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为了资助心上人读书科举，我经营酒馆日夜操劳。
他终于如愿高中探花。
可回乡之后，他却当众撕毁我们的婚约，气死我重病的母亲，执意要迎娶公主。
他说他最厌恶我身上的铜臭味。
后来，我进了宫，成了公主出嫁前的试婚丫鬟。
1
沈时安来与我解除婚约的时候，我的酒馆里正坐着许多前来道贺的街坊邻里。
他们听说沈时安考中探花，都在替我高兴。
「玉芙，你总算苦尽甘来了。」
「这些年你酿酒卖酒，供时安读书赶考，如今他入朝为官，不也能给你挣个诰命头衔？」
「玉芙去河边洗衣，时安总是带着书跟在后面，这要是以后上朝，怕不是要把你也带进皇宫大殿？」
「你供时安科举，时安对你痴情，说书先生又有了新的故事本子了。」
……
沈时安是在众人笑谈声中走进酒馆的。
他神情昂然，满是得意之色。
街坊邻居们纷纷上前祝贺。
可沈时安的态度已不再如从前那般亲和。
春风得意时，言语间透着疏远。
街坊喝得微醺，未察觉他的异样，围着问他婚期定在何时？
我虽察觉他言行有些不同，但想来一个曾经被人瞧不起的穷书生，如今飞黄腾达，自然会有些高傲。
我从心底为他感到欢喜，嘴角含笑地等着他的回应。
不料他竟从袖中取出婚书，在众目睽睽之下撕得粉碎。
“今日请各位街坊做个见证，我沈时安与洛玉芙的婚约到此为止，今后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酒馆内顿时一片寂静，我原本的笑容也变得尴尬无比。
那一刻，只觉得天都塌了。
2
母亲重病在床，最大的心愿就是能亲眼看着我和沈时安成亲。
如今她的心愿怕是再也无法实现了。
我拽着沈时安的衣角，轻声问他：
“时安，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
我在话本里读过状元郎被皇帝指婚公主的故事，也许他也是身不由己。
果然，沈时安说：“玉芙，皇上要给我和公主赐婚。”
“你对我有恩，但我总不能拿命去还。”
这时邻居赵叔开口道：
“当今圣上仁厚，应该不会给已有婚约的人再赐婚。”
“除非沈时安你对皇上隐瞒了与玉芙已有婚约的事实。”
赵叔曾是朝廷官员，他的话让沈时安神色一滞，显出几分窘迫。
我也终于明白，沈时安如今高中，定是觉得我不配与他相守，执意要解除婚约。
既然他已经铁了心要负我，我又如何能够挽回？
只是……
我还是低声求他。
「时安，我愿意退婚，你能不能在我娘死前，假意与我亲近些日子，好让母亲安心？」
沈时安自幼无父无母，我以为他会念及母亲多年养育之恩，在母亲临终前不让她再受打击。
可他却误以为这只是我的缓兵之计。
他不仅没有答应，反而派人将我们已经退婚的消息告诉了病重的母亲。
他想借母亲劝我，别再对他死缠烂打。
否则以他如今探花郎的身份，踩死我不过如碾碎一只蝼蚁。
母亲得知后气急攻心，含恨而亡。
而沈时安却在我为母亲操办丧事之时，悄悄卷走了酒馆中的财物，连夜买马返回京城。
我想了很久，始终不明白，为何沈时安读过那么多圣贤书，却做出如此负心之事。
赵叔叹了口气，「这和是否读过圣贤书无关，有些人本就见利忘义，他不过是比大多数人更早暴露了本性罢了。」
「皇宫那个地方，富贵荣华触手可及，你若去看看，便能明白。」
我拭去眼角的泪水，关掉了那间承载回忆的酒馆。
「好，我去看看。」
3
赵叔费了不少力气，才设法把我送进宫中。
公主看我手脚勤快，挑中我去做粗使丫头，打扫庭院，照料花草。
后来公主又尝了我亲手酿的青梅酒，连声称赞。
她将我从粗使丫头提拔为贴身丫鬟，说这样即便她出嫁，我也能随行，继续为她酿酒。
她还替我改了名字，唤作「青梅」，有时也叫我「酒娘」。
