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书房博弈

自天牢归来，叶挽宁似换了一人，她依旧安静，只是眉宇间那抹淡淡忧愁沉淀，化作更为坚韧之态，父亲的话语仿若在她心中播下种子，于猜疑与仇恨的土壤中，顽强生出探究的根须。

「萧煜未必全然是恶。」

「关键证据在北境。」

「小心身边的人，尤其是宫里。」

那几句话一直在她脑海中盘旋，她得去验证，得找到可突破之处，而整个摄政王府里，信息最为集中的所在，便是萧煜的书房。

一个午后，机会悄然降临，严嬷嬷前来禀报，称萧煜进宫议事，估摸傍晚才会归来，叶挽宁端着一盏自己亲手炖的冰糖燕窝，走到了书房院外。

守卫的亲兵似认识她，迟疑片刻后，仍弯腰行礼道：「王妃王爷言书房乃重地，无令不得入内，」

叶挽宁面色平常，将手里的食盒稍提起来道：「王爷这些天一直操劳，我炖了一碗燕窝，想放至书房，待王爷回来可食用，马上便出去，不会碰到别的物件，」她说话语气颇温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王妃威严。

亲兵相互对视一番，最终没敢过分阻拦这个新主子，侧身让出了道路，

书房内布置颇为简单，却有肃杀之感，大大的紫檀木书案上，公文奏章堆积如山，墙壁上挂着大晏的疆域图，北边那一片被朱笔专门圈了出来，看着颇为吓人。

叶挽宁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将食盒放置到角落的小几上，眼睛迅速扫过书案，一份摊开的军报引起了她的注意，上面写着：「……北狄小队扰边，劫掠粮草……疑似与境内……勾结……」

境内？，

她呼吸一紧，正欲仔细查看，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以及亲兵行礼声：「王爷！

他回来了！怎么这么快，

叶挽宁突然猛地坐直身躯，心脏好似要跳出，她赶忙离开书案，低着头立在屋内，手指微微发寒。

门被推开，萧煜携着一身寒气步入室内，他瞧见叶挽宁时，脚步微微顿住，深邃眼眸中掠过一抹惊诧，旋即转为洞察一切的冷冽。

「你怎么在这里？」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叶挽宁竭力保持镇定，指着小几上的食盒言道：「妾身炖了燕窝，给王爷送来，。

萧煜的目光扫过食盒，又望向书案上那份明显被人动过的军报，最后落在她强装镇定的面容上，他没有戳破，还走到书案后坐下，不疾不徐地看着她道：「王妃费心了，恰好我有事情想要听听你的看法，」

他随手拿起那份北境军报，平淡地说道：「北狄近来常骚扰边境，小股部队渗透进来，专门抢夺军粮，朝中有人认为是边军防守不力，应严惩守将；也有人觉得是境内有人与他们勾结，传递情报，王妃您怎么看？

叶挽宁内心颇为震惊，他是在试探她，还是真的在询问她？

她深吸一口气，想起父亲「辅佐明君」的临终遗言，随后斟酌着开口：「北狄小队行动极其精准，径直朝着粮草而去，若不熟悉咱们军队的布防与给养线路，绝难这般，边军或许有疏漏，但根源……或许真在咱们境内，」她稍作停歇，鼓起勇气抬眼看向他，「王爷心中，想必已然有了决断吧，」

萧煜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赞赏，快得似错觉，他放下军报，身子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问道：「那你可知，境内谁具备此能力与动机？

叶挽宁迎着他的目光，脑中迅速转动，父亲暗示宫里，婉贵妃家与北境将领常有往来……她不敢明说，便道：「不过是为了利益，不就是权和钱那档子事，谁能从中获取好处，谁就最值得怀疑，」

萧煜盯着她瞧了好一阵，蓦地低笑一声道：「叶文翰还真养了个挺不错的闺女，」他起身走到她身前，相距极近，能感受彼此的呼吸，随后问道：「今日你闯进书房，看了军报，还讲了那些话，我可否视作你站我这一边？」

叶挽宁心中一紧，这是个危险的抉择，却是当下仅有的生路，她垂下眼睫，轻声道：「我乃摄政王妃，自当与王爷一同面对」

「蛮好，」萧煜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令她注视自己，「牢记你所做的抉择，北境之事水颇深，收起你的小算盘，暂且仅观望」

他指尖凉凉的，其说话的语气却有着一种奇异的分量，叶挽宁知晓，这不全是信任，而是有限的接纳，是一个危险的起始。

但至少，她不再是完全被排除在局外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