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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时家里冲进来一口棺材,里面竟藏着一具绝美女尸,爷爷不仅把棺材留下,还逼着我和她定下冥婚

01我出生那天,一场暴雨从早下到晚,到了傍晚,一口漆黑的棺材忽然被江水冲了进来,直愣愣的横在院子里。而且那口棺材,似乎是

01

我出生那天,一场暴雨从早下到晚,到了傍晚,一口漆黑的棺材忽然被江水冲了进来,直愣愣的横在院子里。

而且那口棺材,似乎是山里冲下来的古棺。

里面,不是空的。

就在一家人一筹莫展的时候,爷爷却笑了,说这是水官送妻,将来的我一定会是个富贵人。

用我爹的话来说,那时的爷爷已经疯了,满脑子都是稀奇古怪的东西,以至于全家人都犟不过他,最终把棺材留了下来,放在了爷爷的房间里。

好在后来家里也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棺材的存在也就渐渐的不被提起。

不过因为这件事,爷爷和奶奶分了房睡。我五岁的时候,我爹准备要二胎,就让我和爷爷一起睡。

这时我才知道,爷爷每天都会供奉那口棺材。而且我搬过去没几天,爷爷就用一块糖哄着我顶了一块红布,对着棺材磕了三个响头。

我那会年纪小,不知道是做什么,只是觉得好玩,还有糖吃。

等我意识到这件事有多荒唐的时候,木已成舟。

除此之外,爷爷还教我他那本老书里的东西。

这一教,就是十年。

这一年,我十五岁。

爷爷老了。

头发花白,两眼浑浊。

我知道他时日无多。

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自然是从那本书里学来的本事。

不过这事我不敢说,一直瞒着家里人。

弥留人间的最后几天,爷爷长时间一个人待在屋里,对着那口棺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给我的感觉,像是在跟某个人说话。

可房间里除了我偶尔进出,也就只剩那一口棺材了。

最后的一天里,我看到爷爷额头有一黑一白两道光在逸散。

那是正在消散的魂光和魄气,一旦散掉,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这一天,爷爷不再对着棺材说话,而是把我叫到身边,交代了两件事。

第一件,他死后,必须要用屋里的这口棺材下葬,还说到时候会有人来抢,让我一定要守住。

第二件,要我好好对待我媳妇,保护好她。

第一件事不难理解,但我没觉得那口棺材会好到有人来抢的地步。至于第二件事,即便那么多年过去,我也没有见过棺材里的东西,有些懵。

然而爷爷不容我多问,抓着我的手,一个劲的让我记好。

见他激动,一口气随时都会上不来,我赶紧点头答应。

也就是在我点头的时候,爷爷眉心的两道光散了……

我爹老实了一辈子,也孝顺,我说了爷爷的遗愿后他同意了,合着小叔撬开了屋里的棺材。

开棺之前,家里也有准备,毕竟这口棺材才进家门就知道不是空棺,所以我爹特意备了一口崭新的棺材,用来收敛里面的枯骨。

然而棺材打开,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棺材里面不是预想中的枯骨,而是一具栩栩如生的女尸,尸体不仅没有腐烂的迹象,还非常漂亮,像睡美人一样。

我看了一眼,心思都有些晃。心想她要是会喘气,能娶上这么个老婆,少活十年都值得。

可惜,是个死人。

想起爷爷做的事,也真的是太荒唐了。

然而还不等我多想,那棺材里就飘出一股奇特的香味,经久不散。

不一会的功夫,整个村子里都弥漫着这种香味。

我脸色一下就变了。

这是尸香,对于这尸香,爷爷的老书里记载得很清楚:

尸香百里,妖争鬼夺千尸拜。

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爷爷交代的两件事,第二件事才是最为棘手。

02

我看着被香味吸引过来,在我家门口翘首看稀奇的村民,心里乱成了一团。

事到如今,我也不敢隐瞒,把这些年爷爷偷偷做的事一股脑的说了。

我爹老实了一辈子,听完也是忍不住,在爷爷的停尸板上愤怒的踹了两脚。

这时,在外面闯荡多年的二叔最先冷静下来,问我这些年跟着爷爷学了多少本事。

我如实的说:“七七八八。”

二叔也不管爷爷的东西靠不靠谱,看着我问:“现在怎么办?”

啊!

怎么办?

我愣住了,可既然答应了爷爷,那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得拿出个主意来才行。

冷静下来,我看向平躺在床上,宛若熟睡的女尸,心情有些复杂。

现在这种情况,一把火烧了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可这么多年来,在爷爷不断的灌输和洗脑下,开棺的那一瞬,我心里就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但三岁小孩都知道,死人不能做老婆。

我一咬牙,狠下心,刚想说趁着爷爷下葬,把女尸抬出去烧了,可又突然想起爷爷说过,尸香,就是丹香。

也就是说,女尸体内已经炼出了内丹,恐怕大有来头,烧不得。

十年来,爷爷教我的东西很杂,可是很多都是有头无尾。

一时间,我的话卡在喉咙里,心里也更乱了。

我妈这时缓过气,看着二叔担忧的问:“娃他叔,他爷爷一直不靠谱,你让阳阳一个孩子怎么处理?”

我爹也是一脸担忧的看着二叔。

二叔看着我妈,又看看我爹,阴着脸问:“那你们说怎么办?”

我爹和我妈一下就哑了。

二叔又看向我。

我深吸一口气。

爷爷说会有人来抢,那也未必就是今天。

我还有时间做准备。

想了想,我道:“二叔,我想把女尸搬到老宅里去。”

我们家的老宅在山腰,远离村子,分家的时候分给了二叔,他进城后就一直空着。

二叔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我爹遣散了围观的村乡,趁着没人,我用一块黑布包着女尸,把她背到了老宅里。

二叔常年不在家,老宅破旧得都快倒了,勉强能够遮风避雨。

我找了个房间,也顾不上卫生把女尸放在床上。

可能是一路上吹了风的缘故,到了这里,尸香散了很多。

我放下女尸后就准备回去,毕竟爷爷还没有下葬。

但走到门口,看着简陋的床铺,又有些于心不忍,折回来在柜子里找来干净的被单。

铺换的时候,女尸没有地方放,我只好把她托起来,把被单从她身下穿过去。

折腾下来,难免有些肢体上的接触。

面对面的时候,我猛地一怔。

倒不是生出什么邪念,而是有一种感觉。

黑布下,她的眼睛似乎是睁着的。

我心头一颤,这大白天不可能诈尸吧?

犹豫了一下,我小心的把黑布揭开。

即便是第二次见,我依旧被她的美貌给震撼了。

不施粉黛,却美得像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薄薄的嘴唇微微上翘,带着几分诡谲的笑。

我大气不敢喘,直到露出她一双紧闭的眼睛,我才松了口气。

然而盖上黑布,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邪门了!

怪事我没经历过,但这些年没少听爷爷说。

可以说我的世界观,早就不同于常人了。

但碰到这种事,我心里还是发毛得紧,一心只想着弄好了赶紧回去,葬了爷爷再说,毕竟那口棺材恐怕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铺好床单,我在床边洒了一些草木灰,用来暂时盖住尸香,然后准备离开。

可我才走到门口,身后就啪嗒一声。

我惊乍的回头,看见床边落了一本古书,似乎是从女尸身上掉下来的。

也就是回头的瞬间,我感觉黑布下面,女尸的头偏了过来,面朝着我。

嘶!

我倒抽一口冷气,快步走到床边捡起地上的书,也不敢多看,闭着眼睛把它塞回女尸腰下,转头就走。

锁上门,我抽了抽鼻子。

草木灰有用,尸香淡了不少。

山里风大,估计用不了多久这股味道就会被吹散。

要是吹不散……

那谁爱要,谁把她拿走就行。

这也是我把她搬到这里的原因。

远离村子,不会牵连太多人。

被人拿走了,我反而没了麻烦。

这样一想,我轻松了很多。

至于爷爷交代的事,那也要我有本事才行。

他那点三脚猫,我不认为能保得住这女人。

回到家里,二叔问我怎么样。

我撒了个谎,说把爷爷的事张罗完,后面就都没问题了。

二叔也没说什么。

爷爷的后事,那就不是我能参与的了,全程都是二叔和我爹操办。

可能是因为出了女尸这事,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悲伤,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把爷爷的箱子拉了出来。

爷爷是个讲究人,本事不大,行头却不少。

桃木剑、罗盘、金钱剑什么的都有,箱子底下,还有一件黄色的道袍。

我挑了半天,把桃木剑和金钱剑拿了,别的都原封不动的放回箱子里。

然而我一番精心准备,爷爷的葬礼却出奇的平静。

三天后,爷爷如愿以偿,装在那口老棺里入了土。

看着亲朋渐渐散去,我暗自松了口气,心里又惦记起了那女尸。

心想都过去这些天了,估计也被人拿走了。

可到了晚上,我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半夜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趁着家里人都睡了,偷偷的带上金钱剑和桃木剑,去了老宅。

一路上我都在想,要是自己能保她,那就帮帮忙。

帮不了就只能看着了。

毕竟书上说的若是真的,尸香吸引来的可不会是什么善类。

随便一个,我别说对付,就是见都没见过。

至于媳妇……

以后娶个会喘气的多好。

想着事,不知不觉就到了山腰,再往前走几步就是老宅。

然而就在这时,下山的小道上来了一群人。

看势头,是直奔我家老宅。

要命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急忙蹲下身,在田埂下面躲了起来。

不一会,那一行人就到了老宅的门口。

月光也在这时候变得贼亮,看清那一行人,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后脑勺的头发都刺了起来。

这那是什么人。

分明是一群面容僵硬,红红绿绿的纸人。

03

纸人靠近一些后,我才发现后面四个还抬着一顶小轿子。

这事太过邪乎。

一出门就碰到,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可我现在的位置有些尴尬,离它们太近了,稍微一动,立刻就会被那些花花绿绿的纸人发现。

正在纠结的时候,花轿的轿帘被掀开,一只黄皮子从上面跳了下来。

要是一般的黄皮子,我一石头能砸死一个。

可花轿上下来的黄皮子人模人样,穿着一身大红的衣服,胸前挎着红花,牙尖嘴利,豆大的小眼睛里冒着绿油油的光,一副喜庆的打扮。

看到这,我心里也明白了。

这畜生是奔着女尸来的,意图不明而喻。

看着它那激动得夹紧的双腿,我气不打一处来。

我不要的东西,那也不能便宜一个畜生。

什么黄仙儿,也只有东北那边才拜。

在我们这,那怕它人模人样,也就是个会个偷鸡的畜生。

爷爷精神的时候,一年要打死好几只。

我到处找石头的时候,那畜生走到门口,拱着一双爪子,对着门内鞠了一躬,口吐人言,猥琐的道:“娘子,夫君来接你回山。”

见它会说人话,我刚摸到手的石头都给吓掉了。

山里怪谈不少,精怪的故事我也听过不少。

爷爷说过,东边山里有一户人家得罪了黄皮子,没几天工夫,一家七口人全被这畜生给害了。

我这一犹豫,黄皮子就挺着长着一撮白毛的胸膛,迈着迫不及待的步伐走到门口。

它一过去,身后两个花花绿绿的纸人也动作僵硬的跟上,准备帮它推门。

看着它嘚瑟的样子,我脑海里全是那女人的模样。

这畜生,它可不会管喘气还是不喘气,落到它手里,肯定要被糟蹋。

想到这,我重新捡起石头,抬手就扔了出去。

那畜生刚准备进门,后脑勺正好挨了一下,被砸得翻了一个跟斗,趴在了地上。

不过很快它就爬了起来,一双小眼睛在月光下冒着愤怒的绿光,回头扫视着身后,愤怒的吼了一声:“谁!”

我丢完石头就躲回了田埂下面,不敢看,也不敢喘气,像个鸵鸟一样。

而且扔完石头,我就老后悔了。

惹了这畜生,往后麻烦不断。

然而就在我懊悔的时候,脖子上就痒飕飕的,像是有一把小毛刷在上面挠来挠去。

我一抬头,就见那畜生趴在我上方的田埂上,伸着一只爪子,在我脖子上划来划去。

对上那双绿油油的小眼睛,一时间大眼瞪小眼。

不过下一秒我就反应过来,一把抓着它的脖子,往田埂上猛地一砸。

那畜生发出一声惨叫,用爪子在我手上挠了一下,留下两道血口。

刺痛下,我反手就把它扔了出去。

在地上翻滚了几个轱辘,那畜生又爬了起来,嘴里淌着血,瞪着一双绿豆眼,恶狠狠的道:“小子,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方圆百里,谁不认识我黄九爷,敢坏我的好事,我要你的命!”

不愧是成了精的畜生,这么砸都没死。

面对气势汹汹的黄皮子,我也是来了脾气。

一个大活人,还能怕了一个畜生不成?

我抽出逼在裤腰上的金钱剑,翻身爬上田埂,二话不说,追上去就砍。

黄九爷也不跑,淌血的嘴角一咧,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

像一个得意的小人。

爷爷教过我不少东西,虽然没有用过,但很熟练。

我错身半步,用被它挠出的伤口在金钱剑上一抹。

沾染了血水,金钱剑顿时变得滚烫。

见金钱剑有反应,我又多了几分底气。

然而就在我要扑过去的时候,黄九爷一双小眼睛里的绿光一闪,我顿时感觉头重脚轻,脑子里混混沌沌。

后面站着的八个红绿相间的纸人生硬的转过身,平举双臂,朝着我就围了过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黄皮子擅长蛊惑人心,山那边的那家人就是当家的突然发疯,用杀猪刀捅了一家老小,最后自挂屋檐。

现在自己这状况,显然也是中招了。

眼瞅着就要失去理智,我趁着最后一点清明,用力咬了一下舌尖,整个人顿时清醒过来,手中金钱剑立刻扫了出去。

纸人就是纸人,再邪门,本质也不会变。

我这一扫,直接就把八个纸人都抽了个稀巴烂,窟窿里黑烟滚滚,几只巴掌大的小黄皮子从纸壳里惊慌失措的逃了出来。

黄九爷盯着我手里的金钱剑,眼珠子一闪,又想迷惑我。

不过不等它施展迷惑之术,我手里的金钱剑就砸了过去。

黄九爷的反应也快,身子往地上一趴,滑脱了身上的新郎官衣服,一溜蹿出几米,避开了砸去的金钱剑。

我看出来它忌惮金钱剑,冲上去捡起来,追上去又砍。

黄九爷见我如此勇猛,有些急了,身子一转,撅起屁股,一股黄烟就从腚眼里喷了出来。

这玩意能口吐人言,估计修行了百来年,一个老屁蹦出来,辣得我眼泪哗哗,一阵干呕,一边用手扇风,一边往后退。

黄九爷趁机带着它的徒子徒孙,上蹿下跳的跑到更高的地方停下来,回头忿忿不平的道:“小子,你死定了,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我说的。”

我被老屁熏得头晕,没工夫回它,等缓过神,黄九爷和它的徒子徒孙已经跑进了江回后面的十万大山里。

看着月下的群山,我没敢去追。

大江东去,淌不尽的死人和棺材。

那十万大山里,隐藏着太多的诡秘。不然也不会冲了一口棺材进我家院里。

稍微缓过来,我眼睛还有些刺痛,衣服上全是那臭屁的味道,难受得很。

不过都到了这里,我还是推开门,进去看了一眼。

女尸还在。

“你这个祸害,差点让我被黄皮子给熏死!”

见她还在,我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骂了一句。

我想回家去换衣服,但又担心黄九爷去而复返。还好老宅里有一些二叔的旧衣服,我翻了一套换上,感觉那味儿才淡了不少。

回到屋里,看着女尸,我有些迷茫了,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她。

只希望黄九爷不是说大话,这方圆百里它真的最厉害。

这样尸香百里,别的东西也就不敢来跟它抢。

对付一只畜生,我还是比较有信心。

04

我五岁就听着爷爷的故事,陪着一口棺材长大,胆儿想不大都不行。

爷爷教我的东西,我只是没有实践过,却从来没有去怀疑过。

刚才又打跑了黄九爷,此刻我是信心大增。

所以感觉又被那女尸盯着的时候,我反而没白天害怕。索性爬到床上,躺在里面。

毕竟这屋里,最干净的就是这张床了。

人是躺着了,可我的心却没有躺。

胡思乱想了一会,不知不觉,屋内的尸香又变浓了。

我吸入了一些,那香味渐渐形成一股热流,不断的散到四肢百骸。

察觉到不对劲,我想要翻身起来的时候,却惊骇的发现身体不能动了。

不仅如此,眼皮子也是重得抬都抬不起来。

但我不是犯困,相反,脑子里从未有过的清醒。

尸香越来越浓,我小腹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

更要命的是身边窸窸窣窣,好像是那女尸爬起来了。

胆儿再大,我这会儿也害怕了。

暗自后悔,干什么不好,非得跟她躺一起。

这祸害一诈尸,准得把我吸成人干。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我才这样想,就感觉有张脸凑到了脖子跟前。

一瞬间,我全身紧绷,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往外冒。

正惊恐的时候,嘴巴上就被一个冰冷、微软的东西覆盖上了。

不咬脖子吸血,咬嘴巴?

我有些不解。

不过凉冰冰的感觉还不错,都让我忘记了害怕。

可惜只有几秒,那冰凉的嘴唇就离开了我的嘴巴。

我有些意犹未尽,想抬头追着去,奈何身体不能动,空留遗憾。

窸窸窣窣声中,那女尸好像又躺了回去。

不咬我?

是因为拜过天地吗?

她也会想男人?

我胡思乱想着,脑子里越来越沉,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我猛地惊醒,一下从床铺上坐起来。

深吸了几口气,我第一时间朝女尸看去。

她依旧躺在床上,身上盖着黑布,似乎没有动过。

不过下床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她动过。

往外面挪了一点,离我远远的,感觉是在嫌弃我。

我倒抽了口冷气。

难不成她不是死人。

想起背她上山的时候,她四肢都很软,的确不像死尸。

犹豫了一下,我觉得很有必确认一下她到底有没有心跳。

隔着衣服,她身体有些冰凉。

不过很软。

我怕结果不准确,摸了好一会。

十几分钟后,确定她的确是没心跳,我才意犹未尽的把手抽了出来。

一手留香。

我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火辣辣的烧。

感觉做了坏事,我也不敢逗留,临走前想起她身下那本书。

我找了个理由道:“我可不是要故意碰你哦,只是不弄清楚,我怕我会一把火把你给烧了。现在我还要拿点东西!”

说着,我用手在她身下一摸,书还在。

从老屋出来,觉得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有些心虚,总感觉背后有人在盯着我看。

然而走了两步,我就发现那不是心虚,而是真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有一只小黄皮子,一直跟着。

我假装没看见。

回到家里,我妈正在院子里剁猪草,问了我一句去干什么了。

我说去找小胖玩了,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让我自己小心点,有什么事跟家里人说。

我“嗯”了一声,躲进房间,拿出那本老书。

刚开始我没怎么在意,只是好奇,老书封面上也没有字,可翻开第一页,我心里就是一惊。

这本书,竟然是爷爷手里那本的下卷。

震惊过后,就是深深的困惑。

爷爷和那口棺材,有联系?

还是说,这本书是爷爷藏进去的?

棺材在他屋里那么多年,他有这个机会。

但把整本书扫完,我就断定爷爷不可能把这本书藏起来。

因为下卷里,讲的是一种炼气法门。

只有体内有了气,上卷里的东西才有用武之地。

爷爷一生都是半吊子,正是因为体内缺了这股气。

以他对上卷的痴迷程度,若是手里有下卷,根本就不可能藏起来。

难不成爷爷进过十万大山,之前就碰到过女尸,或者是女尸的族人,从他们手里得到了上卷?

可惜人已入土,得不到答案了。

我又细看了一遍下卷,原本就超出常人的三观,再一次的被颠覆了。

甚至怀疑爷爷当年是窥得下卷一角,才会变得如此的疯狂。

因为这一卷的内容,足以让一个正常人变得不正常。

可惜我看了半天,也没有琢磨清楚里面讲的东西。

中午吃饭,我没有看见二叔,担心他回了老宅,问了一句。

我爹说二叔已经回城里了,走前给我留了一个地址,让我有事就去找他。

爷爷说过,畜生就是畜生,即便成了精,脑子也不够用。

一只黄皮子,我不认为会出什么事,于是把二叔的地址收了起来。

关于二叔,我了解得并不多。

只知道他很早就进了城,每年会回来看爷爷两三次,每次都会给我带一些好吃的。

我能念完初中,据说也是二叔的功劳。

不然念完小学,我爹就准备让我回家传宗接代了。

吃过早饭,趁着大人下地干活。我跑到鸡圈里抓了一只大公鸡,拿了我妈纳鞋底的麻线,又摸回了老宅。

一路上,依旧有一只黄皮子跟着。

我拎了拎手里的大公鸡,心里暗自得意。

都说天底下没有不偷腥的男人,同样也没有不偷鸡的黄鼠狼。

进了院子,尸香已经闻不到了。

不过那香味似乎是一阵阵的起,晚上肯定还会散发出来。

那女人,始终是个祸害,迟早会引来比黄九爷厉害的角色。

我在院子里宰了大公鸡,故意把血洒了一院子。

闻见鸡血的味道,远处监视我的黄皮子眼睛都在冒光,不过我可不想只抓一个小的,而是打算一网打尽。

否则打蛇不死,后患无穷。

处理完大公鸡,我用老宅里的罗锅一整只炖了。

然后坐在女尸床前,结了几个套扣。

这种扣子很简单,但用来勒小动物,那是一套一个准。

弄好扣子,鸡肉也炖了个半生,火候刚刚好。

我撕下鸡屁股,假装嫌弃,扔进了树林里。

盯我的那只黄皮子一看,不一会就忍不住寻了上去。

它一走,我急忙在窗户和门口都支上扣子。

05

我支好扣子,又躲回屋内,撕下一只鸡腿扔锅里,准备炖熟了当晚饭,剩下的都留着。

天色一黑,我把半生的鸡分成好几块,在每个扣子前都放上一块。

然而等到晚上十点左右,黄皮子都没有动静。

黄九爷怕了?

心里这样一想,我有些得意。

看向床上躺着的女尸,突然觉得还是有必要弄清楚她是死是活。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看看有没有心跳。

于是乎……我又把手伸了进去。

这一次,不确定下来,我绝不罢手。

然而没一会,房门突然被敲响。

吓得我一个激灵,急忙把手抽了出来,警惕的看着门口。

过了半分钟没动静,我才问了一声:“谁?”

门外没有回答。

我小心的抽出金钱剑,摸过去透过门缝看了眼外面。

月光凄凄,门口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不见。

我拉开门,低头就看见门口散着七八颗金豆子。

金子,这可是值钱的东西。

不过我没有去捡。

山中精怪记仇,也记恩。

黄皮子更是如此,它们常年在山里打洞,碰巧摸进山中古墓,遇到值钱的东西就会藏起来。

报恩的时候会用,报仇的时候也会用。

我现在要是捡了,就中了它的蛊惑之术了。

这把戏,有些弱智。

当然,对于贪财和不知情的人来说,那就未必是弱智。

我没有理会,把炖熟的鸡腿拿了出来,故意站在门口吃完。

想到黄九爷是冲着那女尸来的,我还把女尸脸上盖着的黑布拉开,打开屋内的灯,让它看个清楚。

不得不说,那女人是真的美。

特别是在昏黄的灯光下,美得是那么的不真实,让我都有些忍不住想再去试试她的心跳。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我压了下来,暗骂自己畜生,不喘气的都不放过。

奈何喘气的我也没有。

果不其然,我这样一做,大门外面的草里很快就出现了几点小绿光。

我数了一下有七八双,看来又是全家出动,正好可以一锅端。

现在就看在黄九爷心里,是鸡肉重要,还是媳妇重要了。

关上门,我熄了屋里的灯。

一双眸子透过门缝,紧盯着院子。

不一会,黄九爷就出现在大门口,今晚它没有穿衣服,下面套了一条花裤衩。

黄皮子修炼的正果,就是像人。

东北那边的山村里,经常会碰到黄皮子讨封。

所谓讨封,就是黄皮子装成人的模样,拦住路人问它是不是人。

如果说它是人,那就是讨封成功,据说可以因此修成大仙。

要是说它不像,黄皮子就得从头再来。

东北那边的人信奉出马仙,供奉胡黄白柳灰五大仙家,黄皮子排第二,碰上了也不会去得罪。

而且黄皮子讨封成功,也会报恩。

但在南方,那就不同了。

谁要是碰到黄皮子拦路讨封,还不得几石头闷翻在地上,拿回家里抽筋扒皮。

黄九爷不敢出去讨封,也就只能是装模作样。

不过在黄皮子里,黄九爷算是小心的了,在门口溜达了好几圈,这才鬼鬼祟祟,抽着鼻子朝堂屋门走来。

我暗自高兴,心想畜生就是畜生,见到吃的就忘了媳妇。

然而正当我以为它要上套的时候,黄九爷却停了下来,挥了挥爪子,它身后的小黄皮子立刻就蹿了出来,充当马前卒。

门后面,我拳头忍不住捏了起来。

看来还是小看了这畜生。

小黄皮子过来后,眼珠子滴溜溜的盯着鸡肉。观察了一下四周,轻盈的就跳到门口和窗户上。

其中两只一过去就进了扣子,挣扎之下,扣子越勒越紧,惊慌得原地打转,另外几只受到惊吓,乱窜中也进了套子。

我见状想上去收拾,却看到黄九爷一点也不慌,走到门口,对着门缝一张嘴,喷出一股绿色雾气。

雾气顺着门缝涌了进来,好在我反应不慢,急忙往后退,不过还是吸了一些,一时间头晕目眩,视线一片血红,看到了无数张牙舞爪的鬼影。

“嘿嘿!”门外的黄九爷发出两声奸笑,推开一条门缝,人模人样的走了进来。

妖魅之气,乱人心智,幻觉越来越真实,让我渐渐狂乱。

不过就在这时,小腹内一阵温热,有一股气流蹿出,流转全身,眼前的幻觉一下就消失不见,头脑也变得清晰。

道气?

我心里暗喜,但没有表现出来,继续装作被迷惑,满屋子挥舞着拳头乱打乱抓。

“小子,跟我斗你还嫩着点!”黄九爷得意一笑,也没有去救那些小黄皮子,迫不及待的跳上那女人的床铺,像是在欣赏一件绝世珍宝,眼里光彩熠熠。

迷乱中,我故意朝着床边靠近,准备找机会把它摁住。

然而就在这时,黄九爷眼露悲伤的道:“本来想把你娶回山里慢慢吸,奈何……唉!”

它有些愤愤不平,看起来很不甘心。

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学着人一样盘膝坐在那女人旁边,自我安慰的道:“肉吃不上,喝口汤也好。”

说着,它闭上小眼睛,迫不及待的吞吐起来。

随着它的一呼一吸,那女人小腹也跟着上下起伏,一时间,尸香铺满了整个房间。

我心里暗惊,看来这尸香真的是丹香。

一颗尸丹,对于妖魔鬼怪来说,那可是无价之宝。

这玩意留在身边,迟早也会害了我的命。

心里想着,我小心的靠近床铺,嘴里时不时发出两声怒吼和惨叫。

黄九爷以为我中了他的妖术,也不理会,很快就沉浸在吸收尸香的舒爽中。

我瞧准机会,一个纵身扑了上去,一只手捏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捏着它的腰腹。

见一击得手,我兴奋的喊道:“畜生,我看你往哪跑!”

黄九爷一下惊醒,小眼睛里尽是惊慌,剧烈的挣扎起来。

然而很快,它惊慌的眼神就变成了惊惧,一双眼睛瞪得滚圆。

我以为它是觉得落到我手里跑不掉,怕了,得意的冲它挑了挑眉。

不过很快,我就发现它看的不是我,而是女尸头部的方向。

我侧头一看,发现刚才扑得太猛,半个身子都压在女尸身上,盖她的黑布也被揉成一团,露出了她那精致的脸。

而此刻,她睁着眼睛。

06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也没有松手,反而加大了力量,捏得黄九爷吱的叫了一声。

捏紧它,我才从女尸身上爬起来。

见她眼睛血红血红的有些吓人,急忙腾出一只手,拉过黑布盖回她脸上。

黄九爷此刻全身发抖,忘了挣扎。见我盖上女尸的脸,它才磕磕巴巴的道:“小子,你,你老实交代,这女人你从哪弄来的?”

“要你管!”我拿捏着它,朝着一旁的木墩走去,旁边有我准备好的棒槌。

黄九爷见我要敲死它,顿时急了,忙道:“小子,你听我说,你放了我,我能救你一命,不然这女人你惹不起,十条命都不够死。”

见它还唬我,我把它在木墩上摔了一下,嘚瑟的道:“她是我媳妇,还能咬死我不成?”

黄九爷不屑的嗤笑一声道:“无知者无畏,媳妇老婆,且是你喊一声就是,再过七天,你小子就没救了。”

“七天?什么意思?”我举起的棒槌停在了空中。

黄九爷一看,看到了希望,急道:“七天之后,她的内丹……”

说到这里,黄九爷的眼神再次变得惊惧,死死的盯着我身后,后面的话都吓得说不出来。

“小样,都这时候了,还想着耍花招。”我可不惯着它,趁它不注意,把它脑袋垫在木墩上,一棒槌就敲了下去。

黄九爷眼皮一翻,四肢一蹬就没了气息。

我松了口气,提着棒槌站起来,准备把窗口和门口蹦跶的小黄皮子也敲死。

然而起身回头的瞬间,我的双腿顿时像灌了铅一样,棒槌都吓得掉在了地上。

床上的女尸,竟然坐了起来。

我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就这样对峙了好几分钟,见她不再动。我才小心的走过去,嘴里嘀咕的道:“老婆,你可别吓唬我,我正在帮你收拾黄皮子呢,要不是我拦着,你这会儿怕是都要生小黄皮了!”

