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宴复明的第一天,因家族联姻被迫娶我为妻。
婚后第四年,一向得体的傅云宴为了一个女孩在媒体面前失了态。
事后他向我解释:「姜眠,疏雪是我失明后的一束光。我不能弃她于不顾。」
后来,我许了个生日愿望。
希望傅云宴能好好守护他的那抹光。
我决定结束这段畸形的婚姻。
他却伸手掐灭了烛光,说要与我一同烂在过去。
1
从医院门口出来,我拿起手中的诊断书又看了一遍,说不出什么情绪。
心衰二字的诊断结果在我脑海中挥散不去。
我打开联系人界面,又点开一个人的名片。
手指在上面停留很久,却迟迟不敢落下。
当我犹豫间,傅云宴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嗓音依旧清冷,轻咳一声后又卷入几丝暖意:「眠眠,我不能医院接你了,临时有点事情,不用等我吃饭了,早点休息。」
我举起手里检查结果的单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要开口,却听到了对面男人轻柔略带急促的声音:「没事的话我就挂了,路上小心。」
喉咙感觉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扼住,挣扎许久才勉强发出声。
「好……」
随之响起的还有手机里传来的忙音,将我的声音吞噬一空。
我抬起头,看到远处拥挤的高架桥上,升起一轮月亮,泛着淡淡的白光,如同一片薄云。
可桥上和路边的人却拿起镜头对准了反方向的太阳,它泛着的层层金光,斑斓绚烂可以勾起人的无限遐想。
2
回到家里,我没有开灯,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沙发里,窝成一个团。
手机的通知声扰乱了我的思绪,我点开,是好几条热搜。
位于榜首的是【傅总为一女艺人大打出手】
点开后,评论和视频疯狂涌入视野。
我点开播放量最高的一个视频。
视频里一个肩宽腿长的男人脱下了西装外套,将它披在身后的女人身上,又极温柔地摸摸了女孩的脑袋,似在安慰。
视频的画质不是很清楚,但是我还是认出了那个男人,因为他抬起的左手上戴着的戒指和我右手上的是一对。
我手指向下滑,看到了点赞量最高的评论。
【月光重新照到了身上,相逢的人还会再相逢。】
我盯着这句话看了好久,抬手点了个赞。
翻开下面的回复,都在询问这个女孩的身份。
在翻了很久后,我看到了这个女孩的名字:林疏雪。
正当我思考这个女孩是谁的时候,傅云宴回来了。
他转动门锁的动作很轻,又轻手轻脚地换了拖鞋走到客厅,打开灯后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我。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刻,他眼神扫向别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向我走来:「眠眠,怎么又不开灯?」
他走到我身边坐下,伸出长臂将我搂在怀里,我手机的屏幕没关,界面还停留在那个热搜话题。
我感到傅云宴眼神扫过我手的时候的身体明显的有一瞬僵直。
他开口向我解释:「眠眠,是生我气了?」
我没回话。
他继续说道:「疏雪是我失明那时候唯一一个陪在我身边的人,她就是一束光,没有那束光我会死的。
今天碰巧在商场看到有人对她动手动脚,我真的不能袖手旁观。眠眠,你别误会。」
他语气真诚,似乎他只是碰巧救了那个曾经救了他的女孩,而一句没说话的我却在无理取闹。
可是,他不知道我看过他的行程,他今天傍晚本来是约了郊外的一个客户吃饭谈合作的。
3
我将他的手翻过来,看到了左手上几个指节蹭破了,渗出的血液还未凝固。
我起身去拿医药箱给他消毒,贴上创口贴,我淡淡地笑了笑:「我没生气,你又没做对不起我的事。」
他一把将我横抱而起:「我就知道我老婆最通情达理了,眠眠累了一天了,我们去睡觉吧。」
他将我抱到床上,在我脸颊落下密密麻麻的吻,又伸手去解我胸前的纽扣,我将他推开,小声说道:「别,脏。」
他露出一副妥协的笑容,骨节分明的指尖滑过我的鼻梁:「好好好,我去洗澡。」
等他裹着浴袍出来的时候,我已经闭着双眼躺在床的一边。
他在我身边躺下,从我身后小心翼翼地拥我入怀,他的手搭在我的小腹上,小声嘟囔了句:「眠眠,怎么又瘦了?」
没有等到我的回应,他抱着我手臂裹得更紧了:「算了,你一定累坏了,今天就先放过你。」
听着傅云宴均匀的呼吸声,我渐渐回忆起四年前的往事。
傅家以前是A城很显贵的家族,而且家族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必须单传。
可是作为唯一继承人的傅云宴却因车祸失明了,此后傅家生意一落千丈,以前那些巴结的人纷纷投靠了别人,有的甚至还回踩一脚。
我爸是A市有名的暴发户,有钱却没地位,当时傅家提出要和我爸联姻。
失明后的傅云宴脾气很差,照顾他的人没一个人能忍受他的脾气,唯一不离不弃照顾他的只有林疏雪。
后来我们因为联姻结婚,林疏雪也被傅家赶去了别的地方。
4
第二天,我一起床就已经八点多了。