大概沈时安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入宫，成了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
所以每当他像条忠犬般，死缠烂打地讨好那脾气不好的公主时，只要瞥见我站在一旁伺候，脸色就会变得极不自然。
沈时安骗了我，皇上并未答应他们赐婚之事。
原来皇上正在为公主挑选夫婿，是他自己起了心思，想要迎娶公主，这才急匆匆赶回酒馆，与我退了婚约。
他跪在公主面前，装模作样学大马猴逗她开心。
从前每当我心情不好，他也会这样在我面前表演，只为让我笑一笑。
他生得俊朗，满身书卷气，学起大马猴来并不滑稽，反倒有些违和。
可我总是被他的用心打动，忍不住露出笑容。
显然公主并不买账，且她说话一向直来直去。
「探花郎，你不觉得学大马猴，太掉价了吗？」
「我要是想看猴子，还需要看你这蹩脚的模仿？」
沈时安脸上尴尬一闪而过，只能赔着笑脸应付。
「公主说得对，是时安莽撞了。」
公主似乎并不打算就此作罢，目光落在我身上。
「青梅，你可怎么看？堂堂探花郎不思如何尽忠职守，反倒费心学猴儿逗人笑，你说这是不是国家之忧？」
沈时安紧盯着我，眼神复杂。
我低垂眉眼，随口胡扯。
「奴婢哪懂这些道理，只是听人讲过，有人愿为江山社稷，有人贪恋富贵荣华，有人只求妻妾成群，还有人……」
公主笑得喘不过气来，打断我说话。
「青梅，你怎么说话也这般有趣，连酒酿得都好喝？」
有趣吗？
公主的笑点真不高。
沈时安神情有些尴尬，但仍强撑着看我。
公主又道：「青梅，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说，还有人想学那猴子的模样？」
沈时安原本以为我只是讽刺他，还只是觉得难堪。
听了公主这句话，脸色骤然一变。
他平日里脸皮极厚，此刻竟也感到羞恼。
4
公主玩闹了一阵，累了，在众人的陪伴下回殿休息。
我独自留在院中挑选青梅果子。
沈时安受了冷遇，心中愤懑，全撒在我身上。
「玉芙，你还想纠缠到什么时候？」
「追到宫里来，也不嫌丢人。」
「你到底要缠着我不放多久？」
「我警告你，若敢妨碍我和公主的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我怔怔地看着他，心里在想。
我喜欢的，那个如春风般带给我温暖的沈时安已经不在了。
眼前的这个人，分明是另一个人，只是借用了他的模样。
沈时安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
我问他：「沈时安，你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沈时安打了个颤，忽然站了起来。
「你想太多了！」
他说完，慌乱地走了。
甚至没注意到撞倒了我的酒坛。
我看着他那仓皇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分了。
我应该去找他要债。
其实，我已经把母亲养大他、供他读书、帮他科举的钱都记在账本上。
还有他带走的酒馆财物，也都算在里面。
现在他逃得无影无踪，这些债只能以后再找他还。
虽说公主对我赏赐丰厚，但那些钱是他花的，就该还回来。
5
公主在我面前抱怨，说她父皇眼光太浅，选了个大马猴做她的夫婿。
自从沈时安在她面前提到大马猴之后，他就在公主口中有了这个外号。
她说她的丈夫不仅要相貌出众，更要文武双全。
而大马猴除了外表俊朗，只会用那些书本上的道理来讨好她。
她叹息道：「父皇如今年岁渐长，也爱听人奉承了。」
「我宁愿远嫁和亲，为百姓换来安宁，也不愿嫁给沈时安。」
我默默跪在一旁，想提醒公主皇上来了，却被皇上做了个手势让我噤声。
皇上向来宠爱公主，即便听到她这般言语，也只是故作生气。
之后还亲自安慰她。
「沈时安以探花之名愿意学大马猴逗你开心，这说明他对你一片真心，满心倾慕。」