“咱们可是拜过天地,你要是咬死我,或者把我吓死了,你可就成寡妇了!”

我这话一说,女人就倒了下去,躺回床上。

呼!

我吐了口气。

看来僵尸也怕成寡妇。

然而我一口气没呼顺畅,躺地上翻白眼的黄九爷一骨碌从木墩上爬起来,几个来回就窜到门口。

我气急败坏,追了上去。

黄九爷一口气跑到大门口,回头看着我道:“小崽子,有你哭的那天。”

威胁了一句,黄九爷很快就消失在田间地埂上。

我有些气不过,这畜生,不愧是成了精,头真铁。

不过它是跑了,徒子徒孙还套在扣子里。

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女人,她很安静,我这才到偏房找了个关耗子用的铁笼,把小黄鼠狼都扔了进去,用铁丝把门框扎紧,挂到院里的木杆上。

做完这些,我对着空寂的田野喊了一声:“今晚不来说个清楚,明天一早我就给你这些徒子徒孙松松筋骨。”

黄九做事没脑子,不然刚才它完全有机会咬断麻绳,救出小黄皮子。

不过它没脑子,却有着小狡猾,现在不会跑太远。

我的话,它能听到。

一番折腾,已经到了午夜。

我关上门回到屋里,看着床上的女尸,目光最后落到了她刚才有过起伏的小腹上。

想起我妈那担忧的眼神,我知道这事不能再拖了。

可是一把火烧了,我现在是真不敢了。

想了半天,我也没想出个好办法。心一横,那就等七天后看看。

现在,我还是看看她有心跳了没有。

我红着脸,把手伸了进去。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想看看她有没有心跳。

至于时间有点长,那也怪不得我。

要怪只能怪她胸怀大志,影响了我的判断。

不过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奇怪怪。

于是……

凌晨,黄九爷都没有出现,看来是不打算管他的徒子徒孙了。

我实在困不住,靠在女人的床边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还是没有感觉到她的心跳。

唉!

我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看来只有晚上再试试了。

出门见到挂着的一窝黄皮子,我眼里一狠。

既然不来,那就怪不得我了。

翻了半天,我找出一把生锈的柴刀,提了铁笼,在一块石头上磨着砍刀。

听着霍霍的磨刀声,那一窝的小黄皮子蜷缩在笼子里,瑟瑟发抖。

这玩意虽然没成精,但也有了一些智慧,知道自己的下场,害怕了。

我一边磨刀,一边嘀咕道:“你们也不能怪我,要怪就怪那黄九,是它放着你们不管。”

磨了一会,我用手试了试刀锋。

心里也有些着急,那黄九怎么还不来,难不成真的不管了?

不弄死它,这些小黄皮子我也不敢动,否则就是把仇结死,不死不休了。

磨了半个多小时,我有些失去耐性了。

恶狠狠的盯着笼子里的小黄皮子,起了杀心。

就在我把一只小黄皮子勾出来,摁在木墩上的时候,门口终于传来黄九爷讨好的声音:“哥,李阳小哥。”

我一听它叫出我的名字,心里咯噔一下。

杀意更浓了。

黄九爷见我停了举刀,捧着一个盒子走进来,打开后里面是一只玉镯。

“啥意思?”我把砍刀架在小黄皮子脖子上,比划比划。

黄九爷花裤衩下的小短腿用力一夹,哆嗦了一下,“李哥,李哥。这可是好东西,我从山中大墓里扒出来的。”

我看它还是不上道,刀子在小黄皮子脖子上来回拉了一下。

黄九爷被吓得小腿一闪,噗通就跪了下来。

咦!

我打量了着手里的小黄皮子,记住了它的模样。

“李哥,这事咱们就揭过了,我黄九发誓,要是在上这找你麻烦,就让我这辈子都成不了人!”

黄九终于抓住了重点。

成不了人,对它们来说就是成不了仙。

成仙,我是不信,但黄皮子信。

它用这事来发誓,勉强能让我安心。

我也不想闹到不可开交,要是百里内就黄九一个狠角色,它又不来打女尸的主意,这事也算是有了个圆满。

我把柴刀放下。黄九又道:“李哥,有个事我得给你提个醒。”

“嗯,你说!”我把小黄皮子提了起来,黄九爷顿时担心的把爪子伸了过来,生怕我手里的小崽子摔了。讨好的道:“这百里内,来了个狠角色。”

07

尸香散开已经有五六天,时间是有点久了,但我想着有黄九在,还能拖几天。

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想起它曾经吹过的牛,我忍不住质问:“你前天不是牛哄哄,说这方圆百里都你说了算?”

黄九搂着小黄皮子,眼里露出老父亲的关爱,尴尬的道:“这不是我家婆娘不在,要是她在家,这方圆百里谁敢进来。不过李小哥,这次来的是山里的东西,你得留心。”

黄九说着,小眼珠子看向铁丝扎紧的铁笼子。

这家伙,一看就是个耙耳朵。

难怪第二次来的时候,看女尸的眼神幽怨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老婆快要回来,不敢瞎搞了?

还好我没有一时冲动,不然就是杀了公的来个母的。

而且听它的意思,它老婆的道行似乎比它高不少。

不过畜生本事再大,有些人能做到的事,它们却做不到。

就比如打开眼前的笼子,它就没有这个能耐。

我看在它老婆的面子上,也不为难它,拧开铁丝,放了里面的小黄皮子,问道:“能跟我说说来的是什么玩意不?”

然而笼子一开,黄九的态度就变了,人立而起,拱着爪子道:“李小哥,咱们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我眉头微皱,有些不悦。不过还是喊住它道:“把镯子拿回去。以后这里只要你想来,随时都可以来。”

黄九小眼睛滴溜一转,看着我道:“李小哥,山里来的是什么我真不知道。”

我道:“那你以后都不用来了,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

黄九一听急了。

“哥,你别这样啊,要不你重新提个条件?”

我一想黄九老婆可能真是方圆百里的草头王,消息灵通,退而求次道:“我也不为难你,最近几天有什么风吹草动,你第一时间知会我一声,如何?”

这要求对它来说简单,它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黄九走后,我心里沉甸甸的。

山里的东西进了百里内,有可能今晚就会找来,得做一些准备。

中午我回去了一趟。

我妈眼里全是担忧,不过什么都没问。

吃完饭,我收了点大米和红薯,背着爷爷的箱子出门。

我妈没忍住,追出来拉住我问:“阳阳,那个姑娘是死人吗?”

是死是活,我也没弄清楚。

但不想我妈担惊受怕,笑着道:“喘着气呢。”

这种话,我妈自然不会信。

毕竟那棺材都放家里十五年了,里面的人还能喘气?

不过人在走投无路,又无可奈何的时候,谎言也会成为希望。

我妈听了,让我等等,她转身回里屋,不一会拿着一个小包出来,塞到我手里道:“家里也没啥值钱的,这是妈昨天上街买的几件衣服,你拿去给她凑合着换洗。”

我拿过衣服,有些想哭。

或许在每个妈妈的心里,想的都不会太多,唯一的希望就是孩子能过得好。

我不太会表达感情,拿过衣服,埋着头说:“我这两天就不回来了,你们别等我吃饭。”

走出几步,回头看见我妈在门口偷偷的抹眼泪,我心里也是越发的沉。

农村人是没见识,但农村人不傻,有些事我妈心里清楚着。

回到老宅,我把背来的干粮整理了一下,收拾出锅灶。

弄完这些,我才把爷爷的箱子拿回屋里,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在道袍下面找到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几张黄符。

单独存放,应该很宝贵。

我数了下,有七张。

看到八卦镜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女人。

心想摸不出死活,这东西总该能测出她是人还是僵吧?

想法是有了,但我有些害怕。

因为她会动。

操作不当,会不会当场被她掐死?

纠结了好一会,我还是决心试一试。

蹑手蹑足的走过去,掀开黑布,我小心翼翼的把八卦镜放在她脑门上。

几分钟过去,镜子没有反应,我用手试了试,镜面也没有发热。

看样子不是僵尸。

不过我不死心,把桃木剑、黑狗血泡过的麻绳试了一遍,都很正常。

最后,就是黄符了。

我用舌头舔了一下,沾了点口水,然后贴在她脑门上。

见符也没有反应,我深深的松了口气。

不管她是什么,至少不是僵尸。

因为刚才那些都是用来对付僵尸的东西。

看着她的心口,我吞了口吐沫,觉得还是有必要再试一试她的心跳。

为了求个心安,我没有把黄符拿下来。

半个多小时过去,还是没有摸出心跳。

但不知道为何,我心里反而有些开心。

这样,我就每天都可以试一下了。

蛮好。

傍晚,我随便吃了点东西,找了个铁桶生了火。

爷爷说阴邪的地方,电灯这种东西靠不住,还得是人间烟火。

弄完天还没黑,我又把女尸身上掉下来的书拿出来翻看。

我虽然只上过初中,但识字量很大,很多古字都认识。只是按照书里面说的去做的时候,根本就做不到。

特别是里面提到的气,我憋了半天,除了差点憋出一个屁来,什么收获都没有。

天色渐黑,我才把古书收了起来,起身把铁桶里的柴灰掏出来,均匀的洒在屋内。

这世上,有些东西肉眼看不见,用草木灰或是香灰,可以让这些东西的脚印显化出来。

弄完草木灰,我把柳枝编的鞭子缠在腰间。

这鞭子是我和爷爷一起做的,泡过桐油,韧性好,用来对付阴邪的东西效果最好。

当然,腰间少不了桃木剑和金钱剑。

全副武装起来,我稍微安心了一些。

而就在这时,尸香又散了出来。

我忍不住对着女尸骂道:“就你事多,生怕别人不知道你香喷喷的一样,水性杨花。”

后面一句话我觉得有些不妥。不管怎么说,我和她拜过堂,她怎么都行,就是不能水性杨花。

心里想着,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再试一试她的心跳。

然而我才走到床边,窗户就传来响动,我警惕的回头,看见黄九穿着花裤衩,贼头贼脑的探了半个头进来。

08

黄九见我全副武装,手还摸着金钱剑的把手,赶紧示好道:“李哥,我就来吸两口。”

吸两口?

尸香散了也就散了,我做个顺水人情,让它进屋里来吸。

黄九趴在窗户上,头摇得像个波浪鼓,“我趴窗口就行,不进来给你添麻烦了。”

我眉头一挑,这畜生是打算只吃饭不干活?

但把话挑明了说,我估摸它会扭头就跑。寻思了一下,我问:“老黄,你想娶小妾这事你媳妇知道不?”

黄九顿时就慌了,人立而起道:“李小哥,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家那位这两天就回来了。”

果然是个耙耳朵。

我嘿嘿一笑道:“要我不说出去也可以,今晚帮个忙,不然我一定说出去。”

家庭不和,这可是大问题。

黄九也怕。

不过它没有立刻答应,狡猾的问:“李小哥,你的本事是哪个门派学来的?”

古书的来历爷爷没有说过,而且我只学了上卷,再精都是半吊子。

但我知道它是在试水,挺起胸膛,自豪的道:“这事说来话长,本事是跟我爷爷学的,但我爷爷说了,就是茅山的牛鼻子见了他,那也得跪下来喊一声前辈。”

这话说得,我都觉得牛皮吹大了。

而且什么茅山派,也是我从小胖家的录像机里看来的,现实中有没有都不知道。

为了让黄九相信,我又指着床上的女人道:“你也不想想,我爷爷要是没点本事,能给我娶这么个媳妇?”

帮忙也要看帮不帮得动,它问这些是人之常情。

我这样一说,它的眼珠子又开始转了。

不一会,黄九贼兮兮的道:“六天后,你让她还我一个人情,怎么样?”

想要女尸的一个人情?

她到底是什么来头,能让狡猾的黄九都惦记一个人情。

六天……

我也是充满期待,点头答应了下来。

不说别的,身边有个喘气的在,我胆儿也会大不少。

见我点头,黄九还是不放心的问:“你拿什么保证她会还这个人情?”

我笑了两声道:“她是我老婆,我让她往东,她还能往西不成。”

黄九瘪了瘪尖嘴,“那可不一定。”

那小眼神,我一看就知道它什么意思,骂道:“你以为这个世上的男人都跟你一个怂样。她要是不听话,我抽她大嘴巴子你信不信?”

说着,我走到床铺边,轻轻的在女人脸上拍了两下。作势还要再抽的时候,黄九吓得小短腿都踮了起来,摆着爪子道:“哥,哥,我信,我信。”

说着,黄九跳了进来。

瞟了眼床上的女人,黄九小声道:“李小哥,刚才的事可不是我逼你,是你自己要抽她。”

我给了它一个没出息的眼神。

不过抽了那女人两下,我就感觉全身上下都不舒服,背后像架着两把刀,毛耸耸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悄悄的离床铺远了一些。

黄九也老实,自己找了个角落,人模人样的盘膝打坐。

我有不少事想问它,可喊了两声它都没回应,只能作罢。

想到六天后她有可能醒来,我有些心虚,摸到床边,对着她的耳朵轻诉:“你可别生我气,刚才不那样做,那畜生可不会愿意帮忙,你说我一个人要是护不住你,被人掳走可怎么办?遇到个猥琐的家伙,还不得把你糟蹋了,你说是不?”

顿了下,我又道:“你不说话,那就表示原谅我了啊。可不许找我算账。”

一通解释下来,我长长的舒了口气,可是那股寒意似乎更浓了。

就在这时,铁桶里的柴火噗噗跳了两下,原本赤黄色的火苗一下变成了绿色。

黄九猛地睁开眼睛,踮起脚尖,眼神一变就准备逃跑。

不过火苗才变绿,我就留意着它了,才跑出两步就被我追上,一把薅住尾巴提了回来。

“孙子,你不厚道啊!”我把它在地上砸了两下,迅速退回床边。

因为这股寒气,是从外面扑进来的。

黄九用爪子揉着头,眼神惊慌的道:“李哥,你把我留在这里不过是多一条尸体,不如放了我,等我那婆娘回来,我让它来给你报仇。”

开什么玩笑。

吃了饭不干活,在我这里可不行。

我把它在地上又摔了两下,威胁道:“你要是敢跑,六天后我带着媳妇上门,把你家一窝端了,我倒要看看是你媳妇厉害,还是我媳妇厉害!”

比媳妇?

好像谁没有一样。

黄九一脸苦相,眼珠子直直的盯着木门,坐地起价道:“再加一个人情。”

“好!”

外面的东西有点凶,我想都没想就应了,反正人情也不是我还。

这时铁桶里的火苗越发的绿,照得整个屋子都是惨绿色。

我正准备松开黄九,破朽的木门突然被震飞,一屋子的木屑。

门口,站着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女孩,一身红衣像血染的一样。

她一出现,铁桶里的火苗就被压得只剩豆大一点,绿得发慌。

我本来松开的手,猛地一下攥紧。

黄九被捏得吱的叫了一声,叫着提醒我道:“尾巴,尾巴,李哥,我的尾巴!”

我回过神,赶紧松开手,黄九落到地上,一个转身就躲到我身后,扒拉着我的裤腿,从我胯子底下探出个脑袋,说话打结的道:“李,李,哥。这可是厉……”

“闭嘴!”我神色凝重的解下腰间的柳树鞭,在手里啪啪扯了两下道:“小姑娘,尸香任你吸,咱们以门为界,我里你外,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咯咯……”红衣女孩笑了起来,她一笑,铁桶里的火苗都跟着跳动。

这阴气……强得离谱。

不愧是红衣厉鬼。

笑罢,女孩从身后抽出一把匕首扔进屋内,阴恻恻的道:“井水不犯河水,可以,你把她体内的丹剖出来给我,我考虑考虑。”

她要是不说考虑考虑,我指不定真会把女人的丹剖出来给她。

毕竟这玩意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畴。

但让我考虑考虑,我就只能让她掂量掂量了。

09

我能长这么大,靠的是吃大米饭,不是被唬的。

好话说不通,我一低头揪住黄九脖子上的皮毛,提起来反手就朝着红衣女孩砸去。

敢跟我坐地起价,那就得发挥出应有的价值才行。

见我动手,小女孩原本精致的脸,顿时就像瓷娃娃一样龟裂开,缝隙里淌出血水,嘴一张,露出一口獠牙,嘶吼一声,一巴掌就把黄九抽飞。

黄九脑子是懵的,被抽了才发出一声惨叫,皮毛上冒出刺鼻浓烟,掉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双腿一蹬就没气了。

这玩意,这么不抗揍?

我心里一疑,那红衣女孩就已经飘了进来,五指张开,露出黑利的指甲就朝我脸上抓来。

出手比我还干净利索。

我急忙后退,拉开弓步,手里的柳鞭猛地抽了出去。

红衣女孩也不避让,抬手一捞,把柳鞭抓在手里,用力一绞,把柳条在胳膊上缠了两圈,也把我往前拽了两步,直接跟她面对面。

见柳鞭对她造不成伤害,我急忙松手,抽出腰间的金钱剑,用力砍在她胳膊上。

不料她的胳膊坚如铜铁,金钱剑砍上去红线就崩断了,铜钱洒了一地,不过她胳膊上也嗤的一声冒出黑烟,嘴里发出一声痛叫,往后退了两步。

趁着她后退,我急忙把桃木剑抄在手里,斜跨了两步,捞起地上的黄九。

“孙子,你再装死,老子就把你扔她手里!”棒槌敲头都不死,刚才那一下对它来说不疼不痒。

我一吓唬,黄九白眼仁就往下翻,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眸。眼看红衣女孩又扑了过来,我也来不及收拾它,双手紧握桃木剑。

黄九落到地上,扒拉着我的裤子跳到我肩膀上道:“李小哥,这是山里来的厉鬼,赶紧把你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这些枯枝败叶没用!”

压箱底,那就只有兜里的七张黄符了。

不过凶成这样,想把符贴到她脑门上不是什么易事。

犹豫之间,红衣女孩又扑了过来。

见状我伸手就去抓黄九。比棒槌还硬的东西,对我来说也是压箱底的宝贝。

然而黄九早有防备,嗖的一声滑到我背后,跳到另一边肩膀上。

这一落空,红衣女孩也到了近前,獠牙一呲,一掌拍在我胸口上。

我像是被一堵墙撞到一样,直接就倒飞了出去。

红衣女孩紧跟其后,扑上来张嘴就咬我的脖子。

这他喵的不是厉鬼吗,怎么还学着僵尸咬脖子?

不过就在她扑上来的瞬间,我用桃木剑撑了一下,抬手就拍了一张符在她脑门上。

砰!

一声巨响,伴随着火光,黄符在红衣女孩脑门炸开,把她打飞出去。

眼看符有用,我提着桃木剑追上去,准备找机会再来一张。结果剑举起来,我才发现木剑焦黑如炭,烧得只剩半截。

手里没东西,我赶紧停了下来,黄九在我耳边大喊大叫的催促道:“用符,快用符。”

然而就这眨眼的功夫,红衣女孩一阵风就到了我面前,一把卡住我的脖子,拇指指甲朝着我的大动脉就划去。

黄九一看,张嘴喷出一口妖气,罩住红衣女孩的头脸。

恶鬼无智,但有执念,一下就被妖气迷惑住,掐着我脖子的手也松开来。

我趁机逃出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这红衣厉鬼怎么又是咬人,又是割脖子,完全没点鬼样。

难道山里的东西都这般有个性?

黄九的道行还是弱了些,也就十来秒的功夫,红衣女孩用力一甩头,妖气就被甩散,一双血红的眸子又直勾勾的盯着我。

黄九站在我肩膀上,小腿打颤的问我怎么办。

除了六张黄符,我手里的东西都对她都造不成实质伤害,一时间也有些怕了。

而且光着手把符贴在她脑门上,本身就是一件送死的事。

看着那獠牙利爪,我觉得还是离她远一点好。

然而我这样想,红衣女孩可不这样想,她嘴巴一张,一条猩红的舌头就从獠牙缝中射出,灵活得像一条毒蛇朝我卷来。

反应过来的时候,脖子上一凉,已经被缠了个正着。

站在我肩膀上的黄九也没能幸免,被那舌头一勒,整个贴在我脸上,对着我的耳边吱吱怪叫。

情急之下,我急忙去摸兜里的符,可不等手伸进兜里。红衣女孩舌头一收,人就到了我面前。

完了!

惊吓中,我的手更是不听使唤,半天都没有掏出符。

好在刚才黄九喷了一口妖气,让红衣女孩中了招,现在她有些记仇,阴冷的目光落到黄九身上,一把就掐住黄九的脖子,把它从我耳畔提了出去。

一瞬间,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红衣女孩拿住黄九,用力一捏。

黄九的身体顿时变长了不少,嘴里被挤出血水。

眼看着就要被捏成肉泥,黄九急忙把屁股撅了起来,我以为它要放屁,赶紧把头偏开。

结果它一双爪子在屁股上一阵扣,扣出一个拇指大小,白生生的东西。

我虽然被勒得喘不过气,但也是被这一幕震惊到了。

它那巴掌大的花裤衩,竟然有屁兜!

拿到东西,黄九是一点都不犹豫,反手就朝红衣女孩砸去。

一道金光爆出,整个屋内都被一个大大的“卍”字占据,红衣女孩一声惨叫,像破麻袋一样倒飞了出去,砸在门口地上,弹了弹才一动不动。

脖子上没了舌头,我一下软倒在地上。

黄九后怕的喘着粗气,爬过去把掉在地上的白色石头捡了起来,塞回屁兜里。

我就知道这孙子有底气,不然它那么怕死,怎么会为了一个人情就留下来。

毕竟人情,也得有命去收。

只是它掏出来的那玩意,威力也忒大了。

我没功夫问它,因为红衣女孩被砸飞后并没有散掉,而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似乎真不是鬼物。

我掏出一张黄符,走过去拍在她脑门上。

符没有变化,我奇怪的用手一摸,脸色一变。

地上躺着的,竟然是一具尸体。

我疑惑的看向黄九,“厉鬼,不应该是灵体吗?”

黄九一脸狐疑,爬过来用爪子探了探,眼神也是变得惊惧。

10

黄九眼中的惊惧,让我脑中灵光一动,急忙往后退,一直退到床边。

我刚站稳,红衣女孩直挺挺的就立了起来,眉心的符噗的化作一道火光。

这玩意是灵尸。

符纸镇不住。

通俗点讲,就是一具拥有灵魂的僵尸。

灵体出现的时候是鬼,灵体蛰伏的时候是僵。

如果灵体和成僵的尸体合二为一,那就是一种本不该存在于世的东西。

据说这是一种可以永生的邪术,将死未死的人趁着还有一口气,用邪法把身体炼成僵体,这样就可以让灵魂寄居,永世不灭。

类似的情况,我也只是听爷爷提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

那十万大山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惊骇中,我憋了一口气,用力的闭上眼睛,在睁开的时候,看见红衣女孩身上缭绕着一股透着腐朽的尸气。

我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揉了揉再看,依旧是只见尸气,不见灵光。

爷爷半吊子不假,不过多少也有点真材实料,我的灵眼就是他的杰作。

不过此刻,我有些怀疑是不是灵眼也出了问题。

红衣女孩站立起来,一张破碎的脸瞬间干枯,只剩一层紫青的皮肤贴着骨头,嘴里发出“呵呵”的声音,僵硬的朝我跳来。

我惊疑不定,忙问黄九:“你刚才砸她的是什么东西?”

黄九也认出了灵尸,身抖如筛,“佛,佛,佛骨舍利,我在山里挖洞,不留神进了一座古墓,墓主是一个佛家信徒,我在随葬品里找到的。”

舍利。

佛门圣物!

那看来是红衣女孩托大,出手时灵、体分开,不防黄九身上有佛门至宝,一下被灭了灵。

也是黄九和我福大命大,否则遇到完整的灵尸,别说佛门圣物,就是佛子来了也没用。

确定红衣女孩的灵已经被灭,我趁着她还没有蹦跶过来,跑出去把柳鞭捡回来,反手就抽了出去。

桃柳打鬼,这是常识。

但实际上最怕柳枝的东西,就是这山中老僵。

尸之所以成僵,就是因为多了一口气,而柳树刚好有净化气息的作用。

我手里的柳鞭一抽在红衣女孩身上,顿时嗤嗤作响,尸气散了不少。

黄九一看,惊异的问:“怎么回事,这个灵尸怎么那么弱鸡?”

我道:“它的灵刚才被舍利子打散了,现在只剩一具躯壳。”

黄九一听,见我又要出手,大喝一声道:“慢着。”

我被它吓了一跳,以为还有什么自己没看出来,停了下来。

黄九穿着花裤衩,六亲不认的跳到我前面,双手一伸道:“你往后退,让我来,刚才差点把你黄爷攥出来屎来,这个场子,黄爷我要亲自找回来!”

它那样子,尾巴要是再大点,活脱脱一个大尾巴狼。

都不用装。

灵体被灭,一具跳僵不足为虑。

我退到床边,看它表演。

佛骨舍利掏出来,黄九屁股又翘了不少,像弹玻璃珠一样,嗖的把舍利子弹了出去。

佛门圣物,那可不是随便说说,只是一下,红衣女僵身上就冒出火光,被打飞到院子里。

我这时才看清那舍利的样子,莹白如玉,应该是一颗指骨舍利,上面似乎还刻着经文。

黄九出手两次,第二次站起来的红衣女尸不仅被打散了尸气,身上也燃起了火焰。

僵尸本就枯槁,体内没有太多水分,如秋草遇火,不到两分钟就被烧成了灰烬。

黄九一脸嘚瑟,穿着花裤衩六亲不认的进来,结果一进门就看见我盯着它,立刻捂住屁兜,防贼一样看着我。

我本来想看看那佛骨舍利,毕竟没有见过。

但见它这模样,也不想让它小瞧,哼了一声,出院子看了眼,确定红衣女尸被烧得渣都不剩,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屋里,黄九已经盘膝坐在角落里,争分夺秒的吸收尸香。

天快亮的时候,尸香渐渐淡去,黄九睁开眼睛起身,凑到我面前问:“李小哥,你是不是能望气?”

“嗯!”我只是小睡了一会,脑子有些混沌。

黄九眼睛发光,盯着我道:“那你帮我看看,我最近有没有好运。”

望气,是风水和命理的根本。

爷爷说过,有了望气的本事,算命就不需要占卜打卦,风水布局也同样观气而行,无需测算推演。

听起来是很了不起的东西,不过我没有用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

黄九提起来,我也想试试,于是闭眼再睁,朝它天灵看去,发现有一团淡红色的雾气漂浮。

“最近两天,你有血光之灾啊!”我如实的说。

黄九翻了个白眼,不相信的道:“你小子肯定是唬我,你黄爷我吃得香睡得好,哪儿来的血光之灾。”

鉴于爷爷的不靠谱,我没有跟它争辩。

黄九嘴上说着,朝门口走去,嘀咕道:“就算有血光之灾,肯定也是因为你这个扫把星,我得离你远一些。”

说完,黄九趁我不注意,溜了。

其实昨晚它帮了大忙,今天我也不会强留它。

黄九走后,我索性爬到了床上,给女人测起了心跳。

测着测着就睡着了。

醒来已是中午,我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弄了更多的草木灰,把整个老宅的地都洒上。

至于风水局,我懂。

奈何布局需要不少东西,一时半会也找不来。

否则布一个风水局,应该能完全的掩盖尸香。

弄完草木灰,太阳也快落山了。

我心又悬了起来。

自从女尸从棺材里出来,我最害怕的就是天黑。

不过一山不容二虎,那十万大山里的东西不太可能接连的跑这里来。

但不管怎么说,下一次我恐怕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当天晚上,尸香被草木灰掩盖了不少,黄九也没来。

估计是我的话让它心里刺挠,躲家里不出门了。

我连给女尸测心跳都没了兴致,睁着眼睛守在屋内。

直到山下的村子里传来鸡叫声,我才松了口气,准备爬上床睡一会。

顺便,再给女尸测一下心跳。

结果我手才伸进黑布下面,屋门就被推开,黄九穿着花裤衩,脖子上吊着一根麻绳,挂着一只小胳膊,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我赶紧把手从黑布下抽出来,定睛打量着它。

它不仅腿和胳膊缺了,胸口的白毛也少了一撮。

这是准了?

11

我看着进门的黄九,忍不住笑出声,“呦,九爷,才一晚不见,你这是咋了?”

