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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佐罗”!1992年北京“9·12”系列连环抢劫杀人案侦破始末

1992年9月12日,天安门前的长安街上,行人和车辆犹如五彩缤纷的流云,红红绿绿,斑斑驳驳,潇潇洒洒。人们正在喜气洋洋,

1992年9月12日,天安门前的长安街上,行人和车辆犹如五彩缤纷的流云,红红绿绿,斑斑驳驳,潇潇洒洒。人们正在喜气洋洋,欢腾雀跃,北京市公安局西城分局刑警队,却意外地接到一个“黑色信息”——

新街口新月胡同的居民云中杰,昨天夜里正坐在刚买的天鹅绒沙发上,乐滋滋地欣赏电视里的“动物世界”,忽然听见门口有点儿动静,便随意朝门口瞥了瞥,立时,他被笼罩在一片恐怖之中!

门扇轻启。倏地,闪进四个蒙面汉子!

令云中杰惊吓费解的是,这几个蒙面盗的蒙面工具极其特殊:不是法国阿兰·德龙戴的那种遮住面庞的“佐罗”式面帷,也不是中国古代青衣女侠戴的那种黑纱遮幅,而是一种尖尖的、高高的大“护士帽”式的东西,像座锥子似的雪山,白皑皑地压在头顶上;那帽口从额头向下,圆轱辘辘地捅开,遮住了整个面部,只露出两个酒盅大小的“眼洞”,从中射出幽幽的、凶狠的光。

云中杰吓出一身冷汗。他慌忙起身,脚跟还没站稳,两个蒙面盗已经把他硬挤在沙发边上,其中一个矮个子“腾”地一下,将一把自制的木把火枪,顶住了云中杰的胸口;另一个蒙面盗,几乎是同时,将一只寒光闪烁的匕首,对准了他的咽喉。

“别动!”矮个子怒吼着,“把手举起来!朝墙站!”

云中杰只好举起手臂,哆哆嗦嗦,面墙而立。

“把衣裳脱光!”没想到又是一声怒喝。

刀架在脖颈上,他哪敢违抗,便颤巍巍脱下上衣、下衣,赤条条地站在墙边。

“别动!”还是那矮子吼,“动,让你见阎王爷!”

云中杰的腿愈抖愈厉害,不免暗自思忖:“这帮‘佐罗’如此凶狠歹毒,说不定野性发作,手起刀落,结果我的性命。”想到这儿,他便向门外瞟去,想猛不丁扑出去。

“你想跑?宰了你!”云中杰吓得急忙将脸扭回原位,却听得一声哭喊:“你们不能这样儿——”

原来,云中杰的爱人在内室,她早从帘子的缝隙中,窥得一清二楚,只是不敢冒险出面。此刻,听蒙面盗们吼叫什么“宰了你”,以为真要动手杀死丈夫了,所以忙从内室扑将出来。

云中杰看时,爱妻已被匕首刺在血泊里……

这是一个摄人心魄的月夜,已是午夜12时47分了,北京市公安局西城分局刑警队姜志军和肖东利,才从现场驾着轻骑,心急如火地飞回刑警队。

是的,他俩是刑侦战线上的一级、二级英模,是有名的“飞人”。用公安局领导的话讲:“不会飞,便抓不住猎物。”因此,这些“飞人”们平素练就了一副善飞的铁翅,哪个旮旯里出现了一丝暗影,哪怕是一个极微小的信息反馈,他们也能“嗖嗖嗖”飞到那里,进行侦查。

“肖东利,咱们4个小时翻沫儿,竟然没翻出一个爪子印儿,看来这帮‘佐罗’够精的。”沉默、稳健的姜志军,在仔细揣摩了半天之后,对肖东利说出了他对案犯的形象判断。

肖东利默不作声,木然地坐在车兜里。但他的脑海,却列好了4道“侦破方程”——

1、案犯4人,能自制火枪,说明作案的凝聚力较强,精于手工,很可能是过去的“游鱼”、“蟹仔”,出狱后又拼凑在一起。据此,可否由“火枪”作为“突破口”,到“两劳”场所去摸一下爪印呢?