「你是公主，自小娇生惯养，自然该找一个将你捧在手心的人，这样你才能幸福。」
「你还年轻，不懂得爱情的艰难，父皇只盼你能一直被呵护着，无忧无虑地生活。」
关于情爱，男人的想法大多如此。
从前沈时安对我说，他会放下身段在我面前耍猴戏，是因为真心喜欢我、深爱我。
他说这一生都会把我护在怀里，待他功成名就，便不再让我受半点委屈，会成为我安稳的依靠，让我做个无忧无虑的人。
而我当时却沉浸在爱意里，什么都不懂，远不如公主看得明白。
公主轻轻点了点我：「青梅，你在想什么？去给我取壶酒来解愁。」
我回过神来，发现皇上已经离开，连忙起身替公主取酒。
公主喝了半盏酒，忽然抬眼望向我。
「青梅，你性子沉稳，做事周全，帮我一个忙。」
6
公主说若我愿意冒死助她，定不会亏待于我。
可她并不知晓，我早就在等待这个机会。
赵叔曾私下与我说起宫中旧事。
他说公主出嫁之前，宫里会安排一名贴身侍女替她试婚。
为了她的终身大事，此事绝不能马虎，若有问题，婚约便能作废。
正是听闻沈时安要迎娶公主的消息，我才设法入宫，刻意接近公主。
只为博得她的信任，成为那个决定命运的试婚人。
我早已准备好了，哪怕付出生命代价，也要断了沈时安的前程。
没想到公主主动找上我，竟是让我去完成这桩试婚之事。
她说：「青梅，若你办成了这件事，日后我也必成全你一桩心愿。」
在公主的举荐下，我顺利被皇后指派为试婚人选。
宫中的嬷嬷手把手教我许多试探驸马的方法，其实根本无需多此一举。
圣旨尚未正式下达，沈时安要迎娶公主，便是最后一道关卡。
而他却不知道，他的命运已悄然进入倒计时。
入夜，一顶轻轿将我送进了沈时安的宅院。
轿子停下，帘子被掀开，我与沈时安目光相对。
7
沈时安见到为公主试婚的人是我，愣住了。
他揉了揉眼睛，确认是我之后，神情有些恍惚。
「玉芙，怎么是你？」
我笑着回答：「探花郎，你认错人了，我是公主身边的青梅。」
只剩我们两人的暖阁里，沈时安脸色骤变。
「玉芙，这里只有你我，你不必再装了。」
我顺着他的话说：「好，那在试婚之前，我们先把旧账算清楚吧。」
他拿起我写下的明细单，借着烛光扫了一眼，上面的琐碎支出全未留意，只盯着最后合计的两千八百两纹银。
他忽然笑了。
「母亲养育我多年，我算是她的半个儿子。」
「我的同窗中举后，父母都设法筹钱，给他们置办宅子、打点官场。」
「我家的钱财，难道我就不能动用一分？」
我没想到，他在酒馆留下的银两，竟一个子儿都没给我留下。
用钱的时候，我们是名正言顺的一家人，悔婚害得我娘气死的时候，他却成了高高在上的探花郎。
我冷冷道：「从前，你不过是我家的一个童养夫罢了。」
「现在，也别称他人为探花郎了，叫忘恩负义更合适。」
「这笔银子，你到底还还是不还？」
「你明明清楚，酒馆每月收入的三成都是用来帮助那些孤儿的。」
「你自己也曾受过这份恩惠，如今却卷走了属于其他孤儿的钱财，你知道大家怎么议论你吗？」
「他们说你是心黑手狠，毫无人性……」
沈时安愤怒地打断我：「够了！」
他将银票和账本一并扔给我。
「玉芙，你何必说这么多？你费尽心思入宫，就是为了继续缠着我吧？」
「只要你点头，我可以给你一个侍妾的身份。」
「从今往后，我会对你很好，就像以前那样，我们依旧是一家人。」
他倒是想得美！
8
沈时安在帐前来回走动，让我为他卸下衣襟。
我坐着没动：「公主说过这只是个形式而已。」
「她的夫君谁都不能先占。」
他高兴极了，低声说道。
「你们女子总是嘴上说着嫌弃，心里却盼着。」
「原来公主对我也是有情意的。」
我不再理会他，把在宫中积攒的银钱和他刚才归还的银票放在一起，对着烛光仔细清点。
清点完毕后，我把银钱分成三份，一份留作自己用，一份交给赵叔保管，另一份仍旧用于救济孤儿。
又在写给赵叔的信中问起即将参加院试的孤儿晓彬的学业。
沈时安起初只是安静地看着我，末了说。
