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就被奶奶贱卖,我一个惊雷直接把她劈走,用自带的锦鲤技能,不仅带着全家开挂逆袭,成为团宠小福星,全京城大佬也抢着宠!
1
大越朝。
永德十二年,七月。
干旱的第三年。
烈日高悬,燥热的七月,将土地晒得开裂,田地中已经裂开了深深的沟壑,溪水早已断流。
连树上也不见丝毫绿意。
往年随处可见的蝉,都不见踪迹。
“娘,娘,不能卖啊。卖了她就没活路了!”凄厉的哭声刺耳又绝望。
“养她三年,我还卖不得了?不过是个赔钱货!”
尖利刻薄的声音里夹杂着贪婪。
“你胡说,明明是给了钱的。你当时收了好多钱,你答应会养妹妹的! 妹妹来了我家,就是我亲妹妹!”憨厚的小男孩带着满满的愤怒,愤怒的朝着老太太冲去。
“呸!又不是亲生的,谁是你妹妹!”老太太啐了一口,一脚踹在小男孩的心窝窝上。
老太太双手叉腰,眉毛倒竖,嘴唇微薄,颧骨高, 面上沟壑纵横。
一双眼中满是讥诮。
“钱?什么钱?那点钱有什么用?现在都买不到一斗米!”老太太眼神满是打量,仿佛打量着一块活生生的肉。
坐在地上的妇人浑身哆嗦,当年的钱,足够全家衣食无忧。
更何况,养活一个奶娃。
那笔钱给言家建了房子,给老三娶了媳妇,穗穗一分没花!
林氏浑身惨白,钱财被婆母拿走,她男人打猎摔断了腿,如今,长房已废。
林氏白着脸往前爬,眼泪一滴滴往下掉:“娘,求求你了,穗穗才三岁……她会孝顺您的。”
“不要卖我妹妹,不要卖我妹妹,她家六个女儿,她没安好心……不能卖啊!”被踹倒在地的男娃大概十二三岁,面色发黄,瘦骨嶙峋,即便如此依然哭着上去抢妹妹。
男娃指着李家那几个女儿,几乎只剩皮包骨头。
那家子人不把女儿当人,此刻还愿意买孩子,瞧见李家老太太偷偷咽口水,像是馋极了一般。
男孩光是想想都打了个哆嗦,眼中惊恐一片。
三年大旱,家中无粮……
不行,不行!
“奶奶,不要卖我妹妹。你卖我,你卖我,我肉多……”三哥一边哭一边冲上来,七八岁的孩子瘦的一阵风都能吹倒。
李家哭声震天,村子里不少人开了门。
有人皱了眉头,满脸厌恶,有人泛起淡淡的恶心。
也有人眼神带着打量,眼神死死的看着老陈氏手中的孩子,偷偷咽了口水。
养的可真好啊,肌肤都在阳光下泛着莹白的光泽。
娇嫩又可爱。
长得一点也不像言家人。
只可惜,是个傻的。
老陈氏见众人开门,心底带了几分戾气,暗暗咬着牙。
“别听这孩子胡说,这傻子来我家三年了,养的白白胖胖的,怎么舍得害她,这是来李婶子家享福呢。”
众人不屑的撇了撇嘴,李家六个女儿,此刻怯生生的躲在门背后,身上还能看见伤痕。
来她家享福?
女儿在她家就是个牲口。
老陈氏暗暗扫了眼手里的奶娃娃,死死的掐着她的脖子。
还差一口,就咽气了。
李家,可没打算买个活的!
此刻,谁也没发现,她手中虚弱的奶娃娃,微微眨了眨狭长又浓密的睫毛。
胖乎乎的手指尖微微颤抖。
“你会遭报应的,穗穗是人啊,是活生生的人,你将她卖给李老婆子,会遭报应的!”林氏满脸是血,被二弟妹踩在脚底下,凄厉的喊叫。
二弟妹小陈氏,是老婆子娘家的侄女。
老陈氏手中的奶娃娃,猛地睁开了双眼。
只见她唇角微动。
拎着她的李老婆子,却是突的打了个寒颤。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升天灵盖,浑身汗毛倒立,就像被什么盯上了一般。
浩瀚的天地间突然传来一丝响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
“轰……”
一道雷光从晴空划过。
电闪雷鸣,仿佛要将天地分成两半。
众人眼睁睁看着湛蓝的天空中,划下一道巨大的闪电,仿佛要把上天的怒意倾泻,仿佛要诛尽人间一切不平!
那道惊雷,直直的落在李家!
“咔擦……”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混杂着众人的惊慌失措的尖叫。
李家房顶顿时冒起浓浓的黑烟,巨大的火势瞬间席卷而来。
小奶娃微瞥了一眼,这才软绵绵的睡了过去。
劈死拉倒。
“来人啊,李家被雷劈了。”
众人的尖叫响彻整个村庄。
村民们连滚带爬的从屋里跑出来,有人跪在地上,有人往李家跑。
“李家着火了,快来人救火。”
“哎呀,李老婆子和陈婆子被雷劈了。”
众人急匆匆赶来,嘴上喊着救火,可又能怎么救呢?
天干物燥,井底都快打不出水,更何况灭火?
村长只能勉强把人救出来,李家的房子,只能眼睁睁看着烧了个干净。
什么也不曾留下。
李家六个女儿,呆愣着站在原地。
“快去请村头的赤脚老大夫。”
“哎呀,怎么这么巧,让雷给劈了啊。这不正好劈她俩身上了吗?”众人一瞧,旁人都没事,就单单把李老婆子和老陈氏劈了。
头发丝儿都劈焦了,身上黑漆漆,衣裳也烧了,像两根烧火棍。
林氏和两个孩子慌忙爬起来:“穗穗,穗穗……”
哪知刚把孩子抱起来,整个人便是一怔。
婆母和李老婆子被劈成柴火棍,穗穗在她俩手里,此刻唇红齿白的竟是一丝也不受影响。
睡的香甜极了,还砸吧砸吧嘴,丝毫不像被雷劈的样子。
林氏将孩子抱在怀里,不让外人瞧见。
“上天是有眼的,大概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就是,人不能没良心。”
“这哪是没良心,这叫没有心。”
“谁不知道卖给李家什么下场。可怜言丫头,好在上天开眼了。”
“这孩子倒是有福气……”
林氏抿了抿唇,谨慎的左右看了看。
林氏抱着孩子匆匆起身,两个儿子护在娘亲跟前,手一抹,擦了脸上的血,踉踉跄跄跑回家。
“三儿,你先去村头等你爹,让他不要回老宅。”林氏眼眶发红,今日言老大去看腿,陈氏正好避开他们。
卖女儿,赶出家门,都是算计好了的。
灾年难熬,老宅这是舍弃他们了。
求,也无用。
村尾有座烂房子,勉强能遮风挡雨,林氏带着孩子便搬了过去。
瞧见那断壁残垣,几人心头发沉。
“奶是不是早就不想要我们了?”老三哭着说道,紧紧攥着娘亲的衣角,眼底满是惊惧。
“都是娘不争气,护不住你们。”
当年她执意跟着言汉生,早已与娘家断了联系,如今连个借粮的地方都没有。
谁知道借出去的,是不是家里人的性命?