黄九幽怨的看了我一眼,“昨晚夜黑,不小心从田埂上摔下去了。”

这借口找得。

黄鼠狼摔跤,我都快信了。

听过女人里有母老虎,想不到这黄皮子里也有母老虎。

看来天下公的都是一个命。

我弯腰扶着它,给它摆了个椅子。

黄九坐下时扯到筋骨,疼得龇牙咧嘴,坐正后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舒服了。

“呦,九爷,你这脑袋被谁挠了,冒血了。”我扒拉着它头上的毛,阴阳怪气的问。

黄九斜看了我一眼,见我笑盈盈的,明白过来我在揣着明白装糊涂,火冒三丈的蹿起来。

不料动作太大,又扯到了胯子,疼得倒抽冷气,一瘸一拐的坐回去道:“你小子也别嘚瑟,再过五天,我瞧你能比我好多少。”

说起这事,我拉了个凳子坐在它边上问:“九爷,你跟我说说,五天后她会咋样,醒过来,还是……”

黄九尖嘴张了张,偷摸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女尸,“她不让说,我也不敢胡说,不过那十万大山里隐藏着很多秘密,有些东西说出来能吓死人。”

不让说?

想起前天它正准备说,女尸突然就坐了起来。

那是警告?

要真是这样,且不是说女尸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想到这,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些天,我可没少给她测心跳。

看着黄九的惨样,我琢磨着是不是也要提前跑路。

黄九斜靠在椅子上,哼唧了两声道:“小子,我昨晚帮了你大忙,你是不是该弄点吃的给我补补身子?”

立了功就是不一样,称呼都变了。

不过这会儿我身边少个伴,也不敢跟它计较。

聊了一会,我才确定黄九的确是被老婆打了,现在是离家出走,准备在我这里窝几天。

我求之不得,立马就起身,说回家给它捉只鸡。

一提到鸡,黄九眼睛贼亮,迫不及待的吧唧了一下嘴巴,催着我快去快回。

我笑着出门,心里悬着的大石头落了一半。

黄九身上有佛骨舍利,百邪不侵。

重要是它老婆回来了,能把它揍成这样,肯定是个狠角色。

我把黄九留在这里,真出了事,它家里那位不可能不管。

毕竟老话都说了,打是亲,骂是爱。

下午,家里没人。

我到鸡圈里抓了一只大公鸡,顺带又装了一麻袋灶灰背上山。

黄九看到大公鸡,一瘸一拐的跟到院子里,在一旁指挥着我杀鸡放血。

知道黄皮子喜欢吸鸡血,我用碗装了递给它。

喝完鸡血,黄九一脸享受。

炖上鸡肉,我把家里背来的草木灰又在地上铺了一层。

黄九坐在椅子上看着,“李家小子,你搞这些防得了山里的东西,可防不了人。”

我听它话里有话,抖完袋子里的草木灰,坐到它旁边。

黄九也是打开话匣子,说了不少见闻。

原来道门世界真的存在,里面不仅有茅山,还有各种各样的门派。

我闻所未闻,听所未听。

黄九还说这些年,其实每年都有牛鼻子进那十万大山,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不过几年下来,它只看到有人进去,从没有看过有人出来。

大概的意思,就是那些进去的人都死在了山里。

我听得唏嘘,问它有那么多人进去,这十多年来我怎么一个都没有遇到过。

黄九翻了个白眼,用没有见过世面的眼神看着我,“那些进去的人可都是大人物,来无影去无踪,你一个凡人,能见到才怪了。”

道家术法博大精深。

这我相信。

但要说来无影无踪,还凡人……

我就不信了。

那些人,应该是偷偷摸摸进的山。

黄九说我防不住人,指的也就是这一类人。

我刚放松的心情,顿时又紧张了起来。

黄九这时抽了抽鼻子,用没受伤的爪子推了我一把,“肉香了,去看看是不是熟了。”

我见黄九是真的知道不少事,赶紧把鸡肉端了上来。

吃开心了,它又跟我说了不少山里的事,只是每次问起女尸的来历,它都是讳莫如深,让我别打听,说既然拜过堂,也许会有一段不错的缘分,我把握好了会有不一样的未来。

同样的话,爷爷也和我说过。

只不过这段婚姻算是强扭的瓜,还有些趁人之危。

她醒来,或许会是另一种结局。

不过听完这些,我保护她的想法更强烈了。

并不是为了什么机缘,也不是为了给爷爷一个交代。

只因为我们拜过天地,我只想把自己该做的,应该做的,做好。

黄九吃了个肚皮滚圆,给我出了个馊主意,让我趁着这几天把那女人给办了。

到时候一日夫妻百日恩,好说话一些。

我给了它一个大大的白眼。

倒不是我清高。

主要是我不会。

吃饱喝足,外面也是夕阳西下。

又一个夜晚即将来临。

我收拾了锅碗,把昨晚散落的东西整理了一下,这时有只小黄皮子突然钻了进来,跑到黄九面前叽叽咕咕了一会,看了我一眼,转身就又跑了。

小黄皮一走,黄九的眼神就变得凝重,喊了我一声道:“小李子,你怕是得给你媳妇挪个地方了,刚才我崽子过来,说山里来了两个牛鼻子。”

我眉头微皱,它这是尾巴翘上天,没大没小,都喊上小李子了。

不过看在它给我传递消息的份上,我暂时压了怒火。

回头再收拾它。

同时也不解的问:“道士不应该都是正派吗,遇到这种事,他们不是应该出手帮我?”

黄九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眼床上的女尸。

我一下就明白了。

黄九又道:“好人坏人,看的是人不是职业。有些牛鼻子坏起来,比普通人还要可怕。”

道理的确如此,只是这荒山野岭,让我搬哪儿去?

回山下,我又怕连累我爹妈。

黄九见我纠结,出主意道:“离这里不远有个山洞,要不你暂时去里面避一避,空间封闭,也好遮盖丹香。”

我犹豫了一下,有个山洞总比露宿山野好。

12

女尸不重,也就四十来公斤,但压在我小身板上还是让我有点吃力,走不了田间地埂。

上山的路大多又是杂草丛生,踩踏过后多少都会留下痕迹。

好在黄九喊来了它的徒子徒孙,我背着女尸和瘸腿的黄九在前面走,七八只小黄皮子就跟在后面,把踩踏的杂草扶起来,尽可能的抹除我们的痕迹。

山洞也不远,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山崖下,黄九指路,很快就找到了比较隐蔽的洞口。

我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观察了一下里面的气息,感觉正常才背着女尸进去。

山洞不深,也就十来米。

我找了个平坦的地方,清理了石子,铺好带来的席子,上面加了一块干净的床单,这才把女尸放在上面。

这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黄九遣散了徒子徒孙,把佛骨舍利埋在洞口,用来遮挡尸香。

见它如此,我眉头微皱。

如果说一只鸡,或者两个人情就让它如此大献殷勤,我不太相信。

这畜生,肯定有所图。

布设好,黄九就道:“小李子,以牛鼻子的本事,肯定能寻到老宅,不如你下去探探风?”

“你不去?”

我平静的问,手却暗自摸上了腰间的口袋。

里面,是剩下的六张黄符。

先不说它有没有歹意,它那没见过的老婆,就让我很不放心。

只有黄九待在我身边,我才会离开女尸。

现在只要它说不去,我立刻就会扑上去弄死它。

黄九没看出我的心思,低头看了看瘸腿,无奈的道:“你瞧我这样子,去了也是添乱。”

“我背你!”

我给它最后一个机会。

黄九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单腿单脚爬上了我的肩膀。

我暗自松了口气。

为了方便跳山地土埂,我没有带太多东西,兜里只揣了黄符,还有一把金钱剑上掉下来的铜钱。

借着月色,我翻地埂摸回了老宅附近,找了个土坡,趴在上面。

这一守,就守了一个多小时。

我心里惦记着女尸,有些想回山洞。

但黄九劝我道:“再等等,他们要是奔着你媳妇来,知己知彼,也好克敌制胜。”

我一想也有道理。

提前有个了解,应付起来会容易不少。

晚上九点多,小道上才出现一老一少。

黄九担心我看不见,小声介绍情况。

我低声道:“我看得见。”

黄九诧异的看了我一眼。

动物的五感高于人类,它能看见不奇怪,可我就算有灵眼,也不可能有夜视能力吧?

它有些无法理解。

不过有些事,我和家里人都没有说过,更不会和它说。

只能说我爷爷是时运不济,没有得到下卷。

否则他就不是半吊子了。

黄九见我似乎真能看见,又准备转述他们的谈话。

我也打断它道:“安静点,我能听见。”

嘶!

黄九抽了一口冷气,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问:“你小子哪学的本事?”

“都跟你说了,就算是茅山道士见了我爷爷,那也得跪下来磕头!”茅山既然真实存在,我这个牛皮也就能继续吹下去。

黄九似信非信,沉默着不再说话。

此刻那一老一少已经到了老宅门口,一进门,他们就看到了院子里撒的草木灰。

老头蹲下来抓了一撮,在鼻子前嗅了嗅道:“有尸香的味道,看来有人抢了先,还懂点东西。”

少年十七八岁,听了老者的话,不屑的道:“师父,不过是一些乡野手段,上不得台面,估计也藏不了太久。”

老者没有反驳,赞同的点了点头。

我听着很不舒服,上不得台面?

等我学了下卷里的东西,看你嘚瑟。

不过那下卷,我看了几天都没看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学会。

心里多少也有些懊恼,有点想爷爷。

他要是在,肯定能教会我。

想想,自己和有门派的人比起来,还真的就是一棵无根的草木。

老者很心细,屋里屋外看了一圈就断言道:“人没走多久,不会走太远,夜深的时候尸香会再次溢散,我们寻着香味就能找到人。”

老者说着,拿出一个类似罗盘的东西道:“超儿,你拿着寻尸盘守在这里,测到尸香千万别单独行动,等我来了再说。”

少年从老者手中接过东西,问道:“师父,你要去哪?”

老者道:“我到村里转转。”

我暗自庆幸提前把女尸安置在了老宅,至于家里,我回去抓鸡的时候,已经闻不到半点尸香了。

否则这老头一去,肯定能寻到线索,指不定会刁难我爹和我妈。

老者一走,院子里就只剩那少年。

他搬了个椅子坐在院门口,盯着手里的寻尸盘,在等着尸香的出现。

我低声问肩膀上趴着的黄九:“你能用幻术控制他不?”

黄九琢磨了一下道:“老的不行,小的应该没问题。不过要靠近他五步之内把握才大。”

五步!

问题应该不大。

黄九反应过来,拽着我的衣领问:“你小子想干什么?”

“干什么?”我嘿嘿一笑:“当然是抢他手里的寻尸盘了。”

他们既然是冲着女尸来,我也就不客气了。

黄九一听,警告我道:“小子,你可别给我惹事,得罪了这些大门派,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我道:“不抢了那寻尸盘,你就能保证尸香一点都不会溢散出来?寻到我们,你觉得又会有好下场?”

黄九不说话了。

我知道它担心什么,问它道:“我老婆要是醒了,你觉得这些门派里的牛鼻子能奈何得了她?”

本来只是试探,结果黄九一听,比我还兴奋,舞着爪子道:“他娘的,干了!”

我眉头微皱,心里盘算着后面这几天里,是不是要讨好一下女尸。

这样等她醒来,就算不念旧情,也会念一下拍马屁的苦劳,捞点好处。

黄九有些迫不及待,不停的催我。

人和人接近五步不难,也就是打个招呼的事。

可现在这个时间点上跑去打招呼,难免会让他起戒备心。

一旦有了戒心,黄九的迷惑之术未必有用。

刚才觉得简单,细算起来,刚才是有些草率了。

13

我琢磨半天,看了黄九一眼,讨好的道:“九爷,要不把你的徒子徒孙喊来帮个忙?”

“干什么?”黄九警惕的看着我。

我嘿嘿笑道:“让它们配合我演一出戏。”

“让它们朝那小道士跑,我在后面追,这样就算小道士警惕性高,也会因为场面混乱而分心,到时候给你制造出手的机会。”

“不行!”黄九把脑袋摇成拨浪鼓,“太危险了!”

我道:“你那些徒子徒孙都还没有成精,面对几只普通的黄……仙,小道士肯定懒得出手!”

黄九坚决地摇头。

我板起脸道:“九爷,丹香对你修行有帮助吧?以后我家里你随便进,如何?”

黄九嗤鼻冷笑:“得了吧,你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给我开空头支票。”

我摸了摸鼻子道:“你要是这样想,我也就没辙了。不过如果你帮了这个忙,以后有事,咱们两家人可以相互照应。”

几天下来,我也明白一个道理,孤木难支。

比起人的尔虞我诈,把欲望写在脸上的黄九更能让我放心。

黄九小眼珠子一转,“两家人相互照应?”

“嗯!”

黄九道:“说话算话?”

我有些不高兴了,“你这话说得,我啥时候骗过你?”

黄九咕哝道:“人都还没醒,谁说得准。”

我沉默了。

话说到这份上,只能它自己衡量了。

犹豫了几分钟,黄九仰头,发出几声叫声。

背靠深山老林,这声音倒也不突兀。

不一会,四只小黄皮子跑了过来。

我看了下,它儿子不在里面。

黄九挂着一只爪子,瘸着腿人立而起,比手画脚的吱吱半天,四只小黄皮子心领神会,警惕的看了我几眼,转身就朝着老宅跑去。

“九爷,抓稳了。”我提醒了一声,从土包后面站起来去追小黄皮子,嘴里骂着:“该死的黄皮子,敢偷老子家的鸡仔,看我不打死你!”

骂的同时,我不断捡石头去砸。

我一出声,院子里坐着的小道士就警惕地起身。

十几米的距离,四只黄皮子很快就跑到了院门外。

看见小道士,它们有些惧怕,停了下来。

我眉头微皱,扔了一块石头过去。

这一次,我是真的打了。

四只小黄皮受惊,慌不择路地绕过小道士,冲进了院子里。

我也想追进去,但小道士一个错身拦住我,眼神非常的警惕,手也按向腰间的黄色挎包。

计划有些跟不上变化,我只好停下来,诧异的道:“咦,你是哪儿来的外乡人,别挡着我的道,我今天非得扒了它们的皮。”

小黄皮子被我的话吓到,在院子里乱蹿。

小道士一言不发,上下打量着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要玩砸。

迟疑了一下,我侧过身挡住背后的黄九,手里的小石头朝着小黄皮子砸去,想分散小道士的注意力。

被砸中的小黄皮发出一声惨叫,那声音跟之前听到的不一样,如同一个小孩在叫。

我都惊了。

这些小家伙,长时间听黄九说人话,也跟着学了个皮毛,受惊之下口不择言了。

小道士也被勾起好奇,回头朝着小黄皮子看去。

我猛地喊了一声道:“九爷,就现在。”

话音没落,我就一把摁住小道士伸在挎包里的手,不让他抽出来。

小道士一惊,但这时黄九已经从我肩膀上冒头,一口妖气喷了出去,覆盖住他的头脸。

名门正派,的确是有点本事和能耐,小道士的反应很快,才被妖气笼罩第一时间就准备咬舌尖。

道家弟子能把道气逼到舌尖,一口舌尖血号称真阳溅,杀伤力十足。

小道士的这个年纪,应该还是童子身,威力会更大。

刚才我在暗中观察,小道士腹部有金光浮现,那应该是道气。

他这一口真阳溅要是喷出来,黄九不仅妖术被破,恐怕还会被重伤。

情急之下,我一把捏住他的下巴,不让他的嘴巴闭合。

而此时黄九的妖术也迷惑住了他的魂魄,小道士挣扎了一下眼神就变得呆滞。

见状,我松开双手,抄起一根木柴,一棍子闷在他后脑。

小道士哼都没哼,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黄九看得头皮发麻,咧着嘴问:“李小哥,你这是跟别人的脑袋有仇啊!”

它这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称呼都变了。

不过现在不是我嘚瑟的时候,那老道随时都有可能回来,他小腹的金光,可比小道士亮得多。

我迅速抢过小道士手里攥着的寻尸盘,转身就准备回山,但余光扫到小道士腰间的挎包,又停了下来,把挎包也取下来背在自己身上。

黄九也乘机遣散了小黄皮子。

出了老宅,我一刻都不敢停留,翻着田间地埂朝着山洞跑去。

途中我还拖了一些干树枝,回到山洞后把洞口做了简单的遮掩。

做完这些,我才靠在岩壁上,大口的喘气。

黄九一瘸一拐,迫不及待的扒拉着我抢来的挎包。

从里面掏出了一沓黄符,我数了一下,足足二十张。

爷爷收集了一辈子也才弄到七张,像宝贝一样藏着掖着舍不得用,结果人家一个小道士身上就有二十张。

野草,果然比不过花坛里的名花。

看清差距,我有些忧伤。

黄九随即又扒拉出一把金钱剑,入手就知道是好货。

爷爷那把跟它比起来,就是破铜烂铁。

我用手擦了擦,直接就别在了裤腰上。

“咦!”黄九惊了一声,从包里拿出一块玉牌。

看清上面的字,黄九咧嘴抽了口冷气道:“咱们这次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崂山派。”我有些惊讶

黄九闲聊的时候说过这个门派,那是可以和茅山相提并论的一个大派。

想不到这么大的门派,也会涉足这穷山僻壤。

至于对方会不会善罢甘休,我并不担心。

因为就算我不抢他们东西,他们也会找上来。

我正收黄符的时候,洞内就飘出了淡淡的丹香。

又来了。

我一阵头大,放在一旁的寻尸盘也发出淡红色光芒,中间的指针转动,指向那女人的位置。

见这东西如此灵敏,我也是暗自庆幸先下手了。

不过下一秒,我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玩意,可是寻“尸”盘。

14

寻尸盘从字义上理解,应该是用来定位僵尸的法器。

我爬起来,拿着寻尸盘朝着女尸的位置走去。

随着靠近她,盘面的光就越亮,都快照得能够看清周围的山石了。

我虽然一直称她女尸,但打心眼里,我还是希望她不是。

其中情愫,我也说不清是什么。

黄九瘸着腿跟上来,“还好我们抢了这玩意,不然真躲不过那老道。”

我没有搭话,盯着手里发光的寻尸盘问:“她真的是僵尸吗?”

黄九察觉我的心思,说道:“今晚一过就只有四天了,你急个啥,到时候她醒了不就知道了。”

也是。

我看着黄九,心里一下就舒畅了不少。

这是个无利不早起的主,相信不会蠢到跟一具僵尸要人情。

为了让自己心安,我把寻尸盘放在女尸的脑门上。

除了发光,寻尸盘并没有别的不良反应。

看来是我多虑了。

要是僵尸,她也不可能那么软乎。

想到软,我眼睛就不受控制的落在她的心口上。

不过很快,我就把帮她测心跳的想法摁了下去。

今晚能不能躲过老道还是个未知数,不该沉迷于这种小事。

黄九把包里的东西整理出来,道家物品它用不上,我也不客气,全都收了。

至于那块刻着“崂山”的木牌,还有小道士绣着阴阳鱼的黄色挎包,我全拿到山洞深处,挖个坑埋了。

弄完这些,我去洞口看了下。

佛骨舍利不愧是佛门至宝,丹香都被拦住,没有泄露。

见丹香散不出去,我索性在洞口扫了一块平地,把女尸背了出来。

正在吸丹香的黄九不解,问我道:“小子,你这是要干啥?”

说着,它也一瘸一拐的跟了上来。

“洞内没别的出口,老道要是找到这里,我们就成瓮中之鳖了。”我把自己的担忧说了。

黄九用爪子拍着胸口道:“放心好了,这山洞的位置隐秘,村里的人知道的都少,更别说两个外乡人了。”

话是这样说,但小心一些总没错。

四天,可不是那么好挨过去。

黄九也走出了山洞,确定尸香没有溢散,这才回来找了个角落盘膝打坐,继续吸收丹香。

折腾了一天,我也有些疲惫。

坐在女尸旁边,透过洞口树枝缝隙观察着外面,余光却盯着黄九,它的小腹随着呼吸起伏,有一团拳眼大小的绿光跟着忽暗忽明。

那就是丹田?

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回想着下卷书里的内容,学着黄九吐息。

然而尝试了很多次,体内都没有变化。

就在我准备放弃睡觉的时候,突然发现吸入体内的丹香又和上次一样,变成了一股暖流。

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我身体不能动,只能任由它在体内乱窜。

但现在我的身体能动,欣喜之下,急忙憋了一口气,想把那股热流逼进丹田里。

按照下卷里关于练气部分的说法,只要气息能够在丹田内聚而不散,那就完成修炼的第一步聚气。

聚气以后,我就随时可以调动那股气,用来催动符箓道器,可以做非常多的事。

然而我憋了半天,眼看着气息都凝聚在了小腹,可就在这时,那股气突然失控,拼命的往下蹿。

我猛地夹紧双腿,可还是来不及阻止,只听一声尴尬的声音响起,体内顿时变得空荡荡。

终归,还是个屁!

不过我也看到了希望,不想就这样放弃,最后和爷爷一样,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嘲笑中。

山中草木又如何,一样能成长为参天大树。

然而就在我给自己加油打气,信心满满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个轻飘飘的声音道:“蠢货!”

“谁!”

我猛地睁开眼睛,汗毛倒竖,全身紧绷。

扫视一圈,黄九依旧在角落里吞吐,两耳不听周围事。

我目光落到女尸身上。

回想起来,那声音略带冰冷,却柔软甜盈,是个女孩子。

而这山洞里,就只有她一个母的。

只能是她了。

但骂我蠢货是几个意思?

看不起我?

我有些难过,不过更多的是不爽。

她就是典型的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我要是同那小道士一样有个师父引路,用得着在这里折腾?

见她眼睛还睁着,我生气了的摸出两个铜钱盖在她眼皮上。

想想还是不解气,又捡了两片叶子揉碎,把她耳朵也堵上。

让你偷听,让你偷看。

我让你变成瞎子聋子,你又能把我咋样?

看着自己的杰作,我心里的气消了不少。

跟我斗,你也不想想现在是谁当家做主。

得意一笑,我继续盘膝打坐。

天快亮的时候,体内的气息还是乱窜,我一松,顿时烟消云散。

不过就在我失落的时候,发现小腹里留下了少许的气息。

虽然小得可以忽略不计,但对我来说无疑是看到了曙光。

丹香散去,黄九也长吐一口气,睁开眼睛站起来。

我发现经过一晚,它脑袋上的血痕都已经结痂,挂着的小胳膊也能动了。心里震惊不已。

看来体内有气,连伤口的恢复速度都加快了。

黄九走到洞口,看见女尸的眼睛上盖着两个铜钱,耳朵还被堵了,震惊的看着我道:“我滴个活祖宗,这是你干的?”

我得意的扬了扬下巴,“怎么了?她是我老婆,我想怎么弄就怎么弄,你有意见?”

黄九表情怪怪的看了一会,感慨的道:“后生可畏啊!”

黄九说话的时候,我眉头突然一皱。

它的头顶,盘旋着一股死气。

我能看到别人身上的气息,却看不到自己的气息。

这和医者不自医是一个道理。

但现在黄九和我在一起,它头上有死气,我身上恐怕也有。

而且这股死气昨天还没有,现在出现,恐怕是跟昨晚的事有关。

我紧张的道:“老黄,你出洞外,离我远一些。”

黄九有些不解,不过还是照我说的朝着洞外走去。

一出山洞,黄九头上的死气一下就散了。

我脸色大变,急忙爬起来收拾东西。

15

黄九也被我的样子给吓到了,跑回洞里问我出什么事了。

我慌归慌,脑子还算清醒。

现在要是实话实说,黄九肯定扭头就跑。

稍微一想,我紧张道:“老黄,不,九爷,你现在是我爷,麻烦你离我远一点。”

黄九困惑、惶恐,不安的看着我。

我装作很急,推了它一把道:“你身上死气沉沉,今日必死。九爷,看在我让你吸了几天丹香的份上,求求你老放我一马。”

黄九一听,全身的黄毛都炸开了。

眼珠子瞪得滚圆,“小李子,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我慌张的背起女尸,甩开它道:“我哪有心思跟你开玩笑,我琢磨着应该是昨晚得罪了崂山的道士,他们再坏也不至于杀人,这样一来只能把怒气撒在你身上了。”

黄九一听这话,跳过来紧紧抱着我的裤腿,“李哥,昨晚我可是为了帮你,这时候你可不能不讲义气!”

“义气?义气有个屁用,你赶紧给我起开,别跟着我。”我蹬了蹬腿,黄九全身绷直,死活就是不撒手。

“李哥,昨晚要不是我舍生忘死,你老婆现在早就落到那牛鼻子手里了,你做人可不带这样的过河拆桥!”

黄九都快哭了。

我被它的话触动,掏心掏肺的道:“九爷,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你看我就这点本事,想帮也帮不上,要是你能再找个帮手,我李阳就是拼了这条命,肯定也得帮你。”

黄九一听帮手,愣了一下,随即一拍大腿道:“瞧我这都给你吓懵逼了,我们去我家,我老婆回来了,那牛鼻子就算找上门也不敢放肆。”

我一看它上了套,暗自松了口气。

不过还是装作为难的道:“算上你老婆,应该勉强能斗得过那牛鼻子了。”

黄九提到自己老婆,眼里除了忌惮,还有少许炫耀,见我质疑,拍着胸脯就道:“你放心,有我老婆在,你只要破了一些针对我们的手段,别说是一个崂山牛鼻子,就是十个牛鼻子都奈何不了它。”

牛皮吹得越大,我越是心安。

我故意纠结得像是在便秘。

几秒后才咬牙道:“那行,事不宜迟,你赶紧带路,我们现在就走。”

黄九是真的被我吓到了,一路上腿都不瘸了,要不是担心我会半路跑了,它恨不得一下就窜到家里。

女尸四十多公斤,背着她我也是气喘吁吁,顺着峰脚翻了几个山包,前方就是十万大山的边缘,参天巨木随处可见。

这里,一直被附近的村民视为不祥之地,诡异传说数不胜数,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进去。

可我现在也没有选择的余地,而且听黄九提过几次,它们家没有在大山深处,只是盘踞边缘。

但才走了几步,眼前就出现了一些墓葬,单看墓碑就知道是有些年头的老坟。

越往里走,出现的坟堆规模也就越大。

走了一个多小时,黄九终于在一个墓葬群前停了下来。

“老婆!”黄九压低嗓音,温柔的对着墓群喊了一声。

我松了口气,终于是到了。

再走下去,腿都要断了。

而且到了这里,黄九头顶的死气就变成了红气。

也就是说,它暂时死不了,只会有血光之灾。

比起被它老婆打,微严会重一点。

心里放松下来,我气不过的在女尸屁股上拍了一下。

正准备数落她两句的时候,一块倒塌的墓碑后面,突然冒出一张清秀的姑娘脸。

乍一看,我还以为是个大头娃娃。

然而等那大头娃娃跳上墓碑的时候,我惊得嘴巴都合不拢,手无意识的一松,女尸吧唧一声掉在地上。

倾倒的墓碑上面,站着一个脑袋是人,身体却是黄皮子的……怪物。

黄九一看到那“怪物”,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双手抱着“怪物”的大腿,哭嚎道:“老婆,你可要救救我啊!我不想死。”

黄九的老婆用一双灵动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突然一脚把黄九踹飞数米,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我骂道:“你这个蠢货,怎么把人类带到家里来了。”

我此刻后背全是冷汗。

想不到山精野怪,真的能够化形。

黄九的老婆,还化了一半。

这牲口能娶到这么个老婆,也是祖上烧高香了。

不过……

就是有些窝囊。

黄九被踹飞后,一刻都不停留,爬回它老婆身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把前因后果都说了。

我心里忐忑不已,化形一半,那是真的开了灵智,我糊弄黄九的那些话,未必糊弄得了她。

果不其然,听完,黄九又被她老婆踹飞数米远,被骂了三遍蠢货。

见状,我不等黄九老婆开口,主动上前,讨好的拜了一拜道:“大仙息怒,小的是江口村的李阳,因为一些事得罪了崂山的牛鼻子,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

黄九这个耙耳朵,关于我的事,它应该早就吹过枕边风了。

甚至于它出去找我,都有可能是它老婆默许。

所以我也没有详细的说,把地上的女尸扶起来靠在怀里道:“我也给不了什么许诺,不过听黄九爷说我老婆来头不小,现在她正处于危险期,大仙要是能帮这个忙,我保证将来一定报这个恩情。”

我把老婆两个字说得特别重,只有这样,才会让它觉得我的话有分量。

黄九老婆听了,一张清秀的人脸上阴晴不定。

黄九这时又爬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根金灿灿的烟枪,讨好的递给他老婆。

接过烟枪,黄九立刻殷勤的帮忙点上。

我也不知道它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把女尸抱起来道:“大仙要是不想帮这个忙,我走就是。”

这一刻,我是真的下定决心离开。

因为有些时候,强人所难也需要有实力。

黄九老婆真不帮忙,我也没有本事强迫它。

反而是把它惹毛了,我可能连回去的这片丛林都走不出去。

既然如此,不如早点离开。

至于女尸,我就算拼了命也会护她。

16

黄九也算够义气,知道我骗了它,可是看到自己老婆不出声,还给我出主意道:“李小哥,要不你带着你老婆往山里跑,深山老林,那牛鼻子想找到你也不容易。”

“谢谢黄哥!”

我之前喊它黄爷、老黄多少都带着点调侃,但现在,我是真心的叫它一声黄哥。

黄九也能听出来,卑微的看了眼它老婆,看着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不过它的话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女尸是从深山冲出来的,进了山林,她或许能够活命。

至于我自己……现在也想不了太多。

见黄九老婆迟迟不表态,我背上女尸就朝着大山深处走去。

走了两步,黄九老婆突然喊道:“慢着。”

我停下来。

黄九老婆吐了一口烟气,看着我背上的女尸道:“她现在这个样子,你进了深山也未必逃得过。”

我一听有余地,眼巴巴的看着它。

黄九老婆犹豫了一下,问我:“刚才你说的话算得数不?”