2、白色的“无常帽”与护士等医疗人员或有关卫生方面的工作人员有内在联系。他们的工作帽,只要稍微加工,即可做成案犯所戴的“佐罗式”面具。因此,是否可以这样判断:案犯与医疗、卫生人员有关?

3、歹徒们手段过细,阴险而毒辣,是一种明显的“预谋实演”。这,可否作为第一分析的补充论据?

4、案犯命受害人脱光衣服,一是为了搜刮衣内的财物,二是借此可以延长受害人的报案时间,以便于逃遁,足见是一伙有作案经验的惯犯。这,大概可以作为第一分析的第二个补充论据吧!

听罢肖东利的分析后,姜志军表示赞同地补充道:“从案犯在云家掠走的500多元人民币来看,他们显然还不知道云家‘金库’的秘密。由此可以断定,这帮凶犯不是附近知根知底的鱼虾……你说对吗?”

肖东利还没回答,摩托车已经“刷”地飞进公安分局的大门。

“这是一丸可恶的星火,兴安岭的万顷火海,就是由星丸之火引燃起来的啊。”北京市公安局西城分局赵副局长听完姜志军和肖东利的汇报,庄严的眉宇耸动着,铁匠锻件般地一锤、一锤敲着说,“一定要尽一切努力,以最快的速度捕住这伙歹徒!要快!要快!”

赵怀达将姜、肖二人送到门口,子母钟已经“到米梭米”地奏起了“黎明畅想曲”。他们三人的瞳孔里,同时映出了第一抹霞光。

兴许是清晨空气新鲜,抑或是老赵的“棋路”给他们指出了获胜的前景。姜,肖二人精神抖擞,斗志昂扬。可是,这天早上,太阳刚露出笑脸,肖东利便因另有重要任务而调出,侦破“佐罗”案件的重担,便落在姜志军一人肩上。

7时10分,一个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雷霆般向姜志军袭来——

前天夜间,八九点钟,东城区某胡同居民李发凄凄惶惶到派出所报案:一家子正在看电视,忽然闯进5个蒙面大盗,头上都扣着白色“无常帽”。其中,有3个歹徒的手中各举一把木制火枪,另外两个小子各亮着一把匕首,这伙恶贼勒令全屋人皆面壁而立,扒光衣服,当场抢走人民币1020元,金戒指、银戒指各一枚,“钻石”牌手表一只……

姜志军还没记完这幕“蒙面丑剧”,又接到报案:昨天凌晨1时30分,五个“白色佐罗”手持火枪、匕首等凶器,窜入东城某胡同阎某家中。阎某刚问一声“干什么的”,便被刺倒在床边,鲜血四溅……

寅夜,姜志军向领导作了紧急汇报,并听取了赵副局长关于此案侦破的一些新的建议和指示。姜志军回到刑警队,刚躺在床上,思索、分析着这几起案件的细节,忽然电话铃又猛响起来,他弹簧似地跳下床,一把抓过话筒。对方急呼:“有情况!白塔寺某巷34号,一个外号叫‘蝎子’的个体户,被抢走人民币700多元。”

“哦?!……还有什么情况?”

“案犯作案的凶器,是火枪、匕首?……”

“又是火枪、匕首?”姜志军思绪翻涌中,又听话简里喊:“还扎伤了受害者的一名亲戚……”

一连串的报警,宛若一股股旋风,把姜志军“旋”在里头。

不久前,姜志军因侦破一起巨案,荣立了二等功。现在,他端详着仿佛还散发着油墨馨香的奖状,心头很不是滋味儿。

吃午饭了。爱人给他炒了两个菜,还特意做了一盘他爱吃的“蟹味鸡蛋”。谁知姜志军拿着筷子硬往汤里杵。爱人敲打他:“志军。你又琢磨什么八卦图哪?”

“哦?”他好像“醒”了,却拿着筷子出了屋。

“干吗去呀?”爱人追出来问。

“上班!”姜志军答。

“上班拿筷子干吗?”