林氏抱着孩子落泪。
家徒四壁,身无分文,三年大旱,难道,真的只有死路一条吗?
2
穗穗睁开眼眸,便看见了夜空中的星星。
房顶都没有,着实穷的可怜。
小偷进来都得叹气。
好穷好穷哦……
天生天养的小言灵让自家的贫穷惊呆了。
言灵天生天养,自古以来就是天道的宠儿,得天道宠爱。甚至还拥有天道的祝福,能预言能言出法随,甚至能趋吉避凶,言灵的祝福更是逆天。
传说中能得言灵一丝偏爱,便能逆流而上,走上人生巅峰。
更何况,言灵化人了呢。
瞧见这家徒四壁,小穗穗微微翘起了粉嫩的唇:“进去……”
轻轻一嘀咕,便瞬间消失。
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重新踩在绵软湿润的土地上,三岁半的奶娃顿时咧起了嘴。
“还好我的言灵空间跟过来了……”她身为言灵,自然有无数信徒,信奉它之人多不胜数。
信徒们为她奉上的贡品,此刻已经堆满了整个空间。
小家伙咧着嘴直笑,笑的见牙不见眼,以前做言灵时这些贡品对她来说,只能看不能吃。
瞧得她哈喇子都流成了一条河,现在……
小家伙双手叉腰,双眼亮晶晶的仰天大笑。
笑着笑着,吧唧一声……
没站稳,摔了个大屁股蹲儿。
牛逼哄哄的小穗穗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的四处瞅了瞅,摸了摸笑的酸疼的脸颊。
还好没人瞧见,不然她言灵的脸还要不要了?!!!
哎,言灵三岁半,走路都不利索呢。
小姑娘摸了两把奶糖揣兜里,嘴里塞了一颗,嘴巴鼓鼓囊囊的像个小仓鼠似的。
真甜,甜的她眼眸弯弯。
再一睁眼,已经出现在破床上了。
刚出现,吱呀一声,漏风的门便被人推开了。
“穗穗,你醒了?爹爹和哥哥去老宅了,饿不饿?二哥抱抱啊……”瘦骨嶙峋的少年瞧见妹妹醒来,顿时眼睛微亮。
“不怕不怕啊,哥哥不会让奶奶卖了穗穗的。”二哥抱着她,摸着妹妹脑门上的小呆毛慢慢哄着。
妹妹自从傻了以后,受不得半点刺激。
可……
此刻小姑娘睁着眸子,眼神清明,睡眼惺忪的对着二哥哥笑开了花。
“谢谢锅锅保护窝……窝一定带着锅锅过上好日子!”小家伙奶声奶气的说道,还亲昵的勾住二哥哥的脖子。
言二哥猛地一震,妹妹口齿清楚,眼神中的浑浊散尽,这……
“妹妹,你病好了!!你会叫我哥哥了?”言二哥惊得跳了起来。
原本妹妹便是不傻的,三岁时去镇上看花灯,丢了一回。
找回来后便傻了。
当时满脑袋血,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像是受了惊吓丢了魂似的。
脖子上还有一圈红印,像是被人掐过。
林氏原本打算求老太太取些钱财请大夫。可最后反倒被骂吃饱了撑的,活活饿了林氏一天。
只能不了了之。
“爹娘知道一定高兴。这会爹娘去老宅讨粮食了,等回来便给穗穗煮吃的。乖穗穗,再叫一声二哥?”言二哥见妹妹趴在他怀里满是亲昵,没忍住便亲了一口。
欢喜的眼中都带着泪花。
突的,便小心翼翼的看向妹妹。
“妹妹,你别生气,二哥……二哥是太高兴了。”这憨厚的二哥哥,吓得手脚都松开了,不敢再抱着穗穗。
穗穗没傻之前,便极其爱干净。
小姑娘眨巴眨巴眸子,狭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吧唧……
小穗穗便抱着二哥亲了一口,口水糊了他一脸。
然后义正言辞的大声喊道:“二锅锅!”
随即,小脸一黑。
堂堂言灵,话都说不清楚!
小家伙奶萌奶萌的说道:“穗穗不嫌弃,穗穗喜欢锅锅。二锅锅保护穗穗,是最最最最好的锅锅啦……”小姑娘眼睛亮的灼人,以后,这一家人,便是她护着了!!!
言灵天生天养,能化身为人,是何等的幸运。
更何况还有视她如珍宝的家人。
书中,他们为了痴傻的穗穗,全死了。
书中三哥为了救她,不让她卖出去,活活撞死在李家。村民被此事震慑,才将穗穗救了回来。
逃荒路上,二哥将粮食让给了穗穗,自己吃土吃树根,最后肚子肿胀如孕妇,活活憋死。
大哥呢?
大哥自幼聪慧,明明是科举的好苗子,却为了护着她,被人生生折断了双手。
小穗穗想起这一切,便忍不住眼泪汪汪。
她的哥哥们命太差了,就像被人掐断了气运一般,一直倒大霉。
想起书中那个福星高照的团宠,小穗穗替家人委屈极了。
言家所有的气运,都被她夺走了!
这一次,她要踹开剧情!
让那该死的原剧情见鬼去吧!
什么气运,统统都要抢回来!
“不哭不哭啊,傻穗穗不哭,有二哥呢。是是是,你能保护哥哥,一定能保护哥哥啊。”二哥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看妹妹哭,心都疼了。
这傻妹妹,话都说不清楚,就想保护她。
香香软软的妹妹,果然不是臭弟弟可以比的!
臭弟弟只会跟他比,谁放的屁更臭!
言朗给妹妹倒了一碗水,大海碗都有了豁口,他仔细的将豁口那一面捂住,生怕割了妹妹的嘴。
但穗穗只喝了一口便推给了哥哥。
穗穗趁着哥哥不注意,便往里面放了精细的白砂糖。
糖能补充能量。
她那一空间物资,绝不会饿死哥哥!
“穗穗喂的水都是甜的!”二哥欢喜极了,只以为自己有了甜甜的妹妹,喝水都是甜的。
穗穗眯着眸子直乐,傻哥哥!
言朗见爹娘还未归家,便背着妹妹出了门,暮色四合,天上星子漫天。
一看,明日便是个大太阳。
“哎,明天又是个大太阳。难道真的要绝了大家的生路吗?”二哥嘀咕一声,趴在他肩膀上的小姑娘却是眼珠子亮的灼人。
“哥哥想下雨吗?”穗穗趴在哥哥背上,从所未有的安心。
她不曾感受过人间真情,如今拥有,便格外的珍惜。
“当然想啦,这大越朝谁不想下雨呢?土地开裂,所有庄稼都快旱死了。咱们村子还算好的,勉强撑到了现在。外面好多人落草为寇,烧杀抢夺无恶不作。”言朗低沉的嗓音在月色下格外沉重。
穗穗顿了顿,谁也没发现,小姑娘趴在哥哥背上,伸出白嫩细腻的小手握着拳头。
这一次,谁都别想屠村!
原书中,村子便是在三日后被屠!