「玉芙，你知不知道，对于读书人来说，最讨厌你这种市侩的样子。」
「我以前每每看到你数钱，总觉得你身上充满了铜臭味。」
「想和你说说话时，你也是三句离不开钱，真是俗不可耐。」
我没想到他还会往我心口扎刀，只是我已经不疼了。
我已明白，他在为自己的背信弃义找借口。
对于一个趋利又自私的人来说，他们不可能从自己身上找理由，自然就要将我贬到尘埃里。
这样，他才会觉得自己的背信弃义理所当然，不用面对良心上的不安。
我轻嘲道：「你可真是清高，视金钱如粪土，却为何要偷走我酒馆中的所有钱财？」
他涨红了脸，恼怒辩解。
「我初到京城立足，自然需要钱财。」
「我拿自己家的东西，怎能称得上是偷？」
沈时安是我家接济的孤儿中，得到资源最多的一个。
他在七岁时被母亲从孤儿院接到家中抚养，供他上私塾、一路参加科举考试直到考中探花。
母亲得知他高中探花的消息时，十分高兴。
病中她仍让我将沈时安的事迹一一向那些孤儿讲述。
让孩子们知道，即使他们从小失去双亲，只要努力拼搏，也能够成就非凡。
「人活着只要有希望，就一定能走下去，沈时安高中探花，定能给那些迷失的孤儿带来鼓舞和信念。」
可这样一个善良的母亲，却因沈时安的所作所为而郁郁离世。
那时我心想，如果我们倾尽所有资助出来的人，都像沈时安这般忘恩负义，那我们的付出又有何意义？
他摧毁了我对行善的信心，我甚至一度想要彻底放弃资助任何孤儿。
因为我无法承受再一次被背叛与伤害。
然而母亲临终前对我说了一句话。
「不能因为一颗坏果子，就丢掉整篮果实。」
「你应该把那颗坏果子挑出来，在众人面前狠狠地教训一顿，这样，其他果实才不会变质。」
沈时安，是时候把你这颗坏果子揪出来，好好整治一番了。
9
天色未明，我便乘着原来的软轿返回宫中。
皇后命左右退下，隔着帘子问我。
「青梅，委屈你了，昨夜可好？」
我低头说道。
「驸马不举，还请公主另寻良婿。」
半晌没有动静。
我心里发慌，难道是我和沈时安的事被宫里的人查到了？
正胡思乱想，只听皇后缓缓吐出一口气。
「沈时安生得俊俏，但面相透着凉薄，怕是福气不长。」
我立刻附和，称颂皇后的慧眼如炬，洞察人心。
公主从帘后现身，冲我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一离开坤宁宫，公主就笑开了花。
「青梅，其实刚才，我父皇也在场。」
「父皇那张嘴，一会儿朝堂上肯定人人都知道大马猴不能人道了。」
「我真想瞧瞧他到时候是什么表情！」
我疑惑地看向公主。
「公主，那位探花郎与您有仇吗？」
怎么感觉她比我还要盼着沈时安听到这话时的反应。
公主笑得前仰后合：「我只是看他仗着我是女子，婚事由不得我自己做主，在明知我不喜欢他的情况下，还非要死缠烂打要娶我。」
「他把我当垫脚石，好借机攀上皇家的荣耀。」
她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我。
「青梅，你说，我是不是有点狠心？」
「男人要是被人说成不能人道，会疯掉吧？」
公主笑得那么开心，其实不用安慰，但我还是认真说道。
「公主，奴婢从前做过些小买卖，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想要高回报，就得承担风险。」
「收益越大，风险越高。」
公主点头称是，说我句句在理。
到了午后，公主派出去的小太监，在院子里绘声绘色地讲述皇上是如何无意间说出探花郎不能生子、群臣如何震惊、探花郎如何面色铁青……
听得满院子的人笑得东倒西歪。
因着公主厌恶沈时安，公主府里的宫女太监们，也对他毫无好感。
没有人不喜欢听他出糗的笑话。
小太监又说：「哎呀，下朝的时候，众大臣都围着探花郎指指点点，低声议论，探花郎的脸色真是千变万化！」
「宰相还劝他说，探花郎别灰心，这辈子多行善事，来世定能身强体健。」
我可以想象得出，他满脸憋屈地对宰相连连应承的模样。