“噢。”姜志军看看筷子,“咳,忙糊涂了。”

他紧赶慢赶地往刑警队里跑,心里头惦念着外调的情况。一边跑着一边想:这会儿外围的伙伴们很可能摸到了新“线索”。

可是,当他带着火热的希冀跑到队里以后,才知情况并不那么妙:外调的“线索”像风吹落叶,一个一个被刮“飞”了——外查人员汗水淋漓地走访了几乎全部劳改劳教单位,细索密筛,却没有从“火枪”上筛出丝毫线索;关于蒙面之物,调查了几十个单位,也没有发现一点痕迹;侦查员又从“佐罗”们作案的许多现场,仔细做了复查,仍未发现新的蛛丝马迹。

在一阵失望的感叹之后,姜志军的心理状态又像湖水那么平静了。他想:这帮凶犯如此猖狂、频繁作案,在社会上岂能不留下痕迹?他决心到各现场附近去找,到人多、眼多的马路上去找。

他转悠了两天,跑了五个现场,二三十条大街小巷,竟毫无所获。

这天晚上八点来钟,天气又热又闷,他身穿便服,拎着个小马扎儿,摇着一把蒲扇,溜达到离案犯作案不远的灵境胡同一带。风,偶而小起,凉爽爽的,吹在身上挺舒适。眨眼之间,他踱到西四药店附近,只见三三五五的老少爷们儿,正在路灯下乘凉、聊天,他也逍遥自在地凑过去,把马扎儿一支,坐下来。

下了班的闲客们说东道西,侃侃而谈,什么新鲜事都有。姜志军正想主动地往外牵“线头”,身后却钻出个小伙子,工人模样,二十来岁,留一嘴小胡子,很像卓别林。

“没见过您哪?”“卓别林”冲姜志军打了个招呼。

“可不,我这头一天来。”

“住哪儿?”

“不远。”姜志军把蒲扇随便往北一比画,“隔两条胡同。”

“嘿,您可真有福气。”“卓别林”说,“头一天来,就赶上听我发布特号新闻。”

一个妙龄女郎赶紧用清脆的嗓门喊:“快过来,凑近点儿,小胡子开新闻发布会了!”

大伙都凑过来。

“这事可真绝呀!”“卓别林”先耸人听闻地吊起了“悬念”,然后点燃一支烟,慢吞吞地说,“昨天晚上,一个块头挺大的小伙子,差一点让人家给攮了!”

“在哪儿?”姜志军刚想“拽线”,一位快嘴姑娘已经急不可待地问上了。

“就在灵境胡同。”“卓别林”解谜似地说,“昨儿晚上,我骑车刚拐出胡同口儿,就看见一个愣小子,让一个拿匕首的家伙堵住了嗓子眼,你们说邪乎不邪乎?二百度的路灯下,他敢明火执杖。我哪,稳住车把,把腿往马路上一叉,想瞅个热闹。嘿,你说巧吧,这工夫又上来四个愣主儿,围上来,向被匕首捅着嗓子眼的小伙子要钱。岂料那小子也不是善鸟,横着脑瓜说:‘我给的着你吗?’这一顶不要紧,那四个小子把匕首和火枪都亮出来了!眼珠子瞪得要往外喷血!我一瞅,里边有个家伙我认得,叫小东子,在新街口一带住,那小子也是个‘九头鸟’。我一看,这是个是非之地,弄不好马上溅身血,赶紧溜之大吉……”

十分让人遗憾的是,“卓别林”虽然认出了其中一名案犯叫“小东子”,但却不知其姓啥叫啥,家住何方。

“小东子”只是个绰号。在拥有一千多万居民的首都,户籍册上是绝对查不到绰号的。姜志军飞遍了三街九巷,七条八里,走了无数个派出所,打了无数次电话,竟没有捕捉到一丁点儿“小东子”的真迹。但他坚信一个“俚俗逻辑”——有和尚就有庙。他深信这条油滑的小“鲨鱼”,绝不可能游离出西城这片“海域”。

夜色深沉,他像只夜莺飞落在新街口大街“吃吃看”餐厅,见两位老人正把酒相叙,一看就知是一对老北京,他便在老头旁边鼎足而坐。要了一杯啤酒、一个拼盘,作了陪客。

“您二位听说这旁边有个叫‘小东子’的吗?”他看看周围无人,便抛出了一个“钓钩”。

一个老头翻了翻苍老的眼皮,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对对面老头说:“嘘,是不是那个小英子的哥哥?”

