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入宫的刺客杀死,誉王却以为我在跟他闹小脾气。
而我的遗体,被藏在他兵库的暗格里。
他一改往常不再来寻我,而是将他的白月光丫鬟接进府上。
誉王给那丫鬟数不尽的偏爱。
可是他渐渐发现,一直给他写信的“我”不像我了。
誉王他慌了。
1
当我被刺客的匕首刺中心脏时,我才明白此刻有多绝望。
而一个时辰前,我还在跟誉王大吵一架。
誉王不顾及我这个誉王妃的面子,公然将一位丫鬟接进府上。
我为此跟他大吵一架,得到的答案却是我太蛮横了。
“萧霖,你要么让本宫死,要么让那个丫鬟滚出誉王府!”
我像个不讲理的妇人蛮横道。
誉王最后拂袖而去。
“你简直,不可理喻!”
留给我的,只有冰冷的指责。
可现在我被人一刀捅死,血流了一地。
那人看起来十分慌乱,似乎从未想置我于死地。
我眼睁睁看着我咽气,随后灵体漂浮在半空中。
今日原本跟誉王说的气话,未曾想成真了。
我真死了。
那刺客身穿夜行衣,让人实在看不清他的模样。
是人是鬼,是男是女。
我亦分不清。
我只明白的是,我真死了。
那刺客在附近找不到合适的藏尸点,径直将我拖进兵库。
我跟在刺客身后,看看他想做什么。
此时,门外传出仆人窸窸窣窣的讲话声。
那刺客明显是慌张了,动作显得格外僵硬。
着急忙慌之间,竟然摸出一个暗格。
连我都有些意外,之前我也不知道这个暗格的存在。
“啪嗒”一声,暗格应声而开。
不大不小,正好可以容纳一个女子。
刺客来不及多想,将我直接推进去。
随后又迅速将兵库收拾干净,从窗口跑了出去。
临走前,一把火放到东侧府。
那就是我遇刺的地方。
看到袅袅的火焰,我有些哀伤。
连最后的证据都被销毁了,还有人找到我吗?
我在东侧府看着仆人急急忙忙救火,不由得有些感慨。
我大名鼎鼎誉王妃,死的时候也如蝼蚁般渺小。
思索之间,誉王匆匆赶过来了。
“王爷!不知这里为何莫名失火!”一位仆人欲哭无泪。
誉王脸色阴沉,但还是维持了往日的体面。
他冷哼一声,随后将帽子全扣我头上。
“誉王妃未免太过蛮横骄纵!本王不过是跟她争执一番,她竟要将整个誉王府葬送火海。”
我漂浮在他身边,不由得有些错愕。
就因为我平日里爱跟他起争执,所以我就要被扣上这么大的罪名吗?
誉王,我现在已经死了啊。
这些真的不是我所为。
我多想揪着他的衣领,大声的告诉他。
可我现在肉身已被人锁进暗格,灵体也说不出话。
那仆人哆哆嗦嗦的说不出一句话。
誉王眉头紧皱,吩咐他:“你去查查今日出府的马车,看看王妃究竟去哪了,等本王抓到她定将重罚!”
“白冬卉!本王定要你付出代价!”
他看起来很是生气。
可我什么都没有做,就背负上莫须有的罪名。
其实我们并非一开始就如此针锋相对。
2
我跟萧霖儿时就是青梅竹马。
萧霖出身武官世家,世世代代保卫疆土。
而我世代则是出身文官,满腹经纶满口道理不在话下。
两家世代交好,就连双方家母有孕时都定下娃娃亲。
我儿时同萧霖长大,他也曾许诺护我一世周全。
可事情的转机出现在萧霖弱冠年。
宋朝皇帝忽然推出重文轻武政策,为的就是维护统治。
首当其冲就是削弱萧霖世代武官。
皇帝赐圣旨将我与萧霖联姻,世代不许踏出皇宫。
皇帝美名其曰:“萧家为皇家操劳几百年,是时候该休养了。”
可一个武官世家,不能出皇宫,就像折了羽翼的雄鹰。
任人宰割。
赐婚之后,皇帝赐萧霖誉王名号,象征宋朝的荣誉。
可这虚无缥缈的名号,更是讽刺。
誉王整个人变得很阴郁,连带着我都不待见。
可我有什么错?
在皇权之下,世家再权重也是牺牲品。
可想而知,萧家位置一落千丈。
萧家父母抑郁而终,而萧霖成了独苗。
现在成了名副其实的誉王。
只是,他将一切归咎于我。
现场的氛围十分凝重,任何人大气都不敢喘。
须臾,一阵娇俏的声音打破了氛围。
“誉王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我抬头一看,是纤纤细腰指如葱削的丫鬟。
真不要脸。
那丫鬟自然而然贴上他的臂弯,甜甜的笑。
很是刺眼。
誉王捏住她的脸蛋,脸上的阴霾随之消失。
“月儿莫进来,此处过于肮脏。”
指的是东侧府的废墟,但我的遗体就在深处兵库的暗格里。
眼前的这一幕深深刺痛着我。
不知有多久,誉王很久没有对我这么温柔了。
他很多时候对我都是淡漠的态度,而我为了给自己筑一道防线,不得不披起外壳。
所以我们的关系越来越恶化。
即使共处一个屋檐下,几日不说话都是常有的事。
丫鬟故作懂事的问誉王:“是不是王妃姐姐不喜月儿?”
