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四年五月，虎牢关。

秦王李世民站在关城上，望着东方烟尘滚滚。那里，窦建德的十万夏军正在逼近。而在他身后，洛阳城中，王世充的郑军仍在负隅顽抗。

“殿下，窦建德大军已至板渚，我军腹背受敌，不如暂退？”老将屈突通忧心忡忡。

李世民摇头，目光坚定：“王世充粮尽，旦夕可下。窦建德远来疲惫，吾据虎牢，扼其咽喉。若使两贼合势，其患更深。今按甲伺机，一战可定！”

他转身望向身边仅有的三千五百玄甲军，声音如铁：“诸君可信我否？”

“愿随秦王死战！”回应声震四野。

困兽之斗

此时的洛阳城，已到了人相食的境地。

王世充站在城头，望着城外连绵的唐军营寨，嘶声道：“窦建德已发兵来援，只需再守旬日...”

太子王玄应哭诉：“父皇，城中树皮草根皆尽，士卒煮弩铠皮革为食，恐难支撑啊！”

就在昨日，有士兵杀食妇孺，被王世充处以极刑。但饥荒如野火蔓延，秩序正在崩塌。

而城外的唐军大营中，李世民刚刚收到李渊的密诏：窦建德大军西进，命其退保新安。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李世民将密诏置于烛火上，“若使二寇合纵，天下战乱不知何日可止。”

他召集众将，目光如炬：“吾意已决，亲率精兵东据虎牢！”

虎牢对峙

五月一日，李世民率骁骑五百出洛阳，疾驰虎牢。

次日，他亲自带领五百骑兵，到窦建德营前挑战。夏军见唐军兵少，派出数千骑兵追击。

李世民令秦叔宝、程知节伏兵山谷，自与尉迟敬德殿后。他取弓回射，每发必中，追兵不敢过近。

待夏军进入伏击圈，秦叔宝率玄甲军突出，大破夏军，斩首三百余级，擒其骁将殷秋、石瓒。

窦建德大惊，遂顿兵虎牢关下，月余不得进。

运筹帷幄

两军对峙期间，李世民派王君廓率轻骑千余，抄掠夏军粮道。

一夜，李世民与宇文士及仅带数骑，登高观察敌情。见夏军士卒疲惫，纪律松弛，他笑道：“贼起山东，未尝见大敌。今度险而嚣，是无纪律；逼城而阵，有轻我心。我按甲不出，彼勇气自衰。待其饥疲，一击可破！”

他定下计策：牧马黄河北岸，示敌以弱。

果然，次日清晨，窦建德见唐军战马皆无，大喜：“唐军无马，天助我也！”遂下令全军列阵，自板渚出牛口，北距大河，西临汜水，南连鹊山，横亘二十里，鼓行而进。

决胜时刻

五月二十八日午时，夏军阵势已列，但士卒饥疲，皆坐地休息，争饮水。

李世民登高观察，对众将说：“可击矣！”

他令屈突通率步卒五千渡汜水，自引玄甲军居后。

正当唐军列阵时，窦建德正在接受群臣朝谒。闻唐军来袭，仓促应战。夏军骑兵与朝臣混杂，自相践踏。

李世民率史大奈、程知节、秦叔宝等卷旗而入，出其阵后，张唐旗帜。夏军见之，大溃。

混战中，窦建德中槊，逃至牛口渚，被唐将白士让、杨武威生擒。

夏王犹自不解：“吾与汝等无怨，何故相逼如此？”

白士让答：“吾等奉诏取王世充，尔自来送死！”

双王授首

虎牢大捷的消息传到洛阳，王世充最后的希望破灭。

他召集众将，欲突围奔襄阳。诸将皆曰：“吾所恃者夏王，今夏王已擒，虽得出，终必无成。”

次日，王世充素服率太子、群臣二千余人，诣军门降。

李世民入洛阳，观隋朝宫殿，叹曰：“逞侈心，穷人欲，无亡得乎！”命撤端门楼，焚乾阳殿。

七月，李世民凯旋长安。身披黄金甲，齐王元吉、李世勣等二十五将随其后，铁骑万匹，献俘太庙。

李渊问窦建德：“何故妄起兵戈？”对曰：“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臣不自量力，致今日之祸。”

又问王世充：“卿常以童子视唐，今童子何如？”王世充顿首：“陛下天威，臣罪当死。”

天下归一

虎牢之战后，中原大势已定。窦建德被斩于市，王世充虽被赦免，却在徙蜀途中为仇家所杀。

此战成就了李世民“一战擒双王”的威名，也奠定了他日后继位的基础。当他在长安接受万民朝贺时，那个分裂动荡的时代正在缓缓落下帷幕。

然而胜利的代价同样沉重。虎牢关下的血战，洛阳城中的饥荒，无数生命的消逝，都在提醒着这位年轻的王者：天下统一的道路，从来都是用白骨铺就。

数年后，当已成为唐太宗的李世民经过虎牢关，见旧战场草木茂盛，不禁对左右感叹：“昔在此地，朕以三千破十万。今四海安宁，当使百姓永息干戈。”

夕阳西下，虎牢关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模糊。而那场改变中国命运的战役，却永远铭刻在历史的长卷中，成为大唐盛世开启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