又过了一天，探花郎不能生育的事情，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成了孩童口中传唱的童谣。
我正暗自得意他这几日所受的种种羞辱。
不想我立刻就被刚下朝的他拦在宫道上。
他一见我，如疯狗般几步冲过来，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抵在宫墙上，双眼通红地质问。
「玉芙，你为何要整我？」
「银两我都已经还清，你为何还要毁我仕途？」
「我早就提醒过你，如果你胆敢拦我的路，我一定会像碾碎一只蝼蚁一样，碾碎你。」
10
他手上用的力气极大，我几乎被他掐得喘不过气。
正好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从这边路过，出声制止了他。
「探花郎，你在做什么？快松手。」
沈时安愤怒地说道。
「就是这个贱人，污蔑我不育，一个大男人背负这样的恶名，怎能轻易放过她？」
我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艰难地开口。
「公公，救救我！」
总管太监认出我是公主府上的人，亲自上前将沈时安拉开，他说。
「探花郎，你怎么会不明白？一个人之所以为人，并不在于那方面的能力，而是在于头脑。」
「你一向聪明，怎么这个时候却犯起糊涂来了？」
沈时安正处在盛怒之中，脱口而出。
「你一个太监懂什么？」
总管太监本是好意劝解，没想到却被他如此羞辱，立刻斥责道。
「放肆，你竟然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沈时安却置之不理，仍旧想要过来抓我，嘴里嚷着要带我去见皇上，告我欺君之罪。
他这样拉扯纠缠，把总管太监也激怒了。
「若不是看在你是探花郎的份上，咱家定要让人把你轰出去，宫女岂是你能随意拉扯的？」
「真是毫无规矩，简直无法无天。」
我看着沈时安愤怒的样子，在心里暗自得意，他越是急躁，越容易露出破绽。
要让他彻底陷入深渊，现在这点手段还远远不够。
沈时安被匆匆赶来的太监拖走了。
临走前，他恶狠狠地对我说：「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等着瞧吧！」
「别以为有公主撑腰，我就奈何不了你。」
「公主的那些事，我也一清二楚。」
我心头猛然一震，抬眼盯着他。
他嘴角浮现出一抹狠厉的笑容，随即被太监们强行带离。
11
公主在京城开了一家专门接待男客的风月场所，名叫「清风苑」。
知道这件事的人极少，因为实际由皇商阮家负责打理。
我一直不解，公主为何要冒着名声受损的风险去经营这样的地方。
她曾亲口对我说：「有用的男人上阵杀敌，没用的男人就拿来取乐，物尽其用罢了。」
她说「清风苑」招揽的客人，大多是罪臣之后、负心汉，还有那些专靠欺骗女子感情为生的骗子……
相貌出众的安排在馆中服务客人，相貌普通的则做杂务。
虽然公主满不在乎地说她的保密措施做得很好，无人知晓。
但现在看来，连沈时安都知情了，这还算什么秘密？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公主，她却显得毫不在意。
放心吧，有我在，大马猴掀不起什么风浪。
我信公主必有良策，便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几日后，我收到赵叔的来信。
信中说有人从济孤院带走了许多相貌俊秀的孤儿，他安排的人一路尾随至京城，亲眼看见这批孩子被送进了清风苑。
我心中一惊。
难道清风苑并非如公主所说那般，只是收容不良男子？
这事我也不好直接问公主。
所幸公主得准出宫散心，我也向她求了恩典，得以随行，一同前往清风苑。