“呵呵,八成是。”对面老头答,“不过,那人可是属螃蟹的——横着呢!”

姜志军大喜过望!像是分明看到“螃蟹”的洞穴!他立即到附近派出所调查,真如二位老北京所言,“小东子”实有其人,名唤赵怀兵!

姜志军流星追月般“飞”到“卓别林”家,拿出照片让“卓别林”看。他只瞄了一眼便斩钉截铁地说:“没错,保险没错!‘小东子’就是此人!”

大约是极度疲劳加过度兴奋,姜志军呼呼地飞回刑警队时,眼前猝然一阵发黑……

经大夫检查,姜志军血压170/120水银汞柱。他这才如梦方醒:怪不得这些天心口发慌、憋闷哪。想着,他把假条搓巴成纸团儿,塞进口袋,囫囵地吞下两片药,便风尘仆仆地找领导汇报新情况。

赵副局长看他黑黝黝的面庞变得蜡黄,两日不见,轮廓瘦了两圈,便关切地问:“是不是病了?”

“没。”

“真的?”

“不假。”他斩钉截铁地答,心里却怕问出馅儿,便匆匆告辞。

万万没有料到,那小东子又给他“火上加油”——

几分钟之后,小东子被传来了,一进门便像螃蟹似地横起来,旁若无人,头摇成货郎鼓,白眼珠子恶狠狠地往外裂,那神气,真有点凶煞煞的“金刚”味!

“讲!”姜志军正面“撬”他一句。

“讲?”他眼珠往房顶一扫,“你抓错了!”

“说!”姜志军一声霹雳。

“说什么?”小东子又把贼眼往地上一扫,猛一抬头道,“我说,我要告你们!”

“我们不会买错了东西。”姜志军冷笑一声,一语双关,猛刺一“剑”道,“你的罪行,相当严重!”

“有证据吗?”对方满不在乎,脖子一扭,“有证据就请往外端!”

“证据?当然有了!”姜志军用手模拟着扣火枪的样子,声势起伏地说,“你的前科(指被劳动教养),和你最近的一言一行,我们都攥在手里!”

小东子的白眼珠子抿下去,眼睫毛开始打闪。

沉寂。

“你还不懂?”姜志军一锤敲破沉寂道,“你那个木把子,握得不错嘛!手艺够精的!”

这几“锤”砸得又准又狠。小东子的眼神黯然一滞,脸色刷地变得苍白。汗珠子霎时从额角冒出来。

“灵境胡同的那出戏,你大概扮演了没有几天吧?”姜志军语如雷电。

小东子大汗淋淋。

终于,他蔫了秧子,耷拉下头,疹人地哭嚎着:“我该死!我该死啊!……”

在人们的甜梦中,吊死鬼似的“白色佐罗”们在垂死挣扎。首犯李某,疯狂地抓起“敌敌畏”的毒药瓶子,悚人毛发地吼叫:“要捉我?哼!甭想捉活的!”话未落,药瓶就对准了嘴。正在这时,一只飞拳斜刺里击来,“哗啦啦”将瓶子击碎在地!

而在逮捕另一个蒙面盗曹某某时,曹像老鼠一般匿藏在床下,被眼疾手快的刑警姜绮年铁拳击床,给“捣”了出来……

一夜间,刑警队员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七进七出凶犯们的巢穴,连搜带捕,抓获七人,搜出雷管一只,“佐罗”式面具多件,火枪六把,双面槽匕首四把,日本进口高级报话机一台,“幸福”250型摩托车一辆,进口六喇叭收录机一台,“柯达”一次成形照相机一架,电扇三台,人民币、粮票一批,以及台钟、石英钟、高档皮箱、毛料等多件……

几十个日日夜夜过去了,作案几十起、震惊京都的一伙“白色佐罗”一个个入狱了,不久后受到了法律的严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