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雨晴站在影月公寓的门前，仰头望着这栋建于上世纪三十年代的建筑。灰白色的外墙已经斑驳，爬山虎如同血管般攀附其上，六层高的楼房在暮色中投下长长的阴影。她深吸一口气，推着行李箱走进了门厅。
"新租客？"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门卫室传来。
程雨晴转头，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正透过玻璃窗打量她。老人脸上皱纹纵横，眼睛却异常明亮。
"是的，我叫程雨晴，刚租了503室。"她微笑着回答。
老人点点头，递给她一把古铜色的钥匙："张伯，这里的管理员。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他的手指在钥匙上停留了一秒，"那间房...空置很久了。"
电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缓缓升到五楼。程雨晴拖着行李箱走在昏暗的走廊上，头顶的灯管忽明忽暗。503室在走廊尽头，门牌已经褪色，只能隐约辨认出数字。
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门开了。一股陈旧的空气扑面而来，混合着霉味和某种说不清的香气。程雨晴皱了皱眉，打开灯。
房间比她想象的要大，客厅有一扇朝南的落地窗，此时正被夕阳染成橘红色。家具都是老式的，但保养得很好。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面墙上的壁画——描绘的是这栋公寓的外观，但色调诡异，整栋楼被笼罩在暗红色的天空下，窗户里隐约可见人影，却看不清面容。
"这壁画..."程雨晴走近细看，发现右下角有一个模糊的签名"LX"，日期是2003年10月。
她摇摇头，决定先收拾行李。打开卧室门时，一阵冷风吹过，窗帘飘动起来。程雨晴确信刚才窗户是关着的。她走过去检查，窗户确实紧闭，但玻璃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手印——很小，像是女人的手。
"可能是前租客留下的。"她自言自语，用手擦去那个印记。
夜幕降临，程雨晴点了一份外卖，坐在餐桌前吃着，同时打量着这个新家。餐厅墙上挂着一面老旧的镜子，镜中映出她的身影——及肩的黑发，苍白的肤色，大眼睛里总带着一丝忧郁。她今年二十七岁，是一名自由插画师，搬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是为了逃离一段失败的感情。
饭后，她拿出画具，准备画些草图。当她翻开素描本时，却发现第一页已经有一幅画了——一栋公寓楼的速写，正是她现在住的这栋，但角度诡异，像是有人从街对面仰视画的。更奇怪的是，画中央有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站在某扇窗前，虽然只是个轮廓，但程雨晴莫名觉得那女人在看她。
"我什么时候画的这个？"她努力回忆，却毫无印象。更令她不安的是，那个女人站的位置，正是503室的窗户。
程雨晴猛地合上素描本，决定去洗个澡放松一下。浴室里，蒸汽弥漫，她闭上眼睛让热水冲刷脸庞。当她睁开眼时，透过模糊的镜子，似乎看到一个红影站在身后。她迅速转身，却什么也没有。
"太累了，出现幻觉了。"她擦干身体，准备睡觉。
卧室里，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程雨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凌晨两点，她听到客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她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下床，从门缝向外看。月光下，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背对着她站在壁画前，长发垂到腰际。女人缓缓转身，程雨晴看到一张与自己惊人相似的脸，只是更加苍白，眼睛漆黑如墨。
程雨晴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红衣女人抬起手，指向壁画，然后——消失了。
第二天早晨，程雨晴在床上醒来，不确定昨晚是梦还是现实。她走到客厅，壁画前的地板上有一小滩水渍，形状像是一个脚印。
她敲响了张伯的门。
"503室...之前住的是谁？"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张伯正在泡茶，手停顿了一下："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好奇，房间里有些...旧东西。"
老人叹了口气："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上一个租客是个画家，和你差不多年纪，喜欢穿红裙子。她叫林雪。"
"她为什么搬走？"
张伯的眼睛闪过一丝程雨晴读不懂的情绪："她没搬走。二十年前，她从那间房的窗户...跳了下去。"
程雨晴感到一阵寒意："自杀？"