整个村子血流成河,笼罩在一层血色之下,一场大火将村子烧的一干二净。但因着村子地处偏僻,众人被发现时早已在几日后。
言家人虽说死里逃生,逃过一劫。
但哥哥们为了保护她,却在那一次受了重伤。林氏更是在那场浩劫中落下病根,导致后来早死。
改变剧情,就从那一场毁灭全村的大火开始吧! 。
想起从小对自己呵护有加的林氏,小穗穗绝对不让任何人再伤害她。
3
“哥哥,偷偷告诉你,三日后会下雨哦。”小穗穗双手合十,低声呢喃。
说完这一句,小脸就有些发白。
但月色下,言朗看的并不真切。
“好好好,信穗穗的。”言朗语气敷衍,只当妹妹哄自己开心。
穗穗气哼哼的噘着嘴:“哥哥敷衍我……”
言朗立即正了脸色:“不敢不敢,哥哥不敢敷衍穗穗,穗穗说下雨就下雨啊,三日后一定下。”说着嘴角微弯,他喜欢这样撒娇的妹妹。
穗穗眼皮耷拉着,她如今年纪小,唤雨终究有些勉强。
此刻浑身乏力,脸色泛白,但终究成了。
只是那模样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让人心疼极了。
“你看,那就是咱们的田。可惜了这些禾苗,马上都快枯萎了。”言朗站在田边上,原本绿油油的禾苗此刻已经耷拉着脑袋,叶子已经从根部开始泛黄 。
田里没有一滴水,这已经是家里最后的粮种。
镇上的粮商都跑了,再不跑,流民能将房子都拆了。
世道乱了。
穗穗眨巴眨巴眸子,看哥哥心疼这些禾苗,便一骨碌从哥哥背上滑下来。
“小心穗穗。夜里黑,别摔着自己。”二哥吓得心跳一头。
只见小家伙摇摇晃晃的站在田坎上,一脸的正经像个小大人似的。
小胖墩蹲在田坎上,抚着快要干枯的禾苗满脸认真道。
“我要给它讲道理,好好的讲道理。”
“苗苗,苗苗,你要快快长大,认真长。长得绿绿的,高高的……多抽穗,多多的穗……”小姑娘萌了言朗一脸血。
在她身后笑的直抽抽。
他妹妹真的太可爱了!!!
这也太萌了!
竟然满脸天真的跟禾苗讲道理!
禾苗要是能讲道理,能听话,他将脑袋摘下来给妹妹当球踢……
“对,跟它讲道理,让它好好长啊,多长点,给咱们穗穗吃喷香的白米饭。”言朗一把将妹妹抱起来,心情沉重的少年郎霎时开怀。
此刻,谁都不曾发现,地里干涸泛黄的禾苗竟是微微抖动。
仿佛在欢喜在雀跃,仿佛在回应什么。
那一瞬间就像是被注入了生机,变得精神抖擞。
但夜色下,谁都没发现半点不对劲。
言朗只走到半路,便碰见了回家的爹娘和大哥。
爹娘面色阴沉,大哥怀里抱着三弟,弟弟已经熟睡,只是脸上青肿,顶着一个硕大的巴掌印。
这是为了救穗穗被老太太扇的。
“三郎有些发热,先回家给他熬些汤药吧。”林氏面色发苦。
方才在言家是真的闹崩了,相公请了里正和村长,真的将大房分出来了。
“咱们家六口人,就山脚下那点田哪里够吃呢。昨日我还去看了,那块田位置高,里面一滴水都没有,已经快旱死了。”那是家中最差的两块田。
除了这两块田,其余便是些锅碗瓢盆,以及一百斤糙米了。
“明明三年前穗穗送来时,那家人给了三百两。娘除了给二哥考试,其余都存起来了。”
“去年还买了田,买了好几车粮食。娘怎么能这么狠心?那些都是穗穗的,如今竟是一口也不肯分出来。”林氏抹了把泪,她便是不吃,几个孩子也得吃啊。
穗穗偏着脑袋,山脚下那块田?不就是方才她祝福过的地方吗?
一家人的气氛沉重又煎熬,绝望在周边蔓延。
穗穗趴在二哥背上,软软糯糯道:“一定会抽穗的,会长好多好多粮食。娘亲吃饱饭,不怕不怕……”
小家伙的奶音冲破了这一层无形的沉重。
众人一怔。
言朗哎呀一声。
一拍脑袋。
“爹爹,娘亲,忘了告诉你们,穗穗病好了。不傻了,瞧我都忘记了。”言朗憨憨的直笑。
果然,林氏一听,眼泪直接落下来了。
穗穗大方的张开双手,一双眼眸清明又懵懂,但眼底的浑浊早已散尽。
一群人瞧见穗穗真的恢复清明,又是激动又是哭泣。
穗穗三两下爬到娘怀里,抬手笨拙的给娘亲擦眼泪。
“不哭不哭,凉凉不哭,穗穗亲亲……”小家伙手忙脚乱的擦眼泪,看的林氏心酸不已。
“我觉得穗穗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喜欢现在的穗穗。”言朗偷偷拉着大哥言川说道。
言朗吸了吸鼻涕,他好喜欢现在的妹妹。
娇娇软软,喜欢同家人亲近,一点也不嫌弃自己。
家中穷,但家里人有什么都是紧着妹妹的。所有人的衣裳都是改了又改,洗的发白,唯有妹妹是新的。
家里所有孩子瘦骨嶙峋,唯有妹妹养的圆滚滚的。
即便如此,妹妹小时候也与大家不亲。
她仿佛知道自己是被抛弃的,她仿佛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总是隔着一层淡淡的隔膜。
她不喜欢爹娘亲她抱她,更是不喜欢三个泥腿子哥哥,如今,妹妹变了。
傻了一回后,妹妹变了。
大哥言川看着小萌娃,面上也不由带上笑意,重重的点了下头。
“好,好,终于好了。爹爹以后一定看好穗穗,再也不让穗穗走丢,再也不让穗穗受伤了。都是爹爹让你受苦了……”言老大浑浊的双眼差点落泪。
三岁时,正逢元宵,他带女儿去镇上过节。
却不想流民暴动,一家子四散开来。
最后发现穗穗丢了。
找回来时,穗穗坐在路边,满头鲜血,脖子上是触目惊心的痕迹,双眼无神,呆呆的毫无神采。
如今痊愈,言老大自然开心。
瞧见穗穗半点不嫌弃他,还伸手给自己拭泪,那副亲昵又依赖的样子,终究让这大男人老泪纵横。
“走走走,咱们回家,给穗穗炖米粥喝。穗穗病好了,菩萨保佑,多谢菩萨保佑。”林氏红着双眼,在她脸颊亲了又亲。
一回家,林氏便急忙从袋子里装了一碗糙米出来。
想了想,叹了口气,从里面掏出五个鸡蛋。
放了四个在柜子里,剩下一个准备给穗穗做蛋花汤喝。
“这是隔壁刘婶偷偷塞给我的。让给穗穗补身子。”今日他们被强行分家,刘婶不忍心,强塞给她的。
刘婶是个寡妇,家里带着个半大儿子,日子也不好过。
林氏利索的将鸡蛋打散,烧开水将蛋花倒进去,撒了些盐,想了想,又出门扯了把有些发黄的小葱。
穗穗端着碗蛋花,见家里人都喝着清可见底的糙米粥,心里不由难受。
“凉喝……爹爹喝,你们不喝,穗穗也不喝。”小姑娘倔强的很。
“你们不吃,穗穗不吃。”小姑娘双手环抱,哼哼唧唧的可爱模样。
三个哥哥都为她而死,她要守护几个哥哥,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众人推辞不过,这才浅浅的尝了一口。
这一日,言家众人彻夜难眠,而言穗穗却是四仰八叉酣然而睡。
4
二日一早。
林氏吃完便出门拾掇分家的东西,言川便和爹爹补房顶。
二哥早早便去村子里唯一的水井打水了。
村里所有的水井都见了底,如今只有一口井还能打水。
每天每家都是固定份额。
小穗穗便跑到床边看三哥。
昨夜她偷偷给三哥喂过一次退烧药,还喂了糖水补充能量。
这会小丫头垫着脚轻轻摸了摸哥哥额头,已经不烫了。
三哥已经六岁了,看起来比穗穗还小。
没有穗穗高,也没有穗穗胖,恐怕比穗穗还轻。一张脸肿如包子,上面已经敷了药。
看着可怜极了。
趁着众人没注意,又给三哥喂了一次药。
原书中,三哥便是在昨日,为她而死。
“三锅锅,吃糖糖,吃了糖糖就不苦了。以后穗穗保护你!”小萌娃将胸脯拍的啪啪作响,一副小大人模样。
还踩着凳子晃晃悠悠的冲了一碗红糖水,偷偷给哥哥喂了进去。
连着喂两次,三哥的脸色比起昨日已经好了很多。
甚至睡梦中还砸吧砸吧嘴,似乎尝到了甜味。
“穗穗锅里给你留着蛋羹,记得吃完。”房顶上言川喊道。
“好哒大锅锅,大锅锅小心……”小穗穗见哥哥没注意,从空间扒拉了一部分糙米放进了米缸里。
她的信徒都是大户人家,给她的都是好东西,糙米着实不多。
即便是糙米,也是极好的那种,放在里面油光发亮,小家伙只能伸手搅了搅。
又给盐罐子油罐子添了一部分。
家里太穷了,实在影响她发挥!
