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以后，我们俩一起去河边玩，好不？”同学文兵一脸期待地邀请我，放学后和他一起去河边去淘宝。他贴近我的耳边，悄悄地告诉我说，岸边的浅水里，或水草丛里，常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农历三月下旬的一天，吃过午饭后，我正在教室里，我的父亲——我们的班主任，有事去学区开会去，他临走时交待我，帮他把班上最后一课我们同学交来的数学作业批改完。我正在认真地批改数学作业，我的同学文兵从学校走廊上，一蹦三跳闪进了教室里，然后径直走到我的座位边，轻轻地拍拍我的肩膀。

我下意识地转过脸看他，正准备问他有什么事？他用手指了指走廊上，我明白他在示意到走廊上去，他猜想一定有什么新鲜事告诉我。随后，我跟着他一起来到走廊上，可他又牵起我的手快步走到学校操场的一个角落里。

他一脸认真地跟我说，他特意来邀我，放学后一起到学校门前的那条小河边玩。他说现在天气暖和了，还没到夏天，还没有涨大水，浅浅的河水里，有好多鱼儿在那里自由自在地游玩，只要用一个漏网，就可以捉河水里的鱼儿。这个季节里，水鸭子常常把蛋下在河岸的浅水里，或水草丛里。他说，他那几天，捡了五六个特别大的鸭蛋，他的娘炒成一大盘，可香啦！

我和文兵成为同学，才刚刚有一个多月，他这样热情地邀请我一起玩，我自然也是特别高兴。我们不是一个苗寨长大的，我是随同父亲到学校来插班的。

这一年的春节过后，新学期刚刚开学那几天，父亲接到通知，说我们乡公社的学区领导把他调到我们山脚下一个苗寨小学里当校长。这个苗寨里的小学是一所片完小，老师和学生的人数仅次于乡公社的中心完小。这所小学有六个年级，还有一个学前班，有七个老师，每个老师得负责一个班的教学任务，父亲除了负责学校的综合工作外，还担任我们二年级语文、数学科任老师和班主任。

父亲常常很忙，他要组织老师们集体备课，集体讨论教育教学方法，还安排策划学校的活动，还常常要步行到中心完小去开会。为此，我常常成了他的教学小助手，不止我一个，他安排我们几个学习较好的同学，轮流帮同学批改作业。我们几个在批改同学作业也得到进步，可以欣赏到同学写的优秀日记，以及看图写话。

文兵的语文成绩跟我不相上下，他写的字工整有力，但喜欢把字向下拉，写成长长的，他跟父亲说他写的是长丁字，但在一整页的作业本上，显得特别好看。他的字常常受到父亲的表扬，他写的日记也特别会用词，刚刚学到的词语、成语，他就会很巧妙地运用到日记上，父亲常常在班上读他写的日记给我们听，让我们向他学习。

可能是我们俩学习成绩相当，他也很喜欢我，好几次跟父亲提要求，要求让他跟我同桌。可就是我那个同桌进文，一直坚持不同意。我的同桌进文喜欢数学，数学成绩好，我们在数学成绩上旗鼓相当，每次数学小测试，不是他100分，就是我100分。

我的同桌进文跟父亲说，他跟我同桌，学习更有劲儿。不管是写数学作业，还是数学考试，他总会向我挑战，看谁全对，谁会拿到100分。他说他喜欢用大大的“钩”字号改作业，每每看到父亲在他的作业本打这个红红大“钩”字符号，他会特别开心。父亲常常在我们作业本，或考试试卷上，对全对的同学，用红色的笔打上一个大大的长长的“√”，下面再加上一个红红的“优秀”，来激励我们。

可能我的同桌进文不答应换座位，让文兵跟我同桌，所以文兵有好消息，总会避开进文跟我分享。进文的家在这苗寨的另一个自然寨，离学校有三公里远。放学后，进文他们回家了，文兵常常到学校同我玩，有时父亲开会没回来，或有事回到我们的苗寨去了，他说同在学校的房间里睡。

因为小，我还不会做饭，我常常跟着他，到他家里吃晚饭。我们两家还有些沾亲带故，他叫我姑姑的儿子做表哥，可我俩又不同姓，文兵姓石，而我姓吴。我也分不清是什么关系，好在我俩是同学，要不按我们苗族的亲缘关系，我也不知道该称呼他叫什么了。

下午的课，父亲还没有从学区开会回来，我按照他交待，组织我们班的同学预习新课文 ，我把父亲对明天要上的新课文预习要求列出的问题，学着父亲的样子，全部写在了黑板上。下午最后一节课，我叫上文兵，一起检查同学的预习作业。

我俩配合得很默契，他负责检查预习作业中造句，找好词好句，还有比喻句、拟人句；我负责检查同学，用自己回答三个问题的内容，还有简单写出课文的主要内容。我们俩检查通过一个，放一个同学放学回家。

