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明,是一个靠木匠手艺吃饭的普通人。
别人的手里握着钢笔、敲着键盘,或者拿着手术刀。
而我的手里,是刨子、凿子,还有一双磨出厚茧的手。
老板赵志强拍着我的肩膀,笑眯眯地说:“李明,这个活儿公司里只有你能干好,干成了,10万块的奖金一分不少给你!”
我信了他的话。
我带着2个徒弟,连续熬了8天8夜,吃住都在工地上。
两眼通红,终于在交货前一晚,把那个巨大的紫檀木雕屏风给做完了。
那是我这辈子最得意的作品。
可赵志强验收时,脸一拉,手一指,冷冷地说:“这算什么?木头纹路乱七八糟,根本不合格,给我重做!”
我的心瞬间冰凉。
我知道,是他压根儿不想给钱。
但我没吵,也没闹,只是默默地举起了我的大锤。
01
我是个木匠,叫李明,干这行已经二十多年了,手艺是我的命根子。
为了这个紫檀木屏风,我带着徒弟小张和小刘,八天八夜没合眼,硬是把这件“江山如画”的作品给赶了出来。
那10万块奖金,是我女儿小雨的手术费,我咬着牙也要干好。
早先接活儿时,赵志强还对我的设计赞不绝口,说“云山叠翠”的纹路拼接特别有韵味,甚至拍了照片发给甲方显摆。
我以为他是个尊重手艺的人,干活时满心都是希望。
完工那天,我看着屏风在灯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松涛与白云的雕花栩栩如生,觉得它就像我的另一个孩子。
我用一块紫檀边角料,给小雨雕了个吊坠,刻上她的名字,想着她手术后能戴着它笑。
可赵志强验收时,脸一沉,指着屏风说:“李明,这活儿不合格,纹路乱七八糟,浪费了我20万的料!”
我愣住了,心像被重锤砸了一下。
我指着屏风上最精妙的云山纹路,声音因为熬夜沙哑得像破锣,尽量平静地说:“赵总,您再看看,这块瘿木的纹路,我是按云雾走势拼接的,叫‘云山叠翠’,当初给甲方看方案时,他们老板还夸了这设计。”
赵志强连看都没看,肥厚的手指在屏风上划拉,嘴角上扬:“李明,你跟我扯这些花里胡哨的没用,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客户要的是完美,你这叫次品,懂吗?”
“次品”两个字,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
小张和小刘站在我身后,气得脸都白了,小刘年轻,嘴唇哆嗦着想上前理论。
我伸出手,轻轻拦住他,示意他别冲动。
我知道赵志强这种人,吃准了我们这些手艺人老实、要养家,不敢把事闹大。
我低头盯着满是木屑的鞋子,压住心里的火,问:“赵总,您说怎么改?我们马上改。”
赵志强冷笑一声,拍了拍手:“改?没法改!这料都废了!20万的紫檀木让你糟蹋成这样,我没让你赔就算仁义了,还想要奖金?”
这话让我血直往头上冲。
糟蹋?我八天没回家,累了就在木料堆上眯一会,手上新添了十来个口子,旧伤没好又添新伤。
有一次我太累,差点被锯片伤到手腕,幸亏小张拉了我一把。
屏风完工时,我感觉整个人都空了,可看着它,我觉得值。
现在他说我糟蹋了它?
我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冷静。
“赵总,做人得讲良心,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活儿干完了,您得结款,这是规矩。”
赵志强哈哈大笑,脸上的肉都在抖:“规矩?李明,你脑子是不是被木屑堵了?我说了不合格,合同里写得明白,验收不过关不给钱!”
他凑近我,压低声音,带着阴冷的笑:“你女儿的手术费,10万块,拖得起吗?去告我?官司打个两三年,你等得起?”
我心头一震,他竟然知道小雨的事!
他调查了我,拿我女儿威胁我!
我死死盯着他,他眼里满是得意,像吃定了我。
小刘悄悄用手机录下了这段话,我瞥见后,低声让他存好。
我深吸一口气,胸口的憋闷却压不下去。
“好,赵总,您说怎么样才算合格?”