穗穗吃了一半,又给刚醒来的三哥留了一半。看着三哥脸上的伤口,小穗穗心疼的直叹气。
巴掌大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你三哥不会留疤的,只要退了烧就好。瞧瞧你,脸都皱成了个小老太太。”二哥挑着水回来,今儿只打到一桶水。
“三锅锅留了疤,会娶不到媳妇的。”穗穗操碎了心。
“小小年纪担心哥哥娶媳妇……”二哥笑的直不起腰。
“走,哥哥带你去山上掏鸟蛋。前几日爹和大哥做的陷阱也该瞧瞧了。”
以前爹爹是村里有名的猎户,这也是言家不缺肉吃的缘故。
打回来的猎物一半卖钱,一半留着自家吃。
只不过,自家分不到什么好东西罢了。
奶奶偏心,有什么好东西都是留给二叔三叔的孩子。
“二哥我也想去。”三哥言明急忙爬起来,大大的脑袋小小的身子,看着都令人触目惊心。
“带好弟弟妹妹啊,不准去深山。看外面两个陷阱就行。”言川在房顶上喊道。
老二背着背篓,一手牵着妹妹,一手牵着弟弟一边应声一边出了门。
此刻的田地里。
庄稼汉们每日依旧去田里巡视。
每一日眼睁睁看着稻子发黄干涸,每日都有人在田边垂泪。
可今日,却不同了。
触目可及的一片黄中,竟是出现了一抹亮眼的绿意。
“这是咋回事儿?咋这么精神,言家到底怎么种的庄稼?”
“前些日子还发黄了呢,怎么又长回来了?这绿油油的,一定能养到抽穗,这庄稼精神头比我还好呢……”
一群老把式围在言家田坎上,连村长都惊动了。
那些老爷子抽着旱烟,一手摸着禾苗,心底突然又多了几分希望。
“快去请言家老爷子过来,问问这地怎么种的?要是有救,这就是咱村里的大功臣啊!”村长急忙喊道。
只要有救,谁愿意背井离乡去逃荒?
“这快地可不是老宅种的,是言汉生带着家里几个儿子种的。昨儿分家,也只分了这一块田给他们。”
真是丧了良心,有人小声说道。
“那快去请言汉生过来。”言汉生便是穗穗的爹爹。
小家伙可不知道自己干出了什么大事,这会正迈着小短腿在山里寻宝呢。
“好酸……”二哥爬到树顶上给她摘了个果子,青色的,穗穗咬了一口,脸都皱成了一团。
二哥有些不好意思:“这些树都被薅没了,就剩顶上这颗青的了。”
得亏了他会爬树。
穗穗酸的眼泪汪汪的,二哥看着她道:“哥哥爬上去掏鸟窝,你在这树底下坐着啊。”
三哥正埋着头在地上挖野地瓜呢,手指头大小,皱巴巴的,嚼起来有点甜味。
穗穗眨巴眨巴眼睛,从空间里寻摸出了几只野鸡。
“锅锅,有野鸡!”
声音刚落,便见几只野鸡扑腾着不知从哪里飞出来。
一个个跟疯了似的朝着言朗身上扑。
言朗惊了一瞬,但平日里跟着爹爹上山也是经常打猎的,飞快的从树上滑下来便朝着野鸡扑去。
野鸡似乎饿晕了,不太灵活,竟是让他抓了个正着。
“吃肉肉,吃蛋蛋……”小穗穗拍着巴掌直乐呵。
只要有信徒,她的贡品可以吃到天长地久!
“妹妹运气真好,爹都半年没抓到野鸡了。”言朗急忙扯了两根藤蔓,将鸡爪子捆了起来。
“两只母鸡,一只公鸡,到时候剪了翅膀给妹妹养着,给穗穗生蛋吃。”
言朗鸟窝也不掏了,急忙带着弟弟妹妹往陷阱走去。
搞不好,今儿真能有收获呢!
“养锅锅,养爹爹,养凉凉,吃胖胖……”小穗穗板着小脸,满是认真。
言汉生一共挖了三个陷阱,两个在外山,一个在深山。
言朗可不敢带弟弟妹妹过去冒险,他爹会打断他腿的。
三条全打断。
山里的路不好走,言朗劈开带刺的荆棘才将弟弟妹妹抱过去。
寻到一个陷阱,果然里面什么也没有。
“这里怎么有血腥气……”言朗眼神微变,轻轻嗅了嗅,果然有血腥气。
言朗顿时将弟弟妹妹护在身后,山里可不敢马虎。
虽说山里的野兽轻易不出深山,但如今灾荒,又是干旱,就怕野兽下山找吃的。
“是猫,是猫……二锅锅,是只小猫,它受伤了,被夹子夹伤了。”穗穗扒拉开草丛,果然,一只淡黄色的,成年人巴掌大的小奶猫趴在地上。
“被捕兽夹夹住了。”言朗走上前。
“看着有点凶……”言明觉得这奶猫比村里的凶。
明明还这么小,龇牙咧嘴的像要挠人似的。
奶凶奶凶的,像他妹妹生气时一样。
“这么小,恐怕还没断奶呢。”言朗皱了下眉头,这年头人都养不活,谁养一只猫啊。
穗穗却是看着小奶猫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5
“哥哥,我们养它好不好?”奇怪的是,明明那小奶猫对言朗言明极其防备,但对穗穗却亲昵有加。
小家伙顺手就将它抱在了怀里。
言朗无奈,宠溺的看着妹妹:“好,妹妹开心就好。”
穷是穷了点,养只猫还是不打紧的。
小穗穗走在两人身后,偷偷往小猫崽嘴里喂了点奶,那小奶猫吃饱喝足对她越发亲昵。
“有猎物的痕迹,穗穗你小心些。”二哥将野鸡挂在腰上,见妹妹趴在陷阱边上看,急忙喊道。
穗穗瞥了眼陷阱,应该……
够吃了吧?
