留情地评价:
“不好吃。”
他的眼神骤然落寞下来。
以为他闹够了,沈卿棠起身,祁晏却突然又跑到茶几前,将茶水倒在自己头上,缠来沈卿棠身边,眼神亮亮的:“给我吹头发。”
沈卿棠拗不过他,用吹风机胡乱吹了几下。
男人才终于心满意足,趴在沙发上闭上了眼。
呼吸逐渐均匀,他嘴唇张了张,吐出了几个字。
估计是在叫沈月眠。
今晚的一切,估计也是因为她这张和沈月眠一样的脸,把她当成了沈月眠而已。
沈卿棠笑笑,深深看了祁晏一眼,任由他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婚礼前一天,祁晏带沈卿棠回了沈家。
沈父沈母应该是知道祁晏的计划,对着她罕见心虚。
夜里,沈卿棠被沈母赶到了别墅旁的小阁楼,祁晏递给她一杯水。
几分钟后,她如所有人所愿,倒在了桌上。
门外传来祁晏和一个陌生声音的交谈。
沈卿棠吐掉嘴里的迷药,凝神去听。
“催眠沈卿棠后,告诉她,她是沈月眠,沈家的小女儿,即将要嫁给我小叔的新娘。”
“她和我小叔情投意合,两人结婚后,会琴瑟和鸣,恩爱长久。”
“至于我,是她姐姐沈卿棠的丈夫,和她关系不好,她见到我就会躲,不喜欢我……”
叮嘱的话越多,祁晏的声音便越焦躁。
空气突然沉默。
过了很久,催眠师试探着询问:“祁先生,还有什么需要叮嘱吗?”
“……”
“她要是实在不愿意……”
“砰”的一声,门外预热婚礼的礼炮接连炸响,掩盖了声音。
催眠师推开房间门,“叫醒”了沈卿棠。
还未动作,老式怀表在他眼前摇晃。
沈卿棠轻轻勾起唇角:
“你的催眠很成功。”
“我是沈月眠,我会嫁给祁晏的小叔,和他恩爱长久。”
“至于祁晏,”沈卿棠眼神冰冷无比:“我讨厌他!”
再也不见了,祁晏。
一声响指后,催眠师看着桌上昏迷的沈卿棠,摸了摸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