"警方是这么判定的。"张伯给她倒了杯茶，"但林雪不是会自杀的人。她很有才华，虽然性格孤僻，但正在准备个人画展。"
"您认识她？"
"这里的租客我都认识。林雪很特别，总是一个人，偶尔会在院子里画画。"张伯抿了口茶，"她死前那段时间行为很怪异，说有人在监视她，还声称房间里出现了不属于她的画作。"
程雨晴的心跳加速："什么样的画作？"
"画的是这栋公寓，但风格诡异，色调阴暗。她说那些画是自己出现的，不是她画的。"张伯摇摇头，"没人相信她，都以为她精神出了问题。"
"那些画后来呢？"
"她死后，家人来收拾遗物，没发现什么特别的画。警察也只找到她平时的作品。"张伯盯着程雨晴，"你...在房间里看到了什么？"
程雨晴犹豫了一下，决定不说实话："只是些旧速写，没什么特别的。"
回到房间，程雨晴立刻上网搜索"林雪影月公寓2003"，但一无所获。她又搜索了当年的本地新闻，终于在一个论坛的旧帖里找到一条简短报道："年轻女画家林雪于昨日凌晨从影月公寓五楼坠落身亡，警方初步判定为自杀，具体原因正在调查中。"
接下来的几天，程雨晴努力让自己忙于工作和布置新家，但诡异事件越来越频繁。她会在画架上发现未完成的画作，描绘的是公寓不同角度的景象，但色调阴暗，总在某个窗户里画一个红裙女人。她确定不是自己画的。
更可怕的是，她开始做一些清醒梦。梦中她穿着红裙子站在窗前，身后有人靠近，她却无法转身。每次醒来，她都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而不是床上。
第七天晚上，程雨晴决定面对恐惧。她坐在客厅，盯着那幅壁画，等待something发生。午夜时分，壁画开始变化——楼里的窗户一个个亮起，最后，503室的窗户出现了那个红衣女人。
程雨晴走近壁画，发现女人的脸这次更清晰了，确实与她极为相似，但左眼下有一颗泪痣——这是她没有的。女人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程雨晴俯身靠近...
突然，整面墙开始渗出暗红色液体，像血一样顺着壁画流淌。程雨晴后退几步，闻到一股铁锈味。液体在地板上汇聚成字："HELP ME"。
她尖叫着跑出门，敲响了张伯的门。老人开门看到她浑身发抖、手上沾满红色液体时，脸色变得煞白。
"它又来了..."张伯喃喃道。
"什么又来了？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对不对？"程雨晴抓住老人的手臂。
张伯让她进屋，给她倒了杯烈酒："二十年来，那间房每隔几年就会出怪事。租客们要么搬走，要么..."他停顿了一下，"要么变得像林雪一样。"
"什么意思？"
"林雪不是第一个。这栋楼建于1935年，最初是某位富商的私宅。传闻说他有个女儿，喜欢画画，某天突然从顶楼跳下。从那以后，每隔二十年左右，就会有个喜欢画画的年轻女性租客出现类似症状——声称看到幻象，发现不属于自己的画作，最后...自杀。"
程雨晴感到一阵眩晕："你是说，这是某种诅咒？"
"我不知道。但林雪死前一个月，行为变得非常奇怪。她说自己'看见了过去'，还说'它选中了我来完成画作'。"张伯摇头，"我以为她只是压力过大。"
"那些画...林雪的画，后来都去哪了？"
"她家人只带走了小部分，其余的要么扔了，要么..."张伯突然盯着她，"你确定没在房间里发现任何画作？"
程雨晴想起储藏室里那个上锁的柜子，她搬来时曾试图打开却失败了。"有一个柜子锁着..."
张伯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带我去看看。"
503室里，红色液体已经消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程雨晴带张伯来到储藏室，指向角落里的老式木柜。
张伯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试到第三把时，锁开了。柜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幅画，都用白布包裹着。
程雨晴揭开第一幅白布，倒吸一口冷气——画的是503室的客厅，一个穿红裙的女人倒在地上，身边是一滩暗红色液体。女人的脸正是林雪，而窗外的月亮是血红色的。
第二幅画描绘的是公寓的楼梯间，红衣女人站在五楼转角处，身后有一个模糊的黑影正伸手推她。
第三幅画画的是公寓的天台，红衣女人站在边缘，但这次她的脸变成了程雨晴的。
"这不可能..."程雨晴的声音颤抖着，"这些画是什么时候..."
张伯脸色铁青："林雪死前一周，曾神秘失踪了三天。回来后她非常惊恐，说'它给我看了未来'。难道这些画..."
程雨晴揭开最后一幅画，这幅画比其他的都大，画面分成两部分：上半部分是一个年轻女子站在公寓前微笑，长相与林雪和程雨晴都极为相似；下半部分则是同一个女子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周围站着几个穿白大褂的人，其中一人手里拿着注射器。
画的右下角有林雪的签名和日期：2003年10月14日——她死亡前三天。
"这画的是什么意思？"程雨晴困惑地问。
张伯突然抓住她的手臂："程小姐，你必须马上搬走。今晚就走。"
"为什么？这画到底——"
"那不是自杀！"张伯几乎是在喊叫，"林雪发现了这栋楼的秘密，她被灭口了！"
话音刚落，走廊上传来脚步声，缓慢而沉重，停在503室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