言朗朝底下张望了一眼,顿时眼珠子瞪得老大。
“哥哥,有狍子!”三哥言明激动的话都说不清楚。
有肉,有肉有肉!!!
“别慌,那狍子大概是摔晕了,估计有六七十斤。底下好像还有野鸡,估计是昨儿掉下去的,已经摔死了。”言朗眼睛亮的灼人,这等好货,便是年成好的时候,也能卖五六两银子。
如今更甚。
穗穗抱着奶猫坐在草堆上,摔死的??
不不不,她掐死了两只。
她想吃肉。
此刻坐在草堆上,也说不清到底是她更萌还是猫更萌。
“锅锅,我找到了一根大萝卜。肥家炖萝卜吃……”小家伙随意从空间里扒拉了一圈,想吃野鸡炖蘑菇,可她的蘑菇都是干的。
只能嫌弃的扒拉了一根萝卜出来。
“好好好,给你炖萝卜啊。”言朗在陷阱里瓮声瓮气说道,三哥言明正抓着两只野鸡蹲在旁边看。
谁也没在意妹妹拎了个‘大萝卜’在手里。
言朗从陷阱里爬出来,扛着晕过去的狍子满头大汗。
“趁着现在中午,出来的人不多,咱们赶紧下山。”如今灾年,免不得有人起心思。
穗穗抱着猫,手中握着萝卜跟着两人走在后头。
两人刚下山,便听得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言朗浑身霎时紧绷,前些日子还有村民从镇上回来,路上被流寇所杀。
言朗警惕的将弟弟妹妹拉在身后,灾荒年间,能大张旗鼓的出行,不是善茬。
马车前面还跟着四个侍卫,各个手上带刀。
不知震慑了多少宵小之辈。
三人缩在角落,哪知马车却是停了下来。
“这位兄弟,不知你手中的野狍子卖不卖?”
“我家主母即将生产,这狍子最是补气血,不知可否割爱?”马车停在道上,从车里钻出个老太太。
看着像是富户家的嬷嬷。
嬷嬷面上带笑,扫了一眼言朗,见少年鞋子都露出了脚趾,想来日子过的不如意。
也是,这灾年,又有几人能活下去呢?
言朗轻轻松了口气,但依然戒备。
“卖的。不知您能出什么价呢?这山里旱的厉害,最是不好抓。”言朗是时常随父亲去镇上卖猎物的,知晓价格。
“若是往年,这狍子也就五六两银子。”
“如今,我给你二十两如何?”粮食已是三五倍的价格,钱,早已不当钱用了。
言朗有些心动。
“可否换些粮呢?”言朗眼神动了动,如今外面流寇极多,镇上的粮食早就一抢而空。
嬷嬷倒是高看了他一眼。
“我家夫人怀孕,车上倒是有些粮食,但不多。”
“只有十斤小米,两百斤白面。还有些填肚子的糕点,都是精细之物。不如这般,给你十两银子,将米面都留给你。”夫人怀孕要吃养胃的小米,糙米那等东西,府上最下等的侍从也不吃的。
但这等穷苦人家,最需要的是填肚子,是糙米!
“换!”言朗毫不迟疑。
镇上只怕快要搬空了,十两银子又能买什么呢?如今是有钱也买不了粮食。
拿到手里的,才是真的!
况且,这些东西 ,以如今的情况来算,只怕远远不止十两。
嬷嬷点了点头,再有半个时辰就到家了,不过一点吃食倒无所谓。
“给他换吧,就当结个善缘。”里面的夫人声音有些虚弱,她这一胎……
哎。
她相公征战沙场十几年,她却连个孩子都没给他留下。
当年生了个女儿,三年前被人所拐,至今也不曾找到。如今好不容易艰难的怀上一胎,相公却随着太子爷生死不知。
若这一胎,不是男子,只怕府中也要落入二房之手。
她如何甘心呐。
此次出门寻了不少高人看胎,皆说是女。
况且她怀相不好,能不能顺利产下都不一定。如今只盼京城能送来百年山参,看能够吊住这口气。
小穗穗从哥哥背后冒出个小脑袋,嬷嬷倒是惊讶了一瞬。
这孩子,不论是相貌,还是通身的气度看着都不像乡下能养出来的,府中几个嫡女都比不得。
她一看过去,那白皙漂亮的小姑娘便对着她咧嘴,笑的极其灿烂。
嬷嬷便摸了个果子递给她。
“拿着吃吧。”
小穗穗也不怯场,当即便伸出拿萝卜的那只手接过,甜甜的道了谢。
嬷嬷一低头……
便瞧见了一截白白胖胖的莲藕似的人参……
人参!!!
嬷嬷呼吸一滞。
“姑娘,你手中的人参,可卖?”!老嬷嬷声音颤抖,夫人这一胎怀相不好,这一路遍寻人参都不曾找到。
早已给京城递了信,一个月了却半点消息也无。
“什么参?”穗穗呆呆的看着她。
见她眼神看着自己手中的萝卜,狐疑的咦了一声,这不是萝卜么???
言朗凑近一看,倒抽一口气。
猛地想起妹妹那一句,我挖到一个大萝卜???!
“你你你管这玩意儿叫萝卜??”言朗声音都在哆嗦。
“本来就是萝卜。”穗穗大声喊道。
“白白胖胖的,还有萝卜须子呢……”婴儿肥的小姑娘一脸认真的反驳!
这玩意儿她空间可多啦,那些有钱人,越有钱越抠门。
好多人送她大萝卜,她有一筐呢。
她为了多吃点肉,特意拿了根小的!
“请问少爷姑娘可否割爱?我家夫人,急需人参。若是做不了主,可否带我等见见你家大人。价格,随你开。”老嬷嬷是真心为主子着想的,当即下了马车,对着三个孩子行了一个大礼。
言朗拉着弟弟妹妹躲开了这礼。
言朗眼神微闪,人参,言家拿在手中怕也是个祸。
“您,能开多少价?”言朗深深的吸了口气,他感觉自己踩在云端上,像是在做梦一般。
他只是带妹妹,上了趟山罢了!!
6
嬷嬷看着人参仔细端详,随即郑重道:“这人参大概五十年左右,若是在京城,大概能卖到百两。”
言朗点了点头,他之前听村里老大夫说过。
百年以下的人参价格相差不大,百年以上便至少三倍以上价了。
人参百年为珍品。
穗穗认认真真的掰着手指头数,一百两是多大个数。
手指头脚指头都掰完了,也没数清楚。
“但如今是乡下,便以乡下价格算吧。”
在京城价高,是因为中间有运输成本。乡下收的价格,自然会低一些。
老嬷嬷高看了这孩子一眼,少年鞋子都露出了脚趾,想来日子过的不如意。如今这个情形还能保持本心,这一家人倒是教子有方。
“这人参品相极好,便是在乡下,也得值八十两。”老嬷嬷估摸了一下,这才说道。
药材的价格倒是长的不高,不像粮食被人哄抢。
“嘶……”言朗惊了一下。
穗穗也学着哥哥的样子嘶了一声,然后再问:“八十两很多吗?”