我陪着公主巡视，在一间乐房内瞧见几个模样清秀的孩子，认出他们正是从济孤院带走的。
就连本该参加院试的晓彬，也赫然在其中。
他们一眼认出我，纷纷唤起我的名字。
「玉芙姐姐……」
我蹲下身，望着晓彬问道：「你们怎会到这里？」
晓彬如实答道：「是时安哥哥派人接我们来的。」
「他说，靠女子上位，比读书求功名要容易得多。」
「他自己就是先得了玉芙姐姐的欢心，后又博得公主的喜爱，才有了今日的富贵荣华。」
「他还说这里权贵家的女子最多，只要我们讨得她们中几位的喜欢，便可享尽荣华富贵。」
沈时安，竟然在济孤院的孩童中传播不良思想。
其中有些孩子，年纪还只有五六岁。
晓彬算是比较大的了，也不过才十岁。
我气得手都在发抖，而公主却已经比我更早发作。
「是谁这么大胆，敢破坏我的规矩，私自接收济孤院的孩子？」
这时，沈时安走进来，他冷笑一声。
「公主为何动怒？清风苑接纳这批孩童，并未违反您的规矩。」
他居然就站在这里。
沈时安行礼道：「皇上命臣监管夜市，清风苑也在臣的职责范围内。」
「臣经过调查发现，清风苑实为公主所掌控，其中的男子多为品行不端之人。」
「这些济孤院的孩子，有些曾经偷窃抢夺，绝非无辜之人。」
我愤怒至极，他所说的偷盗行为，不过是孩子们失去双亲、无人照顾时，为了生存不得不做的事。
进入济孤院后，在教导下他们已不再犯错。
如今他们年幼，沈时安一方面对他们灌输错误观念，一方面又将他们送入风月场所，其心肠歹毒。
我正想为晓彬他们说几句，却被公主打断。
「既然没有违背规矩，那就留下他们吧。」
沈时安得意地看了我一眼，仿佛在说，这只是个开始，我在意的一切，他都会一一摧毁。
就好像，我蓄意毁掉他和公主的姻缘一样。
12
回到宫里，公主屏退左右，命我跪下，喝问：「你和沈时安，到底有何渊源？」
「为何那些孤儿对你和他们也如此亲近？沈时安讨得你的欢心，是何用意？」
我见隐瞒不住，只得将过往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公主。
公主听后怒火中烧。
「当朝探花郎竟这般不堪，品行低劣至此。」
「我一定要禀告父皇。」
「朝廷若重用这种德行败坏之人，恐怕要惹出大祸。」
她说完便准备去面圣。
我连忙抓住她的衣角，说：「公主，奴婢有一计策，不必惊动圣上，便可让沈时安自投罗网。」
公主停住脚步，沉思片刻。
「沈时安是个伪君子，近来深得父皇喜爱，若是贸然揭发，反而可能适得其反。」
「那就依你说的，慢慢谋划。」
13
我在清风苑附近找了一所私塾，安排晓彬他们前去读书，放学后仍让他们在乐房继续学习。
公主觉得晓彬聪明伶俐，有时也会让我带他进宫玩耍。
这段日子，沈时安频频出入清风苑，常去找晓彬打听公主的消息。
那天我无意间听到晓彬正跟他说起公主的事。
「探花郎长得那样俊俏，怎会没有子嗣？」
若是让我查出是青梅那丫头瞒着我，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沈时安眼中顿时闪出狠光。
从乐房出来时，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低声说道。
「我为何会这样？全是青梅在背后捣鬼。」
「她若没了公主这座靠山，我定把她送去隔壁的翠凤楼。」
「她不是说我有病吗？我就让她体会什么叫人尽可夫。」
。。。。。。
我望着他藏不住的得意神情，转身走出了清风苑。
晓彬办得不错，目标已经上钩。
我刚走到宫门前，就迎面撞上了要进宫参加太妃寿宴的沈时安。
他看着我，语气讥讽地说道。
「哟，这不是公主身边形影不离的青梅丫鬟吗？」
「怎么？失宠了？」
「你最好小心点，在这深宫里不受宠，可是连个全尸都留不下的。」
我朝他行了个礼。
「多谢探花郎提醒。」
他见我今日这般乖顺，越发笃定我和公主之间有了隔阂，脸上得意更甚。