提到我,誉王的脸色抽了抽。
“那疯女人,跟本王吵架之后不知去哪了。”
“罢了,提她坏了兴致。”
誉王只所以这么说,因为从前一吵架我就会出去游山玩水。
但这次,不同。
我死了,遗体在兵库暗格里。
我飘在他们面前,看着他们卿卿我我。
真想一个人一巴掌。
夜晚,誉王府难得载歌载舞。
今日是誉王的生辰,所以大操大办。
不知为何,我的灵体只能禁锢在誉王身边。
想去哪都去不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竟是没有一个人发现我不在。
月儿侍立在誉王身侧,俨然就是一副誉王府女主人的模样。
宴席刚刚开始,誉王不自然的皱了皱眉。
我知道,他是在找我。
倘若从前,誉王上上下下都是我在打点。
可这次,我不仅没有插手宴会的操办,甚至自始至终都没有漏面。
誉王或许也是看出个奇怪的地方。
但月儿看出誉王的疑虑,急忙安慰他。
“王妃姐姐或许是有什么苦衷,誉王哥哥莫要怪罪她。”
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以为她真是以为在替我求情。
可这话,落在誉王耳中就不同了。
“这不识大体的女人,果真是给脸不要脸。”
按理说,我作为名正言顺的誉王妃是应该出面的。
但我现在连句话都没有留下,确实是有些不合乎情理。
3
此时,一只灰鸽在头顶盘旋。
誉王搭弓射箭将它射了下来。
灰鸽直挺挺倒在地上,脚腕上有点东西。
似乎是一封书信。
誉王命仆人展开来看,没成想居然是“我”给他写的信。
里里外外尽是我贬低誉王以及月儿的话。
我纳闷。
凑过去一看,那封信竟是将我的笔迹与书写习惯模仿得出神入化。
就连我本人看了都要恍惚一阵。
誉王气得脸色发青,恨不得将那信封撕碎。
信的末端写着:若你迎娶她人,别怪我冷血无情。
的确是我的风格。
但这信确实不是我写的啊!
周遭的宾客纷纷交头接耳,似乎都在说我的不是。
宋朝男子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但我例外。
我可以容忍誉王不爱我,但唯独不能让自己委曲求全。
这也就是为何,我跟誉王争吵的原因。
誉王气极反笑:“哼,这女人现在就顾着游山玩水了,本王当真没看错她。”
我都快被誉王气笑了。
本宫现在都死了,哪来那么多功夫给你写信。
是不是有病!
顷刻,我看到花园假山的角落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那日杀害我的刺客!
我挣脱一切束缚想要冲过去看看他的真面目。
却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困在誉王身边。
我绝望了。
自己莫名其妙就遇刺了,而且还看不到杀我的凶手。
誉王拿着书信的手有些一滞,仿佛是察觉到一些异样的东西。
书信传出一股若有若无的桂花香。
可我常用的胭脂是荷花香。
即使味道若有若无,但是一颗怀疑的种子已经种在誉王心里。
在他身旁的月儿只是微笑,随后拍了拍誉王的肩膀。
“誉王哥哥,莫要动怒,今日是你的生辰,你应当开心才是。”
如此体贴,哪个男人不为她神魂颠倒?
就连周边的宾客都说:这月儿姑娘真是贤惠知大体。
如此一来,对比之下,我就成了众矢之的。
真是心机,我都看到她脸快被气歪了。
还是女人懂女人。
宴会照常进行,只是誉王有些魂不守舍。
月儿推了推他:“王妃姐姐聪慧机智,誉王哥哥莫要担心了。”
最终誉王的疑虑被月儿打消。
可我不仅有事,现在还死了。
死在誉王府里。
现在我有些好奇了,倘若誉王得知我的死讯会不会伤心?
罢了,毕竟誉王这么痛恨我。
我就站在他们跟前,看着月儿夺走我的一切。
莫非,她就是杀害我的凶手?
可身形、力气又不太符合。
唉。
不知猴年马月,才有人发现我的遗体。
宾客散尽之后,誉王喝个半醉被月儿搀扶回房。
接下来,也许就要发生一些不堪入目的画面了。
誉王倒在床榻上,嘴里嘟囔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
“护百姓一生安宁……边疆……”
我知道,这是他一生的遗憾。
有时候我也会暗自愧疚,将他困在这一方天地之中。
可我们终究只是一颗棋子,供当权者摆弄。
思绪不定之间,我看着誉王的双眸划出两颗泪珠。
月儿一改往日的温顺,正想扒开誉王的裤带。
却被誉王一张劈开。
原来月儿是想霸王硬上弓,取代我这个名正言顺的誉王妃。
此时的誉王哪有方才的含糊不清,意识清明的盯着月儿。
他语气微冷:“月儿,你逾越了。”
原来还没到这一步?
