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工厂值夜班,和女领导同住一屋被传闲话,她说要不咱俩试试......
一九九六年的秋天,纺织厂的梧桐树开始落叶,金黄的叶片铺满了厂区的水泥路。
我,周春来,二十六岁,是厂里最年轻的维修工,也是出了名的老实人。
父母早逝,跟着大伯长大,性格内向得连跟女工说话都会脸红。
那天下午,车间主任老张把我叫到办公室,递给我一支"大前门"香烟。
"春来啊,今晚你和林工长一起值夜班。"老张吐出一口烟圈,眼睛眯成一条缝。
我手一抖,烟差点掉在地上"林、林红梅工长?"
"对,就是她。"老张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你小子运气不错,全厂多少小伙子想跟她搭班呢。"
我咽了口唾沫,林红梅,三十岁,是我们车间的工长,丈夫三年前在工地出事走了,留下一个五岁的儿子。
她人长得漂亮,鹅蛋脸,大眼睛,干活利索,管理也有一套,就是性格泼辣,训起人来毫不留情,厂里的小伙子都怕她,背地里却又忍不住议论她。
"我...我一个人值不行吗?"我小声问。
老张哈哈大笑:"傻小子,厂里有规定,夜班必须两个人,一男一女分开住值班室,再说了"他压低声音,"林工长点名要的你,说你修机器细心。"
我的心跳得更厉害了。
傍晚六点,我提前半小时到了值班室。
这是厂区角落的一排平房,两间屋子,中间隔着个小厅。
我把自己带的搪瓷缸子、毛巾和一件旧军大衣放在靠东的床上,又检查了一遍工具箱。
门外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林红梅推门进来,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头发简单地扎在脑后,露出白皙的颈子。
她手里拎着个布包,看到我时挑了挑眉。
"来得挺早啊,周春来"她的声音不像平时那么严厉,带着点疲惫。
"林、林工长好"我站起来,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她扫了一眼房间:"你住东边,我住西边,夜里有什么动静就敲墙。"说完径直走向西边的屋子,关上了门。
我松了口气,又莫名有些失落。
从布包里掏出母亲留下的怀表——这是我为数不多的财产——已经六点四十了。
我拿起手电筒和工具包,准备去车间巡视。
"等一下"林红梅突然打开门,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米色的确良衬衫,黑色长裤,头发也散了下来,垂到肩膀上。"我跟你一起去。"
夜里的车间安静得可怕,只有机器规律的嗡嗡声。
我们一前一后走着,手电筒的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痕迹。
"3号纺纱机有点异响,"林红梅突然说,"明天你重点检查一下。"
"好、好的。"我赶紧记在小本子上。
走过一排纺纱机时,她停下脚步,伸手摸了摸机器外壳。"温度有点高,是不是轴承有问题?"
我凑近检查,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立刻像触电一样缩回来。
"对不起!"
林红梅笑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她对我笑。
"周春来,你是不是特别怕我?"
"没、没有..."我的脸烧了起来。
"厂里人都说我凶,是吧?"
她靠在机器上,手电筒的光照着她的半边脸,睫毛在脸上投下长长的阴影。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老实说:"大家都说您工作认真..."
"哈!"她笑出声,"就是说我不近人情呗。"她突然压低声音,"你知道吗,我凶是因为不得不凶,一个寡妇带着孩子,不厉害点,早被人欺负死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夜风吹进车间,带来一丝凉意,林红梅拢了拢衣领,我突然注意到她锁骨处有一道疤。
"走吧,去下一车间。"她直起身子,又恢复了工长的威严。
巡视完已经九点多了。
回到值班室,林红梅从布包里拿出一个铝制饭盒:"我带了点饺子,你要不要吃点?"
我受宠若惊,连忙摆手:"不用了,我吃过了..."
"少来这套,"她白了我一眼,"食堂六点就关门了,你上哪吃的?"
我只好老实承认:"我...我带了两个馒头。"
"哼,就知道。"她不由分说把饭盒推到我面前,"吃吧,韭菜鸡蛋馅的,我儿子不爱吃,剩了不少。"
饺子还带着余温,皮薄馅大,一口咬下去满嘴香,我吃得狼吞虎咽,抬头发现林红梅正看着我笑。
"慢点,没人跟你抢。"她递给我一杯水,"你平时都一个人?"