他见我服软,笑得更嚣张,伸出四根手指:“简单,尾款10万我不能给,但看你辛苦,我掏4000块,算你的辛苦费,屏风我找人修修,给甲方交差,怎么样,够意思吧?”
10万变成4000,这不是压榨,是赤裸裸的羞辱。
我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冷得让他退了半步。
“你瞪什么瞪?就这价,爱要不要!”他色厉内荏地吼。
厂房里安静得只剩机器的低鸣。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行,赵总,我不要了。”
我转身离开,脚步沉重,像踩在棉花上。
赵志强在我身后喊:“识相就好!以后有活儿还找你!”
小刘忍不住,低声骂:“师傅,就这么算了?那可是10万啊!”
我停下脚步,抬头看灰蒙蒙的天。
算了?怎么可能。
我转头对两个红着眼的徒弟说:“别急,三天后是甲方交付的日子,咱们到时候去。”
小张愣了:“师傅,去干什么?赵志强不会让咱们进的。”
我笑了笑,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决绝:“谁说要进去了?咱们在门口等,等人最多的时候。”
我要让所有人看看,他赵志强嘴里的“次品”,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我要让他明白,手艺人的心血可以被低估,但绝不能被糟蹋。
02
接下来的两天,我表面平静,心里却像烧着一团火。
我先去了医院,交了小雨下周的住院费,钱是跟亲戚借的,打电话时我的脸烫得像火烧。
小雨拉着我的手,声音虚弱:“爸爸,你怎么这么累?眼睛都红了。”
我摸着她的头,笑着说:“爸爸是铁打的,不累,你好好养病,手术很快就能做了。”
从医院出来,我没回家,直奔老工作室,那是我跟赵志强合作前租的小地方。
地方不大,但工具齐全,每把凿子、刨子都跟了我十几年,像老朋友一样。
我打开工具箱,拿出那把最顺手的八角锤。
锤头是高碳钢的,我亲手淬火打磨,闪着幽蓝的光芒,锤柄是白蜡木,摩挲得像玉一样滑。
这把锤子,敲出过完美的卯榫,也砸毁过不满意的废料。
它能创造,也能毁灭。
我坐在小马扎上,用最细的砂纸一遍遍打磨锤柄,直到它光得能照出人影。
我又拿最好的核桃油,细细地抹了一层,油香弥漫了整个屋子。
那天下午,我就干这一件事,心却越来越冷,越来越硬。
小张和小刘找过来,俩人满脸担心。
“师傅,您这是要干什么?”小刘盯着锤子,声音发抖,“可别干傻事啊!为赵志强那种人生气,不值当!”
小张也劝:“师傅,咱斗不过他,他有钱有势,咱们就是干活的,要不那10万就算了,咱再想办法。”
我停下动作,抬头看他们。
“记住,咱们是手艺人,靠本事吃饭,手可以脏,心不能脏,活儿可以累,脊梁骨不能弯。”
“有些钱可以不赚,有些气不能不争。”
“赵志强欺负的不光是我,他欺负的是所有老实干活的人,今天我忍了,明天他就敢这么对你们。”
我站起来,把锤子用绒布包好,塞进工具包。
“放心,我不去打架,我是去讲道理,只不过,这道理得换个方式讲。”
我拍拍他们的肩膀,语气坚定。
两天时间过得飞快,赵志强那边没一点动静,大概以为我认怂了,连催款电话都没打。
他在朋友圈发了条动态,配图是屏风一角,写着:“匠心巨作,完美交付!感谢团队的努力!”
底下全是点赞,说“赵总厉害”“赵总辛苦了”。
小张气得脸红:“师傅,他太不要脸了!这明明是您做的,他一个字没提!”
