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给心衰妻子安上人工心脏,我和儿子想尽办法筹钱。
儿子因此去试药,却被抽干了熊猫血。
当我拼了命赶到医院时,只来得及听到他的最后一句遗言:
“爸爸,加上这些钱,就足够给妈妈治病了,她以后,也能和我一样大哭大笑了。”
我亲手将儿子推进太平间,把沾着他鲜血的钱预缴给医院。
去往病房时,却撞见主治医生给她汇报工作。
“先生和少爷已经预存够钱了,时总,您还要继续考验他们吗?”
她的义弟江淮忽的轻咳几声:
“姐姐,哥哥和小寻是能吃苦,可时家的继承人也不能被财富迷了眼。”
沈千语赞同地点了点头:
“等我公布身份,如果他和小寻还能保持冷静克制。”
“我就正式带他们回沈家。”
我捏着儿子的死亡证明,跌坐在地上。
什么继承人,什么考验,小寻他因为你,再也回不了家了。
我也不要你了。
……
坐在医院的走廊里。
我摸着死亡证明上儿子的照片,泪流满面。
照片里的他瘦得那么厉害。
就为了每天多存十块钱,给妈妈治病。
他在学校里都只吃最便宜的馒头和咸菜。
手机里,叮叮咚咚的消息弹出来:
“最新消息,沈氏集团从未在媒体前露过面的总裁沈千语,将在今日,为其义弟举办一场盛大的生日宴。”
宴会的奢靡程度让所有人惊叹。
而我,看着碎得厉害的手机屏幕。
悲凉地笑出了声。
我和儿子为了她,一分钱都不敢多花。
如今看来,都是笑话。
我像个疯子般。
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又哭又笑。
直到沈千语,委屈地给我打来电话:
“行知,你和小寻怎么没来医院?不是说好了吗?”
“你们现在在哪里?”
我想开口,鼻尖却酸得厉害。
我和儿子是约定好了,要经常来医院看她。
不管多忙多累。
但如今,他再也不能笑着去逗沈千语开心了。
我将嘴唇咬出血来,回她:
“在跑单。”
沈千语的呼吸急促了一瞬。
看来她还记得,为了给她治病,我要打几份工。
就连休息,都要去跑外卖赚钱。
她总是躺在病床上,心疼地看着我。
说都怪她,拖累了我和小寻。
今天是存够手术费。
也是她想和我坦白身份的日子。
“行知,其实我是沈氏集团的总裁,我的病也是……”
用了快十年的手机,在这一刻花了屏。
这实在是可笑。
我却连扯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本该是值得被庆祝的一天。
我甚至天真地认为,苦日子终于快要熬出头了。
谁能想到,十多年的煎熬全都是一场谎言。
沈千语,我要带着儿子离开了。我在停尸间外,呆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清晨。
我最后摸了摸儿子冰冷的额头,出门打印了一张离婚协议,又去了兼职跑单的站点。
离职的手续办起来很简单。
甚至连报告都不用打。
我将破旧油腻的衣服和二手电瓶车还给站长。
转身离开时。
却听到有人惊呼:“集团总裁来我们站点视察工作了!”
沈氏集团的下属公司遍布A市。
和沈千语相识那会。
我还是个拿着稳定工资的普通职员。
直到同沈千语相爱。
她身体不好,我就换了份虽然累,但赚得更多的工作。
婚后生了小寻,她的心脏开始变差。
因为愧疚,我起早贪黑地开始兼职打工。
就连儿子。
也懂事到就连多吃一口饭,都不舍得。
谁能想到,整个沈家都是她的。
我们的艰辛,竟只是一场可笑的考验。
我跟随大流。
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站在角落里,等沈千语走过。
她却上前,皱起眉头问我:
“昨天晚上怎么不接电话?我真的很担心你。”
“手机坏了。”
我想躲开她。
沈千语却叹了口气,拉住我的手轻声开口:
“等会我们去外面聊。”
等到沈千语离开,站长上前,连忙将这几日的工资塞进我手里:
“我就知道,顾先生看起来很不一般,一定是来体验生活的。”
“您看,能不能和总裁说说我们的好话。”
周围的骑手也用艳羡的目光看着我。
我沉默地点点头。
心里升不起任何的喜悦。
我宁肯从一开始,就不认识沈千语。
出了门,我被请上了车。
沈千语刚想开口。
却被我直接打断:“沈总,我还有事。”
于是她换了个话题问:
“小寻呢?”
我忍住涌上头的泪意,哑着嗓子回她:
“小寻……去医院了。”
我不想让沈千语去见小寻最后一面。
她不配,也没有资格。
我和儿子从来都不想要多富贵的生活,只要普普通通就好。
如果只是这样,儿子又怎会为了赚点钱,被抽干熊猫血。
闻言,沈千语的眼里有了些愧疚。
随后试探地看向我开口:
“我安排你进沈氏集团如何?可以直接从领导层做起。”
“还有小寻,高中直接去上私立贵族学院吧。”
“不需要。”
我冷下脸,打开车门就外走。
沈千语连忙拉住我,眼里带着惊喜。
我用力挣脱开她。
她有些慌张地还想来拉我,却被驾驶座上的江淮吸引走注意力。
接着,车门被嘭一声关上。
我的反应应该是通过了她的考验。
但那有什么意义呢?