言明认真的看着她:“比你手指头脚指头加起来都多。”
小穗穗眼眸顿时一亮,哇的一声。
马车里的夫人笑出了声,这孩子真可爱。
“人参是妹妹挖的,看妹妹的意思。”言朗顿了顿,随即看着穗穗认真道。
穗穗愣了愣,瞥见马车内的夫人。
小姑娘偏着脑袋:“你肚子里有两个小弟弟。一个大的,一个小的。若没有人参,就活不了啦……”
夫人猛地坐直身子,抚着肚子心头微跳。
一双纤细的手掀开帘子:“孩子,你说的可是真的?真有……弟弟?”
夫人面容微微泛白,头上还插着根碧绿的簪子,身上穿的素白,可见近期家中有孝在身。
“是啊,两个弟弟,一个胖胖的,一个瘦瘦的。”小穗穗点着小脑袋,可是两个宝宝好像很虚弱的样子。
夫人微微攥紧了双手,强撑着笑道:“那,那便借小姑娘吉言了。若真能生男,一定给小姑娘送喜。”
这是唯一说她,会生男丁的。
这一句话,就像是给她注入了一口生气。
“我说的可准咯。”穗穗胸口一挺,哼,言灵出马,一个顶俩。
“嬷嬷,取一百两银子来。再将车上的吃食都给姑娘。若……真挺过这一劫,我啊,便给姑娘送上厚礼。”夫人眉宇温柔,穗穗看着她倒是有些亲切。
原本八十两的人参,剩余十两的狍子,夫人直接给了一百。
马车周围跟了四个侍卫,他们是带了吃食的。
嬷嬷便将他们的吃食都寻了来,大概有三四只腌制好的鸡,还有一些干粮。
待马车走远,二哥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软软弹弹的。
“以后可不许胡说,若是个计较的,当心以后寻你麻烦。”这周围就一个村子,很容易找来。
穗穗翘着嘴:“我还等着吃她送的红鸡蛋呐。”
生孩子,要送红鸡蛋的。
二哥无奈至极,但自家的姑娘能怎么办?
宠着呗。
二哥紧张的把一百两贴身放着,他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带着妹妹出了一趟门,就发家致富了!!
昨儿还家徒四壁,今儿兜里便揣着巨款。
这一切,都是因为妹妹!
言朗左手牵着妹妹,右手牵着弟弟,还揣着百两巨款,背上还驮着粮食。
“哥你累吗?”穗穗心疼哥哥。
“不,哥哥还可以更累一点。”言朗累的腿肚子都在打哆嗦,面上却满是兴奋。
家里不会饿死了,他们能活下去了!!
三哥言明提着鸡,口水直流。
三人避开村民,一路跑回了家,奇怪的是村子里竟是没什么人。
“娘,我带猎物回来了。妹妹还挖到了人参……”一进门,言朗便将大门关上。
小心翼翼的将东西藏起来,然后喊着林氏。
林氏从屋内出来,今早起来她便浑身乏力,方才从赤脚大夫那里回来。
眼眶红红的似乎哭过。
厨房里还弥漫着药味儿。
“娘你病了吗?家里怎么在熬药?”言朗言明急忙上前,扶着林氏坐下。
“凉凉才不是病了,凉凉有宝宝……”穗穗指着林氏的肚子。
书中林氏也怀了孕,但是为了救她,被言老太太一脚踢伤。
林氏伤及根骨,一直缠绵病榻。
这孩子生下来便体弱,身子骨极差。
林氏一惊,惊讶的看着穗穗。
她,她是怀孕了。
她拿了落胎药回来,如今正在厨房熬着。
“穗穗,你怎么知道?”林氏愣了一下,她并未告诉任何人,长子和相公都不曾说过。
“我看到的呀,好小好小……”原书中,这个妹妹结局是最惨的。
她同原书女主有交集,并且看上了同一个男人。
穗穗想起她的遭遇,小脸便蹦的紧紧的。
她偏要反其道而行,这个孩子,她一定要从现在开始就护着她!
她定要将言家过的红红火火,推翻所有剧情!
“娘,您快坐着,以后家里的活儿交给我。”言朗不敢再让娘劳累。
“还有我,我会打扫卫生。”言明也一脸郑重。
“还有窝窝窝……”穗穗举着小拳头,我会祝福喔……
林氏抿着唇轻笑,却又觉得心酸。
便见小穗穗迈着小短腿从角落拖出两只鸡:“让它俩下蛋,下多多的蛋。”小眼神满是凶光,龇牙咧嘴,奶凶奶凶的。
“娘,您还不知道吧?今儿咱们打到猎物了!!”言朗这才想起今儿的好运。
“今儿运气太好了,野鸡直往身上扑,陷阱里还有只狍子。”
“穗穗还挖到了大萝卜!”穗穗一副我很棒棒的样子。
“妹妹,那不是萝卜。是人参!”言明认真的纠正她,人参和萝卜可不是一个价。。
小姑娘嘴巴一撅,有什么不一样的??
长一个样子。
言朗将东西拿出来,小声道:“娘,咱们今儿真的走运了。穗穗挖到了一支野山参,卖给了过路的夫人。夫人还买走了狍子,这是剩下的一百两,其余都是夫人半卖半送的。”
“养凉凉,养锅锅,养家,窝要养家!”小家伙还在嘀咕,这一次,她真的养上了。
这一次,她必要改变全家惨死的悲剧!
林氏惊呆了,一愣一愣的看着三个孩子。
眼前一百两的银子,仿佛在做梦。
林氏嗓子干涩,喉咙发堵,她就没碰过这么多银子!
暴富只在一念之间。
7
“快,将东西藏起来。”
“一路回来可有人看见?”林氏急忙起身,穗穗拉着她,不让动。
言朗将粮食搬进了屋里,屋顶和围墙大哥已经补上了。
银子也全交给了林氏,林氏想了想,从中拿出了三钱碎银子。
三个孩子各一钱。
穗穗学着哥哥们揣进了兜里。
林氏将银子藏好后,又取出了五两。昨日被净身出户,有几个婶子偷偷塞了些银子给她。
今儿这才有钱补房顶。
“没有人瞧见呢,村里今日好像格外安静。”言朗还有些惊讶。
穗穗抱着小奶猫,拽着三只野鸡尾巴放到了角落。
然后便目不转睛的盯着。
“穗穗,你做什么呢?”林氏见她小脸板着一副严肃的模样,不由问道。
“等它生蛋。我想吃蛋……”不生蛋的鸡,不是好鸡。
林氏心情一好,心头便轻松了许多。
“傻丫头,生蛋哪有那么容……”话还未说完。
那两只鸡便在小穗穗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噗嗤……
林氏???
两个蛋说下就下!!!