到一楼才发现,傅云宴已经做好了早饭,看样子他已经吃完,准备去上班了。
我揉了揉眼睛问他:「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看你睡得熟,不忍心打扰。」
我坐到餐桌边准备吃早餐。
傅云宴轻声唤我:「眠眠。」
「嗯?」我扭过头,看到傅云宴扬了扬手中的领带。
笑着提醒我:「你忘了给我系领带了。」
我不情愿的走到他身边,嘴里小声埋怨:「这么大人,不会系领带嘛。」
我伸出手在他胸前干净利落地打了个领结,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快点去吧。」
窗外的阳光照在他的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他俯身在我脸上落下轻轻一吻:「别忘了,今晚的宴会。」
我点了点头说好。
将要出门时,他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向站在客厅里的我,嘱咐我:「眠眠,好好吃饭,你都瘦了。」
他知道我瘦了却不知道我瘦得原因,人总是关注自己眼睛看到的,可却忘了用心去感受。
他送我去过医院,却没有问过我检查的结果。
没有放在心上的事,无论怎么提醒大概都不会记起。
5
傍晚的时候,司机带我去了傅家的宴会。
这个宴会是傅家庆祝公司上市设立的,所以很多富商都前来恭贺,规模很大。
我穿着一身黑色紧身短裙,踩着一双细高跟出现在宴会大厅时,看到了台上正在演奏大提琴的林疏雪。
正在我疑惑她怎么在这里时,我爸朝我挥了挥手。
他握住我的手,脸上堆满笑意:「小眠,你和云宴的事我都听说了,小傅是好孩子,肯定是那个女的贼心不死。」
他转头看了看台上的林疏雪又回过头来:「所以啊,我就让她来这,也让她认清楚自己的地位。」
说话间,身后传来周围人打招呼的声音:「傅总来了,傅总真是年少有为啊。」
我转过头,看到了衣着精致的傅云宴,我朝他微笑示意,可他的眼神却越过我看向了我身后的林疏雪。
一瞬间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极了,迈着两条长腿走到面前。
他眉头蹙在一起,眸色森然,冷冷问道:「姜眠,是你找她来的吗?」
没等我回答,他继续道:「姜眠,昨晚我都和你解释过了,你至于这么咄咄逼人吗?」
话音落下,他向林疏雪走过去。
也许这就是一旦认定了是你,就连解释的机会也不会给你。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拽起她纤细的手腕往旁边拉,女孩慌乱出声:「阿宴,你干什么,我在工作呢。」
他冷眼倪了我一眼,低沉的嗓音里藏着浓浓的怒意:「你是傻子吗?别人给你下的套,你就非要往里钻。」
明明是说她傻,却字字都透露着担忧与爱意。
他硬拉着林疏雪的手离开了宴客厅,走过我身边时甚至没有一刻停留。
反倒是林疏雪,在我面前露出一个胜利的者的微笑,跟在傅云宴身后离开了。
我爸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声音哽咽地说道:「我真他妈不是个好父亲,弄巧成拙,还让女儿被误会。」
我抓住老爸的手安慰他:「你什么都没做错。你只是用你的方式在保护我。」
6
这次闹得很难堪,庆功宴的主人缺席,再加上之前的热搜,林疏雪和傅云宴的过往渐渐被挖了出来。
同样被挖出来了还有我和傅云宴的家族联姻。
某博上,接连不断地有人发私信骂我:「有钱了不起吗,抢别人的男朋友能要点脸吗?」
「不被爱的是小三,姐,听我句劝咱别棒打鸳鸯了行吗?」
「是没长心吗,怎么不干人事?」
「这种破坏别人幸福的人什么时候死啊?」
我在下面回复了一句:「快了。」
而后退出应用,将软件卸载了。
傅家二老打来电话。
我接通:「妈?」
傅夫人急忙开口:「眠眠,网上都是瞎说的,你别往心里去,傅云宴那个臭小子我一定好好教训他。让他给你下跪道歉。」
傅老爷子也在旁边附和:「就是。」
「爸妈别担心我,我没事。」
「没事就好,记得好好休息,公司有我们呢。」
挂断电话后,我看了看表,凌晨一点,傅云宴仍旧没有回来。
接连的几天,傅云宴也没有回家。
我没有跟他发一条消息,因为退步只会让他变本加厉,爱人之前先爱自己。
一天我从外面买菜回来,下车时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傅云宴。
他见我打开后备箱,主动走到我身旁帮我提东西。
回屋的路上,他向我解释:「对不起眠眠,是我错怪你了,爸都和我说了。以后我们好好的,再也不闹了。」
进屋后,傅云宴让我去客厅休息,他挽起袖口去厨房做饭。
刚坐到沙发上,就听到口袋里传来的短信提示声。
我点开,是我爸发的。
7
眠眠:
孩子,那件事情我已经和云宴解释清楚了,你啊也别怪他,都是爸爸的错。爸想你妈了,所以打算回老家去看看她,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和云宴好好把日子过好,我就知足了。
祝好
勿念
他不会用九键,每次打字都用手写输入。
短信很短,但每一个字都是他仔细检查后发过来的,因为他识字不多,很容易写错别字。
我是怎么知道的呢?