我又去了医院。
办理退还预缴费用的手续时,正好碰到了同一个科室的病人家属。
他拍拍我的肩膀感慨:
“没想到你老婆竟然是总裁,你和你儿子以后也该享福了。”
人人都在羡慕我。
觉得我这一遭,只是来体验生活。
现在体验够了,也该回到豪门去享福了。
我却只觉得嘲讽与可悲。
我不想要任何的富贵,我只想要小寻健健康康的活着。
办理完手续,我意外撞到了江淮。
他上下打量着我。
面露鄙夷。
“沈家不是像你这种人该觊觎的。”
我不想理睬他。
他却换了个表情,迎向沈千语:
“姐姐,我怎么刚看到,姐夫把预缴的钱都取走了。”
沈千语蹙起眉,看向我的目光里又有了打量。
我只觉得心里冷得厉害。
她还想说话。
江淮咳嗽着,径直拉走了她。
医院下了通知,小寻的尸体不能在放到停尸间了。
我连夜去了火葬场。
焚化炉呼呼响着,烧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已经过去了一辈子。
修好的手机里。
是沈千语接二连三发来的消息。
可两天过去,她都不愿意来找一下小寻。
这样也好。
小寻不需要她虚伪的关心。
我也不需要。我把小寻的骨灰罐放进书包里。
抱着他走上街。
广场的大屏幕上,是沈千语携着江淮,视察集团旗下医院工作的新闻。
我心里无波无澜。
只想再最后带小寻,看一眼他爱着的一切。
那家金碧辉煌的饭店。
幼年时期的小寻,还曾眼巴巴地贴在玻璃上往里看过。
我顺着落地窗看进去。
沈千语正在温柔地给江淮夹菜。
她看见我,神情有些慌张地跑了出来:
“行知,你喊小寻出来,刚好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一顿饭。”
我摇摇头:
“不了,小寻在休息,他很累。”
往年,每个寒暑假,小寻都会去捡废品,给她攒治疗费。
沈千语显然也记得。
她喊来保镖,给桌子上摆了一大堆的玩具:
“这是我给他买的玩具。”
“以后他就好好学习,我会给他安排最好的教育。”
这都是小寻小时候最想要的。
可他现在都上中学了,哪里还是喜欢这些的年纪。
更何况。
比起玩具,他从来都只想要妈妈健康。
我没有动那些玩具。
只是平静地起身:
“我该回去陪小寻了。”
沈千语顾不上别的,连忙追上我。
明明这样的冷静是她期待看到的。
可她看着我疏离又陌生的表情,心里却止不住地有些慌张。
“我陪你……”
跟着出来的江淮突然拽过去我的书包。
“里面装的什么,姐夫宝贝成这样。”
“还给我!”
我慌得厉害,连忙冲上去抢回背包,却被他拽着从台阶上一同滚下去。
跌倒在地的江淮大叫着好疼。
沈千语连忙上去扶起他。
正想转头来质问我,却在看见我额头上的血时,愣在原地。
半响才开口:“行知,小淮他只是好奇。”
我紧紧抱着怀里的书包,眼眶泛红。
“沈千语,这是小寻的包。”
沈千语的眼里升起愧疚,想要过来扶我。
可江淮还在一个劲地叫疼:
“姐姐,快送我去医院,肯定有骨头断了。”
她犹豫地看向我。
我根本都不想和她再纠缠:
“快送他去医院吧,我没事。”
听到我的话,沈千语松了口气,临走前还不忘嘱咐我:
“你和小寻在家里等我。”我一瘸一拐地回了家。
说是家,但一年四季都照不进来阳光,屋子里更是连个像样的家具的都没有。
小寻写作业,都是趴在他的木板床边写。
我整理着他为数不多的东西。
翻来翻去,只能收拾出来一些又破又旧的小玩意。
有小时候,沈千语送给他的掉色积木。
上了学以后,沈千语买给他的薄薄一个作业本。
大大小小的无数张奖状。
还有一整罐折的满满当当的星星。
小寻说过。
他每和星星许一次愿,就要把愿望存起来,等着它实现。
我颤抖着手,拆开来一颗。
纸张上,稚嫩无比的字迹,一笔一笔地写道:
“希望妈妈健康。”
“妈妈的病要快点好起来。”
我哭得跪在地上。
想要烧掉这虚假的一切,却又舍不得毁掉儿子的心血。
最终还是把它和离婚协议一起放在了桌子上。
收拾完行李,我正打算出门。
就看见江淮带着保镖,浩浩荡荡地挤了过来。
狭小的过道被他的人挤满。
左邻右舍都把脑袋伸出来,窃窃私语着看热闹。
江淮闯进屋子。
嫌弃地看了一圈后,他推出一行李箱的现金:
“五百万,带着你的儿子滚出这里。”
“好。”
我轻声答应。
又见他故意将钱掀翻在地:“想要,那就自己捡吧。”
我什么都没有说,蹲在地上平静地捡钱。
邻居们发出一声唏嘘,还有人大声地骂我见钱眼开。
我都不在意。
只是当我拎着行李,走出家门时。
迎面和沈千语撞了个正着。
她看着我,慌张问道:
“行知,不是让你和小寻在家里等我吗?”
有邻居不屑插嘴:
“他啊,跪地上捡了五百万,把房子买咯。”
我没想到自己竟还能笑出来。
自嘲地勾起嘴角。
我点头回应:“对,也该换个大房子住了。”
沈千语没想到我会是这个表情。
她愣了愣,冷下脸来走向江淮。
等我走远后。
她发泄一样地,将屋子里的东西全都砸在江淮身上。
“你以为你是谁,能这样对我丈夫!”
我订了票,带着小寻坐上了回老家的火车。
【离婚协议是什么意思?顾行知,别闹脾气了好吗?】
【我给小寻安排好了最好的学校。】
【我们今晚一起回沈家住。】
沈千语的消息我没回复。
我会和她离婚,我的小寻也不该有这样的妈妈。
当熟悉的景色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中时。
沈千语开始疯了一样地给我打电话:
“行知,学校为什么会说小寻的户籍已经被注销了?”
“你要带小寻去哪里?”
“顾行知,你说话!小寻到底……”
电话那头的声音尖锐又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