"嗯,大伯去年过世了。"我低声说。
林红梅沉默了一会儿。"我丈夫走的时候,孩子才两岁。"她突然说,"厂里人都说我能干,其实夜里经常哭到睡着。"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笨拙地说:"您...您很不容易。"
"叫我红梅吧,现在又不是上班时间。"她站起身,"我去打个电话,看看我儿子睡了没。"
她出去后,我收拾好饭盒,坐在床边发呆。
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洒在地上,像一层霜。
林红梅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没有那么可怕,反而...反而有点让人心疼。
半小时后,林红梅回来了,眼睛红红的。
"怎么了?"我忍不住问。
"儿子发烧了,三十八度五"她咬着嘴唇,"我婆婆在家照顾他,但..."
"您要不要回去看看?"我站起来,"我可以一个人值班。"
她摇摇头:"规定不能违反,再说..."她看了我一眼,"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们沉默地坐着,突然,电话铃刺耳地响起。
林红梅跳起来接电话,我听不见那头说什么,但看到她的脸色越来越白。
"怎么了?"她挂断电话后我赶紧问。
"烧到三十九度了,家里没退烧药..."她的声音在发抖,"这大半夜的,药店都关门了..."
我二话不说站起来:"我骑自行车去县医院,那里有急诊药房!"
"可是..."
"告诉我您家地址和需要什么药!"
林红梅犹豫了一秒,然后迅速写在一张纸上:"这是地址和药名,钱..."
"回头再说!"我抓起外套冲出门,骑上我那辆二八自行车就往县城方向狂奔。
十月的夜风刮在脸上像刀子,我拼命蹬车,汗水很快湿透了后背。
县医院离工厂有七八里路,我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骑到了。
急诊药房的医生起初不愿意开药,说必须有病人来看诊才行。
我急得差点给他跪下,最后拿出工作证,又说了林红梅丈夫因公去世的事,医生才勉强给了退烧药和消炎药。
回程的路上下起了小雨,我脱了外套包住药,继续在雨中狂奔。
到林红梅婆婆家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老太太开门时吓了一跳——我浑身湿透,头发滴着水,气喘得像头牛。
"药...药..."我上气不接下气地把药递过去。
老太太赶紧让孙子吃了药,又给我倒了杯热水。"你是红梅厂里的?"
"嗯,今晚我们一起值班。"我喝了口水,"孩子怎么样了?"
"好多了,刚睡着。"老太太感激地看着我,"这么远的路,还下着雨..."
"没事,我年轻力壮的"我站起来,"我得回去了,林工长该着急了。"
老太太坚持给我一把伞,又塞给我两个煮鸡蛋"告诉红梅别担心,孩子有我呢。"
回到厂里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值班室的灯还亮着,林红梅站在门口张望,看到我时明显松了口气。
"怎么样了?"她急切地问。
"吃过药了,退烧了,已经睡了"我把剩下的药和鸡蛋递给她,"您婆婆给的。"
林红梅的眼圈一下子红了。
她转身进了屋,我跟进去,发现她已经给我准备了干毛巾和一杯姜茶。
"把湿衣服换了,别感冒"她背对着我说,声音有点哑。
我换好衣服,喝了口姜茶,辣得直咳嗽。
林红梅突然转过身,一把抱住了我。
"谢谢你,春来"她的声音闷在我肩膀上,"真的谢谢你。"
我僵在原地,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雪花膏香味,头发湿漉漉的,可能是雨水也可能是泪水。
几秒钟后,她松开我,擦了擦眼睛:"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夜里有事就敲墙。"
我点点头,看着她走进西屋关上门,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躺在床上,我闻了闻肩膀——那股雪花膏的味道还留在衣服上。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周春来,起床了!七点半了!"林红梅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严厉。
我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开门,她已经穿戴整齐,头发也重新扎了起来,好像昨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昨晚的事..."我犹豫着开口。
"我已经跟车间主任说了,"她打断我,"你表现很好,我会在月底考评里体现的"说完递给我一个油纸包,"趁热吃,我去交班了。"
油纸包里是两个肉包子,还冒着热气。
我咬了一口,肉汁溢了满嘴,香得让人想哭。
交班后回到宿舍,同屋的小李子一脸坏笑地凑过来:"听说昨晚你跟'辣妹子'一起值夜班?怎么样,挨骂了没?"
"没有,林工长人挺好的。"我低头整理工具。
"哟,还替她说话!"小李子夸张地叫起来,"厂里都在传呢,说你冒雨给她儿子买药,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我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胡说什么!就是同事帮忙..."
评论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