大概是那年上大学,我从行李箱里发现了他误放的本子,上面没有散文诗,只有一条条写着错字的干活日期与地点。
「眠眠,来吃饭吧。」
傅云宴将饭菜放到餐桌上,夹起一块脆皮五花放到我碗里。
「尝尝?」
我咬了一口,酥脆可口,称赞道:「好吃。」
傅云宴骄傲地扬起嘴角:「学了很多遍,当然好吃。」
下午出门前,他像是想起什么,停在门边问我:「眠眠,下下周是你的生日吧?」
我掰着指头算了算时间,而后点了点头。
「你不是一直想去喀什吗,以前忙,等你生日我们就去那里吧。」
柔和的光线落入他的眼眸,我看着他被光晕勾勒的侧脸,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嘴角,应道:「好。」
有个人曾跟我说过,那里有最好看的胡杨林,有最迟的落日,有大漠孤烟,还有藏在角落里的千年历史。
所以我一直很想去看,只是结婚后,傅云宴为了公司上市总抽不出时间,提了几次后我也没再说。
现在他却想起来了……
8
傅云宴走后不久,我收到了林疏雪打来的电话,她说要和我谈谈,地点在傅云宴公司楼下的咖啡厅。
初秋的天气依旧很凉爽,我穿着风衣推开咖啡馆的玻璃门,看到了穿着白色百褶裙的林疏雪。
她很年轻,满脸的胶原纤维还带着学生的气息。
她向我招手:「眠姐,来这坐。」
我在她对面坐下,她笑着唤来服务生:「眠姐,来杯热拿铁吧。女人到了你这个年龄段最怕冷了。」
我没接她的话,而是直接问她:「你找我来有什么要说的,就直接说。我一会儿还有事。」
医生说要给我的心脏做配型,看看有没有移植的可能。
她眼光有一瞬冷厉,又很快恢复笑意指了指她面前的咖啡杯。
「眠姐你看,这咖啡本来是深褐色的,可是用这牛乳拉上花,立马变得好看极了。」
她抬眸看了看我,又拿起手边的勺子放到咖啡杯里搅了搅:「可是偏偏勺子非要来插一脚,将这牛乳打散,好好的一杯咖啡……」
女人的尖叫声打破了咖啡馆原有的宁静和雅致,林疏雪愤怒起身:「姜眠,你干什么?」
我抱胸冷笑:「没事,就是有些好奇这牛乳究竟有多喜欢咖啡。」
咖啡液顺着她裙子的折痕流下,在洁白的裙子上晕染出一个个不规则的图案。
随着咖啡液一滴一滴打在地上,林疏雪的嘴角也慢慢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身后一个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姜眠。」
不等我扭头,傅云宴就从我身后站到了我的对面,也就是林疏雪的身旁。
他从桌面上连抽好几张纸,细心地给林疏雪擦拭。
擦完后,他握着林疏雪的手举在半空中,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姜眠,你不是不相信我吗?好,那我如你所愿。」
我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从门口消失,心口虽隐隐作痛,那种痛感又让我逐渐清醒。
我们两人的爱情是畸形的,以至于连信任都显得极其可笑。
我想是时候该结束这场四年的闹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