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杀猪两年了,
有自称太子的人时不时纠缠我,问我知道错了没有。
我持着杀猪刀尖叫:「这是啷个疯人院里逃出来的?」
可他总是说,你别装了。
算了,不跟疯人一般见识。
我只知道,我要和萧承翊走了。
他十年质子期满,我会同他回邻国,
可是后来,
那个太子兵临城下,歇斯底里:
「林纯婳,你怎么可以!」
01
村长气喘吁吁地冲进我院里时,我刚杀完一头猪。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春花,你要汉子不要?」
「什么汉子?」
「村口有个人专门找你,说他是你未婚夫婿。」
我大吃了一惊:「村长你可别乱说啊,我连男人都没见过几个,哪来什么未婚夫婿?」
村长捂着嘴狡黠道:「以为我看不出来啊?咱村数你桃花运最旺了,跟上回来那个一样,数一数二的俊嘞」
什么?俊?
「村长,你说这我就不困了啊。」
我把杀猪刀上的血抹干净插好,拍拍屁股:「走,看看又不要钱。」
02
村口一大群人围得乌泱泱的,比赶集还要热闹。
老头儿拉着我健步如飞:「来了来了,春花儿来了。」
村民们自动让开一条通路。
人群中央,一个穿着宝蓝绸缎,佩着白玉冠的年轻男人正望向我。
这番淳朴与奢华的鲜明对比,看得眼睛都直了。
「纯婳……」
「嗯?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叫春花?」
我一拍脑袋,以我在润发村的名望,他知道我名字也不奇怪。
我清了清嗓子:「你家有猪要杀是吧?大猪十文,猪娃五文。」
「哦对了,看样子你是行外人,咱业内这个大猪与猪娃的界定是……」
那人咬着牙,声音低沉:「纯婳,已经两年了,你还要跟我赌气吗?」
03
我歪着脑袋:「嗯?你没事儿吧?」
「纯婳,你跟我认个错服个软,我就原谅你了。」
那人居高临下地道。
「是咱杀猪的技术您不满意吗?抱歉我在润发村客户太多了,我不太记得您了。」我使劲晃了晃脑袋,还是没想起来什么时候接待过这么奢华的客户。
他额角青筋跳了跳似乎更气了,莫非真是我给他杀猪没杀好?
我想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干这行的不就揽个回头客嘛。
我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亲,很抱歉此次服务给您带来了不愉快的体验,这样,咱再免费给您杀一次,您当场看着,满意的话您就给咱点个好评?」
「林纯婳!」
他气得连我名字的发音都发得南腔北调的。
到底是什么是非纠葛让他如此恨我?
眼看着村民们在一旁吃起了瓜,我怕他爆出什么影响我在业内的名声。
于是向他发出邀请。
「咱俩屋里聊聊?」
04
「岑岑已经有身孕了,你再怎么闹也已无济于事了,你跟我服个软我就接你回去,你还是太子妃,在我心里你还是第一位的。」
他语气顿了顿:「而且,如果你是真的爱我,想必也不会在意什么位份不位份的是吧?」
「什么?我?爱你?」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又指了指他。
「是啊,你爱我爱得撞柱自尽,你自己摸摸你额角就知道了,那时还是岑岑及时发现,给你请了大夫。」
这人是艺术表演专业毕业的吗?