“自然!”

不知道为何,听着它说这话,我总感觉自己才是被算计的那一个。

但现在也想不了那么多,只要能保女尸四天,算计就算计了。

何况它们一家子没有想过害我的命,只是想从女尸身上捞点好处。

黄九跪在老婆面前,眼眨眼眨的,都没有抱大腿,结果还是被它老婆踹了一脚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带李小哥进家门。”

我感觉黄九是被它媳妇踹憨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急忙招呼我。

这意思,是愿意帮忙了?

我急忙放下女尸,让她靠在我双腿上,起身道:“李阳,谢过大仙。”

黄九老婆摆摆手,吐了一口烟道:“什么仙不仙的,李小哥叫我黄仙儿就行。”

爷爷说过,算天算地也算不过人情债。

我明白黄九老婆的想法,顺着它的意思道:“要是不嫌弃,我就斗胆喊一声仙儿姐。”

山中精怪,大多心高气傲,自称为仙,即便是接触了普通人也是高高在上,不仅上供台,还不得有差池。

东北五大仙家地位那么高,也就是这么来的。

然而黄仙儿听我喊它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几分满意。

可见女尸的来头有多大。

不过她和我拜过堂,月老跟前立了牌,有天地为证,再大的来头也得给我暖被窝,要是醒来会喘气,还得帮我生个大胖小子。

想着,我都忍不住要偷偷乐呵。

黄九引路,我背起女尸跟了上去。

黄仙儿所谓的家,实际上就是一座地下的古墓。

墓里的东西都被清空,里面有床铺,还有一些简陋的家具。

摆设简单,却和普通人家无异。

可见黄仙儿半化形后,生活习惯都变得和人差不多了。

不过墓穴终归是阴地,有些潮湿和晦暗。

偏室里,我见过的几只小黄皮都在。

黄仙儿对待这些小黄皮子的态度和黄九明显不同,黄九只疼爱其中一个,黄仙儿却是对所有的小黄皮子都很溺爱。

我看了眼眼神幽怨的黄九,心里清楚这里面肯定有故事。

再看它的时候,感觉它头上的那道血光都有些绿!

好奇归好奇,人家的家事我也不好点破了去问。

黄仙儿把小黄皮子都集中在一起,挨个摸摸头,最后对着体型稍大的一只道:“天儿乖,带着你弟弟妹妹回姥姥家住几天。”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是拔出萝卜带着泥,跟脚大得很。

当初我要是手贱,现在恐怕都躺棺材里了。

小黄皮们很不舍,不过在黄仙儿的训斥下,很快就由哥哥带着出了古墓。

黄九见我怪怪的看着它,尴尬的笑了笑。

见黄仙儿打发走小黄皮子,我急忙把小道士身上抢来的东西都放在地上道:“仙儿姐,你看看,能用上的都拿着。”

“不急!”黄仙儿抽了口老烟,那架势,没有个五六十年练不出来。

我心里略微一沉,难不成她还有条件?

果不其然,黄仙儿接着就道:“这些本就是道家法器,用来对付他们没用。倒是你身上有一样东西,可以让我避开他们的道法。”

我全身上下,值点钱的都拿出来了。

难不成她知道那本下卷的存在,想要借机索要?

我看向女尸,暗自叹了口气,罢了,黄仙儿只要肯帮这个忙,给它就给它了。

黄仙儿见我不说话,接着道:“我要一滴你的中指指尖血,有了这滴血,牛鼻子的道术对我就没用了,斗他不成问题。”

我听到这话,顿时松了口气。

指尖血,别说一滴,十滴都行。

我掐着中指,放进嘴里就准备咬破。

黄仙儿忙道:“不急,牛鼻子寻到这里,再快也是晚上的事了。”

动物都有领地意识,黄九之前吹牛说方圆百里它说了算,其实说的应该是黄仙儿。

它说到晚上,那现在就不会有事。

黄仙儿把黄九手里的佛骨舍利要去,放在女尸身侧,然后躺在一把小号的太师椅上,悠闲地抽着老烟。

我背了女尸一路,也是疲倦不堪,本想休息一下,奈何黄九很是热情,端了一些吃食出来,有肉有酒。

不过这些东西来历不明,我不敢乱吃,只是挑了几个认识的水果充饥。

吃完东西,黄九化身泥腿子,过去给它老婆捶腿,我也偷得几分闲,闭着眼睛休息。

下午的时候,它们两夫妻一同出去,没跟我打招呼。

我有些紧张,但想想都到这份上了,我也只能赌它们不会卖我。

差不多两个多小时,黄九和黄仙儿一起回来。

黄九进来就一脸兴奋,“小李子,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方圆几里我老婆都做了布设,那牛鼻子进来了够他喝一壶。”

我赶紧起身,对黄仙儿表示感谢。

黄仙儿摆摆手,客套的说了句让我不要见外,又躺回小号的太师椅上。

黄九在它老婆面前,那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端茶递水,像极了太后身边的小太监。

傍晚的时候,我有些坐不住了,来回的在墓室里走动,几次想开口,但看见黄仙儿闭目养神,又不好意思去打扰。

就在我忍不住要上前的时候,黄仙儿突然睁开眼睛,一脚踹开黄九,“来得真快!”

我心里一紧,听它语气,似乎是中午的布设都被破了。

17

黄九灰溜溜的从地上爬起来,模样惨兮兮的。

要是平时,我或许会替它说几句话,毕竟黄仙儿的做法有些过了。

特别还是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

但现在这种情况,我觉得还是少说话为妙。

黄仙儿吐了一口老烟,放下手中烟杆,带着几分娇媚的道:“李阳小弟,姐姐可要借你的阳血一用了。”

我差点听成一血,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模样,要不是它下半身还是黄皮子,我都要以为遇到的是狐媚子了。

我掐着指尖,忍痛放在嘴里一咬,挤出一汪血水。

黄仙儿见状,把它那小一号的脸凑了过来,笑盈盈的道:“李阳弟弟,麻烦你把血点在姐姐的眉心哦。”

说实话,我有些尴尬。

特别是黄九就在旁边。

我不自在的抬手,轻轻在她眉心摁了一下,留下一点嫣红。

鲜红的血点映衬着它那小一号的脸,倒也有几分仙气。

阳血一点,黄仙儿的眼神一下就变得凌厉,吓得我往后退了两步。

“该死的牛鼻子,老娘今天就让你有来无回!”

它咬牙切齿的样子,着实吓人。

不过这话我听着很是安心。

只是有些不明白,一滴指尖血,能给它那么大的自信和勇气吗?

黄仙儿也不招呼我,转身就往外面走。

黄九过来推了我一下道:“老弟,走出去看看。”

我也担心黄仙儿不是老牛鼻子的对手,毕竟它才化形一半,身体限制颇多。

就好比之前黄九被我收拾一样,不是它道行不行,差就差在它不是人上。

面对道家正统,桃木剑、金钱剑都不如烧火棍,我也就没带。

墓穴口,黄九跳上我的肩膀,抬起爪子在一个圆形的凸起上按了一下,隆隆声中,墓门落了下来。

看来鸠占鹊巢后,它们也是费了一番工夫,把几千年的老机关修好了。

古墓的封门石很厚,我用手推了推,靠人力很难打开,算是多了一份保障。

走出掩盖墓门的杂草丛,我才发现整个墓群外围的树林都被大雾笼罩。

这个季节天干物燥,虽然临江水丰,但山中也很难起雾,这应该是黄仙儿的手段。

黄九指路,走了四五米就见到了黄仙儿,它斜坐在一块坍塌的墓碑上,翘着二郎腿,惬意的抽着老烟。

我本来想过去,但看到它身边立着四个花花绿绿的纸人,心里发毛,离着几步就停下来。

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周围的雾就淡了不少。不多时,前面的树林里传出噼啪声。

一老一少从林中一头扎出,到了墓群所在的空阔地带。

两伙人,也就这样直接碰上了面。

见到我,小道士就愤怒的指着我道:“师父,就是这个小杂种把我打晕,抢了我的东西。”

比起小道士的愤怒,老道士沉稳谨慎了许多,目光第一时间落到黄仙儿身上,见黄仙儿顶着个人头,瞳孔也是微微一缩。

小道士见自己师父不说话,握着一把乌黑的短刀瞪着我,咬牙切齿的就要朝我走来。

我心里一惊,急忙在地上捡了一根枯木棍拿在手里,暗怪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对付人,自然是砍刀最趁手。

好在老道士一把拉住他,低声警告他别乱来。

小道士愤愤不平,看我的眼神都快喷出火。

但面对半化形的黄仙儿,老道谨小慎微,拱手道:“老道崂山刘长轩,不知仙家如何称呼?”

自古正邪不两立,老道不急着出手,还自报家门,态度已经是非常好了。

黄仙儿吐了一口老烟,不冷不热的问:“你一个道士,跑我地盘上干什么?”

刘长轩很克制,目光瞟向我道:“我找那位小朋友有点事。”

黄仙儿吞吐着老烟,“他今天是我的客人,你有事改天上他家里去,我这里不欢迎道士。”

刘长轩笑了笑,微弓的腰挺直一些,语气也变得强硬的道:“老道有几句话,想单独跟这位小朋友说说!”

他一口一个小朋友,让我有些不爽,不等黄仙儿开口就不耐烦的道:“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讲,单独就算了!”

刘长轩笑眯眯的道:“小友,听老道一句劝,有些东西你把握不住。不如趁早交出来,免得惹下祸端。”

把握不住?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脑海里浮现出女尸的样子。

大是大了点,可好像也差不了多少,勉强能够把握住。

黄九蹲在我肩膀上,见我失神,在我耳边咳了一声。

我回过神,不好意思的红着脸道:“不劳道长操心,我觉得自己还能把握得住。”

黄仙儿不等老道开口,接着我的话就道:“既然我的客人说不需要,那就不送了!”

刘长轩脸色一沉,语气比刚才还冷的道:“听黄仙的意思,是要拦着老道要人了?”

黄仙儿翻了个白眼,“我的客人你想要就要,当我黄仙儿是什么?”

刘长轩连笑了两声,伸手一拦,让小道士退开,然后解下腰带,用力一抖,竟然是一根一米多长的黑色鞭子。

黄九看到鞭子,紧张的提醒黄仙儿道:“老婆,那是黑狗毛做的鞭子,你小心点。”

黄仙儿也不说话,猛地吸了一口老烟,吐出来的时候烟雾分成四股,顺着四个纸人的鼻孔就钻了进去。

四个纸人瞬间眼泛绿光,僵硬的肢体变得灵活,分开成四个方位朝着老道冲去。

同样是控制纸人,黄九是把自己儿子放进纸壳里,而黄仙儿全凭一口气,高下立判。

这,才是妖术。

然而黄仙儿的本事大,刘长轩也不赖,手中鞭子一抖,打出如雷般的鞭响,卷起的气浪一下就冲散了周围残留的雾气。

我倒抽一口冷气,驮着黄九往后退了几步。

眼瞅着纸人逼近,刘长轩把袍子往腰间一撩,迈着奇特的步伐迎上去,一鞭子就抽在最前面的纸人胸前。

这力道,纸人必碎。

然而那纸人只是滞了一下,手继续朝老道的面门扫去。

我正看着心惊,胸口突然一阵剧痛。

感觉刘长轩那一鞭子,像是抽到了我的身上。

18

我强忍着胸前剧痛,不可思议的看向黄仙儿。

只见刘长轩的鞭子再次抽到纸人身上,它眉心的那滴血发光,而我身上相应的位置立刻就传出被鞭子抽了一样的疼痛。

“阴阳星移术?”刘长轩也发现了问题,道出原委。

黄仙儿咯咯一笑,不搭刘长轩的话,媚眼如丝的看向我道:“李阳弟弟放心,姐姐这术只会让你受些皮肉之苦,不会伤到根本。”

它这样一说,我才松了口气。

道家手段天克妖邪,它用此手段也可以理解。

何况只要能保女尸度过这几天,我受点疼痛算不得什么。

接下来我强忍着,没有再吭声。

前方四个纸人被妖气操控,动作灵敏,与活人无二,刘长轩手中狗毛鞭起不到克制作用,被打得有些狼狈。

不过黄九之前闲聊的时候说过,崂山不仅有伏虎求雨之术,还擅长雷法。

这几样,刘长轩还一样都没有用上。

短短几分钟,刘长轩在纸人围攻下,胸口的衣服被划破,还被一纸人扫中了下巴,花白的山羊胡被纸人的指甲齐刷刷的斩断。

断了胡子,像是触及了刘长轩的逆鳞,他大喝一声:“孽畜,作死!”

那喝声沉如洪钟,似晴天闷雷,呵斥过后,刘长轩马步一扎,等纸人再去围攻,他手中迅速掐了一诀,猛地松开。

刺啦!

十多米的高空,一道电流如长蛇乱舞,分成四道落了下来,劈在四个纸人身上。

这一次,黄仙儿的阴阳星移术没有起作用。

而雷法为天罡之力,纸人上面的妖气承受不住,当场就被劈得散架。

我看刘长轩的眼神里,顿时多了几分忌惮。

刚才的四道闪电七八米长,比不上自然界里的天威雷电。

可他这是人力所发,惊为天人。

纸人被毁,黄仙儿也动了真怒,手中烟杆一转,嗖的跃起五六米高,在空中张嘴喷出一口老烟。

我感觉它是把这些年吸进肺里的烟都一次喷了出来,烟雾浓得发白,包裹着它的身体,原本没有化形完成的下半身骤然变得挺拔。

落下的时候,黄仙儿已经是一个十八九岁,身材高挑的大姑娘。

落地站稳,黄仙儿手中的烟杆朝着刘长轩就点了过去。

刘长轩用的应该是道家七星罡步,脚踏七星,身形飘忽不定,避过黄仙儿手中烟杆,反手就拍了一张符出去。

不过黄仙儿眉心的血痕再次发光,那黄符一点用都有没起。

我也没感觉到什么不适。

看来符纸的力量转移到我这个正常人身上后,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黄九这时兴奋得夹紧双腿,激动的喊道:“老婆加油,牛鼻子老道,你死定了。”

我看了它一眼,嘚瑟得像个狗腿子。

兴奋中,黄九的小眼睛也盯上了十米开外的小道士,拽着我的头发道:“小李子,盯着那小子,别让他跑了。”

它不说,我也暗中留意了。

如今这个时代下的道观寺庙不说弟子遍布天下,但也不会太少,各门派之间私下也有联系,这里的事要是被传出去,用不了两天,方圆恐怕全都是他们的人了。

那种局面,我不想看到。

黄九加油叫骂声中,我悄悄朝小道士靠近。

但那小子也是十分警觉,发现我靠近后,他并没有后退,反而是怒气冲冲,握着短刀迎了上来。

走了两步就骂我道:“没见过世面的小杂种,学了几手乡野把戏,合着个黄皮子就以为自己长能耐了?”

黄九一听,站在我肩膀上,一手揪着花裤衩,一手指着小道士喊道:“打他妈的!”

“打他妈的!”

我跟着喊了一声,一把揪住黄九脖子上的皮毛,反手就朝着小道士砸去。

黄九后知后觉,惊叫道:“怎么又是这一招。”

人家手里有刀,除了这一招,我也想不出别的招了。

黄九鬼叫着,嘴里喷出一口妖气。

小道士早有防备,手腕一翻,打出一道黄符。

符纸点燃,烧尽了黄九的妖气,手中短刀一扎,戳在了黄九肚皮上。

我心猛地一紧,担心黄九被戳个肠穿肚破,它老婆当场就跟我翻脸。

但好在我猜的没错,黄九妖法的本事不大,一身皮毛却不惧刀枪棍棒,刀锋戳在上面直接就滑开了。

它这本事,我估计是被它老婆踹出来的。

黄九趁机扑到小道士脸上,前爪勾住小道士两只耳朵,后爪一阵乱蹬乱挠。

小道士原本还算周正的脸,顿时血痕累累,疼得他有些手忙脚乱。

我早就憋了一口气,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小腹的那一团金光。

拉扯中,小道士掐着黄九,想把它从脸上撕下来。

黄九清楚自己只要被扯下来,那就少不了一顿打。两只爪子急忙用力,扣进了小道士的耳蜗里。

“啊!”

小道士疼得惨叫,扔了手里的短刀,双手去掐黄九。

他扔掉短刀的一瞬间,我像猎豹一样扑了上去,拳头紧握,照着他小腹的那团金光的中心一拳打去。

砰。

小道士拉扯黄九的双手突然就垂了下去,整个人静止不动,表情万分痛苦。

像便秘的人,将出未出时的样子。

黄九趁机挣脱,跳到我肩膀上,见小道士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目光落到我的拳头上,爆了一句粗口:“我曹,你小子把他丹田打爆了!”

我也没想过会是这个结果。

至少出手之前,我并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够击碎小道士的丹田。

我只是用灵眼看出了他丹田核心,只想打乱他的气息运转。

数秒后,小道士嘴里发出一声惨叫。

定格的表情瞬间扭曲。

踉跄了一步,他摔倒在地上,疼得蜷成一团,叫都叫不出声了。

黄九兴奋得手舞足蹈,冲上去手撕小道士的嘴巴:“老子让你嘚瑟,还一口一个黄皮子,你再给九爷叫一个试试!”

小道士废了,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也很高兴,但不是因为打废了小道士,而是刚才那一拳头打出,我丹田内的那一缕气息也被带动,汇聚在了拳头上。

也正是因为那股道气,我才能打爆他的丹田。

我,终于有气了。

19

我和黄九这边刚结束,几米开外就传来砰的一声,回头看到黄仙儿的一条大长腿刚好收回。

刘长轩捂着胸口,正蹭蹭后退。

原来是小道士的惨叫声让刘长轩分了神,被黄仙儿偷袭,一脚踢中了胸口。

黄仙儿收回大长腿,单脚在原地一转,像一朵旋转的白莲花朝着刘长轩转去,不等刘长轩从刚才的一腿中缓过神,手中烟杆已经点在他的眉心。

刘长轩闷哼一声,直挺挺的就倒了下去。

黄仙儿脸上一松,转动烟杆,放到嘴里狠抽了两口。

我看着地上躺着的师徒两人,眼里阴晴不定。

黄九捡起小道士掉在地上的短刀,递给我道:“小李子,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它的意思我懂。

我纠结的也就是这事。

黄仙儿没下死手,意思也很清楚。

这事是因我而起,这个死仇,它们夫妻不会去沾,只能我动手。

我从黄九手中接过短刀,朝着小道士走去。

小道士丹田碎裂,刚才疼晕了过去,现在已经醒来,见我提刀走来,眼中尽是惊恐,几次想要开口,但都被吓得发不出声音。

面对死亡,谁都一样。

我杀过生,可那都是动物。

杀人,别说是第一次。

在这之前我连想都不敢想。

因为动了杀意,想去做这件事。我心里才有恐惧和压力,一时间心跳加快,身体微微颤抖。

我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脸。

本想刺激一下,让他骂我,激怒我。

那时候一刀下去,什么恐惧和顾虑就都没了。

然而我才蹲下,小道士就恐惧到大脑空白,犹如待宰的羔羊,身体剧烈的颤抖。

黄仙儿跟了上来,在旁边道:“崂山势大,你今天不杀,明天就会一堆人上门。你现在看他可怜,改日就是他看你可怜!”

“你现在同情他,到时他未必同情你。”

道理谁不懂?

可这是杀人!

不是张口说一句我杀过人,我敢杀人,你就真的做到了。

只有当你手里有刀,对面有要杀的人,你才能体会到这是一种感觉。

黄九过来,提了提花裤衩道:“你小子前几天弄我的时候不是挺狠,怎么现在怂成这样。”

我想说你是畜生,这是人。

不过看了看一旁的黄仙儿,忍住没说。

黄九还想说话,我回头瞪了一眼道:“你闭嘴,要不你来!”

黄九是真敢。

因为在它眼里,一个大活人,就跟在我眼里一个黄皮子一样。

都是彼此眼中的畜生。

但它不会因为我而结下这个死仇。

我蹲在地上,看着小道士惊恐的样子,后背已经全是冷汗。

终于,我长长的吐了口气。

小道士以为我要下手,眼中尽是绝望和恐惧,紧跟着他下身传出一阵恶臭,竟然被吓得失禁了。

死亡。

真的太过恐怖。

可我清楚,现在放他走,下一次躺在地上的就会是我。

或许那时我会后悔,心态也会发生改变。

但现在,我真的下不去手。

我扔了短刀,整个人如释重负,“仙儿姐,你把他们困在山里几天吧!”

黄仙儿有些不悦。

我要是把人杀了,崂山就只会盯着我。

把人放出去,它也要受牵连。

黄仙儿看了眼小道士道:“丹田崩碎,不及时救助的话,也很难活过今晚。小弟弟,姐姐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该你了。”

它这是让我没有退路,逼着我杀人。

黄九这个泥腿子屁颠屁颠的捡起短刀,塞回我手里道:“眼睛一闭,一刀下去就什么事都没了。”

它说着,走到小道士跟前,一头撞在小道士脑门上,直接把人撞晕过去。

非杀不可,这样也好。

我深吸一口气,再次走向小道士。

心中没有犹豫,恐惧似乎也少了很多。

然而就在这时,我猛地停了下来,目光朝着墓群后的十万大山看去。

一股恐怖的威压,正以风卷残云之势袭卷而来。

黄九和黄仙儿也不约而同的朝着我看的方向看去,随即一人两兽就定格在了原地一样。

黄仙儿面露惊恐,声音颤抖的道:“来了,大山里的东西来了。”

下一秒,一团巨大的黑雾笼罩远山,舒卷中迅速朝着我们这边移动。

黑雾所过之处,一切都仿佛被黑暗吞噬,让人惊恐,胆颤。

黑雾速度极快,跨越大山只是瞬息之间,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墓群里,停了下来。

雾气散开,里面显露出十几个人。

他们全身包裹在黑色的布条里,只露出一双同样黑暗的眼睛,如同变得邪恶的木乃伊。

给我的感觉,似乎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物。

巨大的压迫感,让我呼吸都停止了。

数秒后,黄仙儿和黄九噗通就了下去,额头贴地,不敢动弹。

“小子!”为首的高大黑影看向我,发出冰冷的询问道:“山主呢?”

山主?

“什,什么山主?”我心惊的问。

那种巨大的压迫感,宛若大山压顶,天空塌陷,每说出一个字,我都要承受着巨大的恐惧。

为首的黑衣人冰冷的看向黄九,“小妖怪!”

黄九急忙磕了一个头,意思是听着呢。

“你跟他说。”黑衣人用命令的语气道。

“是!”黄九不敢反驳,卑微的应了一声,起身走到我旁边,拉了一下我的裤腿道:“小子,他们是你老……那个女人的家里人,你也别废话,赶紧把她抱出来。”

我也猜到了一个大概。

但整整十五年,哪怕是丢条狗也会到处问问。

可十五年来他们都不找,现在丹香溢散,他们就突然上门,是不是说也在图谋尸丹?

见我迟疑,黄九一脸的生无可恋,又拽了下我的裤腿道:“小子,遇弱就欺,碰强就低头,你得认清楚现实,这事你没得选,照他们说的做,快把那女人抱出来。”

没得选……

这句话刺痛了我。

人在弱小的时候,何来的选择?

咆哮,怒发冲冠,发狠誓,拿出不怕死的精神?

那不过是别人眼中的笑话罢了。

我捏紧拳头,最终只能妥协。

20

黄九陪着我回墓穴,途中安抚我道:“你也别多想了,这世上就是这样,拳头大就是爹。”

“而且他们十万大山深处出来的东西,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能成。”

我没有说话。

黄九耸了耸肩膀道:“我认识西山狐家的人,一水儿的狐媚子,到时候给你介绍一个,包你每天活得没羞没臊。”

我还是没说话。

回到墓室,看着木床上躺着的女尸,我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黄九见状,咳了一声:“我去门口等,你想说什么说两句。不过时间也别太长,我老婆还在外面呢!”

刘长轩在黄仙儿面前,十分钟都没撑住。

可黄仙儿在那些怪人面前,头都抬不起来。

这就是实力。

我什么都没说,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连她都保护不了,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呆了几秒,我长吐一口气,把我妈给我的包简单收了一下,挂在女尸的肩上,抱起她。

来到墓室门口,黄九见我抱着女尸,长长的松了口气。

外面那十几个黑衣人,见到我怀里抱着的女尸,呼啦一声,全都跪在地上,高呼道:“恭迎山主。”

山主?

这是是女尸的名字,还是传说中的山主?

如果是传说中的山主,那就是山神级别的存在,民间传说中的地位不亚于仙。

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里面说的仙,就是山中之主。

跪拜之后,那行人自行起身。

他们似乎不敢触碰女尸,为首的黑衣人问我道:“山主的棺材呢?”

我现在心里很空,就是那种遭受巨大打击之后,什么都不想想,什么都不想做的空。

只想着尽快结束。

听见他问,随口就道:“用来埋我爷爷了!”

“什么?”黑衣人震惊,随即就是愤怒。。

一股庞大的威势瞬间压在我身上,压得我脸上青筋毕露。

不过就在这时,女尸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

黑衣人咦了一声,急忙收敛了身上的气息。

这一幕让我眉头微皱,有了些想法。

他们怕她,那我是不是可以用这个作为理由,把人留下?

毕竟他们若是动手,就等于冒犯了女尸。

然而不等我开口,黄九就颤颤巍巍的道:“几位大人,小的家里还闲置着一口棺材,可以给山主一用。”

我一阵冒火,这狗腿子,不说话会死?

但在十几个黑衣人的凝视下,我连愤怒都不敢表现出来。

我正准备告诉他们,女尸不想走的时候。

为首的黑衣人道:“小子,你不要再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过去的事就当过去了。至于将来,你们不是一路人,注定不会再有交集,强行往一块凑,对你,对她都不好。”

他不说这话,我心里的那股火气还能压住。

听了他这话,我忍不住道:“你算老几?你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你说不是一路人就不是一路人?”

黄九见我怼这群人,吓得瑟瑟发抖。

它抓着我的裤腿,哀求的道:“李哥,不,祖宗,你不怕死可也别连累我啊,我上有老下有小,你行行好,放过我一家老小吧!”

此刻的黄九,是真的卑微。

但它说的话,却让我不觉得它卑微。

至少,它可以用低下头来保护自己的家和家人。

而我呢?

似乎是女尸睁眼的缘故,黑衣人并没有迁怒于我,缠满黑布的手一翻,拿出一块木牌扔到地上道:“半年之后,你若是有本事走进十万大山,或许还能再见。”

他说这话只是一种安抚,因为他的语气里透出来的,是我不会有那个本事。

黄仙儿这时用妖术运来一口棺材,打开后用请求的眼神看着我。

我没动,脑中闪过了多个念头。

想让它们夫妻跳到女尸身上,利用女尸的威慑,我带着它们一起逃出这里。

至于刘长轩师徒,只要能保住女尸,黑衣人杀了栽赃给我,这口黑锅我背了也无所谓。

然而就在我准备摊牌的时候,那个在山洞里出现过一次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把我交给他们,否则后面三天你护不了我。”

是她。

我低头看向女尸,她的眼睛又闭了下去,像睡着了一样。

这一刻,我很想像个男人一样告诉她,我能保护她。

但我清楚,那不是一句话的事。

就算我击退刘长轩,唬走黑衣人,后面也会有张长轩,黄衣人、白衣人。

而黄仙儿经过今天的事后,未必还会再帮我。

女尸的意思,这些人也不会伤害她。

我犹豫的时候,她的声音再次传来:“你放心好了,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来找你。”

还来找我?

我眉头微皱,心想你只要没事,能度过危险期,那就别来找我了。

心里是这样想,其实也有不舍。

毕竟相处了那么久。

最后还是觉得就算是个祸害,但想来就来吧!

黑衣人等得有些不耐烦,阴冷的黑雾渐渐弥漫,原本就黑的森林,变得越发的深沉。

女尸也开了口,我只能妥协,抱着女尸走到棺材前,轻轻的放了进去。

一直没开口的我,终于开口叮嘱她道:“这是我妈帮你买的衣服,你带着回去换洗。”

女尸没说话,不过嘴角翘了些。

黄仙儿没等我多看一眼,迫不及待的就盖上棺盖。

棺盖一盖上,黑雾瞬间笼罩过来。

那一刻,我感觉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那股力量压制。

等缓过来的时候,黑雾已如潮水般退走,消失在莽莽群山里。

黄九和黄仙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我踉跄了两步,也是坚持不住,坐在了地上。

她的来头是真大,看着那大山深处,我除了忌惮,更多的是好奇。

那里,究竟隐藏着什么。

只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只能是高山仰止。

不是一路人?

我冷笑一声,捡起地上的木牌,看都没看就收进兜里。

经历了刚才的事,黄九、黄仙儿我们三个都没有说话。

良久,黄九才吐出一口气,打破沉默问:“李小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

我现在心里很空。

突然失去了心爱的玩具的那种空。

至于打算……

21

我没有立刻回答黄九的话,抬头仰望天际。

夜空中,群星闪耀。

不过在灵眼下,黑暗的森林里也有些许光芒。

也正是这微不足道的光,让我没有完全的陷入黑暗。

很快,我就清空负面情绪。起身看向黄仙儿喊道:“仙儿姐……”

我想让它帮个忙,等到明天下午的时候再放刘长轩。

可想想它已经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而现在女尸一走,之前的承诺都无法兑现,到嘴边的话一时间有些说不出来。

而且我才喊,黄仙儿脸上就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我尴尬的笑了笑,硬着头皮道:“仙儿姐,她走的时候给我传音,说很快就会来找我,到时候我许下的承诺,都会一一兑现。”

黄仙儿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带着少许疲惫道:“这两个牛鼻子,我可以帮你扣到明天早上,你想做什么就尽快安排吧!”