冷哼一声，大步走进宫中。
他还不知晓，此刻他踏入的并非宫门，而是早已布好的陷阱。
14
太妃寿宴上，群臣齐贺。
皇后带领后宫嫔妃依次献上礼物。
公主献完礼后，饮了几杯酒，便以宴会无趣为由，带着我起身前往御花园散心。
雕栏玉砌之间，公主倚栏望月，神情黯然，似有万千心事。
「愿得月老牵线，寻个如意郎君。」
我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知是沈时安悄然跟来，心中不禁冷笑。
他果然还未死心，仍想攀附公主。
我上前一步，将他拦在数步之外。
「探花郎，请莫打扰公主赏月。」
他不作理会，径直向前，走到公主身前，轻声吟道。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公主，我念你。」
公主淡淡一笑，语气里满是嘲讽。
「念又如何？不过是个太监出身的人，也配说念我？」
沈时安还想靠近，却被我横身挡住，无法再进一步。
他皱眉说道：「公主，您不知道，这些话都是青梅这丫头因爱生恨编出来的。」
「害得我苦不堪言。」
公主目光转向我，问：「探花郎所言可属实？」
我低头不语，一言未发。
沈时安立刻接话道：「公主请看，她默许了，这种欺瞒主子的奴才，理应发卖至青楼。」
他伸手想要拉我，但我比他健壮许多，轻易不动。
沈时安急了，竟伸手欲越过我，去扯公主衣袖。
「公主，你若不信，我们此刻便试试看，我到底会不会动情。」
「公主，你我之间本就有缘，不如让我们共度良宵。。。。。。」
待他的手缓缓靠近公主的衣襟，公主忽然惊恐地跳开，大声喊道。
「大胆狂徒，竟敢冒犯本公主。」
我也立刻高声呼喊。
「快来人，此人意图非礼公主。」
顷刻间灯火通明，暗处冲出十几个侍卫和太监，一拥而上将沈时安捆了个结实，等待公主处置。
公主脸上浮现出厌恶与轻蔑的表情。
「癞蛤蟆也妄想攀龙附凤，明明上次就吃了教训，怎么又来送死？」
「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先关起来，莫坏了太妃的寿宴，明日再押往皇上面前，自有定夺。」
我借着明亮的灯光看向沈时安，见他脸色惨白，双腿发软，任由侍卫拖走。
15
沈时安被锁在一座多年无人居住的偏殿里。
我推门而入，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沈时安听到脚步声，浑身颤抖，如同风中落叶。
他深知在这深宫之中，一步错便是万丈深渊。
恐惧让他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我实在瞧不起他，胆小如鼠却心怀大志。
我故意放慢脚步朝他走去，每一步对他而言都是煎熬。
「沈时安，你还好吗？」
我用那种他每次闯祸后总是蜷缩在角落里才有的温柔语气唤他。
他听见我的声音，仿佛找到了依靠，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缓缓睁开了眼。
一看到我，他立刻挣扎着爬过来，紧紧抱住我的腿。
「玉芙，玉芙，你救救我吧。」
「你一定会救我的对不对？」
「如果，你眼睁睁地看着我死，母亲辛辛苦苦养大我的心血就全白费了。」
「玉芙，只要你肯出手，我发誓会好好对你，娶你进门，疼你一辈子。」
「没错，我是你的未婚夫君，你怎能不救我？」
「你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让我回头是岸罢了。」
「玉芙，我不怪你，只要你救我，我会安分守己地和你过日子。」
他语无伦次地恳求着，声音中满是急切与惶恐。
我望着他，心中却再无波澜，就像看着那个曾经无助的少年一样。
只是这一次，我不会再心软。
我冷冷地说：「沈时安，我不是来救你的。」