放学的铃声响了，我们俩也完成了所有的检查，似乎我们班上的同学开始习惯父亲的这种语文教学方法，大家学得都特别认真，基本上都答对父亲列出的问题。我们班的语文课，常常特别活跃，大家争着回答父亲提的问题，有时争相发挥，来续写课文。

放学了，文兵跟我一起把书包放到我学校的房间里。然后我们一起向学校门前的小河边走去。

阳春三月，万物竞发。小河里，河水清澈透亮，不冷不热，我俩挽起裤脚，赤着脚淌进河水里。河水很浅，没有没过我的膝盖。第一次赤脚淌进这样清清的河水，我感觉特别舒服。

在我们老家苗寨里，根本没有这样的小河水。我们苗寨住在大山顶上，是没有河水的。我长这么大以来，只见我们大山峡谷里几条小水沟，要同这样的河水比起来，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法比。

“兵哦，兵哦，某恩了，阿库狗追多满打松，罗瓜派！”（苗语：兵哦，兵哦，你看了，那后面有小虾，好多呀！）我指着河岸，不知是谁在河岸边放了一些从山上割来的青草，或许是我们俩动了水，一些小虾从水草处窜了出来，一群群地游动着。我似乎刘姥姥初进大观园一样，第一次这么多的小虾，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在我们苗寨大山的小水沟里，时常在雨季过后，小水沟里也会有一些鱼、虾、螃蟹、黄鳝之类的野货。我和我们寨子里的小伙伴，常常在砍柴割草时，也会到这些小水沟里来，或翻开石头，找躲在石头下的螃蟹；或扒开淤泥，去捉泥鳅，黄鳝。

当然也会寻找几处没有干透，还有一些水的小滩，运气好的话，也会在那里捉到几条鱼儿。可这些水沟，只要不下雨十天半月，就干见底了，只有淤泥。我又哪里见过这样的鱼虾成群的画面。

“那些小鱼小虾要用一个织得细细的大漏网，才能舀到它们，用手是没有办法抓到的！”文兵抓鱼捉虾的经验比我更懂得更多了，他可是河水边长大的。

“那么多虾，要是能捉到，那可有好几餐好吃的！”这时，我真想自己马上变成一只水鸭子，游过去捕捉这些虾米。

扑通一声，在我的旁边响起。当我转过头看去时，文兵便像条鱼一样，一个猛子扎进了河水深处去了。不知什么时候，他脱了精光，一头扎进水里去了，站在浅水处的我，依然可以看见赤条条的，在有些深的水里游了过去。

“看，看，我抓了什么！”在离我三米左右的地方，文兵从那里浮了上来，举着一条鱼，高兴地叫我看。哇，你抓到了一条大鱼，你真厉害！

这会儿，我真太羡慕他的，他在河水里，还可以捉到鱼。我常常在田里捉鱼，或捉泥鳅，都感觉很困难，很不容易，他在这么深的水，还能这么自如地抓到鱼，他真不愧是水边长大的孩子。我连划水游泳还没学会，他却可以水里来去自如。

“快过来，快过来，这里还有好东西，好货！”文兵从水里走到河岸来。突然，他又大声地叫我过去，是不是他又发现什么新大陆。我二话不说，赶紧提起裤脚，颠着跟过去，裤脚让水给弄湿了，我似乎没有发觉到。

“你看，这是什么？”他一只举着鱼，另一只托起一个好像白色的小球一样。

“鸭蛋，你捡到了一个鸭蛋，你真会找！”我更羡慕他了。

“既然有一个，肯定还有的，我俩在这浅水处，还是那边的水草丛里，一定还有这样的鸭蛋的！”这会儿，我相信他的经验了。他说，寨子里常常在河水里放鸭子，在这春天里，是鸭子下蛋的时节，鸭子常常躲在草丛里下蛋，他之前捡到很多次了。

我按着他说，往前面浅水处的水草丛里，睁争大大的眼睛，生怕漏掉每一处可能鸭蛋的地方。

“真的，真的，我也捡到了一个！”不一会，我在水草丛里，发现了一个鸭碟，静静地躺在那里，鲜亮鲜亮，一定是鸭子刚下不久。我捡起来，高高举起来，高兴跟文兵说道。

“一定还有的，我们再好好找找！”文兵看到我也捡了一个鸭蛋，他也为我高兴起来。

我俩顺着这些浅水处的水草丛，还有那不大的鹅卵石，仔细地找。一个，又看见了一个，这一次，我又先发现了一个鸭蛋，躺在浅水一堆细颗细颗地娥卵石边上。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七个，八个……我俩把捡到鸭蛋从衣服口袋里拿出，坐在河岸的鹅卵石上数了起来。我俩一共捡了十个鸭蛋！

春江水暖鸭先知。寨子里鸭子在春天的河水里嬉戏时，给我们留下了好一顿美味佳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俩相约回家而去，让他的娘，给我们做一个炒鸭吃和一个炒鱼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