说完,黄仙儿恢复半人半兽的模样,转身朝古墓走去。

黄九看着自己老婆的背影,安慰我道:“你别往心里去,我这婆姨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黄仙儿见黄九还在跟我说话,怒道:“你还不给我死回来,难不成想让我们这一家子都尸骨无存?”

黄九为难的看着我,我轻轻一笑道:“去吧!我的事我会自己处理。”

黄九感激的拍了拍胸口,“做兄弟,在心中。”

我有些无语,它这是古惑仔看多了?

不过我心里还是微微一暖。

古墓是黄九的家,我进不去了。

黄仙儿的态度也很明确,那就是以前的事告一个段落,往后的路各走一边,再无相干。

稍微休息了一下,我也没去管刘长轩师徒。黄仙儿既然答应了,那就会负责到底。

走出森林,已经是后半夜。

看着静悄悄的旷野,我内心的那种空被无限的放大。

有些无所适从,对于自己的未来,似乎也看不到了光明。

人有千般志。

可黑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势,已经如同一把枷锁,锁住了我的志气。

哪怕只是回想,也会让我感到深深的无力。

回到老宅,我对着旷野愤怒的喊叫,释放着内心的压抑。

一方发泄下来,情绪得到舒缓,我这才拿出兜里的木牌观察。

这是一块黑色的木料,黑得像是能吸收光线。

正面雕着一条五爪神龙,栩栩如生。

背面是一个简洁的“白”字,除此之外,再无多余的修饰。

我紧握令牌,想起黑衣人冷傲的语气,愤怒下终于冲开了心中的枷锁。

不就是十万大山……它再高又如何?

至少我会走出第一步。

而崂山,就是我走出这一步的引路石。

但我不能让他们在村里找到我,这样会连累我的父母。

进城,成了我唯一的选择。

我掏出二叔留下的地址:

省城,青宁街,85号。

翌日天明,我背着爷爷的箱子,早早下山。

我本来想避开我妈,偷偷留一张纸条告诉她我去找二叔了。

结果我妈没有下地,坐在屋檐下,眼神有些呆滞。

都说母子连心,这些天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她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或许已经有所察觉。

见到我,我妈猛然回过神,赶紧起身接下我肩上的背篓。

我装作没事人一样,轻松的道:“妈,我爹回来了你告诉他一声,事情都解决了。”

我妈手僵了一下,“那女娃呐?”

“她家里人来接,昨晚就回去了。”我笑了笑,可装得再轻松,又怎么能瞒得过我妈。

我妈帮我拍打着身上的草屑,安慰我道:“走了就走了,没啥大事,等过久卖了家里的牛,妈给你找个好姑娘去提亲。”

说起这事,我有些脸红,也有些惆怅。

山里人成家早,同龄的小胖去年就当爹了。

我要不是念了初中,或许也会像他那样。

念叨了几句,我妈就去厨房给我下面条。

趁着这个机会,我把爷爷的行头、小道士身上抢来的黄符,还有那把短刀,全都打包好。

另外我还收了几件看起来还算体面的衣服。

毕竟要进城,不能穿得太寒酸。

我妈端来鸡蛋面,见我身边摆着的背包,愣了一下。

我起身把面接过来,闻了下就大快朵颐,吃了两口,见我妈还站着,我假装不经意的道:“妈,我想去找二叔!”

我妈一听,明显的捏了一下拳头:“阳阳,是不是遇到啥事了?你跟妈说,妈给你想办法。”

二叔走的时候交代了,让我要是有事就去找他。

我妈这是误会了。

我解释了一番,我妈半信半疑,回了里屋。

出来的时候,她手里拿着一块包得严严实实的手帕,塞到我手里道:“这是妈卖鸡蛋攒下来的钱,你拿着,到城里找到你二叔了,给妈带个信。”

说着,我妈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我不善于表达,赶紧笑着道:“妈,你这是干啥呢,村里每年不都有人进城打工,我这还是去找二叔,你就别担心了。”

钱我拿了。

因为我身无分文,车费都没有,而且我不拿,我妈也不会放心。

我妈怕自己忍不住在我面前哭,躲回了屋里。

而我在走出家门的一瞬间,才泪流满面。

三间瓦房虽然破旧,但却充满了烟火气。

我曾经不止一次想过,这里很可能就是我一辈子的根,我会在这里娶妻生子,过上平凡的生活。

可这一步走出去,就再也回不去了。

甚至有可能,我这一辈子都再也找不回这种感觉了。

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背井离乡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此刻的我,想到的就是这些。

我没有犹豫,也不敢回头。

走出村子,脸上的泪被风干,我才揉了揉脸,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翻牛头坡的时候,身后突然有动静。

我回头就看见黄九穿着花裤衩,肩上挎着个骚气的花布包,跑得气喘吁吁。

我诧异的看着它。

黄九顺过气,咧嘴笑道:“大兄弟,你出去看外面的花花世界,怎么能少得了老哥。”

我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它这次来,可不像是奉旨跟我,倒像是离家出走。

黄仙儿是一方草头王,我可不想惹它,一脚踹开黄九道:“一边玩去!”

说完,也不理它,自顾自朝着山外走去。

22

我走了数百米,偷偷瞄了一眼,见黄九一直跟在后面,我满意的笑了笑。

黄仙儿以后追究,那就不是我带黄九离开,而是它自己跟来,不关我的事了。

我一路上都没有理黄九,它猜到我的想法,默默的跟着。

眼瞅着快要进镇子,黄九才追上来,讨好的道:“李小哥,你看这都要到人堆里了,你可得帮帮我,要不然……”

“要不然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我接过它的话,顺便停下来休息。

黄九小眼睛一眯,嘿嘿笑了两声。

我上下打量着它,摸着下巴道:“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叫我小李子时候的样子,要不你恢复一下?”

“别,李哥,以后你就是我哥,谁要是敢叫你小李子,我黄九第一个跟它急。”黄九穿着花裤衩,跳上一旁的枯树墩。

那样子,就差单手指天,对天发誓了。

不过这事我必须得跟它掰扯掰扯,不然在它嘴里,能给我喊出十几个名字来。

“你想跟我进城?”

黄九点头,一脸期待。

我道:“那咱们得好好算算,你看你这模样,进了城也见不得人,吃喝拉撒都得我管,是不?”

黄九眼珠乱转,但我说的是事实,它也找不到理由和借口。

我道:“这些算下来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是不?”

黄九有些羞涩的道:“我尽量少吃一点。哥,你看,我还带了点东西出来。”

它神神秘秘的凑过来,拿出那只玉镯和几粒小金豆。

我拍开它的手道:“别以为我没喝过自来水就是傻子,你这些玩意拿出去换钱,第二天就得蹲大狱。”

东西什么来路,它心里比我清楚。

黄九实在没招,苦着脸道:“要不先赊账?”

“那可不行!”我一口回绝,“你还是回家陪老婆吧!”

黄九一阵恶寒,连忙摇头道:“不,不行,绝对不行,跟那恶婆娘多待一天,我都觉得是在地狱里备受煎熬。”

它这形容,也算人性化了。

“这不行,那不行,你说咋办?”我一摊手,准备自己进镇。

黄九追上来,抓着我的裤腿道:“李哥,你说,你要我怎么样才行。”

我等这句话,等了好一会了。

“我说你咋就那么倔,永远都是不进棺材不闭眼,我要啥,你心里不都一清二楚。”我有些无语。

以前听了爷爷的话,认为黄九的脑子不行,现在我可不敢这样认为。

它贼精着。

黄九犹豫了,几秒后咬牙道:“佛骨舍利我不能给你,不过可以借给你,你什么时候用,什么时候拿。如何?”

看它那眼神,似乎是底线了。

我想想只要用随时都可以拿,那也跟自己的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何况佛门的圣物,我天天拿在手里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同意的点点头,黄九顿时兴奋得手舞足蹈。

不过带它进城,那可不是带一只宠物那么简单。

我把包里的东西掏出来一半,让它躲了进去。

有了黄九,路上也不闷了。

从它口中,我得知它和黄仙儿是半路夫妻,不过半路的是黄仙儿,它自己是黄花大闺黄皮子。

以至于七个小黄皮子,只有一个是他亲生。

我听完也是唏嘘不已,打趣道:“别人最多娶一桌麻将,你倒好,直接整了个足球队,也算是公辈楷模了!”

面对我的嘲笑,黄九幽幽的说:“其实我老婆对我还是蛮好!”

它眼里,多少也有些不舍。

就在我都要认为它是好“男人”的时候,黄九眼睛骤然一亮,从包里跳了出来,一只脚踩在背包上,一只脚踏在我脑袋上,气势如虹的道:“生而为黄皮子,定当走遍天下,览遍花花世界,玩遍灯红……”

它高亢的声音戛然而止,被我一把塞回了包里。

山间小镇,人口不多,不过路上还是有人过往。

“你给我小点声,要是进了省城你还这样嘚瑟,迟早被人抓去开膛破肚,研究个十年八年。”

我吓唬它。

黄九还是有些怕,毕竟身为一个能说话的黄皮子,它也知道自己的特殊性。

镇上有去省城的大巴车,我买了车票,顺利登车。

傍晚四点,车进了省站。

一天没有吃喝,我又渴又饿。

但一下车,立刻就被眼前的繁华给惊呆了。

我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县城,待了三年。

但家里条件不好,三年的时间里,我基本上都是待在学校,极少出门。

好在三年的时间,我也学了不少东西,长了不少眼界。

我在路边摊买了一瓶水,喝水的时候,碰到一个买可乐中了五万大奖的农民工,他没路费去北京领奖,打算把中奖的拉环一百块钱卖给我。

我有些害怕,赶紧走开。

来到大路边,我搭了一辆出租车,告诉他去青宁街85号。

司机打量了我一路,下车的时候用收音机给我计费,整整五十元。

初来乍到,我没有和他争吵,爽快的付了钱。

不过出租车司机倒车的时候,一脚油门就撞进了绿化带。

黄九偷摸露了个头,不屑的道:“真他喵的以为我们没有喝过自来水就是麻瓜。”

我会心的笑了笑。

刚才付给司机的一百块,实际上是一张白纸。

算起来,我倒赚了五十。

我拍了拍背包,提醒黄九道:“你收敛点,我听说城里有本事的人多,别给人发现灭了你。”

黄九把脑袋缩了回去。

我按着街道门牌,很快找到了青宁街85号。

这是一个仿古装修的门脸,门口放着一个半米高的鱼缸,养着几条风水鱼。

门头挂着:李记问事。

两边立着木牌,写着一副不着调的对联。

左边:算命占卜保你顺风顺水。

右边:风水堪舆护你祖宗八代。

我眉头微皱,核对了一下地址。

青宁街85号没错。

二叔在城里也搞这个?

难怪他每次回家,我爹问他做什么工作,他总是含糊其辞。

还有那副对联,上下都透着有一股浓浓的爷爷味!

总结下来给我的感觉就三个字:不靠谱!

23

我现在是乡巴佬进城,看那心里都发怵,探头看了下店里没人,也不敢进去。

不过屋内的布局我看了个大概,门前有鱼缸,风水局里叫门前摆水。

店铺里面靠东南的墙角放着一块山石,寓意后有靠山。

前有水起财运来,后有靠山福禄至。

是一个常见的风水局。

而且我越看越觉得在哪儿见过,想了数秒,我一拍脑门。

瞧我这记性,这不是我九岁那年,爷爷给村里的养猪大户钱大方布的风水局。

照理说,做生意的地方这般布设,不敢说八方来财鸿运当头,至少也会顺风顺水。

可当年爷爷免费给钱大方看风水,死皮赖脸把别人猪圈旁边的小单间弄成这样,结果半月没到猪价大跌,钱大方因此破产。

听说现在进厂打螺丝去了。

越看,我就越觉得这店铺的主人肯定是二叔。

这味儿,实在是太对头了。

我正准备进门认亲,店里的后门就被推开。

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二叔跟在后面,有说有笑。

看见二叔,我顿时激动起来,踮着脚尖冲他挥手。

二叔看见我,眼里也露出几分惊喜,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低头陪着中年男子说笑。

我有些失落。

毕竟这是我最亲的人,结果却对我视而不见,陪着外人说笑。

不过转念一想,这可能是二叔的客户,也就放下心里的不悦,在一旁等着。

二叔送西装中年男子到门口,脸上还陪笑道:“王总,那我们明天早上见!”

中年男子拉了拉西装,跟二叔握了个手,转身上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

我嘞个乖乖,二叔竟然跟这样的大人物握手。

看来他在城里混得不差,我是他的大侄子,还是唯一一个,肯定也能跟着沾光了。

目送王总的车离开,二叔转身就一个虎扑,一把搂住我高兴的道:“臭小子,怎么偷偷跑来了,家里没事了吧?”

问起家里的事,我就想到女尸。

她说很快就会来找我,我也不知道她说的很快有多快。

我嘴上说她是祸害,可这些天身边没了她,总觉得空。

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

而且我也从没想过,这种感觉会出现在一个只相处了几天的人身上,一时间,我百感交集,跟二叔道:“说来话长。”

二叔脸上的笑容也一下就收敛了,搂着我道:“走,进屋再说。”

进了店里,二叔给我倒水。

我这才细致的打量店铺,里面装修得古色古香,很有这一行的格调。

忍不住问:“二叔,这是你的店铺吗?”

“租的。”二叔把水递给我,看得出来,我的到来,他是真的高兴。

渴了一路,我一口气喝完,二叔又去给我接水。

我边看边问:“二叔,爷爷的东西也教给你了吗?他那点三脚猫,能赚到钱?”

二叔接着水道:“你这孩子,瞧你说的是什么话。”

我接过水杯,跟着二叔走到墙角的椅子上坐下。

二叔坐下才道:“你爷爷那点东西你也学了个七七八八,心里应该清楚,风水堪舆并不是万能,要不然这世上也就不会有穷人了。”

理是这么个理,不过二叔没说全。

爷爷是真的半吊子。

不过我准备告诉二叔,我已经拿到下卷了,只要学会了,爷爷那些本事就能施展出来。

然而我刚有这个念头,喉咙就像是被一只手给掐住了一样,硬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心里一惊。

爷爷跟我说过,这个世上有一些东西是不能乱说的,也就是所谓的天机不可泄露。

但凡涉及到这些不能说的东西,冥冥中就会有一股力量阻止你。

刚才似乎就是这种情况。

那本书的下卷,难不成触碰到了这个层面?

心惊的同时,我也是一喜。

因为触及到这个层面的东西,往往都会很了不得。

二叔没有发现我的异常,起身给我端来一盘糕点,继续道:“你爷爷就是爱钻牛角尖,老说实话,但现在这个社会,想要赚钱就不能说实话。”

“你来了也好,我带你见见世面,免得一辈子窝在家里,过上几年就变得跟你爹一样,没有出息。”

二叔说完,回头看见盘里的糕点都被我塞进嘴里了,愣了一下问道:“你一天没吃饭?”

我喝了口水,咽了嘴里的糕点才点头。

二叔立马就站了起来,责备的道:“你这孩子也不早说,走,二叔带你去吃好吃的,给你接风洗尘!”

黄九一天都憋在包里,饿晕了头,听到吃饭,立马就从背包里探出个脑袋,“二叔,二叔,还有我!”

这畜生倒是会见风转,只是它这一嗓子把二叔吓了一跳。

我赶紧把黄九塞回包里,二叔这才缓过神,问我道:“这,这是咋回事。”

几块饼干对我来说真有些杯水车薪,于是跟二叔道:“要不我们先去饭馆,边吃饭边说?”

二叔定了定神,锁了店门,带着我上了一辆小车。

车子看起来就没有王总的好,可我们村里拖拉机都没有几台,能有一辆小轿车也是顶天的存在了。

想不到爷爷在村里声名狼藉,走在路上都会被人打,结果二叔都混得开上小车了。

至于二叔为什么会爷爷的本事,我一点也不奇怪。

因为他是爷爷的亲儿子。

我坐到车里,好奇的东摸摸,西看看,一脸的羡慕。

二叔叹了一声道:“二叔在城里也只是勉强糊口,没有你想的那么风光。”

我翻着白眼道:“我不信,你肯定是怕我多吃饭,故意这样说。”

二叔被我给整无语了。

我又道:“刚才那个王老板华盖有光,天庭饱满,是个有钱人。子女宫晦暗,最近家中有子女不顺。”

“这样一个有钱,又碰到事的大老板,二叔你肯定能大赚一笔。”

我越说越兴奋,毕竟二叔有钱,就意味着我能吃香喝辣。

“好小子。”二叔赞许的道:“那你说说看,王总家里有几个子女。”

刚才我只是瞟了一眼,不过脑中留有印象,回忆了一下道:“一儿一女,而且都还健在。”

二叔道:“一儿一女没错,而且是一对龙凤胎,不过他儿子夭折了,现在出事的是女儿。”

不对啊!

我刚才用的是灵眼,不应该会出错。

24

我一脸的疑惑,难不成是灵眼出问题了?

这时红灯变绿,二叔一脚油门把车开了出去,语气凝重的道:“王总家的这钱不好赚,不过这单生意对我来说很重要。这个王总在省城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做成了这一单,我就可以把名声打响。”

老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男怕没钱女怕胖,但风水堪舆这一行刚好相反。

名声越大,来钱越快。

不过比起赚钱和拉人脉,我更好奇王总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可二叔岔开话题道:“先不说这事,明天一早我带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倒是你说说这黄……黄仙是怎么回事。”

黄九听到二叔提起它,主动探出头,自我介绍道:“二叔,我叫黄九。”

被一只黄皮子喊叔,二叔表情怪怪,好在他也是行内的人,接受能力比较强,勉强的点点头,算是回应。

我省略了十万大山里来人的那一段,简单讲了一下,把黄九和女尸的事一次性说清了。

刘长轩师徒的事我也没有隐瞒,本以为二叔听完会焦虑,毕竟我这次惹到的可是一棵参天大树。

结果二叔若无其事的安慰我道:“放心好了,这里是大城市,有着不一样的规矩,何况有什么事还有二叔给你顶着。”

二叔没有学过下卷,本事肯定不大。

但听了他这话,我心里还是很暖。

有时候,来自亲人的支持,比任何东西都有用。

二叔把车停在一个饭店门口,黄九也识趣的躲进包里。

进了饭店,二叔要了个包间,点完餐服务员一走,黄九就迫不及待的爬了出来,抱着茶杯就是一通牛饮。

“渴死我了!”喝完,黄九舒畅的道。

二叔打量着黄九,问我道:“阳阳,你有黄九这个搭档,有没有想过做出马仙?”

黄九一听,嘴都高兴歪了。

我嫌弃的看了眼黄九道:“就它?它也配蹲在我头上装大仙?”

二叔无语的笑了笑,“我在省城也见过几个出马仙,他们供的四梁八柱加起来都不如黄九。”

黄九一听这话,尾巴都翘上天了。穿着个花裤衩,人模人样的站在桌子上道:“我一进城就感应了一下,这方圆百里没有一个能打的,在这里,我就是绝对的……”

嗖!

它话还没说完,就被我一把提住脖子,塞进了桌子下面。

门被推开,服务员端着菜进来。

话题也终止。

不过刚才黄九说的话,也引起了我的注意。

它是兽,有领地意识,嗅觉也比较敏锐,加上二叔的话,难不成这城里真没有厉害的出马仙或是妖精?

菜上全后,黄九才蹿上桌子,抗议的道:“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

二叔和我都不说话,用眼神示意它说。

黄九摆了个造型,一手叉腰,一手指天,不可一世的道:“我就是这座城里的王……”说完它偷偷瞄了我一眼,声音小了些,讪笑着纠正道:“兽王,兽王!”

我瞪了它一眼,要是不改口,这会它已经飞到马路上了。

看着满桌子的菜,我不想说话了,只想吃。

我嫌弃黄九,单独给它摆了个盘子,然后开动。

一个小时后,风卷残云,在二叔愕然的眼神中,黄九和我吃了个肚皮滚圆。

我这才发现二叔的碗都是干净的,有些不好意思。

二叔笑了笑道:“没事,我也不饿,你现在正在长个头,多吃点。”

有个二叔就是好。

不过我目光看向黄九的时候,越发的嫌弃了,一桌子菜,一半是它吃的。

我瞅了它一眼,怒道:“这么能吃,还不快把伙食费拿出来。”

黄九有自知之明,立马解下一直没放下过的小包,在桌子上倒腾起来。

我想去看看里面有什么,结果它还不让,翘着屁股躲在一边,不一会把手镯和金豆子都翻了出来,交给二叔。

这东西我见过,不觉得稀奇,二叔拿在手里翻看的时候,我盯着黄九的包。

那包就比巴掌大一点,但掏出手镯和金豆子后,里面还鼓囊囊的。

不过这家伙见我盯着,捂得很紧。

来日方长,我也不急这一时,它要是藏了好东西,迟早也是我的。

我回头问二叔这东西能不能出手,二叔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黄九。

我道:“你别管它,这是它的伙食费,能卖多少是多少!”

二叔这才收起来道:“那我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买家。”

回去的路上,二叔买了些床上用品,在店里给我搭了地铺,让我凑合一下,过几天再给我找新的住处。

黄九一到店里,几分钟就不见了踪影。

趁着黄九不在,我问二叔城里的出马仙是不是真的不如黄九。

二叔道:“能够口吐人言,至少修炼了两百年以上,在城里的确少见,你和它搞好关系,将来也许会有好处。”

我有些无语了,黄九这怂样都能顶香做出马仙,难怪城里的人要信科学,原来是没有见过世面。

二叔见我不说话,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好好休息,明天一早他过来叫我去王总家,还叮嘱我要带上黄九。

二叔走后,我一个人在店里,黄九这时从后门进来,身上的小包已经不见了,估计是找地方藏起来了。

在店里溜达了一会,黄九又跑没影了。而我第一次离乡,也是辗转难以入眠。

手里摸索着那块木牌,脑海里不由想起黑衣人的话。

不是一路人。

我和她真的不是一路人吗?

但现在知道下卷触及了天机,半年,我未必就不能踏进十万大山。

这样一想,我倒不希望她来找我了。

我要亲自去接她回来。

想象总是容易让人兴奋,我没有睡意,索性翻爬起来,打开小灯,把那本书拿出来翻看。

我打算把书里的内容背下来,免得每次都要拿出来看,不太方便,也不安全。

当然,在背诵的同时,我也尝试着去运行体内的那一缕道气。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就亮了。

一宿没睡,我非但没有疲惫的感觉,反而是更加精神。

八点左右,黄九做贼一样从外面回来。

私生活,我俩互不干涉,不过见它贼眉鼠眼,还是提醒它不要惹事。

不一会二叔来店里,我洗漱后换了一身衣服,跟着他去王总家。

25

在我眼里,二叔的店铺就算豪华了,可来到半山别墅,进了王家,我才发现二叔的店铺就是街边的破烂摊子。

初中的时候,我读到刘姥姥进大观园,还想象不出来刘姥姥的心态。

现在是切身体会了一把。

别墅的院子很大,进门就是一条人工小河,不宽,但里面的水清澈蔚蓝,环绕着整个别墅。

单凭这一条人工小河,我就断定这是专门找人看过的格局。

没猜错的话,别墅的后方还有一个泳池。

典型的玉带环腰,财星高照。

像这样的风水局,家中就算不旺,也不至于会中道落魄。

当然,正如二叔所说,事在人为,风水只能起到辅助的作用。

因为我想帮二叔做成这件事,进门就开了灵眼。

别墅的上空气息正常,这样的布局,家里就算出事也不太会是风水的问题。

具体是怎么回事,只有见了王总听他细说了。

管家引着我们进了客厅。

比起外面,屋内简约了很多。

看得出来,王总不是暴发户,有一定的品位。

王总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起来比昨天还要憔悴,人没有起来,只是招呼了一声。

二叔挨着王总坐下,准备说事。

我背着黄九,有些拘谨的坐在侧面。

昨天二叔说王总有一儿一女,但儿子死了,跟我看到的不太一样。

趁着二叔跟他聊事,我又看了一下。

这次看得比较真切,他身上的气息比较杂。

华光盖顶,说明是个成功人士,而且事业正在处于上升期。

但子女宫暗沉,晦气当头,隐隐挡住了华光。

这也不难理解,家中子女出事,生意上肯定有所疏忽,原本旺盛的财运,也会因此而减弱。

不过这些我都没放在心上,比较在意的就是他的子女气。

从气息来看,他儿女双全,都还在世。

怎么二叔会说他的儿子死了?

王总昨天应该跟二叔说过情况了,两人只是简单交谈,二叔问了下王总女儿的情况。

王总语气里带着少许怨气:“昨晚按照李先生交代的做了,结果情况没有好转,反而更恶劣了。”

因为爷爷,我听到这种话心里就发憷。

担心二叔半吊子,又把事给搞砸了。

因为从王家的风水格局来看,人家不缺这方面的人脉,三言两语可糊弄不过去。

二叔一听,明显有些慌了。

管家这时在一旁插嘴道:“李先生,你要是没这个能耐就别瞎折腾了,王总已经从港香请了大师,明天就到。”

二叔太在意这单生意了,反而乱了手脚,一时间愣着不知道说什么。

见二叔着急,我这个大侄子也有些坐不住了,咳了一声,把刚才看出来的都说了。

然而我说到王总儿子应该还活着的时候,一旁的管家突然呵斥道:“你一个毛头小子不懂就别乱说话,我家小少爷三年前就过世了。”

王总听着我说开头的几句,眼里都亮起了光,以为抓到了希望。

但我说到他儿子应该还活着的时候,眼神顿时暗淡了下去,没有老管家那般激动,不过眼里也尽是失望。

我有些尴尬。

都是三年前的事了,人家还会弄错?

那可是人家的宝贝儿子。

但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起疑。

二叔急忙打圆场,介绍我道:“王总,这是我侄子,得了家中老爷子的真传,本事比我大,要不让他去看看小姐?”

王总看了我一眼,说不上嫌弃厌恶,但也没有让我看事的想法。

老管就没这个态度了,不耐烦的看着我和二叔道:“小姐天亮的时候好不容易才睡着,就不要去打扰了。”

王总本就犹豫,一听这话也是下定了决心。不过生意场上的人,说话比较讲究,跟二叔说:“我也是听人介绍才找的李先生,想着碰碰运气,不过李先生贵人事多,要不……”

老管家迫不及待的就道:“李先生,请吧!”

二叔脸上顿时写满了尴尬,更多的是不甘。

来帮人看事,结果因为昨天主意没出对,现在事主都没有见到就被送客。

这点倒是跟我爷爷一模一样。

见二叔找不到话说,我起身道:“王总,千忙万忙,也少不了这几分钟的时间,要是我真能看出点什么,王总岂不是错过了一次机会,让王小姐多受一天的磨难?”

“二叔,我们走!”我说完,喊了二叔,转身就走。

还好二叔没有继承爷爷死皮赖脸的精神,跟王总道了一句别,急忙起身跟了上来。

出来到外面,二叔无奈的叹了一声:“阳阳,二叔是不是给你爷爷丢脸了,还让你看了个笑话?”

“二叔你说什么话呢,你是我二叔,谁都可以笑话你,唯独你这个大侄子不会。何况你没有死皮赖脸,这点就比爷爷强了不少!”

我认真的回答。

提到爷爷,二叔表情怪怪,眉头一下就舒展开了,一把搂着我的肩膀道:“大生意做不成,小生意也能糊口,走,叔今天带你去吃好吃的,顺便给你买一身衣服,省的人家狗眼看人低。”

我放慢脚步道:“二叔,先不急,指不定这单生意还能成。”

二叔有些泄气的道:“算了,人家看不上,就算看上了,明天港香的大师来了,咱们还不得被扫地出门,以及那时尴尬,不如现在走了好。”

叹了口气,二叔接着道:“也是二叔心大了,走吧!”

我得知二叔是学了爷爷的本事,就知道他在城里其实混得不好。

说白了和寻医问药一样,有钱人请的都是专家名医,没钱人看个头疼脑热,能有多少利头。

何况这世上各行各业都不缺有本事的人,他一个半吊子,忽悠点小钱不难,可像王总家这事,从目前对他的了解,二叔的确没有这个本事。

可我这不是来了,而且还学了下卷,体内有了一点点道气,正所谓芝麻也是菜,就算不奔着钱财,也得给爷爷正个名。

二叔正催着我往车边走的时候,身后传来王总的声音道:“李先生,请留步。”

26

二叔嘴上说的洒脱,可听到王总喊的时候,他脸上不经意的露出了几分欣喜。

这也更加让我坚定的想要帮他把这事办成,不能让人小瞧。

王总没有追来,我和二叔主动回到了门口。

王总看了我一眼道:“刚才这位……”

“李阳!”