小奶娃满意的拿出两个蛋:“它们是讲道理的。”
言朗失笑不已,昨晚你还同禾苗讲理呢。
林氏张了张嘴,突的又想起了半年前老道说的话。
当日走丢,好不容易找回来却晕迷不醒。
路上遇到个老道,拉着非要昏睡的穗穗算一卦,直言天生福星命,护佑天下。
吓得言汉生直接将老道轰走了。
这等话可不是胡说的。
如今,林氏竟有些信了。
“妹妹,是有些福运在身上的。”言明呐呐道,妹妹好像念叨啥,就能吃上啥。
林氏扶着肚子进了厨房,瞧了眼冒着热气的落胎药,轻轻撇开了眸子。
“风干的腊鸡可以久放,今儿中午就吃野鸡炖蘑菇吧。就讨个吉利,当是乔迁新居了。”几个孩子饿的眼睛都绿了,林氏哪里不懂呢。
林氏利落的将野鸡收拾出来,剁成小块。
昨日刘婶给了一袋粮食,其中就有一部分干蘑菇。
林氏将其洗净泡水,切了姜片一同放进了锅内。
野鸡肥嫩油多,林氏将鸡油炸了出来,再留了一部分进油罐子。
将鸡肉倒进烧开的热油中,哗啦一声,油花四溅,整个屋中都满是香气。
几个孩子哈喇子都流了下来。
“快把门关上,等会被别人闻见了。”灾荒早已磨灭了良心,谁都经不起试探。前几日村里还有人家遭了贼。
“幸好哥哥修好了门窗。”言明深深的吸了口气。
家中有粮,心不慌。
“凉亲棒棒,我帮凉亲做饭……”穗穗垫着小脚,端着个小葫芦瓢。
“行,今儿咱们吃顿好的。吃干饭,就当庆祝穗穗痊愈,也当庆贺搬新家了对不对?”林氏弯着腰,看着精致可爱的女儿,心里暖暖的。
这个孩子养了三年多,以前性子高傲,与她也不甚亲昵。
直到这次痴傻后,林氏反倒觉得与她更亲近了,就像是她亲生的一般。
爱到了骨子里。
“你用这小竹筒装米便是。哥哥一碗米,你一碗米,就这般煮便是了。”小竹筒很小,不过穗穗拳头大。
林氏嘱咐完,便出了门。
“我去扯把葱,言明言朗你们把野鸡翅膀剪了,当心飞走。”林氏站在门外道。
穗穗趴在米缸前,偏着脑袋。
哥哥一碗我一碗?
顿时点了点脑袋,对,就是这样,没错!!
“大锅一碗我一碗,二锅一碗我一碗,三锅一碗我一碗,爹爹一碗我一碗,凉凉一碗我一碗……”没一会,她的葫芦瓢就满了。
穗穗偏着脑袋,随即一脸肯定:“对,凉凉说的,哥哥一碗我一碗。”
没毛病,一点毛病都没有。
小家伙趁着哥哥们不注意,用空间水洗净了米,这才搬了把凳子,踩着凳子倒进了锅里。
想了想,又往锅里添了半只鸡,空间里多着呢。
米缸油缸水缸又添了一些。
“吃胖胖长壮壮……”小家伙嘀嘀咕咕,闻着屋内的鸡汤味儿,狠狠的咽了下口水。
午时,言家父子俩还未回来。
林氏便先给三个孩子装了一碗鸡汤,碗里满满都是鸡肉和蘑菇,还有笋子,鲜的舌头都快掉了。
“哇,好大一锅饭……”言朗揭开锅盖,看着那将锅盖都顶起来的米饭,震惊的瞪大了眼眸。
震惊他全家!
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大一锅干饭。
林氏憋笑扶额,瞧见小穗穗一脸懵懂无辜:“凉亲教的,爹一碗,我一碗。哥哥一碗,我一碗……”
全家皆惊……
全都哑然的看着她。
言明沉默了一瞬,犹豫了良久才小心道:“既然妹妹不傻了,要不,以后认认字儿?”
“当然,我不是说妹妹笨,妹妹聪明绝顶!!”言明怕妹妹生气,急忙哄道。
穗穗一听顿时脸颊鼓成一团:“不不不,我不要绝顶,我不要像村长那样绝顶!!”
聪明会绝顶,我不要!!
言明???
言朗??
林氏笑的眼泪花花都出来了:“好好好,不绝顶啊,快吃鸡肉……噗……”说着说着又笑了,她这闺女怎么这么可爱。
聪明绝顶,她以为是秃顶的那种绝顶吗?
穗穗仰着头茫然的看着他们,端着碗一脸无辜又懵懂。
折腾了一回,林氏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当真轻松了不少。
今儿啊,一家子就好好吃个饱饭。
“汉生家的,汉生家的在不在?”门外刘婶啪啪拍门。
林氏正好提着食盒要出门,便见刘婶急忙冲进来。
“你快去老宅看看,那边闹起来了。等会你不知情,免得吃大亏。”刘婶是个寡妇,昨日还偷偷塞了一袋粮食给林氏。
“你那小姑子听说老太太受伤了,特意赶回来了,这会在老宅闹事呢。汉生和言川已经被叫过去了。”
言家小姑是言老太太最小的女儿,前些年嫁到了镇上。
林氏面色微微一冷,将食盒和粮食递给刘婶。
“昨日多谢刘姐了,我先赶过去看看。”说完便急匆匆跑了过去。
“锅锅抱抱,去,打坏人!打坏人!”穗穗举着小拳头,急忙往哥哥腿上爬。
言朗顺手便将她抱了起来,一手牵着三弟。
“哎呀,穗穗病好了!”刘婶一惊,穗穗乖巧的喊了婶婶,刘婶急忙应声。
几个孩子急忙朝老宅跑去。
8
“大哥,没想到你这般不孝,为了个贱丫头顶撞娘。”
“还连累娘被雷劈,那丫头保不准是个祸害。”
“穗穗不是祸害,穗穗来咱家后,日子越过越好了!”言汉生顿时回了一句。
“大哥,你若心中还有咱们这个家,你便将那丫头带来给娘磕头……林氏这个女人不能留了,赶明妹妹重新给你娶一个。至于那言丫头,有她没她,咱们日子一样好!”
还未进门,便听得这大言不惭的话。
“穗穗不是祸害!我也不会休妻!”言汉生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嘴笨,这些年被老宅压榨累坏了身子。
如今自己一家落到这般田地,他对老宅哪会没怨气呢。
“都说长嫂如母,姑姑可真厉害,居然还能休了嫂子,帮大哥重新娶媳妇儿。都管到哥哥床上去了。”言川面色不改,不屑的看向小姑姑。
小姑姑嫁到了镇上,那男人在县衙做事,每次回言家都是当家主母的做派。
她娘嫁进来这么多年,伺候她多少年,竟是这般忘恩负义。
那姑姑头上插着根银簪,一听这话顿时面色通红,恼怒的看着言川。
“胡说八道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家着想?”
“你们在那座破宅子里迟早饿死,我好心好意带着粮食回来,难道还错了?大哥,你还管不管言川?瞧瞧他怎么对长辈说话的!”小姑怒骂一声。
“见人,自然说人话。你是什么人,那就说什么话!”一句话更是气得言春花倒仰。
“昨日奶奶被雷劈,今日你就回来探望了?还带着这么多马车,到底是来投奔村子,还是来看望奶奶呢?”言川冷笑着看向她。
“瞧瞧门外那些马车,帘子都没掀开,怕不是你那些公婆都带回来投奔了吧?”
