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力资讯网

给巴黎文艺圈供暖的那群乡巴佬

如果你对巴黎咖啡馆的印象,还停留在萨特叼着烟斗、波伏娃伏案写作,或者海明威在角落里改稿,那你看到的,其实只是故事的最后一

如果你对巴黎咖啡馆的印象,还停留在萨特叼着烟斗、波伏娃伏案写作,或者海明威在角落里改稿,那你看到的,其实只是故事的最后一幕。很少有人会去追问一个更现实的问题:这些文艺青年当年为什么能整天坐在咖啡馆里不回家?是谁给他们提供了暖气、酒精和一张可以赖上一整天的小桌子?

答案并不浪漫,甚至有点“土”

在巴黎咖啡馆文化真正成型之前,先出现的不是思想,而是煤。

19世纪中叶,法国工业革命在推进,铁路得以修通,巴黎就这样迅速膨胀成为一个急需大量体力劳动者的城市,这时候,法国中部的奥弗涅地区遭遇了长期的农业危机,土地极为贫瘠,收益特别低,众多农村人口被迫离开自己的家乡,到了1858年,巴黎到克莱蒙费朗的铁路通车之后,奥弗涅人成为了最早一批、也是最集中的那类“进城找活儿干的人。

这一步很关键,因为铁路不仅带来了人,也带来了稳定的往返路线,让这些人始终保持着“我不是巴黎人,但我要在巴黎活下去”的状态。

他们初次从事的工作,大抵都是城里人不太愿意干的:挑水、烧锅炉、修地板、收废铁,那时候的巴黎还没有通自来水,给富人家送热水、冷水,是一份既劳累又安稳的工作,而真正能改变他们命运的,是他们后来发现的一件事:巴黎人冬天最不能缺少的,其实不是水,而是煤。

煤炭意味着取暖,意味着洗澡,意味着能在屋子里久坐。奥弗涅人开始从产煤区通过河流和运河,把煤送进巴黎,再一家一家分销到居民楼。为了方便储存和接单,他们需要一个固定场所。于是,一种非常实用主义的空间诞生了——白天卖煤,晚上卖酒,顺便让人坐下来歇脚。

打从一开始,这些地儿就压根没什么“文化”啥事,门口的招牌写得那叫一个明明白白:

但正是这种组合,慢慢演化出了后来我们熟悉的巴黎咖啡馆。

那些奥弗涅移民被巴黎人给起了个外号,叫“Bougnats”,这个词自带阶级跟地域的偏见,掺和着“烧炭工”和“外省人”的意思,可偏偏就是这帮被叫做“乡巴佬”的人,构筑起了巴黎最长久的一种公共空间。

【重要的是】他们经营咖啡馆的逻辑,从一开始就不是“翻台率”,而是“留住人”。因为卖煤的人知道,只要你坐得够久,总会再点一杯。

于是你会看到一种很反常识的现象: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巴黎最稳定、最温暖、最便宜、最不赶人的地方,反而是这些出身寒微的家庭咖啡馆。

而那时的巴黎,恰好聚集了一大批同样“没钱但有时间”的人——作家、画家、学生、记者、流亡者。

【这里是一个很多人不知道的冷知识】

在20世纪初,巴黎大量公寓没有暖气,而咖啡馆一楼通常有炉灶。对一个靠稿费、靠零散翻译、靠朋友接济生活的年轻人来说,花一杯咖啡的钱,就能在暖和的地方坐一整天,是一笔划算到不能再划算的交易。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被神话的那些“文艺圣地”,本质上都不是艺术家开的,而是奥弗涅人开的。

花神咖啡馆并非巴黎最早的那家咖啡馆,也不是菜品极为美味的所在,但它能成为象征,是由于它长时间由同一拨布尼亚家族进行经营,老板保罗·布巴尔从小在奥弗涅乡村长大,他才不在乎萨特在钻研什么哲学,只在意你会不会天天过来。

可就是这种“不咋管”的态度,让咖啡馆成了思想的孵化地。

双叟咖啡馆、利普啤酒馆也是如此,它们最开始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文化定位”,仅仅是提供酒、热水、座位以及容忍,之后,当名气渐渐积累起来,老板们才意识到:原来那些整天坐着不离开的人,正在创造出一些能让人铭记的东西。

20世纪上半叶的时候,巴黎大约有2500家由家庭经营的咖啡馆,其中不少掌握在奥弗涅家族手中,他们还自己办了一份报纸,用报纸来维系社群、传递消息,这并非是什么文艺理想主义,而是一种超现实的移民生存方式:先扎根,接下来向外扩张,最终融入城市。

今天回看这段历史,会发现一个很讽刺的事实:

巴黎的咖啡馆文化,并不是由“热爱艺术的人”创造的,而是由“必须赚钱的人”无意中养出来的。

他们先卖煤,让人能熬过冬天

再卖酒,让人愿意坐下来

最后,才在不经意间,养活了整个巴黎文艺圈。

所以下一次,当你坐在巴黎街头的藤椅上,看着人来人往,不妨记住一件事:你眼前这份被无数书籍歌颂的“浪漫”,最早的燃料,并不是思想,而是一袋袋被扛上楼的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