我提醒他。

王总尴尬一笑,“刚才李阳小师傅说的有一定的道理,来都来了,就上楼看看吧。”

我就知道他会挽留。

因为他失望和担忧的眼神,跟我妈一样。

天下父母,都不忍心让自己的孩子遭罪。

回到别墅里,我道:“二叔,你陪王总在这里聊聊,我自己上楼看看就行!”

王总看向二叔。

二叔知道我包里背着黄九,以为我要借黄九的本事不想让人看到,点了点头。

王总吩咐老管家带我上楼。

老管家对我态度不太友好,不过我没有在意。

他也只是尽职尽责而已。

别墅的二楼也有客厅,不过小了不少,房间分布在左右两条回廊的两侧。

而两条回廊如一双合在一起后张开的手,正好把客厅捧在手里。

如果说别墅的玉带环腰、福星高照是常规的风水局,那这里的掌上明珠就别有用心了。

应该是王总专门为了宝贝女儿做的局,从风水上来说没有什么大用,但却把一个父亲的爱体现得淋漓尽致。

只不过有钱人的爱,穷人比不起。

“陈伯,你说小少爷三年前就过世了,能不能跟我说说具体的情况?”

我看到墙上的照片,是一张兄妹的合影,虽然是龙凤胎,但长得却非常的相似。

要不是衣服男女有别,很难分辨出来。

陈伯没有说话,眼里有几分不耐烦。

我明白他的意思,要是没本事,那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何况王总这种有身份的人,家事也不会随便外扬。

我笑了笑,朝着左边的半圆形回廊走去。

一踏上回廊,黄九就在包里动了一下。

我也停了下来。

有阴气,不是很强,但却是流动的阴气,剐在身上,隔着衣服都凉飕飕的。

阴气这种东西,正常的都是聚在某一个地方,要是没有根源,七八天也就散了。

能够保留下来的阴气,不是在聚阴之地就是附近有阴邪的东西。

像回廊上这种流动的阴气很少见,出现了就只有一种可能,这股阴气是被某种局阵引来。

我折头往回走,去了右边回廊。

果不其然,这边也有阴气流动。

如此一来,两只原本温暖的手就变成了鬼手,长时间被这两只手捧着,那就不是掌上明珠了。

只是别墅的整体格局我都看了,没有问题,这是哪儿来的阴气?

停了几秒,我又折头往左边走。

陈伯跟着我有些不耐烦,问我道:“你到底有没有本事,没本事就别瞎折腾,小姐和王总这些天都已经很疲倦了,经不起你无意义的消耗。”

本事没拿出来,别人看不起很正常。

毕竟谁不是这样看人?

我没说话,走到左边回廊第二间房间门口停下,看向陈伯道:“这就是你家小姐的房间吧?”

因为嫌弃和不耐烦,陈伯上来后除了催促,没有做过任何介绍,现在见我直接找到他家小姐的房间,神色略微惊讶。

我挪了挪下巴,示意他把门打开。

陈伯犹豫了一下,警告我道:“小姐好不容易睡着,你可别打扰到她。”

我道:“放心吧,我尽量轻点,只是看一眼。”

陈伯这才轻轻转动门把手。他刚把门推开一条缝,一股黑雾就钻了出来,不过一阵回旋之后又缩了回去。

陈伯的肉眼看不见,但也能感觉到阴冷,哆嗦了一下,小声道:“小姐出事后,她的房间里就冷得不正常,开了空调都没用。”

阴气夹着邪气,空调要是有用才怪了。

我没有作声,轻轻推开门,探头看了一眼。

现在是大白天,外面阳光明媚,房间正面又是一道大大的落地窗,然而房间里的光线却要比别的地方明显暗上不少。

我扫视一圈,目光回到了中间的粉色大圆床上。上面躺着一个年岁跟我差不多的女孩,脸色苍白,略显消瘦。

即便是睡着,她的眉头也是拧成一团,时不时的惊厥,像是深陷梦魇中无法自拔。

我用灵眼朝她看去,发现有两道黑气从西南两个方向汇聚,在她头顶形成一个漩涡。

漩涡中间的黑气漂浮不定,时而散开,时而凝聚。

散开的时候,里面露出一个盘成一盘的动物虚影。

我回头看向陈伯道:“陈伯,要不你回避一下,我怕等会有些事会吓到你!”

陈伯不屑的哼了声,“我活了五十多年,吃过的盐都比你吃过的饭多,跟着王总,什么样的事没见过。”

他这样说,我也就不再说什么。

黄九的存在,我也不可能一直藏着掖着。

毕竟很多地方都用得上它。

我把背包放在地上,拉开拉链,黄九迫不及待的把脑袋探出来,呼了一口大气道:“可憋死老子了。”

陈伯一个踉跄,神色惊慌,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我略微得意的问:“陈伯,会说话的黄皮子见过没?”

陈伯始终是活了那么大的岁数,很快就镇定下来,面对我的质问,老脸微微发红,但也实在的道:“这个……这个,我还真没见过,不过我跟着王总见过出马仙,李阳小师傅,你也是出马仙吗?”

称呼都变了,早知道黄九这么有用,我一来就该把它掏出来。

我抓着黄九的脑袋,把它提溜了出来。

黄九穿着个花裤衩,麻溜的蹲到我肩膀上,人模人样的道:“老头,知道你九爷我是出马仙,还不赶紧给你九爷孝敬一只大公鸡!”

陈伯估计也就见过出马仙附在出马弟子身上说话,像黄九这样自己说话的是头一次见,闻言急忙行了一个大礼,真的就要去准备大公鸡。

我一把拉住陈伯道:“你别听它瞎咧咧,先陪着我进你家小姐房间里看看。”

我回手在黄九脑袋上敲了下。黄九双手捂着脑袋,幽怨的道:“李哥,你怎么老跟我脑袋过不去。”

这一下是做给陈伯看的,我可不想让黄九抢了风头。

27

陈伯能跟在王总身边,眼力不差,很快就明白我才是说了算的那个人,忙道:“李大师,刚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你千万别跟我计较。”

我无所谓的摆摆手,问:“我能进去不?”

陈伯急忙推开房门,也不怕打扰他家小姐了,示意我可以随便进。

陈伯的面相很独特,额头宽厚,代表着他一生衣食无忧,还会有一点小权势。

但鼻翼凹陷,是少见的仆从命。

放在古代就是个妥妥的老太监,不过他命好,生在了这个时代,成了有钱人家里的管家。

除此之外,也没有奸恶之相,这也是我为什么不跟他较真的原因。

至于之前对我尖酸刻薄,那也是常情常理。

人家跟着王总出入,见的都是达官贵人,突然见到我这种土里土气的乡下人,不冷嘲热讽已经很好了。

我笑了笑,带着黄九进了房间。

黄九一手搭在我脑袋上,人立而起,一双绿豆眼滴溜乱转。

我低声问它:“你能看出那黑雾里是什么动物不?”

黄九看了一会道:“好像是两条蛇。”

蛇?

那黑雾里的邪气应该就是这玩意释放出来的了,只是那阴气又是从哪儿来的?

我脑子飞速的转着,回想爷爷教过我的那些东西,几乎和黄九同时脱口道:“压胜!”

压胜是木匠常用的一种术,据传是鲁班书下卷里的民间术法。

在古时候建房造屋是大事,主人家会讨个吉利,让木匠师傅在屋梁上放置一些东西,大致和压梁类似,不同的是压胜类似风水局,可以救人,也能杀人于无形。

碰上心术不正的木匠,压胜的时候就会暗中做手脚,借机敲主人家一笔钱财。

也有人是收钱办事,帮人建房的时候用压胜术借机杀人。

七八十年代的时候,大家都吃不饱饭,人的心思也就多了,南广一带出现了一批木匠,专门以压胜术胁迫主家,以此来谋求利益。

匠人圈里的事流传都很快,这种做法很快就在全国各地普及,作恶的人多了,原本是皇家正术的鲁班书,也被定性成邪术。

鲁班要是泉下有知,估计棺材板都压不住。

眼下我看到的蛇影,应该就是压胜之物借阴显形。

我没有惊动熟睡的女孩,悄悄退出来关上门。

陈伯见我和黄九嘀咕半天才出来,急忙上前问:“李阳大师,您看出点什么了没?我家小姐能好吗?”

黄九不满的瞪圆眼睛道:“你这老头会不会说话?我大哥和我出马,她能不好吗?不会说话你就给我闷着,有这个说话的功夫,不如赶紧给你九爷我准备两只大公鸡,免得在这里碍眼。”

我想说不好说的,黄九都替我说了。

我笑了笑道:“下去说!”

王总王树坤见到黄九,也是嘴巴张得老大,原本萎靡的人都精神不少,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紧紧拉着二叔的手,生怕我们跑了一样。

等王树坤接受了黄九的存在,我才把具体的情况说了。

陈伯对黄九是敬重有加,真的弄了一只鸡来,可惜炖得太熟,黄九不太满意,不过它还是蹲在大理石的茶几上,吃得满嘴冒油。

王树坤听完我的话,眼神有些迷离,自言自语的道:“我这些年生意做开了,难免会得罪一些人,可也还没到要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的地步。”

我有些无语,因为这件事其实很简单,把当年的施工队找来一问就知道。

不过我只负责解决压胜,人和人之间的恩怨并不想掺和,只是提醒了王总一句道:“压胜得有胜物,能把这东西放进来,要么是施工的时候,要么就是王总身边的熟人。”

我这样一说,陈伯就有些不自在了。

他不会干这种事,只是我说的情况和他的身份很吻合,搞得他很是难为情。

在我提示下,王总眼睛一亮。

我一看就知道这其中水深,把话挑明了道:“王总,算盘珠子上下打,咱们也是一码归一码,拿什么钱干什么活,压胜术的事我会解决,至于别的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爷爷常跟我说,阴阳两界各管半边。我管了半边,另一边就不能插手了。

何况人心叵测,我斗得过厉鬼阴邪,却未必斗得过人。

王总也不想我们深究,闻言拉着二叔的手,看着我道:“两位大师,只要能解决了小女的事,二十万酬金再翻一倍。”

我装逼的本事再高,听到二十万酬金的时候也是坐不住了。

二叔一直没提钱这事,我以为就几千块的活,想不到有这么多。

而且现在还翻了一番。

有钱人的钱,是真的好赚。

不过他从港香请大师,估计不止这个数。

二叔还是人穷志短,裤腰不高显矮,昨天谈事的时候没敢狮子大开口,二十万就被打发了。

好在王总海量,翻了一番,也不算亏。

然而二叔却摆摆手道:“王总,出来做事讲究的就是一个诚信,昨天说好二十万,那就是二十万。”

说着,二叔看了我一眼:“阳阳,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做事。”

我心里正暗骂二叔愚蠢,这时候他诚信个屁,这一诚信,二十万没了。

二十万!

我爹妈在地里刨一辈子的土,恐怕也见不到这么多钱。

一时间,我心疼得无法呼吸。

不过我也明白,二叔看中的是王总背后的人脉,想借这个机会博取一些好感。

所以心有不满也没有说什么,一把薅起还在啃鸡脚的黄九,把气撒到它身上,像布娃娃一样抓在手里甩了甩道:“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不用干活吗?”

黄九叼着鸡骨头,一脸无辜的看着我。

这一幕,看得陈伯和王树坤目瞪口呆,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毕竟在他们眼里,黄九才是大仙。

厌胜术和风水局类似,所以镇物所在之地必是中枢,寻着气息的源头就能找到。

我用灵眼的话基本上能一目了然,但爷爷说过行走阴阳生死难料,只有懂得藏锋于胸才能走得长远。

加上我得罪了崂山的人,将来必会在这城里相遇,把自己完完整整的展示出来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我打算让黄九来破压胜术,给自己留个底。

28

黄九嘴里叼着舍不得扔的鸡骨头,人模人样的两条小短腿着地,带着众人朝着别墅后院走去。

后院是个小花园,假山奇石放了不少,正中间是一个泳池,被奇石花草环绕,宛若一颗明珠。

来到这里,我一眼就看出那两股阴邪之气就是从泳池两端涌出,然后朝着别墅汇聚而去。

黄九走到泳池边就停了下来,指着泳池道:“在池子的中线上,从左右两端从头开始量,三米左右的地方往下挖。”

黄九的话对于王总来说无异于圣旨。

陈伯动手,不一会就把泳池的水放干,露出了底部。

期间王总要打电话叫人,被我拦住了。

一座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想找个人也不容易,但见过我的人多了,崂山找到我的速度肯定会变快。

而不找人,就只能是我和陈伯亲自动手,用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是凿开瓷砖和水泥,各挖出了一条盘起的黑色蛇尸。

这东西放在太阳底下都阴寒刺骨,透着一股邪气,给人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陈伯用锤子敲了几下,没有敲碎。我不得不用了两张符才把它们给烧了。

回到王家别墅,我上二楼绕了一圈,确定那股阴邪的气息已经消散。

陈伯开门看了眼那女孩,见女孩表情平静的安然熟睡,这才欣喜的跑下楼跟王总汇报情况。

我心里还想着王总一儿一女的事,低声跟黄九说:“奇了怪了,我明明看出王总一儿一女都还活着,为何他却说儿子三年前就死了。”

黄九转动着聪明的小眼睛道:“也许是被人绑架,王总自己以为死了,结果被劫匪当成亲儿子养着。又或者是那小子厌倦了奢华的生活,想尝试一下贫穷人的生活,故意设了一个假死的骗……”

我一巴头阻止了黄九继续说下去。

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我正准备下楼,身后突然传来开门声,回头看到王总的女儿开门走了出来,她站在门口,也不说话,就直勾勾的看着我。

说实话,那丫头的眼神有些吓人。

而且阴邪之气消失后,我发现她身上又出现了一股我无法看透的气息。

这让我很是不安。

同时还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

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女孩,并不是床上躺着的那个。

女孩看了我几秒,转身进了屋。

黄九蹲在我肩膀上,咧嘴道:“看来王总家里不止一茬事啊!”

我也看出了些端倪,全身如坠冰窟,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要真是我想的那样,港香来的大师碰上了,弄不好也得搭上命。

不行,我得喊上二叔赶紧走人。

楼下,二叔正在点钱。

见到这么多现金,不激动是假,甚至想着是不是再捞上一笔。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我摁了下去。

如果我体内的道气比现在强百倍,那倒还有几分可能。

现在还是拿着二十万走人的好。

正所谓有多大的锅,烙多大的饼,没那个本事,还是不碰为好。

我知道二叔的为人,有些话他说不出口,清了清嗓子道:“王总,今天这事你全程都看着,王小姐的情况也有所好转。”

“我做了该做的事,拿该拿的钱,等会这门一出,咱们就算两清。再有别的事,我们就得坐下来,是八是发算清楚了。”

“那是!”王总笑了笑。

我不是要撇清什么关系,只是想着将来那事爆出来,二叔不至于因为拿了这二十万,拉不下脸来拒绝。

点完钱,王总邀请我们一起吃饭,我替二叔拒绝了。

出来到车上,我本想把事情跟二叔说说,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他一个半吊子,说了也未必能懂。

车子开出王总家别墅,二叔就停在路边,高兴的道:“好小子,真有你的。”说着从袋子里拿了五沓钱出去,剩下的递给我道:“二叔这次就凑了个热闹,厚着脸皮拿五万明天把房租交了,剩下的都给你。”

房租都交不起?

看来之前的话真不是哄我。

我道:“二叔,没有你,我也没有这个机会,这些钱你先拿着,咱们张罗张罗,争取把生意做大做强。”

二叔双手扶着方向盘,眼圈有些发红,似乎是这些年受的委屈都在这一刻涌上了心头,说不出话了。

我暗叹一声。

要不是我偶得下卷,爷爷真就把两代人都害了。

二叔缓过一些,见我坚持,他也不再推辞,“那我就先帮你保管,以后有时间带回去给你爹妈,让他们少点劳累,二叔这些年也没怎么照应过家里,说起来惭愧。”

“二叔,你别这样说!”我也被他说得有些难过。

还好黄九这时冒出来插嘴道:“回去?回去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它要是回去,估计就不是瘸胳膊断腿,而是缺胳膊少腿了,自然是不敢回去。

可我要是能把崂山的事处理好,肯定是要回去。

不说别的,我爹二胎没要上,还指望着我给他养老。

二叔把钱袋子放回脚下,跟黄九说:“你给我的那些东西有些难脱手,不过你放心,脱手了我会跟你算个账。”

黄九不稀罕的道:“那些东西我家里多的是,你喜欢就拿着。”

它这话不假,它一家子随便刨个坟都不止这点。

不过我也提醒二叔道:“这家伙手里的东西不干净,要是不好脱手就先放着,免得惹来麻烦!”

二叔点点头。

城里讲律法,有些东西不能轻易去碰。

中午我们没有回店里,二叔带着我们去了饭店。吃完饭又去了步行街,给我买了几套衣服,顺带还给黄九买了个猫包。

猫包我也是头一次见,用来背黄九,那真是非常的合适。

黄九在里面也不怕闷了,后面还有个透明的鼓包,躺着就可以看世界,把它高兴坏了。

晚上七点多,我们才回店里。

远远的,我就看到店门口站着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打扮时尚,长相也算中等偏上,我以为是客户,结果看见二叔有些慌,估摸着是房东。

二叔才下车,女人就气冲冲的过来,一把抓住二叔道:“李二,你这个孬种,老娘都跟你说了,交不起房租就上老娘的床,以后这门脸都归你。”

我提着大包小包,喝着饮料,猝不及防下一口饮料差点喷了出来。

29

二叔属于那种一本正经的人,现在被女人当街揪着,一脸的生无可恋。

黄九一看有瓜吃,嚷着让我把猫包背到前面,我们就这样蹲在店门口,看着二叔和那女人拉扯。

别看二叔有我这么大一个大侄子,那是因为我爹结婚早,其实二叔的年纪也就三十出头。

这些年里,我爹和我妈也给他张罗过婚事,都被他拒绝了。

我知道二叔是心高气傲,看不上山里的姑娘。

可爷爷那一套他糊弄一口饭吃没问题,想要大富大贵却差得远。城里姑娘要求又高,所以他就一直单着。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我看出来了,只是不好说。

两人的拉扯,很快就引来不少人围观。

二叔的脸也是越发的红,说话都有些结巴,我看着有些好笑。

为了二叔的终身大事,我特意给那女人看了个相。

田宅宫开阔,而且白皙干净没有痣疤,属于那种出生就赢在起跑线上的人,家境殷实。

面色红润,桃花当头,说明她会最近有一段不错的姻缘。

不过上唇上有一颗刚长出来的青春痘,微微发红,预示着她爱而不得,有些上火了。

成年人的世界,你情我爱倒也不奇怪。

只不过女人火气一大,脾气也就跟着上来了,以二叔那性格,她要是不稍加克制,恐怕会适得其反。

我嘿嘿一笑,继续喝着汽水。

二叔被拽得有些急了,推开女人道:“你别无理取闹,我侄子在,别让小孩子看笑话。”

那女人这时才注意到我,看了过来。

我赶紧摆手道:“我没事,你们继续。”

女人气得胸口起伏,又去拽二叔。

撕来扯去,二叔是真的生气了,一把推开女人吼了一声道:“你别闹了行不行。”

这一吼,那女人也被唬住了,二叔趁机挣脱出来,抓了五沓钱扔在地上,气冲冲的道:“一年的房租给你。”说完开了店门,黑着脸进去了。

女人愣在原地,看着散落的百元大钞,委屈的蹲下来,双手抱着膝盖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有些看不下去,放了手里的东西,走过去把钱捡起来,安慰道:“婶子,你别哭了,我二叔这个人心眼不坏,我看出来他对你也有意思,只是你的方法没有用对!”

我把钱放在她手里,把手卷成个小喇叭,在她耳畔悄咪咪的说了几句。

女人眼睛顿时一亮,像是开了窍一样,问了我的名字,高高兴兴的拿着钱走了。

呼!

我吐了口气,回身提着东西进店铺,二叔还在生气,脸都憋红了。

“二叔,我们怕是得换个地儿了!”我放下东西,漫不经心的道。

二叔回过神,不解的问:“怎么说?”

我无语的道:“你都把房东得罪了,你觉得她还会把房子租给我们?我看她走的时候咬牙切齿,估摸着明天一早就来撵人了。”

二叔有些慌了,但还是气不过的道:“这苏一眉真是太胡搅蛮缠了。”

我试着道:“我看人家对你蛮上心的,你就不能给点好脸色?而且你看你带二,她带一,一二一二,凑一凑刚好一家人。”

“去去去,大人的事你少掺和。今晚你还住店里,明天我去给你找房。”二叔有些心不在焉,起身离开。

店门一关,黄九就从猫包里爬了出来,一脸意犹未尽,八婆的问:“李哥,你说他俩能成吗?”

我翻了个白眼道:“成不成关你屁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说完,我也不理黄九,整理了一下地铺,准备早点休息。

心里却暗自偷着乐。

不管成不成,反正我是有好日子过了。

黄九在店里瞎转悠了一会,见外面天色暗了,按捺不住的推开窗户,溜了出去。

它一走,我立马翻爬起来,把下卷掏出来继续背。

第二天一早,二叔还没来,苏一媚就来了,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哐哐敲门。

我把门一开,她就热情的走了进来,“阳阳,你看婶婶给你买了零食。”她说着放下东西,四处看了眼问:“你二叔还没来?”

“嗯!”我翻着一堆零食,应了一声。

苏一媚脸上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高兴的拿着工具,开始收拾店里的卫生。

看到前台上四仰八叉的黄九,苏一媚好奇的用手戳了戳,问我道:“这是你二叔养的宠物?”

黄九被戳,一下惊醒,一骨碌翻爬起来,张口就要骂娘,还好我手疾眼快,一把捏住它的嘴,对苏一媚道:“婶婶,它是我的宠物,从山里带出来的。”

苏一媚一听,给黄九撕了一袋薯片,黄九吃得嘎嘣脆,也顾不上说话了。

正所谓爱屋及乌,经过我的点拨,苏一媚是开窍了。

我帮着她收拾卫生,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聊下来我也是吃了一惊。

二叔真是撞大运了。

这条街上,有一半的门脸都是苏一媚家的,妥妥的小富婆。

不过聊天中我也找到了二叔拒绝她的原因,都说豪门眼高,苏一媚的父母对二叔不太满意。

简单来说就是嫌弃二叔没本事,是个穷小子。

苏一媚自己不在乎,也不怕家里人反对,可以二叔的心气,自然无法接受这样的冷眼。

不过这个问题不难。

昨天一早上就赚了二十万,现在又搭上了王树坤的人脉,相信以后大生意会有不少。

只要二叔有了钱,问题也就解决了。

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人情欠多了,王树坤家里的那事爆发,二叔抹不开面子会接下来。

想到这,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得找个机会提醒一下二叔。

那个层面的事,不管是谁接手,放在圈子里都绝对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到时候先不说事情本身就凶险万分,崂山的人也会找上门来。

但有些事,迟来早来都要来。

那女尸也一样,她说会来找我,那就一定会来。

不是初一就是十五,肯定躲不过去。

不过以我那天看到的情形,王树坤家的事至少还有两个月才会爆发。

趁着这段时间,我得尽快把小腹内的那团气弄大一些。

30

二叔今天有些反常,一早上都没来店里。

好在有苏一媚,黄九和我才没有饿肚子。

二叔没有给我留店里的钥匙,走不开去吃饭,苏一媚就给我和黄九叫了个“啃得起”。

我听着这么个名字,心里还有些嘀咕。

什么样的东西,还得起个啃得起?

东西送来,看到包装上的字,我才庆幸当时没有多嘴问,不然就闹笑话了。

东西很好吃,我以前从没有吃过。

一时间,我对苏一媚的印象更好了。

黄九也是眉开眼笑。

吃完饭,苏一媚有事就走了,留我和黄九守着门脸。

好在这种门店,十天半月也未必进一个人,所以说这一行就是一个小圈子,没名气,没人脉,基本上就是看脸吃饭了。

过了午时,二叔还是没回来。

一点多的时候,门外来了一个带孩子的中年妇女。

小女孩四五岁的样子,很瘦。

看母女俩的穿着,是乡下来的。

我这样说并不是歧视她们,而是乡下人的穿着和城里人的穿着基本上是一目了然。

毕竟我就是乡下来的,心里最清楚。

中年妇女有些拘谨,看了好几眼才忐忑的进来,在门口问了句:“小师傅,这里是问事的吗?”

刚才隔着玻璃,我看不细。

母女俩一进来,我眉头就皱了起来。

老话说男怕初一女怕十五,十二生肖轮流转,女子千万别属羊。

大概的意思是男子赶上初一出生,命大多不好。

而十五出生和属羊的女子则命运多舛,一生贫苦。

眼前的大姐,两样都占了,一脸的苦相。

目光落到那怯生生的小女孩身上,我心里头不由得一惊,急忙起身迎了上去,问道:“大姐,你这是家中不顺,还是……”

大姐见我主动搭话,举止亲和,少了些许拘谨,理了理散乱的头发,不好意思的问:“这里收费贵吗?”

我们这一行,上门就谈钱,事儿多半要黄。

至于原因,明眼人都知道。

当然,我们要求先说事也是给自己留条后路,方便掂量自身的本事。

免得开了口,结果事办不成,砸了招牌。

爷爷半吊子,不过规矩倒讲究得一清二楚。

见我不说话,大姐有些慌了神,拉着小女孩就准备离开。

贫苦人,一分钱压倒脊梁骨。

我追上去道:“大姐,来都来了,先进来喝口水吧!”

热情邀请下,大姐才羞涩的坐到椅子上,一双满是老茧的手紧紧的抱着小女孩。

小女孩很瘦,瘦得让人可怜。

不过一双大眼睛却炯炯有神,但稍加留意就会发现,她的瞳孔略微狭长泛黄,不是正常人的凸圆形。

见我盯着她看,小女孩有些害怕,扑到妈妈怀里躲着。

我不动声色的戳了戳躺尸的黄九,它一骨碌反爬起来,生气得想骂人,不过见到母女俩,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那小女孩一看到黄九,“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嚷着要走。

黄九嘴角一咧,小眼睛里绿光一闪,小女孩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小孩的哭闹,让大姐有些尴尬,变得更加拘谨。

还好黄九会来事,在桌子上打了几个滚,立刻就把小女孩哄得眉开眼笑。

不一会,黄九就逗着小女孩在店铺里玩。

人间疾苦,我不想听,也不敢听,就让大姐挑了重点说。

小女孩叫婷婷,原本白白胖胖,是个可爱的孩子。

可是从半年前的某一天开始,婷婷就开始厌食,什么东西都不吃。

没过几天,大姐就发现婷婷会偷吃米篓里的生鸡蛋,啃屋檐上挂着的生腊肉。

只要阻止,婷婷就又哭又闹,惹急了,嘴里还会发出吓人的嘶嘶声。

最近两个月,婷婷的情况恶化了,一到晚上就像野兽一样往鸡窝里钻,逮着鸡脖子就咬,也不吃肉,只是吸血。

大姐吓坏了,这才凑了些钱带着婷婷来城里看病,结果住了一个月,钱花光了,婷婷的情况依旧没好转,还是不吃不喝。

碰巧昨天邻床有个好心的大爷,让大姐带着婷婷找个先生问问事。

结果大姐走了半条街,问下来不是不接就是收费贵。

我给大姐加了水,安慰她道:“你放心好了,孩子出了我这道门就没事了,不过你还得回医院里,让医生打点营养的针水,孩子恢复一些后再出院回家。”

婷婷太瘦了,那细细的脖子看得我都揪心,生怕她跑得用力,脑袋就会从脖子上掉下来。

大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我。

我起身拿过桌子上的零食,撕开袋子对婷婷招了招手。

小女孩有些怯生,犹犹豫豫,但还是耐不住薯片散发出来的香味,小心的伸手接过去,当着她妈妈的面就吃了起来。

大姐一脸的震惊,一把拉过婷婷,捧着脸亲了又亲,搂在怀里喜极而泣,对我也是千恩万谢。

农村人就是这样淳朴,大姐没有问孩子怎么突然就好了,更没有质疑我,手有些发抖的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

我一看见手帕,就想起我妈。

“大姐!”我一把摁住她的手,“钱就别给了,趁着天还早,带着孩子回医院,按照医生的叮嘱,好好调养几天!”

大姐说什么都不行,放了四张五块,十张一块的在桌子上。

我拗不过她,收了钱,不过给她装了一些苏一媚带来的零食。

母女两一走,黄九就跳上桌道:“让你看店,迟早要完。”

“别废话,什么情况?”我瞪了黄九一眼。

黄九道:“一条小蚯蚓,被我逮了!”

它说着在屁兜里一扣,拿出一条小拇指粗细的小青蛇。

那蛇虽然小,但身上笼罩着一层青色雾气,一双芝麻大的眼眸冰冷无情,让我有些不寒而栗。

好在被黄九掐着七寸,它乱来不了。

黄九问:“要不养着?”

那大姐没说家里的事,但我能看出来,那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家庭,正因为家中气运极差,才会被这长虫钻了空子。

这种没有人性的冷血动物,万万养不得,毕竟不是谁都能和许仙比。

我摆了摆手道:“弄死吧!”

黄九一听,掐着那青色小蛇,像吃辣条一样就往嘴里塞。

31

我被黄九的举动惊到了,等反应过来它已经吃完了。

“你能不能讲究点,别什么都往嘴里塞。”我有些嫌弃。

黄九打了个饱嗝,正准备开口回我的话,结果瞳孔一下变成了竖瞳,生冷且无情。

我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摸了张黄符扣在手里,“黄哥,你没事吧?”