我纳闷。
月儿一把跪下,哀求道:“是月儿不好,求誉王息怒。”
伏低做小的模样,跟今日得体大方的她天差地别。
誉王瞪着眼睛看她,眼底尽是阴戾。
“若再有下次,休怪本王无情。”
两人此时的样子,就像普通的主仆关系。
但为何誉王说要娶她呢?
月儿听到这后,忙不择路的跑出去了。
我看着誉王轻叹一声,又躺回榻上。
其实说不难过是假的,毕竟我儿时就倾慕誉王已久。
只是这些年的恨将我对他的爱慕冲刷干净了。
现在正值三伏天,按理说遗体很快会腐化。
但兵库十分阴森,就像一个天然的冰窖。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被发现呢。
我顺势也躺在誉王身侧,静静感受他的气息。
很久我都没有这么近距离观察他了。
浓密的睫毛、薄薄双唇。
须臾,誉王又轻叹了一声:“白冬卉。”
不知道,他念我的名字是想跟我说些什么呢。
眨眼间,一支箭穿破纸窗户穿了进来。
仍是“我”的手笔。
“和离吧,萧霖。”
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这坚决的语气, 我看了都心寒。
誉王看了之后面色铁青,竟是徒手将钢制的弓箭掰断。
他脖间的青筋暴起,咬着牙:“白冬卉!”
他很少这么愤怒。
可这个结果,不是他想要的吗?
4
誉王发了疯似的跑出房外,想要寻找我的踪迹。
可回应他的只有满目的夜色。
誉王此刻就像一个疯子,大叫着:“白冬卉,你给我出来!”
“你给本王出来!”
我看着他发疯的模样,心里一阵酸楚。
可是我早已死了,死在我们为了月儿争执的那一天。
那日后,誉王就恢复了平静。
就连书信都没有再传来。
可我知道,誉王早已去派暗卫去寻找我的下落。
只是这誉王府中,再也没人提及我。
半个月后,娘亲带着及笄的春卉来看望我。
娘亲同妹妹风风火火的入府,第一眼瞧见的却是月儿。
“你这丫鬟,竟也学起王妃当家?”
妹妹伶牙俐齿,毫不避讳。
娘亲连忙制止住妹妹的话头,但是语气仍是不善。
“誉王妃呢?”
久别重逢,我想扑过去抱住她们。
但我现在已是虚无缥缈的灵魂,触摸不到任何人。
誉王连忙出来打个圆场:“誉王妃已多日外出游山玩水,见谅见谅。”
要知道,当朝可是重文轻武的局势。
誉王再怎么不待见我,可对我娘亲也是要礼让三分的。
月儿接过话头:“是呀白夫人,王妃姐姐她不在府上已有多段时日了。”
“早过几日,就会归来了。”
不知为何,月儿总是想将身旁人的疑虑打消。
我的死,跟她脱不了干系。
“敢问这位姑娘是何方神圣?誉王府内有你说话的份吗?”
“就连一个丫鬟都想爬到主子头上,真不知道我的冬卉在这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娘亲句句逼人,将誉王的脸色弄得也不是很好看。
事到如今,只有娘亲和妹妹肯为我出头。
看到她们,我不禁鼻子酸了。
我死了半个月,只有她们关心我的去向。
此刻我有些害怕,害怕她们知道我的死讯。
害怕她们为我伤心。
随后沉静良久,终是誉王给了一个台阶下。
“抱歉,诸位先进来坐坐吧。”
他尽力放平他的姿态,显得格外诚恳。
要不是我漂浮在他身边,真就看不出他低声下气的模样。
要知道,他之前对我可真是恨之入骨。
娘亲环顾誉王府一周,径直走向了马厩。
她蹲下看着地上的泥土,勃然大怒:“你在耍我!这马厩已经几日无人外出,就连土地都是十分平整的。”
原来近月一直是阴雨连绵,誉王府几乎没有马车外出。
娘亲心细,注意到了这点。
誉王皱眉:“怎么会……”
“可她还分明给我写书信……”
“我的冬卉在哪里!”娘亲大喝,已经顾不上脸面。
此刻,两位护卫着装的年轻人跑了过来。
悄悄地在誉王耳边说了什么,当即他脸色大变。
我听清楚了:“誉王妃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东侧府。”
誉王顾不上站在原地的娘亲,迅速跑向东侧府。
可看到的却是焕然一新的厅堂。
隐隐约约之间,有股难味的味道从兵库传来。
誉王心中警铃大作,径直朝兵库跑去。
娘亲和妹妹也随即赶到,闻到这个味道大家都直摇头。
誉王寻找四处无果,最终将气味来源锁定在暗格里。
当下是大暑,即使兵库再怎么阴寒都阻碍不了遗体的腐化。
我终于要被发现了。
可我不想被找到,我不想看到娘亲、妹妹伤心的模样。
誉王身体一滞,缓缓走向那个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