他仍喋喋不休地说着。
「所以,纯婳,看在过去我们那么相爱的份上,你就同我走吧,你毕竟是林将军遗女,你总在这…….」
他摸了摸鼻子,「那些朝中大臣们会误会的不是?对我在朝中的声望也……」
「而且,岑岑肚子等不了了,你跟我回去,我同时娶纳你们两个……」
不知为何,听到这,我的胸腔燃起一股无名怒火,竟不知不觉将自己带入了他说的那个「太子妃。」
「哦,我听明白了,就像戏本子里外室奉子上位的桥段是吧?眼看肚子等不了了,捂不住了才急着娶一个正房掩人耳目是吧?」
我冷哼两声,模仿他刚刚说话的语气:「可如果你是真的爱我,想必也不会去外头找外室,而且还让她有孕的是吧?」
他嘴巴张了张,像是要说什么。
破门「吱呀」一声。
我闻声望去,是一个陌生女子。
进来的人容颜娇美,浑身都透着慵懒娇贵,丫鬟仆人紧跟在后。
我啧啧赞叹,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富养的女子,跟咱普通老百姓就是不一样。
05
「岑岑?你怎么来了?」「太子」唤道。
她将屋内环顾了一周,撇了撇嘴,脸上嫌弃的神情压制不住。
她径直走向「太子,」揽住他的胳膊,娇声道:「阿煜,醒来床边看不到你,想你了。」
太子摇了摇头:「你身怀有孕,该好好养胎的。」
她笑着看向我:「姐姐,你宁可住在这种地方都不肯谅解阿煜吗?」
「阿煜近日为国事操劳,可还要为姐姐的事分神,姐姐属实是太不体谅太子哥哥了。」
这时,村长站在窗外大喊:「春花儿,老刘家要杀母猪三头,今晚抬,诺,这是付你的三十文钱。」
我麻溜地接过从窗户下丢上来的铜板。
「还在这杀……猪?」那个女子美目睁得滚圆。
她哭诉道,「阿煜,姐姐真是会给我们东宫丢脸,这要是传到京城了,我们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太子眉头紧蹙盯着我:「纯婳,怎么说你也是林将军的遗女,何必在这里自轻自贱?」
「况且岑岑早就说过了,她入东宫后断然是不会和你争抢的,我也会像以前一样对你的,我们都做到如此地步了你还想怎么样呢?」
被这两人一人一句绕得云里雾里,我早烦得不行了。
我抄起刀架上的杀猪刀:「老娘自己赚钱,没吃你们一斗米,轮得到你来跳脚?你们是哪个村疯人院逃出来的?再不走我杀你们了。」
两人被吓得慌不择路,往屋外逃去。
太子将岑岑护在身后,脸色阴沉:「林纯婳,本宫的耐心已经快耗尽了,如果你还念着过去一丝情谊,就请你不要再胡闹了。」
一斧头从窗子掷下去,下面终于安静了。
06
夜里,我摸着额角粗糙的瘢痕,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
忽然,木门「笃笃」地响了两声。
我一骨碌爬起来去开门。
月色微凉,外头虫鸣啾啾,屋内溢出丝丝缕缕的酒香。
「萧承翊,你说这个人奇不奇怪哈哈哈哈,还说他是太子,还说我为他撞柱自尽,真该叫村头的大仙给他跳跳。」
他被我夸张的表情逗得大笑不止。
静默一会,他忽然开口:「可是,你曾经真的很喜欢他的,从小就喜欢他,喜欢了十几年。」
我咬牙切齿:「怎么可能?你也想骗我是不是?我林春花会喜欢这样一个人?」
「如果是真的,我就自戳双目而瞎!」
他并未答复,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小瓶,手指蘸了草药,一圈一圈涂抹在我额角的瘢痕上面。
触感微凉,药草清新好闻。
烛火摇曳着,映在萧承翊深邃的脸庞上。
鼻梁高挺,嘴唇淡薄。
我忍不住凑上前去:「萧公子,我只知道,一直陪着我的人,是你。」
他停下手中动作,眼中闪过一丝阴云。
「十年质子期满,下月我……就要回北辰了。」
07
「太子」隔了一段时间又来了。
最后连村长都被收买了。
「春花,这样好的男人哪里找,不就是三妻四妾吗?哪个男人没有?你舒舒心,跟着他回去过好日子吧。」
「你在村里杀猪一次也就几文钱,跟着他什么没有,非要在这活受罪?」
眼看着村里越来越多的人都来劝我,我开始怀疑了,莫非他真的是太子?
我登时「呸呸呸」几声,堂堂太子会痴恋一个杀猪婆?