喊了两声,黄九的瞳孔才恢复正常,骂了句道:“一条小蚯蚓,还想跟我斗。”

“黄哥,你确定没事了?”我有些狐疑,能成精怪的东西,多少都有点本事。

我担心它吞的是个孙悟空,搞得肠穿肚破。

“九爷做事,你放心好了!”黄九拍拍肚皮。

嘴上这样说,实际上黄九也不敢大意,说完就跑到柜子后面躲着盘膝打坐。

我没有见过妖兽互吞,被黄九刚才的眼神搞得有些刺挠,心神不定。

下午四点多,二叔才从外面回来,进门就关心的问我吃饭了没。

我朝着桌子上的零食瞄了一眼。

二叔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不太高兴的道:“以后少跟那女人啰嗦。”

我道:“二叔,其实苏婶婶蛮……”

二叔瞪了我一眼,“这才多大点东西?就把你胳膊肘都吃得往外翻了?”二叔扔了一张报纸给我道:“看看吧,王总家那事的后续,背后的人被抓了!”

抓了?

我拿起报纸,第一版的封面就是一张清晰的照片,上面的人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扫了一遍内容,大概就是工程事故,贪污腐败两个罪名,估计够蹲几年了。

王树坤也算手眼通天,这才过去几个小时就安排妥了。

二叔喝了口水道:“这人贼眉鼠眼,双目无神,如此鼠目寸光的人成不了事,他就是个替死鬼。”

我重新拿起报纸,的确如二叔所说。

“王总家那事,我估计就是这班人暗中下了厌胜术,想着等事情爆出来后敲上一笔,结果被我们半路劫了道,这下矛头怕是要指向我们了!”二叔整理着桌子上乱糟糟的零食。

我道:“那我们得再去找王总,把这事说清楚,让他加钱。”

二叔道:“你都说了出了那道门,是八是发明着算了,何况这也不符合规矩。”

的确。

按规矩,就算我不说那句话,这事也不能再去找王树坤。

我们是拿钱做事,主人家是要个结果。

除非是做事的时候遇到对手反击,付出的代价高了才可以临时加钱。

至于事后被人报复,那就是我们自己的事了。

二叔坐下道:“如果只是闲散的一两人倒也不怕,我担心的是他们是一个大团伙,那就麻烦了。”

我也有些担心。

因为自古以来江湖艺人都属于底层人物,单干容易被欺压,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些团体,搞木工的鲁班门,码头上卖苦力的袍哥,江河上做航运的排教,甚至是早年的丐帮都是如此。

不过这些团体都有一个共性,只要是吃这碗饭,都能称自己是某某门的人。

实际上除非是事儿闹得太大,激起了整个行业的愤怒,正常情况下是不会遭到整个团体的报复。

王树坤家这事背后的人,我估摸着也就是三五成群。

而且鲁班门说白了也是民间自称,真正的公输家族,历朝历代都是为皇家服务,民间能接触到的都是一些下九流的小术。

可往往就是这些小术,才是让人防不胜防。

二叔见我不说话,拿出一支木匠用的凿子道:“这是我从宋老瘸那儿弄来的,你拿着防身。”

我看了眼凿子,后面敲击的木柄都卷得不剩多少,有些年头。

收了凿子,我也把抢来的符给了二叔十张,然后说了婷婷的事。

二叔听完叹息道:“都是苦命人,能帮一把是一把,不过动物成精本就是逆天而行,背负的因果很大,以后遇到此类的事不要毛毛躁躁。”

我“嗯”了一声。

黄九没醒,二叔出门买饭。

期间我去看了下,它小腹里一绿一青两道气息正在纠缠、争斗。

不过绿色的气息占据了上风,正在不断的吞噬青气。

见黄九没吃亏,我也就没管。

吃完饭,二叔说还有事情要做,让我在店里机灵点,还有别再拿苏一媚的东西。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我只算是个半大孩子,这个人情自然是要二叔去还。

我也是想用这种方法促进一下两人的关系。

问事店没有固定关张的时间,因为黄九这事,天一黑我就关了门,继续背古书下卷。

我不是那种聪明绝顶的人,想把厚厚的一本书背下来,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晚上十点多,黄九醒了。

我收了古书。黄九扫了一眼,嘴贱的问:“你小子挑灯夜读,莫非还想装个文化人?”

我瞪了它一眼,担心的问:“你没事吧?”

黄九道:“后劲有点大,但它那三脚猫还斗不过你九爷,就是这会儿饿得我有点心慌。”

我给它留了半只鸡,毕竟是交了伙食费的,不能怠慢。

趁着黄九吃鸡,我把可能得罪了鲁班门的事说了。

黄九听完,担忧的道:“那些人不仅喜欢扎堆,还都是底层小人物,为了碎银几两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们拦了他们的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你今晚最好惊醒一些,别睡得太死。”

“黄哥,要不你别出去浪了?”

它每天晚上都会出去,我也不知道它做什么。

黄九叼着鸡腿道:“看在给我留了一口饭的份上,我今晚就不出去了。”

它嘴上这样说,结果我上了一趟厕所回来,它就不见了。

“妈的,畜生的话真的不能信。”我骂了一句。

一人在店里,我也不敢睡觉。

背书背到凌晨两点多的时候,突然砰的一声,窗户上的玻璃被人打碎,石头都飞了进来。

城里人也兴干这种缺德事?看来素质也没有多高。

我正准备到窗口骂两句,屋内的灯突然就灭了。我心里一惊,急忙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适应了黑暗。

不过就在这时,刚才扔进来的石头在瓷砖上动了一下,不等我过去查看,瞬间就释放出一大团黑雾,化作一头黑麒麟。

都说麒麟是瑞兽,可黑雾所化的黑麒麟却阴冷无比,透着一股邪气。

32

黑麒麟出现得突然,我毫无防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它一个虎扑摁在地上。

刚一触碰,我就察觉那不是实质的东西,而是一股力量,就像站在风口上,强劲的风把你吹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一样。

这种力量,道家称之为灵能,是一种看不见却实质上存在的力量。

黑麒麟压住我,凶猛的摇头摆尾,张开血盆大口对着我就是一声咆哮。

它的咆哮也是以灵能的方式传递,外面的人听不到,可传到我耳朵里不亚于晴天霹雳,震得我耳膜生疼,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但好在它没有实质的本体,看似锋利的牙齿落到我胸口,我只是感觉到剧烈的疼痛,并没有刺穿,不会危及生命。

否则它一口落下,我一条小命就交代了。

该死的黄九,迟不走晚不走,偏偏夜里走。

我心里大骂,用力的挣扎,奈何上半身被压制,根本使不出力气。

这时黄九要是在,不说指望它能完全拦住这邪恶的黑麒麟,至少也能给我争取一点时间,不至于会陷入如今这个境地。

黑麒麟在我身上一阵撕咬,剧烈的疼痛很快就消耗了我的大部分体力。

见我不再挣扎,黑麒麟停了下来,窗口传来一个不屑的声音道:“我还以为是个厉害的角色,原来是个棒槌。”

话音落,窗子上的玻璃渣被人清理掉,紧接着钻进来一个四十来岁,穿着一身军绿色衣服的男子。

看他穿着土气,衣服上还沾着一些泥土,但皮肤却很白,手指修长,一看就是不干粗活的人,跟身上的衣服格格不入。

中年男子进来后,玩味的看了我一眼,嘿嘿冷笑了几声。

这还真是现世报,昨天才破了压胜术,今天鲁班门的人就找上门来了。

这黑麒麟,应该就是班门的兽甲术。

兽甲术是机关术和阴阳术的结合体,以机关术制作出兽甲,再用阴阳术赋予它灵能,两者相辅相成,可以让灵能被人操控,随意的变化。

刚才砸玻璃的东西,应该就是麒麟兽甲。

那玩意现在就在我一米开外,只要破了它,身上压着的黑麒麟就会随之消失。

而二叔给我的凿子,就是这玩意的克星。

奈何现在被完全压制,别说一米,就是十厘米我也够不到。

见那人蹲下来,我急忙道:“大哥,我们做局解局无非就是图财,要是闹出人命,对你对我都不好。”

中年男子笑着摇头道:“不,不,不,你死了只是对你不好,对我没有任何影响。”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意思是除了要我的命,别的都没得谈了。

术士想让一个人死得悄无声息,方法实在是太多了,我自己都会好几种。

一时间,我害怕得大脑都有些空白。但我知道现在不说话,死得只会更快。急忙道:“二十万,王家给的二十万我一分不少如数奉上,从此大路朝天,咱们各走半边,如何?”

我不提钱还好,一提钱,中年男子眼里顿时冒火,啪啪给了我两耳光,怒道:“二十万,二十万你妈个X,几百万的生意,你他妈就换了二十万!”

我无话可说了。

以王老板的家财,别说百万,逼到那份上,千万都不会眨眨眼。

那事儿,二叔办得是真有些拉胯。

不过见中年男子愤怒,我就知道还有得说。

都说反派死于话多,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剧情安排。反派大多生活压抑,对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不满,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宣泄口,能够彰显自己的机会,自然会滔滔不绝说个不停。

还有就像我眼前的这人,他心中有怒火,自然就要把火发出来,让我为自己做的事感到深深的懊悔。

我表现得越是悔恨,他就越有成就感,所以说只要他怒了,我就还有机会。

怕就怕那种人狠话不多,上来就下死手的狠人。

这时见他愤怒,我急着道:“二十万不够的话我还有。你放我起来,我现在就去给你拿。”

说话间,我已经把体内的道气都往舌尖上逼。

其实才被黑麒麟压住,我就想咬舌尖了,但感觉它的气息太强,单纯的一口舌尖血未必能够破掉。

想要一次翻身成功,只有真阳溅才行。

但我体内的气息本就孱弱,控制之法又不熟练,情急之下也无法把道气在短时间内逼到舌尖。

好在提到钱的事,让他愤怒了。

现在我又提出来让他放了我,更是侮辱了他的智商,气恼之下,他又骂骂咧咧的赏我大耳刮子。

不过就在第四个耳刮子落下的时候,我借着嘴脸被抽得晃动,狠心一口咬破舌尖。

道气催逼下,我嘴巴一张开,都不用吹气,一口血雾就喷了出来。

刺啦!

真阳溅碰到黑麒麟,犹如过年时候放的满天星,光芒闪过,黑麒麟也烟消云散。

我一个驴打滚翻身起来,抽出腰间的凿子,见地上蠕动的机关麒麟,扑上去一凿子就扎了下去。

木头制作的机关兽,顿时就散了一地。

能够操控的兽甲,上面都会附着主人的精气神,我这一扎,中年男子面色一变,瞬间涨红了脸,噗的喷出一大口血水。

我就地一滚,趁着他吐血来不及阻止,按下电动卷帘门的开关。

门打开后,我也没有挡在门口。

他好歹是个大人,我只是个半大孩子,困兽犹斗,我未必是对手。

错开身,我平静的道:“以你现在的情况想要一下弄死我不容易了,外面街道上有人,你只要一动手我就喊救命,到时候惹了麻烦我看你怎么办。现在我给你一条路,出了这道门,有多远滚多远。”

中年男子单手按着胸口,气息不稳,咬牙切齿的道:“小杂种,下次见面,你就没这么好的命了。”

我平静的道:“那就下次再说。”

中年男子狠狠地看了我一眼,捂着胸,踉跄地冲出店铺,拐进了一个小巷子里。

直到看不见人,我才一下瘫软在地。

那一口道气喷出,抽干了我全身的力气,刚才若非凭着一口气强撑,早就站都站不稳了。

33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想站起来都做不到,但又不敢躺在门口,怕那人去而复返,又或者被他的同伙看到,冲进来结果了我的小命。

只能挣扎着爬到门口,摁下卷帘门的按钮。

门关下来,我才深深的松了口气。

短暂平复后,我按照下卷的方法运转周天,尝试恢复道气。

而这时外面传来黄九的声音道:“怎么回事,出门的时候还要开窗子,怎么回来就成自由出入了?”话音落,它跳上窗口,探头看到店里的情况,转身就道:“我回来早了。”

我特么一肚子气,看到这一幕就更气了,咬牙切齿的道:“你今天要是敢走,明天就给我收拾东西滚回山里。”

黄九停了下来,转过身假装刚看到眼前的情况,一脸惊讶的问:“老哥,这是咋了?”

我舌头都快被它气冒血了,深吸了两口气,安慰自己没必要跟一个畜生较劲,气坏了身子也不值当。

而且我现在要是跟它较劲,它真有可能出去浪到明天一早。

这孙子,绝对做得出来。

我又恨又无奈,讨好的道:“黄哥,刚才鲁班门的人找上门来了,不过被我打跑了,但是我体内的气息消耗一空后,全身的筋骨就像是被抽了。这是怎么回事。”

黄九一脸诧异的问:“你爷爷那么牛的人物,没有教过你运气要留底?”

留底?

爷爷自己都没气,怎么教我?

我怕吹过的牛皮破了,索性选择了沉默。

黄九从窗户上跳下来道:“丹田就像那水库,你要是把水放干了,太阳一晒全都裂开了,经脉也会像失去水分的草枝,变得干瘪脆弱,你要是经常这样不留底,次数多了还会留下不可逆的暗伤。”

它这么一解释,我就明白了。

只是我丹田内的气息就那么点,留底的话,那就没得用了。

看来不是我不懂运用,而是太弱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好歹是把一条命给捡了回来。

黄九让我打坐调息,只要丹田内有了气,到时候就有力气了。

它担心鲁班门的人还会再来,索性把店铺里的灯全部打开,凌晨四点多的时候,早点铺子开门,它把卷帘门也打开。

闹市之中,谁都不敢随便乱来。

我一直调息到凌晨六点,小腹内才算有了一缕气息。

那一缕气息一聚,我就像打了鸡血,一下子回过了魂。

睁开眼睛,看见黄九已经把被我扎散的机关兽组装好,虽然背上留了一个窟窿,一部分零件受损,但依旧能看出它的巧夺天工。

黄九摆弄了一下,机关兽四肢都还能灵活转动。

见我醒来,黄九叹了一声道:“可惜了,里面的鲁班秘符被你破坏了,不然还有点价值,现在就是一堆木头零件了。”

想起昨晚,我一阵后怕,“黄哥,你说咱们是不是得再换个地方?”

黄九愣了一下,问我道:“换地方?就因为得罪了鲁班门的人?”

我点点头,并不否认。

黄九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道:“李阳,山里你没有杀刘长轩师徒,我可以理解为你第一次下不了手,可是今天我算是看清你了,你压根就不适合走这条路。”

黄九说完,转身就回里面的房间收拾自己的东西。

一时间,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条路,真的就只有打打杀杀吗?

黄九很快就背着小花布包出来,头也不回就要离开。

我知道它玩真的,急忙去拦它道:“黄哥,你在这城里举目无亲,能上哪儿去!”

黄九气呼呼的道:“我就是待在垃圾堆里,也比跟着你安全!”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拦住它问:“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黄九道:“怎么办?就待在这里,来一个弄死一个,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想找麻烦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它说完,我一巴头就甩在它后脑,打得它一个踉跄,它愤怒的回头看着我道:“你什么意思?”

“你特么也就靠一张嘴了,我昨晚都跟你说了不要出去,结果呢?”我把矛头一转,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

至于说我下不了死手。

我只能说,世人皆错看了我李阳。

十万大山边缘,要不是山里的人出现,刘长轩师徒绝对是死人。

凌晨发生的事也一样,但凡我还有一丝力气,都不会放他走。

生与死之间,我知道要怎么选择,也容不得我矫情。

黄九本来是准备打击一下我,结果反过来被我严重的打击了。

早上八点多,苏一媚给我和黄九送早点。

我打扫过店铺,她也看不出来出过事,但我不敢让她待在店里,找了个借口把她打发走了。

十点多,二叔来了店里,他本来是有别的事要说,但一进来就被我拉到里面的房间,把昨晚发生的事跟他说了。

二叔听完,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吃我们这碗饭的人,迟早都会遇到这种事,而且生意越大,麻烦越多。”

“你不怕吗?”我有些不解的看着二叔。

“怕?”二叔道:“我在外面混了那么多年,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最吓人的就是穷,其余的不值一提。”

道理是在了,可我想说的是鲁班门的人特么的是盯着我,不是盯着他。

看着二叔一脸的淡定,我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我亲二叔。

二叔一边跟我说话,一边就在收拾东西,看见他带了金钱剑和桃木剑。

我忍不住问:“这是又有生意了吗?”

二叔点头道:“王总介绍的,他一个朋友的工地上出了点事,具体情况要过去看了才知道。”

我道:“二叔,鲁班门的事还没解决呢?”

二叔反问我:“别人盯着你,你就不吃饭不睡觉了吗?”

我还是有些无法理解。

二叔直起身,语重心长的道:“阳阳,人最重要的就一件事,每天都能好好活着。你昨晚虽然遇到了危险,但你活下来了,这就是最好的结果,活下来的次数多了,你也就知道要怎么保护自己了。”

“这条路本就不会一帆风顺,如果你一味的想着躲藏,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我沉默了。

但我在想二叔的话。

34

二叔说的话很有道理,不管是风水局,还是奇门异术,但凡是害人的,大多都是人为。

有人得益,自然就会有人失益。

冥冥中,这似乎是一种错位的平衡。

想明白这些,我心里顿时坦然。

至于鲁班门的人,我现在有了防备,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以后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赚钱的时候赚钱。

我找来猫包,抓起茶桌上的黄九塞了进去,跟着二叔出门。

他说是工地上出事,车上我还以为是挖出了棺材什么的,结果到工地上了解下来,事情超出我和二叔的预想。

工地是一个小区的基坑建设,面积不算小,是个大工程。

为了赶工期,一直都是二十四小时轮班倒。

本来一切都正常,可就在前天夜里出了一场安全事故,有个工人掉进基坑摔死了。

工地上出事故,基本上都是私了,这样工人家属能得到更多的赔偿,施工方也能避免调查耽误了工期。

于是就把工人尸体停放在工棚里,等着家属来认领。

可就在昨天晚上,工人的尸体遭到了某种动物的啃食,头盖骨被咬开了一个洞,脑髓被吸没了。

胸腔也被打开,肝脏没了。

如果只是这样,对于施工方来说也就是加点钱的事。

但今天凌晨,工人在抽基坑水的时候,看到一个通体赤红,长着一张怪脸的三岁孩童踏水而出,对着工人龇牙咧嘴,模样十分恐怖。

吓唬了工人一番后,那奇怪的小男孩又潜回了水里。

事情传开,工人都说那就是吃了尸体脑肝的怪物,这一唬,人也跑没了。

工地上的安管总监陈凯讲起这事,也是心有余悸。

讲完,他看向二叔道:“张总说了,只要解决了这事,钱不是问题。”

未了,陈凯还暗示二叔,事情能不能解决不要紧,要紧的是让工人相信没事了,愿意回来开工就行。

我和二叔都懂他的心思,不过我觉得这事要是忽悠过去,恐怕还得死人。

因为根据陈凯的描述,那赤红色的三岁小孩,很像是《周礼》里记载的一种怪物魍象。

那是一种水兽,喜好吃死人的脑肝。

也正是因为魍象的存在,古代的墓穴里才会摆上各式各样的镇墓兽,以此来驱赶魍象。

《周礼》里记载了魍象,同时也记录了它的克星,神兽方相氏。

传说方相氏有黄金色的四只眼,穿着红衣黑裤,乘马持戈,到墓室内以戈击四角,驱逐魍象。

所以古墓里的镇墓兽,大多都是按照方相氏的模样打制。

不过这些传说中的妖兽、神兽,就算在上古真的出现过,现如今也是早已绝迹。

否则遇到真的魍象,这个工地上的几百人早就没了。

陈凯带着我们停在工棚门口,问我和二叔要不要去看看出事的工人。

我不等二叔开口,抢先就道:“尸体就不看了,你带我们去基坑看看。”

听着他描述我就毛骨悚然,哪还敢去看。

何况我又不是法医。

工地上已经停工,坑洼的场地里各种机械设备散乱的停放,扎了一半的钢筋笼张牙舞爪,犹如钢铁巨兽。

可见那小男孩出现后,工人一呼啦就跑了,都没来得及收拾。

靠近基坑,陈凯有些害怕,尴尬的说他就不过去了,让我和二叔自己去看。

我抬头看了眼天空,太阳当头阳气正旺,于是和二叔朝着出事的基坑走去。

基坑直径两米左右,里面的水已经漫到了洞口,旁边还放着三台抽水机。

只是里面的水浑浊不堪,说是泥浆都不为过,肉眼什么都看不到。

二叔敲了敲猫包,问黄九道:“黄仙,你有没有感觉到兽类的气息?”

我和二叔师出同门,我能想到的,他应该也猜到了。

黄九似乎刚睡醒,打着哈欠道:“没有,要是有兽类的气息,九爷我早就出来收拾它了!”

它也是不怕把话说大,闪了舌头。

我开了灵眼,朝着基坑看去。

奈何地下水含阴太重,又浑浊粘稠,我的灵眼还练不到家,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把情况和二叔一说,他道:“马上就正午了,阳气会减弱,先去吃饭,吃完让陈凯叫人来把水抽干。”

我早上吃了苏一媚带来的早点,这会儿倒也不是很饿。

不过饭点不吃饭,好像有些对不起老板。

而且正午阳气盛极而衰,也是一天里阴气最重的时候,不管水坑里有什么,我们都最好离远一些。

回到工棚区,二叔简单和陈凯说了一下情况,提到了魍象。

本以为需要解释一番,结果陈凯是个大学生,知道这玩意。

只是他那圆墩圆墩的脸,听完就更加难看了,问二叔道:“李大师,你看这事一天能解决不?工程部催得太紧,加上这么多设备停一天,损失不小。”

二叔没有给答复,只是道:“时间不早了,先去吃饭,吃完饭你叫人来把基坑里的水抽干,看看下面再说。”

陈凯一听,觉得我们无法确定时间,也不遮掩了,直接跟二叔道:“李大师,你看要不这样,我把工人都叫回来,到时候你明面上糊弄一下,打消他们心里的顾虑,让他们先开工,如何?”

以我对二叔的了解,他恐怕会答应。

不过二叔突然加重了语气,看着陈凯问:“这是张总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陈凯顿时支吾起来。

不管工人死活,只想着工期……

我有些无语。

不过这世上像陈凯这样的人不少,他靠一张嘴,别人玩命跑断腿。

而且让我搞不明白的是,偏偏就是这种人升职还贼快。

二叔见陈凯不说话,又道:“我受张总委托,自然是要把事情弄清楚后彻底解决。而且你知道魍象,那就应该明白这玩意要是处理不得当,恐怕还会死更多的人。”

陈凯赔笑道:“李大师说的是,那我们先去吃饭。”

我看得出来,陈凯怕的不是工地再出事死人,而是怕二叔和张总熟识,告他的状。

35

工地外面的饭馆装潢没有那么讲究,卫生条件也差。

不过菜端上来的时候,我和二叔眼睛都亮了,竟然有好几盘野味。

陈凯陪着笑,示意我们动筷。

期间二叔问了一下工人出事的经过,陈凯边吃边说,把事说了个大概。

死亡的工人是失足坠进基坑,人抬上来的时候,血都已经流干了。

当时工地上都忙着救人,等回过神的时候,发现那原本干燥的基坑里已经蓄满了水。

我一边听着,一边悄悄的投喂桌子下的黄九。

吃饱喝足,趁着陈凯去结账,黄九探了个头道:“我估摸着那基坑里埋着一尊魍象的雕像,吸了人血后成精了。”

石像成精,这倒不是什么稀罕事,不过那大多是摆放在门口的石像,常年累月的吸收阳气,机缘巧合下才会诞生出灵智。

不过那多是瑞兽,成了精怪也不会四处害人,跟门神差不多。

若是主人家懂行,发现石雕成了气候,稍加供奉会好处多多。

但基坑下面就算埋有石雕,那也是常年不见日月,吸收不到阳气精华,想要产生灵智并不容易。

毕竟地下阴气只养血肉之躯,不养死物。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只是猜测,真相只有等抽干了水才会大白。

从饭店出来,陈凯就给工头打电话,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以为他会开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高价。

结果陈凯只是叫工头调人过来抽水,十分钟后见不到人,以后就都别干了。

挂掉电话,陈凯笑着和二叔道:“李大师放心,马上就来人。”

我很不齿他的这种做事风格,但人微言轻,也无可奈何。

何况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眼前不过是冰山一角。

我们在工地等了一会,工头就带着六个穿迷彩服和胶鞋的农民工过来。

陈凯上去颐指气使的训斥一通,工头点头哈腰,亲自带着农民工过去抽水。

半个小时左右,基坑边上传来农民工的惊呼声。

我和二叔急忙过去。

到了基坑边上,我探头一看,里面的浑水已经抽得见底。

稀烂的泥水里,露出一截暗红色的雕像,虽然只是半截,也能看出个大概的轮廓。

做事不让围观,这也是爷爷教我的规矩。

用他的话来说,我们是去做事,不是去教书。

旁边一群人七嘴八舌的问,只会让人分心,忽略了细节。

好在几个农民工不等二叔驱散,早就跑到了远处站着,陈凯就不用说了,从始至终,他就没有到过基坑边上。

我把猫包背到前面,打开透明窗,让黄九看个真切。

片刻,黄九倒抽了口冷气道:“这玩意这么红,怕是吸了血气,吃了脑肝,已经成气候了,晚上要是被月亮一照,怕是要杀人吸脑了。”

我问:“拿出来有办法破解不?”

黄九久居深山,与古墓相伴,这方面的东西,它知道的比我和二叔多。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土回填,清空周围的人,等上十天半月血气耗尽,只要不再让它重见天日就不会有事。”

黄九的话让我和二叔眉头微皱。

要是这样能行,别人还用得着花钱请我们?

二叔道:“我有个办法,弄一尊方相氏的雕像过来,晚上让它们相互争斗,应该能解决掉魍象。”

黄九道:“你说的倒轻巧,新打的雕像屁用没有,有气候的方相氏雕像,就是十万大山里也没有几尊。除非你能用气血催符驭兽,即便那样,一只新兽也未必能斗得过那魍象。”

二叔一听就为难了,他只学过上卷,体内无气,根本就做不到驱符驭兽。

我体内的气,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

不过能不能撑得住,还要看给多少票子。

前天的二十万,让我对金钱有些欲望了,问二叔道:“这事张总给多少钱?”

二叔道:“十万,事成之后还有一点,应该不会太多,王总介绍的朋友,我也不好细问。”

我眉头微皱,感觉二叔啥都好,唯独在人情世故上容易拉不下脸。

趁着这个机会,我提醒二叔道:“王总家压胜的事已经解决了,后面那事是玩命的活,你大侄子我还没后,你可别瞎搞。”

这事我没跟他说过,不过这久他和王总眉来眼去,估计私底下漏过底。

二叔瞪了我一眼道:“你小子跟你爷爷和你爹是一点都不像,贼精贼精的。”

“放心吧,那事我心里有谱。”

要是像我爷爷和我爹,那我这辈子就完了。

不过看二叔回答的语气,也不像会头脑发热的样子,我也就没再说。

心里琢磨了一下,我道:“二叔,你让陈凯找找关系,问问一些老的石雕厂,买一个方相氏的雕像,晚上我试试看!”

我和二叔说过跟鲁班门的人交手的过程,他知道我体内有气,问我道:“你确定能行?”

“十万块,必须能行。”我咬牙道。

黄九露出个脑袋道:“我保留意见。”

我一把把它的头塞回去,关了小窗子。

还保留意见?

在我这里,它连发表意见的资格都没有。

回到工棚外面,二叔找陈凯说了情况,让他去找一尊方相氏的雕像,要是晚上还找不到,那就只能把坑填了,停工半个月。

陈凯一听要停工半个月,立刻就打电话到处联系人,工头也在一旁动用了人脉,各方联系。

就在等待的时间里,工地的安全门外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不一会就有人砰砰的敲大门。

陈凯正忙着打电话,火顿时就冒了上来,骂道:“谁特么厕所里点灯,跑这里找死来着?”

说着,气冲冲的跑到大门口,不过往外看了一眼,他腰杆顿时就弯了下去,凶恶的表情一收,圆墩墩的脸上桃花开。

我和二叔对望一眼,以为是张总来了。

但门打开后,进来的是两个年轻女孩和一个公子哥。

看年纪,也就比我大上那么两三岁的样子。

两女孩脸上写满了好奇,进来后就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什么。

公子哥则是板着脸,像谁欠他钱一样。

我有些不明白,陈凯怎么把她们给放进来了?

36

我和二叔见陈凯把人放进来后还锁了门,眉头都皱了起来。

处理这种事,人越多越麻烦。

陈凯跑过来道:“两位师父,这是张总的女儿还有她的两个同学,听说这里出了怪事,想过来看个稀奇。”

他不是在征求我和二叔的意见,而是告知了一声。

我淡淡的问了一句:“她来这里,她爹知道吗?”