他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声音也低了下去。
「玉芙，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年纪相仿，心意相通，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
我忍不住轻笑出声，带着几分自嘲。
「幸福？」
「沈时安，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劫数。」
我冷冷地望着他。
「我是来见你最后一面的。」
听到这句话，他惊慌失措，以为自己性命不保。
我想看到的，正是他在恐惧中备受煎熬的模样。
16
次日，公主赐我恩典出宫，命我回乡继续照顾济孤院里的孩子们。
她说若养出了忘恩负义之人，便送去清风苑示众。
我和晓彬他们一起坐在回镇的马车上，晓彬问我：
「玉芙姐姐，时安哥哥会怎么样？」
「他会死吗？」
晓俊立刻打断他：
「你怎么还喊他时安哥哥？他辜负了玉芙姐姐，还拿走了玉芙姐姐的钱，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晓彬又问：
「那他会被送进清风苑吗？」
我轻轻摇头：「我不知道。」
「总之，你们要以他为戒，努力读书，走科举之路，就算这条路走不通，也要学一门手艺傍身。」
「但绝不能像他那样，成为白眼狼。」
他们稚嫩地回应：「知道了，做白眼狼会被抓去清风苑。」
回到镇上，我将他们重新安排在济孤院，联系私塾让他们继续学业。
我又取出存在赵叔那儿的银两，重新雇人，筹备酒馆开业。
只有让酒馆重新开张，济孤院才能持续得到资助。
不过现在济孤院的资金比以往宽裕了不少，公主也会时常派人送来银两。
镇子距离京城并不远，没过多久，关于沈时安的消息也传了回来。
沈时安没有被处决，而是以罪臣的身份被安置进了公主的清风苑。
如今他终于有机会向世人证明自己是否真的如传言所说。
但似乎已经没人关心这个问题了。
大家的议论纷纷从“探花郎不举”，变成了“探花郎沦为风尘中人”，好奇他每日接待多少客人。
听说每天想要见他的人络绎不绝，酒馆里用来点名的牌子都被翻得破旧不堪，后来干脆专门给他定制了一块铁牌。
来酒馆喝酒的人总爱谈论沈时安的事，最后还不忘补上一句。
「坏人就该永远待在泥潭里。」
17
公主出宫赏春时，总会顺道去济孤院看看孩子们，还会来酒馆喝几杯她最爱的青梅酒。
有一次许久未见，我问她是不是因为宫中事务繁忙。
她一口气喝完了整坛酒，说：「青梅，边疆战事又起，父皇为平息战火，打算选一位公主前去和亲。」
「母后想在朝中权贵之间认下一位义女，封为公主。」
「我不赞同这个做法，所以主动请缨前往。」
「你多给我准备些青梅酒，日后我在异乡思念故土时，便饮一杯，聊以慰藉。」
她抹去我眼角的泪。
「傻孩子，怎么还哭？你该为我高兴才对。」
「身为一国公主，受万人敬仰，自然要承担起百姓安宁的责任。」
「这可比找个只想借势攀权的驸马强多了。」
那段日子在宫里，与公主朝夕相处，她性子倔强，脾气不好，却比许多男子更懂得责任。
公主出嫁那日，我在地窖中翻出母亲留给我出嫁时的十八坛陈酿，又添上自己新酿的几十坛青梅酒，悄悄塞进了她的陪嫁车队。
那天公主眼中泛着微红，却没有落泪。
百姓们沿路相送，远远地祝福她一路顺风。
而另一边的清风苑里，沈时安终于撑不住了，服毒自尽，尸身被草草丢在乱葬岗。
我回到酒馆，赵叔身边坐着一位温文尔雅的公子，对我微微点头致意。
赵叔笑着起身说：「我还有事，你们慢慢聊。」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铺开一片温暖的光亮。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