不可能不可能。
听着窗外人们的劝说,我下意识地回怼:「我林春花这辈子只要一心一意的人,如若遇不上,我宁肯孤单一辈子。」
「至于受不受罪的,我已经习惯了,不觉得有多受罪,你们赶紧走吧。」
太子淹在人群后面,一甩袖子,极其愤怒地离去了。
太子刚走,太子妃又来了。
「姐姐,你以为阿煜哥哥是真放不下你吗?你毕竟是林将军的遗女,你不回去阿煜哥哥又要面对那群老臣的阴阳怪气。对他在朝中的声望也不好是不是。」
「也亏得是这样,不然阿煜哥哥才不想来这鬼地方。」
她环顾四周,轻掩口鼻。
我看着她,心中一阵恶心,像吃了只苍蝇似的。
「滚滚滚,我走不走和你们无关了,我又不认识他,我随便他怎么样,都与我无关。」
她继续道:「或者,姐姐,你离开这里也行,去别的地方重新生活。我可以帮你,也会替你保密的。」
「滚。」
「姐姐,你要非是如此不知好歹,那就别怪妹妹对你无情了。」
08
我坐在院中,望着门外稀稀拉拉的村民,长吁短叹起来。
已经半个月没人来找我杀猪了。
那个叶岑岑还真使手段了。
哎,真颠啊。
我揉了揉咕噜噜地肚子,暗骂一声。
堂堂太子妃欺压咱老百姓,这不怕影响她的阿煜哥哥在朝中的声望了?
要不,我搭牛车去京城骂街?看她还敢不敢嚣张。
正想着,忽然,一包热乎乎地包子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我眼前。
「萧承翊!」
「春花饿了吧?」他神情一如既往地温柔。
我狼吞虎咽地吃着肉包。
「这俩颠公颠婆,还真是阴魂不散呐。诺,我现在被搅得没生意了。」
看着他担忧的神色,我忽然灵机一动。
我摇晃着他的大手:「萧承翊,你不是说你是我最好的友人吗?不然你带我回北辰吧,你瞧,你还没离开我就快要被饿死了。」
我凑近他的耳边,「真不敢想象你走了之后春花一个人在这会有多惨。」
他神色一变,眼中起了波澜。
「跟我走,我带你回北辰,再不教别人欺负你了。」
09
接连几日,我的心情异常的好。
我去镇上买了一筐子蔬菜,准备趁机跟萧承翊表明心意。
我只知道,我醒来的那日,是萧承翊陪在我身边,给我喂水喂药,片刻不离。
两年了,我的头是不是会痛,每次都是他细心地给我熬药,给我额头上的疤痕抹药。
我望着镜中的自己,眉眼明媚,笑容可爱,额头上那个疤痕早已经渐渐愈合。
心里的一些东西也渐渐被淡忘,有破土而出的种子迎着风摇曳。
今晚看我不拿下你!
萧承翊坐在我对面,烛火给英挺的眉宇间增添了一丝柔和。
「鱼羹好吃吗?」
「好吃?」
「虾仁粥好吃吗?」
「好吃。」
「那我好看吗?」
「好看。」
脱口而出的话让他顿时涨红了脸,极其不自然地坐直了身子。
「那承翊喜欢吗?」
他别过猪肝色的脸,轻咳了几声,想要蒙混过关。
「萧承翊!」
我心中一急,语调也不自觉地高了几分,「你要不喜欢我,你干嘛这么殷勤地来看我,给我送这送那,你要是不喜欢我你就别让我误会。」
「不,不是的!你听我说!」
他「嗖」地站起身来,起身时一双长腿将桌子差点碰倒。
看着他下意识地否认的可爱模样,我顿时来了兴趣。
我将手撑着下巴,媚眼如丝地望向他:「哦?那萧公子是喜欢奴家?喜欢就喜欢,干嘛还遮遮掩掩的?」
他着急地摆了摆手,神色紧张:「只是你暂时忘记了一些事情,我不想趁人之危,等你将一切都想起来,到那时候你自己做定夺。」
「如果那个时候你还喜欢我,那我——」
「那我便此生唯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