我关掉手机,冷冷地说:“别急,他站得越高,摔得越狠,让他先得意。”
我翻出师父留下的老笔记,上面写:“手艺人的锤子,是工具,也是灵魂。”
这句话让我心更定了,锤子就是我的魂,我要用它讨回公道。
隔壁的老王头路过,瞧见我在磨锤子,叹了口气。
“李明,当年我年轻时也被人坑过,没争回来,窝囊了一辈子,你可别学我。”
老王头眼睛发红,拍拍我肩膀走了。
他的话像根针,扎得我更坚定了。
03
交付日那天,天阴得像要下大雨。
甲方公司叫“雅风堂”,是个有名的文化公司,交付地点在他们新大楼的一楼大厅。
听说他们请了不少媒体和行内人,打算搞个揭幕仪式,顺便宣传。
这正合我意,越多人越好。
我换了身旧但干净的工作服,背上工具包,八角锤沉甸甸的,像我的决心。
我和小张、小刘提前一小时到了大楼对面,坐在马路牙子上。
一辆辆豪车停在门口,西装革履的人笑着走进去。
赵志强的奔驰车最显眼,他穿着崭新的西装,头发油亮,挺着啤酒肚,跟在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身边,点头哈腰。
那人是雅风堂的老总,叫周文华,我见过他一次,觉得他是个懂行的人。
小张咬牙说:“师傅,赵志强那样子,像条哈巴狗!”
我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大厅里灯火辉煌,迎宾小姐笑得像花,我们却像被隔在另一个世界。
我们创造了美,却被挡在美的门外。
我估摸着仪式快到揭幕环节了,拍拍裤子上的灰,说:“走吧。”
小刘手心冒汗:“师傅,真要这么干?”
我回头看他,眼神硬得像铁:“开弓没回头箭,今天我要么拿回尊严,要么砸了自己的招牌。”
我们仨穿着沾灰的工作服,背着工具包,走进大厅,像三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
所有人都停下来看我们,眼神有好奇,有审视,还有点瞧不起。
前台小姐踩着高跟鞋跑过来,笑着说:“三位先生,今天是私人活动,没有邀请函不能进。”
我没理她,目光锁定大厅中央那块盖着红布的屏风。
赵志强站在话筒前,唾沫横飞:“这件作品是我们志强装饰的巅峰之作,用了20万的紫檀木,最顶尖的团队呕心沥血打造,它不仅是家具,更是艺术品!”
我心里的火烧得更旺,他把我做的屏风说成他的功劳,连名字都没提!
两个保安走过来,喊:“站住!你们谁啊!”
我脚步不停,轻轻一闪,躲开他们的手,常年干活让我比他们灵活。
小张和小刘紧跟在我身后,吓得腿抖,但没退。
大厅里炸开了锅,宾客们窃窃私语,赵志强的演讲被打断。
他看见我们,脸上的笑僵住了,吼道:“李明!你来干什么!保安,把他们轰出去!”
他的声音因为心虚有点发抖。
我没理他,走到屏风前,平静地说:“赵总,您三天前说这屏风不合格,有瑕疵,对吧?”
赵志强脸都青了,跳下台子,指着我骂:“你胡说八道!这是什么地方?你这种人能来的?滚出去!”
周文华皱起眉头,旁边的项目经理王丽低声跟他说了几句。
周文华看着我,眼神带着探究。
我冷笑一声,声音通过话筒传遍大厅:“三天前,您当着我徒弟的面,说这屏风是废料,糟蹋了您的木头,扣了10万尾款,只给4000块辛苦费!”
“我说的,有一句假的吗?”
我的声音像钉子,砸进每个人的耳朵。
大厅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赵志强额头冒汗,强撑着喊:“一派胡言!你想讹钱!大家别信他,这人就是个无赖!”
我知道他会泼脏水,早就料到了。
我看着他,平静得可怕:“赵总,我今天不是来要钱的,跟您这种人讲道理没用。”
我环视全场,目光落在周文华身上。
“我是来清理门户的,我李明是个木匠,爱惜自己的名声,我做的作品,不容被人糟蹋。”
“您说它不合格,那好,我今天就当众毁了它!”
我从工具包里抽出八角锤,扯掉绒布,锤头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全场倒吸一口凉气,小张和小刘的脸都白了。
赵志强吓得连退几步,结巴地说:“你……你想干什么!杀人犯法的!”
我悲凉地笑了:“赵总,您太看得起自己了,我的手是干活儿的,不是干脏事的。”
我举起锤子,对着那块“云山叠翠”的瘿木,语气像宣誓:“不合格的作品,是手艺人的耻辱,我不能让它留在这世上!”
04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