陈凯尴尬的笑了笑道:“张总日理万机,这种事不打扰他的好。”

我一看就是他为了讨好张小姐,私底下答应了。

真是无知者无畏,要是张家小姐在这里出了事,他陈凯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陈凯告知了我们一声,就忙着去一旁打电话。

三个富家子女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不过很快就在一个长发女孩带头下走了过来。

两女孩也算是美女级别,富足的生活让她们肤白貌美,不过和女尸比起来,差距还是很大。

长发女孩走过来,大大方方的道:“两位师父好,我叫张颖,这是我的同学王莹莹、陈子浩。”

看在她爹有钱的份上,我和二叔礼貌的回应,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

然而介绍完自己,张颖就从兜里掏出笔记本和一支笔,凑到我面前好奇的问:“小师傅,你们这一行,都是自小就学吗?”

她拿起笔,准备记录。

我嘴角抽了抽,这尼玛真是吃饱了没事干,尽瞎整。

张颖和王莹莹一脸猎奇,看猴子一样盯着我,弄得我有些不自在,急忙道:“这些事你们问我二叔就好,他比我知道得多!”

说着,我把二叔往前推,自己缩到了后面。

张颖立刻把二叔当做了采访对象,而二叔也不负众望。

我在一旁听着二叔一本正经的回答张颖那些不着边际的问题,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二叔回答了几个问题,也有些招架不住两个女孩子的连珠炮,急忙道:“张小姐,我找陈凯还有点事,你先去采访我侄子,他有一只会说话的灵兽。”

我去……

我转身就想跑,不过还是被张颖和王莹莹围住。

但还好,二叔的话,让她们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猫包上。

这种气氛黄九最喜欢,它把小窗子推开,把脑袋伸了出来,享受着两位美女的抚摸。

陈子浩在一旁有些不耐烦,上前道:“颖颖,不就是一只普通的小动物,怎么可能会说话,我约了班里的同学,你就跟我去一次好不好?”

一听就是舔狗的语气。

张颖回头瞪了眼陈子浩道:“我又没让你跟着,要去你自己去,还有你不懂就不要乱说话!”

张颖指着黄九,懂王似的道:“你没看到这小家伙眼神很有灵气吗?而且你看,它在笑耶!”

我嘴角抽了抽,真想把黄九给扔在地上。

因为两个女孩的拉扯,背包带勒得我肩膀酸痛。

而且看着她们那傻白甜的样子,我真的是不太喜欢看傻子。

想着这些温室里的花朵都只长身体,不长脑子。

也正是因为不长脑子,陈子浩在被张颖拒绝后,竟然把怒气都撒到了我身上,冷嘲热讽的道:“不就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能有什么稀奇的宠物,改天我给你买只龙猫。”

我没有说话。

但张颖注意力全放在黄九身上,没工夫搭理他。

陈子浩越发的生气,竟然气冲冲的过来推了我一把,用审问的语气道:“小子,你给我老实点,告诉颖颖你就是个乡下来的骗子。”

我眉头微皱,真是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泡不到妞把气撒我身上?

可骂我穷鬼,骂我土。

我认,毕竟是事实。

只是动手动脚,他怕是选错了对象。

我都没有开口,只是把猫包转了过来,黄九就明白我的意思。

此时的陈子浩一口怨气找到了宣泄口,嘴里骂骂咧咧,不顾张颖和王莹莹的阻拦,还想上来揪我衣领。

不过就在他冲到我面前的时候,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的行为画风突变,当场就掐起了兰花指,像个娘炮一样咿咿呀呀的娇滴了起来。

张颖和王莹莹一看,惊得捂住了小嘴。

但很快两人就展现了出现代人该有的素质。不管发生什么事,先把手机打开,录起来!

而陈子浩在跳了一段舞蹈之后,嘴里咿咿呀呀的就开始脱身上的衣服。

张颖和王莹莹脸蛋微红,满脸的嫌弃,不过手里的手机却凑近了不少,还找起了角度。

眼瞅着陈子浩拽裤衩子,我才在黄九脑袋上敲了一下。

陈子浩停下来,两眼茫然的问:“刚才怎么了?”

张颖和王莹莹一脸的嫌弃,见陈子浩往前走,她们就像遇到变态一样,急忙往后退。

我低声跟黄九道:“给他个指令,让他滚犊子。”

黄九大嘴巴一咧,妖气爆发了一下。

原本还在询问的陈子浩,一言不发的就转身离开。

到了大门口,打电话的陈凯不明就里,给他开了大门。

“我是让你全部送走!”我瞪了黄九一眼。

“别啊,这两个大美女我还要和她们玩呢!李哥,我能说话不?”黄九眨巴着眼睛问。

我一阵无语,这老色批,活该被黄仙儿踹。

我本来想吓唬它,让它不怕被解刨就尽管说人话。

但看见张颖和王莹莹兴致勃勃的过来,我急忙改口道:“你想说就说吧,不过别让她们录像。”

我说着赶紧把猫包取下来放在一块水泥墩上,黄九咧着大狼嘴,从小窗口跳了出来,人立而起。

张颖和王莹莹眼睛顿时发亮,都没有正眼看我就直奔黄九而去。

黄皮子迷惑年轻女子做那事,在农村不是什么稀奇事,不过黄九不敢干出那种事。

我没有看黄九怎么去作死,朝着不远处的二叔走去。

陈凯也刚好过来,拿着手机道:“我问了一圈,终于在一个做墓碑的石厂里找到了一个,不过运到这里得一个小时。”

二叔问:“确定是方相氏的雕塑?”

陈凯道:“确定,那老板也是个行家!”

关乎工地是否要停工,我想陈凯也不会稀里糊涂。

四十多分钟后,雕像被运送过来,才搬下车,我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玩意,竟然是用机器做的,没有半点儿人气。

37

工业雕像,一日成型,但也少了人工雕琢时匠人付出的心血,自然也就死气沉沉。

只是这个时间点,想要重新去找也来不及了。

我绕着石雕观察,还好,虽然是机雕,但把方相氏的神态都栩栩如生的刻了出来。

重要的是这个雕像题了名。

除了沾染人气,题名也很重要。

老话就说不要轻易给死物赐名,因为一旦有了名,它就知道自己是什么,会吸收日月精华、人间生气。

不过我们常见的石雕,大多都是家宅,或是银行一类特殊的公司才会摆放,喊了名倒也没什么。

但如果是在荒郊野岭,古庙老宅里见到的野雕像,不管雕刻的是动物还是人,最好都不要喊出它的名字。

非得嘴闲,那也要加上一个“石”字。

这样就算是生出了灵智,它也会以为自己是一块石头,不会乱跑,不容易惹事。

镇墓兽就不一样了,你想让它干活,就得让它知道自己的名字和职责。

我用手摸了一下,赐名是手工雕刻,看来陈凯没有说错,制作它的师傅是个行家。

陈凯很紧张,不停的问我能不能行。

“可以,不过你得先把那两个大小姐弄走!”

此刻远处的张颖和王莹莹,时不时传出咯咯的笑声。

也不知黄九下了什么迷魂咒,老母鸡下蛋都没她们这么开心。

陈凯闻言,看了眼天色,朝着两女走去。

不一会,张颖和王莹莹就意犹未尽的跟着他过来。

张颖面色通红,笑盈盈的问:“李阳,你能不能给我留个电话,你那个宠物太好玩了,我和莹莹改天再来找它玩。”

我瞪了眼还在远处翘首以盼,挥着爪子跟人拜拜的黄九,冷着脸道:“我没有电话。”

王莹莹见我态度恶劣,嘟着嘴道:“有什么了不起,改天我花大价钱把黄九买下来。”

好家伙,这才一个多小时,黄九就把我和它的名字都给卖了。

不过听王莹莹说要买黄九,我眼睛倒是一亮。

我体内的道气变强后,黄九的用处就小了,到时候可以废物利用一下,于是喊住两人道:“你们可以去青宁街,李记问事店找我。”

张颖立刻记在小本本上,在陈凯的催促下,两人不情不愿的出了工地。

二叔指挥着工头把雕像搬到工棚外面,正对着基坑,然后遣散了工人。

他们早就想跑了,一刻都不敢停留。

陈凯见状,也搓着手过来,但不等他开口二叔就道:“你得留下来做个见证,到时候张总问起来,你也好说出个过程。”

陈凯一听,脸愁成了苦瓜。

我安慰他道:“天一黑就跟着我二叔,不会有事的,而且这事你参与了,做成后张总也不会亏待你。”

想到升官发财,陈凯也不那么怕了,勤快的从办公室里搬了几把椅子出来。

我过去收黄九,它沉浸在刚才的桃花运中,两只小眼睛还在冒星星,被我一把抓起塞进猫包里。

晚饭是陈凯出去买的盒饭,吃完天色也是渐暗,不过工地上都是一千瓦的大灯泡,打开后把整个工地都照得明晃晃。

我用指尖血在方相氏的后背画了驱使符,到时候只要注入道气,它就会化形出来和魍象战斗。

至于能不能斗得过,我心里也没底。

陈凯一直跟着二叔,寸步不离。

不过我们这一等,就等到了午夜。

零点才过,十几个千瓦大灯刺啦一声就灭了,整个工地瞬间被黑暗笼罩。

在周围闪烁的霓虹灯映衬下,这里仿佛成了被光明遗弃之地,无形中多了几分压抑。

黑暗笼罩下,基坑里涌出一股血雾,一个头长犄角,竖着双耳,通体赤红的三岁孩童随着血雾缓缓升出基坑。

这是凶兽。

但好在是石像成精。

陈凯的惊叫声只喊出了一半,后面一半硬生生被吓得吞了回去,一把抢过二叔刚掏出来的金钱剑,哆哆嗦嗦的握在手里。

这时魍象也脱离基坑,来到了外面。

不过这玩意喜好死尸,对我们似乎不感兴趣,稍做停留就想离开。

我心里一急,它要是离开这里,指不定惹出什么祸端,急忙曲指在方相氏雕像上一弹。

道气汇聚,指尖弹在石雕上,有一道金色光芒一闪而逝,紧跟着石雕发出一声闷响。

魍象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看到方相氏的瞬间,它的身体就因为愤怒膨胀了一圈,呲着獠牙就扑了过来。

黄九在我肩膀上激动得跺脚,催着我快点催动方相氏。

耳边叽叽喳喳,我却无比的冷静。

深吸一口气,一直憋着。

距离太远,我现在催动的话,本就不多的道气会被无谓的消耗。

看着气势汹汹的魍象,我手也有些发抖,不过一直等着它扑到五米内,我才猛地吐出那口气,一指点在石雕上。

金光迸射,一道虚影从方相氏雕像上飞出,手持长戈,迎着魍象杀了出去。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碰头就打得热火朝天。

魍象勇猛,但克制就是克制。

在方相氏不断的打杀下,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它的身影就黯淡了下去。

剩下的一点能量炸开,它残余的气息还想逃回基坑里,结果黄九张开嘴巴,动用妖力把它吸进了嘴里。

听到黄九咕咚的吞咽声,我反手就把它从肩膀上抓下来。见它一身黄皮变得血红,急忙扔了出去。

黄九落地载了两个跟斗,爬起来就立刻打坐。

但方相氏杀红了眼,见黄九吞了魍象,调转长戈就朝着我们杀来。

我吓了一跳,急忙吐了口口水在手心,一把抹掉雕像上的血符。

符一被擦,方相氏在奔跑的过程中就化作虚无。

我长舒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二叔从我后面走出来,看着黄九担忧的问:“它没事吧?”

“别管它,什么都往嘴里塞,迟早是个死。”我对黄九的这个癖好也是十分的无语。

我回头看了眼陈凯,此时的他面色发白,手里捧着二叔的金钱剑,目光都有些呆滞。

体内的道气消耗过大,我也没工夫去安抚他的情绪,憋足一口气叱了一声,用惊神咒唤醒他的神魂。

陈凯惊醒,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全身颤抖不已。

有些东西,知道和见到,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38

我疲惫不堪,也管不了陈凯是跪还是叫爹,简单的交代道:“陈总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基坑下面还有一口棺材,如果你想直接填了,就把方相氏的雕像一起埋进去。”

“当然,我的建议是把棺材挖出来,上报给相关部门,你好张总好大家都好。”

魍象是凶兽,正常人避之不及,在这里埋魍象只能是用来复仇,类似挫骨扬灰,死了都不让安生。

所以我断定下面有一口棺材。

而魍象深埋地下都还能成气候,说明年代非常久远。

我念过几年书,知道那可能是文物。

话我说到了,至于陈凯会怎么做,那就是他的事了。

黄九这会也恢复了正常,自己跳进了猫包里。

二叔也准备要回金钱剑离开,陈凯却死死的抓在手里,结结巴巴的道:“李大师,你这金钱剑能不能卖给我?”

出门的时候我留意了一下,二叔带的不是我从刘长轩徒弟手里抢来的那把,充其量也就是比地摊货高级了那么一点,拿在手里也就是求个安慰。

于是不等二叔开口,我就道:“陈总监,我们用的法器都很贵,我二叔这把还是天师开过光,世间少见。”

陈凯一听,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李大师,你开,开个价。”

反正是忽悠人,我也不怕嘴张太大被口水呛死,随口就道:“十万,少一分免谈。”

二叔都被吓了一跳,然而还不等我们叔侄两人对个眼神,陈凯就手抖的掏出手机,准备用网银给二叔转账。

而且陈凯手抖不是因为钱,是被吓的。

难怪说房地产是暴富行业,一个项目的安全总监,掏十万出来眼都不眨一下。

二叔还有些犹豫,但架不住我的暗示,掏出手机收了钱。

陈凯不敢单独留在工地,跟着我们来到大门口。

二叔和我才上车,就听到他打电话给工头,完全换了个人,吼道:“老子给你五分钟的时间,带着你的人过来开工,五分钟后见不到人你就别干了。”

我突然觉得十万要得有些少了。

奈何这社会就是这样。

有人在深沟,有人住高楼,有人一身锈,有人光万丈。

为了生活,多少人在咬紧牙关。

回到店里,已经是后半夜。

二叔担心鲁班门的人又来闹事,打算留在店里陪我。

结果店铺门一打开,我和他都紧张了起来。

店里的空地上,放着四个半人高的木箱子。

我第一时间的想法就是鲁班门的人来了,手下意识的摸进兜里,夹了一张符。

然而就在我和二叔都止步的时候,黄九却突然从猫包里跳出来,跑进屋里就把左边第一个箱子打开。

一瞬间,五颜六色的光从箱子里迸射出来。

黄九猛地把箱子盖上,用爪子揉了揉绿豆眼,不敢相信的再次把箱子打开一条缝隙。

里面的东西,让我二叔和我都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

竟然是一箱子珠宝,翡翠珍珠,金银首饰琳琅满目。

从散发出来的宝光来看,全都是真货。

我看着那一箱子的珠宝,非但没有高兴,反而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就好比某天你家里莫名其妙多了一万块,你会高兴。

可如果一下多出一大箱子钱,那任谁都高兴不起来。

二叔回过神,急忙把店门关上,呼吸急促的问我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猜测道:“会不会是黄九老婆送来的?”

黄九一听,本来还想开第二个箱子的它双腿一软,一个屁蹲瘫在地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但我想想似乎也不太可能,黄仙儿只是半化形,不方便进城。

狐疑中,我走到第二个箱子前面,小心的打开。

里面是一箱衣服,都是那种古装的裙子,叠得整整齐齐。

稍微靠近一些,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我轻嗅了一下,表情就变得怪怪的,回头看着二叔道:“是她!”

“你媳妇?”

给她测了那么多次心跳,她身上的味道我记得很清,笃定的点点头。

我快步朝着店铺里面走去,推开后门。

不过下一秒就失望了,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人。

她这是什么意思,首饰衣服都送来了,人没来?

“别找了,她人应该还没来,这只是嫁妆!”二叔在后面喊我。

回头看见他和黄九把后面的两个箱子也打开了,其中一个也是衣服,第四个是一些干果,有枣子、花生,桂圆和瓜子。

我问:“你们怎么知道这是嫁妆?”

黄九指着干果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早生贵子。”

我一阵头大,不过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只是她这是什么意思,是提前告诉我一下,她要来了,让我做好准备?

还是说给我带个信,告诉我她很安全,让我不要担心?

黄九用手扒拉着那一箱子珠宝,嘴里啧啧的道:“瞧这架势,大户人家啊!”

我瞪了它一眼道:“你也不怕上面有毒,把你给毒死。”

黄九一听,哆嗦着把手收了回来,跑到水池上洗了爪子。

二叔看着四个大箱子,“她来了也好,圆了你爷爷的心愿,只是这么多贵重的东西,放店里也不安全。要是被人偷了,我们家可赔不起。”

我也是一阵头大。

来就来,还给我出这么个大难题。

而且从上面散发出来的体香来看,这些都是她平日的生活用品,卖肯定是不能卖。

二叔想了半天,咬牙道:“明天我去找张总把钱算了,凑一凑先给你买个婚房,免得到时候人家看着寒酸,小瞧了我老李家。”

买房这事我没想过,在我看来,打个地铺也能过一晚。

可是那女人真的来了,那就不行了。

再穷,也不至于让她跟着我打地铺吧?

只是想在城里买一套房,算上张总那儿的钱,二叔手里的恐怕也不够。

我问二叔,二叔摆手道:“差一点也不会太多,我会想办法。”

二叔的办法很简单。

第二天一早他就出了门,中午的时候回来,身后跟着苏一媚。

看着你侬我侬的两人,我差点就泪目了。

终归还是二叔扛下了所有。

39

我主动迎了上去,甜甜的喊了苏一媚一声婶婶,开心得苏一媚脸上都开满了花。

二叔如老树逢春,整个人都自信了很多。

下午,二叔和苏一媚婶婶带着我去看房,全部算下来要六十多万。

二叔也说了下经济情况,张总那边给了十五万,前面剩了十五万,算上陈凯的十万,那也还差二十多万。

不过差的苏一媚包了,说是做婶婶的给侄子一点小礼物。

二十来万,那可不是小礼物了。

别看我和二叔几天赚了四十万,看着简单,但只有我们知道其中凶险,还有付出的时间成本。

二叔我不知道,拿我来说,跟着爷爷整整学了十年,要不是偶然从女尸身上得了下卷,这四十万我们还得用命去换。

我之前贪苏一媚婶婶的便宜,那也只是一点小零嘴,而且是为了拉近二叔和她的距离,涉及二十来万钱,还是得二叔拿主意。

结果我才看过去,就见二叔把银行卡递给苏一媚,让她垫钱付清。

我很喜欢那房子,四室一厅,给我的感觉很温馨。

要是一家人能住在里面,一定是一幅很美好的画面。

我年纪不到,房子只能落在二叔的户头上。

亲叔侄,我也放心。

何况这里面的钱,很大一部分是二叔的。

下午简单的手续办完,我们拿到钥匙,二叔就找了一辆三轮车和五个工人,把女尸的嫁妆都搬了进去。

苏一媚婶婶从家里拿了生活用品,又购置了家具,今晚我就可以住在里面。

明天二叔把剩下的手续办完,这个房子就彻底变成我的了。

眼看着太阳落山,我让二叔也搬进来一起住,结果才开口,苏一媚婶婶就凶了我一眼,让我小孩子家别瞎操心大人的事,他们不缺住的地方。

二叔脸红彤彤的,硬被苏一媚拽出了家门。

两人开着车,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我和黄九在新房子里新鲜了半天,冷静下来后觉得屋里少了点啥,转悠了半天我才想起来,家里差个电视机。

不过现在钱都花光了,想买电视机就得再赚钱,黄九跟我一琢磨,觉得去店里蹲着,指不定还能接上一两个活。

心血来潮,也正在劲头上,我也是想到就做,拿了店铺的钥匙,背着黄九就出了门。

我来城里也有几天了,算起时间女尸也渡过危险期了,不过她这才渡过危险期就把嫁妆送来,心也是够急。

当然,我比较关心的还是她会喘气了没有。

眼睛是不是还红得吓人。

想了一路,到店里,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开了门,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子后面,期盼着电视机赶紧上门。

奈何这行的生意就是这样,不来的时候,你就是等死了都没用。

十点多,街道上的行人渐少,我担心碰到鲁班门的人,关门回了家里,躺在软软的大床上,我忍不住乐出声。

开心了一会,我就觉得空了。

床上有两个枕头……

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女尸的样子,要是她在就好了,可以帮她测测心跳,手里有东西握着,我也睡得踏实。

不过她要是会喘气了,我好像就没有借口了。

有些怅然若失。

想着想着,我又想测心跳,又想她会喘气,矛盾得我有些烦躁,索性爬起来背书修炼。

催动方相氏雕像时,我听黄九的留了底,有了底气恢复的确快了不少,也不会出现疲软的情况。

当然,主要还是那魍象成气候就一天的时间,要是再让它吃上几天的死人脑肝,掏空我估计都不够看。

我一边背书,一边运转体内的气息,人也越来越清醒精神。

不过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小孩的哭声。

睡在地板上的黄九也翻爬起来,竖着耳朵道:“这是小区房,大半夜的谁家孩子在哭?”

我穿上鞋子,走到客厅里,哭声更清晰了,就在我房门外。

那哭声,听起来是一个小女孩,哭得撕心裂肺,像遭遇了爹妈的混合双打。

我凑到猫眼上,看见门口的过道上蜷缩着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

她像是遭受着巨大的痛苦,哭叫中瘦弱的身体还不断的抽搐。

第二眼看的时候,我急忙拉开门冲了出去。

这个可怜的小女孩,竟然是婷婷。

她不是跟着妈妈回了医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心里困惑,可看着她因为疼痛而抽搐的身体,我也没多想,开了灵眼看了一眼,冲上去把她抱回屋里。

婷婷像是承受着非人的疼痛,瘦得只剩皮肉的身躯紧紧的绷着,我想把她放平都掰不开她瘦小的身子。

情急之下,我让黄九暂时迷惑她的心神。

陷入昏迷,婷婷才停止了哭叫,不过小小的身子舒展开后依旧还不停的抽搐,一张小脸毫无血色。

看见她一只小手紧紧的捂着胸口,我小心的掰开,拉开她的衣服。

下一秒,我和黄九倒抽了口冷气。

婷婷的心口上,有一把拇指大小的血红色小斧头印记,刀口正好劈向心脏。

“裂心咒,是鲁班门的人!”

黄九咬牙切齿。

我也气愤得全身发抖。

裂心咒是压胜术里最歹毒的下三滥手段,中术的人,会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刀劈开一样的疼。

这种疼痛,别说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就是不掉眼泪的七尺汉子,也要疼得哭爹喊娘。

而且这种术一旦被种下,不解就只能被活活疼死。

而要解裂心咒,就得找到施咒的人,拿到血斧才行。

据说那血斧来历也不凡,最差的都要用千年老僵的心头血凝铸而成。

这一刻,我真的想杀人。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的强烈,甚至是现在就想去把鲁班门的人揪出来,一个个碎尸万段。

我深吸一口气,运转道气一指点在婷婷心口,用道气压住血斧印记。

黄九道:“你的道气太弱了,最多就只能压制二十四小时,二十四小时过后,你用同样的方法就没用了,小丫头会被活活疼死。”

“你得想想办法才行!”

办法……

一时我也想不出来,不过心中的杀意已经很浓。

40

鲁班门的人对我下手,无非就是我破了他们的局,拦了他们的财。

可他们若只是针对我,也不至于让我动杀心。

只是想要一锅端也并非易事,单是把他们全部都找出来就很不容易了。

不过只要他们贪财,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我的道气压制下,婷婷一直昏睡,天亮的时候我体内的道气也恢复得差不多,不过全身酸痛,这应该就是黄九说的后遗症。

但这时我也没有功夫想这些,出门找了个小卖部,给二叔打了一个电话。

十几分钟,苏一媚和二叔一同回来。

苏一媚婶婶面色红润,二叔则是有些精神萎靡。

成年人的事,我看在眼里,也没有多嘴去多问。

我记得小胖结婚的时候,他和他的小媳妇在屋里待了七天,都不出来找我玩。

二叔这个,算是节制的了。

我把情况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期间黄九忍不住插嘴,但好在没有吓到苏一媚。

她和二叔在一起,也大致了解过一些玄世界里的事。

这样也好,不然把黄九藏着掖着,有时候也很麻烦。

苏一媚听完,心疼的摸了摸婷婷的额头,“这些畜生真不是人,这么小的孩子都下得了手。”

二叔听完则是眉头紧皱,“这些人不能留了,否则今天是这小女孩,明天就指不定是你婶婶了!”

婶婶!

我有些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快就点头道:“对,我也是担心他们针对婶婶。”

得到二叔的承认,苏一媚脸有些微红。不过心里牵挂婷婷,她问二叔道:“那这孩子怎么办?”

二叔道:“阳阳的道气太弱了,而且用过一次第二次就没效果了,我去找宋老瘸,他应该有办法。”

二叔说着就出了门。

我这才想起来二叔以前提过这么一个人,宋老瘸做骨灰盒的,应该也是木匠,对压胜术应该了解。

二叔走后,黄九解开对婷婷的控制,小丫头醒来后胆怯的缩成一团,好在苏一媚忙前忙后的照顾,小丫头勉强吃了一些东西。

熟识后,苏一媚问婷婷她妈妈去哪了,结果这一问,婷婷眼中露出恐惧,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还好黄九之前跟她玩儿过,加上黄九揉捏起来像布娃娃,逗弄了一下才把婷婷哄乖。

我趁机把苏一媚叫到一旁,犹豫了一下才问道:“婶婶,我二叔告诉过你他命中无儿无女吗?”

问的时候我很犹豫,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一起,要是我一句话就给搅黄,一辈子心里都会愧对二叔。

但我又清楚二叔的为人,这种事,他肯定会跟苏一媚说。

“说过,我不在意,只要有爱情,有没有结晶都一样!”苏一媚很洒脱的道。

我悬着的心一下就落了下去,“我二叔是个重感情的人,选择了就不会轻易放弃……”

苏一媚见我话说一半就停下来,知道我有事难说出口,拍了拍我的背道:“你都喊我婶婶了,那有什么事可以直说,不要见外。”

我纠结了半天才道:“婶婶,要不你把婷婷收养了?”

话说出来,我就觉得自己唐突了。

我只是考虑了她的经济条件,却没考虑她的想法。

但苏一媚听到我这个提议,眼睛一亮:“我很喜欢这个孩子,只是她的亲人怎么办?会同意吗?”

“都没了!”

我一阵鼻酸,背过身。

昨晚我抱她起来的时候,担心她身上有陷阱,用灵眼看过,婷婷的亲人都不在人世了。

包括她的妈妈。

苏一媚终归是女人,心软,没忍住抹起了眼泪。

我调整了一下情绪道:“婶婶,我说个万一,要是你和二叔将来有什么事,你把婷婷给我,我也会把她当妹妹养大。”

“你这孩子,不说点好听的!”苏一媚带着哭腔,假装生气的打了我一下道:“我就怕到时候办手续上户口的时候,过不了正规渠道。”

我被打了一下,心里反而更暖了,跟苏一媚道:“婶婶到时候带着黄九去,顺带把姓都改了。”

用术法做这些事是法理不容,但婷婷太可怜了,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有一个幸福的家。

正所谓法理不外乎人情,我觉得也不算犯罪。

苏一媚一听,打定主意的道:“那行,我明天就让你二叔跟我去领证。”

我一个趔趄,不知道是不是又把二叔给坑了。

不过我觉得这样挺好。

毕竟二叔和苏一媚本来就是郎有情,女有意,我也只是推波助澜了一把。

但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让婷婷活下来。

差不多四十多分钟,二叔回来。宋瘸子是真的瘸了一条腿,走路一只脚拖在身后,手里提着一个老式的木匠工具箱。

二叔路上应该说了情况,他进屋就去看婷婷胸口的裂心斧。

看过婷婷的情况,宋瘸子眼里也有了怒火,拖着一条木腿坐回沙发上道:“我可以保这女娃三天,三天之后你们要找到血斧,否则我也无能为力了。”

我悬着的心瞬间落回心窝,“老爷子你放心,三天内我一定把这些畜生都找出来。”

宋瘸子看了我几眼,弯腰打开工具箱,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长盒。

里面是一块红布包着的细长物件。

“老头子老了,还瘸了一条腿,不然这些畜生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宋瘸子的语气让人心酸,有种英雄迟暮的悲凉。

红布打开,我瞳孔猛地一缩。

里面是一把细长的三棱刺,通体血红,散发着极浓的血气。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血气非但没有阴煞的气息,反而有一股阳刚之气,给人一种很可靠的安全感。

宋瘸子把血刺拿出来道:“这是我在战场上用的军刺,当年陪我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可惜了,现在只能躺在角落里蒙尘。”

知道宋瘸子是个老兵,我肃然起敬。

看清楚血刺的瞬间,我全身毛骨悚然。

那上面的红色不是血染,是血沁。

这得杀多少敌人,才能让一把钢刺沁出如此浓厚的血色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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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

小芋头
小芋头 14
2025-09-28 21:17
以前看过一篇,开头也是这样的,不过那个好长,没看完,换手机就没找到了
贾梅子噢
贾梅子噢 9
2025-02-23 23:54
仓促的结局,男主也不像什么公子哥,这么容易被人绑架两次[得瑟]
人生说去就去了
人生说去就去了 6
2025-09-09 20:53
我晕两个不一样,这个他老婆唉男人真窝囊
蛮牛
蛮牛 2
2025-02-24 19:45
男主是不是也是啥保姆的孩子,被绑架过一次了都还没有保镖。
人生说去就去了
人生说去就去了 1
2025-09-09 19:30
垃圾唉什么吗?他妈妈也是要我直接干他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