“外面流寇无数,你这么大张旗鼓回村,也不怕引起贼人惦记!”言川站在林氏身前,坚定地护着她。
“你!”言春花面色有些不自然,她,她今日确实是来投奔的。
村民们原本还悠哉的看着热闹,此刻顿时哗然。
“川哥儿, 你说的可是真的?”
“言春花,你可不能这么害咱们啊。”
“快去叫村长。”村民待不住了,有人通知了村长。
穗穗抱着小奶猫,突然想起了原剧情的一幕。
原剧情中,便是言春花回村时引起了流寇的注意,给村子带来了灭顶之灾。
“大家别信他胡说八道,春花是打算回村小住。但绝不会给村子带来麻烦……”言春花小心的瞥了眼马车,马车上坐着她的公婆,还有她家府上来的贵客。
“哇,好多肉肉,好多糖糖……”穗穗飞快的缩回手指。
方才她把车上盖着的布戳了个大洞,一下子就露出了白白的米面。
快到山穷水尽的村民们,当即便夹杂着贪婪的目光看过去。
村长过来时深深的吸了口气。
“这一路你就是这么招摇过来的?”路上都被车轱辘压出了深深的痕迹,村长头皮一凉。
言春花面色有些忐忑,小心的看着村长:“村长,我们路上并没有遇到流寇。”
“春花此次带着家人回村,也带了护卫的。”那些护卫,并不是她夫家的,是那位贵客带来的。
村长面色阴沉,转头便道:“汉生,你先去组织村民在打谷场集合。家中有男丁的,每户出一个,在村子周围巡逻。”
“我们愿意给粮食。”马车内,传来带着傲气的声音。
只见一个穿着华贵,满脸倨傲的少年走了出来。
少年面上并未表现出什么,可神色间的高高在上却犹如看着蝼蚁一般。
“给他们粮食,统计有多少户。每户一百斤粮食,粮食不够银子折算。”少年说完,便轻哼一声,进了马车。
丝毫不曾将村民放在眼里。
马车周围的护卫顿时点了头。
穗穗紧抿着唇,她认出来了。
这是原书男主!
十二岁的男主!
随即面色就黑了。
原书中曾言,男主气运极差,且年少被追杀,走到哪都有人追杀,简直煞星转世。
后来遇到女主改运才变得顺风顺水!
他在书中对女主极尽疼宠,整本书都是甜甜甜,宠宠宠。
年少时期更是阴郁傲气,对那些被他连累至死的性命毫无动容。
再一想村子被屠,小穗穗哇的一下就哭了。
原来那群人,是被他招惹来的!!
而且,她那未来妹妹,也是因他而死的。
“呜呜呜呜……倒霉鬼,倒霉鬼,他是倒霉鬼。他来,会倒霉……”一定要多念几声!!!倒霉鬼!
说着还不忘一个劲儿的倒退似的。
“脏了脏了,窝脏了……呜呜呜,倒霉鬼和窝说,说话了。”呜呜呜小穗穗气坏了。
“你这蠢货,胡说八道什么!这是贵客!”另一辆马车内钻出个老太太,老太太一脸嫌弃的看着众人。
“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将贵客请进去!”老太太看着言春花,言春花面色一紧,这是她婆婆。
别看她在娘家风光,实际上夫家并不看重她一个乡下来的。
“大哥,还不将傻丫头带走。”
言朗死死的看着她:“我妹妹才不傻,我妹妹早好了。大概是报应吧,自从奶奶被雷劈后,妹妹病就好了。”
村民们颇有些惊异,见小姑娘憋着眼泪,扭头对着他们甜甜一笑。
哎哟,竟是真的好了。
老实说,村长对那一百斤粮食,很心动。
就算折算成银钱,也是一笔不小的数。
但穗穗丫头,昨日卖她那两个婆子都被雷劈了。村子里都传她福运傍身,是有大福气的,村长又有些迟疑。
“村长,村子里大概有一百八十户人家。我们可以每家给五十斤粮食,剩下的每户三两银子。”言春花咬了咬牙。
以如今飞涨的物价来算,三两银子,折算下来差不多五十斤糙米。
穗穗瞥了一眼,早已饿的面黄肌瘦的村民们,大多数都心动了。
“小丫头懂什么,她胡说八道呢。孩子的话信不得。这是贵人家的孩子,暂时落脚罢了,过几日便走。”言春花好意劝道,看向穗穗的眼神满是厌恶。
住几日换百斤粮食,这下众人再也忍不住。
“村长,言丫头还小,信不得。况且只是住几日,不妨事的。”
“就是,这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一百斤粮食……”省着至少又能顶两个月。
父母在不分家,如今村子里大多数都是子孙满堂,多人同住。
近一个月,已经陆陆续续饿死好几个了。
就这还算好的,别的村子已经乱套了。
穗穗眼泪哗哗的看着他:“村长伯伯,他真的好倒霉喔……”
突然,一道怨毒的目光看向她。
穗穗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原书男主。
书中他只为女主温柔,对所有人都是冷漠又狠辣。
他明明有机会可以救王家村。
可他害怕暴露自己,眼睁睁看着村子被大火毁灭。
9
“粮食呢?”村长其实心中有些不安。
但看着村民一日比一日浮躁,他知道,自己快压不住了。
“粮食在马车上呢,等会就让人去卸下来。不够的,银子补。”老太太颇有几分傲气,一群泥腿子,就知道他们舍不下粮食。
“先说好,他们家是不给的。哼……”老太太还指了下穗穗,她不喜欢这个孩子。
得罪了贵人,她得表个态。
“贵人,请您下车先歇息,等村头那边收拾出来,咱们再住过去……”老太太转头便换了个面色,和蔼又温柔,一副慈祥的样子。
少年露出那张如玉般的脸,如今年少,若是长成不知该何种风华。
难怪她那妹妹为了她竟敢与女主争夺。
此刻小少年刚走出马车。
吧唧……
一泡鸟屎落在他头上。
倒霉鬼三个字,仿佛萦绕耳旁。
饶是众人,都看呆了。
倒霉鬼……
真的是倒霉鬼。
“言丫头说的不会是真的吧?他不会给咱们村子带来祸端吧?昨日两个卖言丫头的婆子可都被雷劈了。”
“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说是头发都没了,全身都敷着药。”
众人看向那华服少年有些怀疑。
华服少年眼睑微垂,一群蝼蚁竟是怀疑自己?
眼神锐利的朝着那死丫头看去,精致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情绪,但穗穗知道,他恨上自己了。
“好怕怕哦。他瞪穗穗……”小家伙躲在二哥哥背后,二哥立马瞪了回去。
“运气之事哪是一个孩子说得准的,不过是巧合罢了。”方婆子笑着道,言春花跟在婆母身后不敢说话。
话音刚落。
言家屋檐下一阵微风拂过。
一块瓦片啪嗒一声,从屋檐落下。
直直的朝着华服少年脑门而去,他身后的侍卫反应极快,飞身上前便将那瓦片踢飞出去。
哐当一声,瓦片砸在了墙上。
碎片却是飞溅到了墙脚歇息的狗身上,惊得那条黄狗嗷的一声便跳了起来。
“汪汪汪……”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便见它直直的扑到了华服少年身上。
爪子一划拉,将他脸上划了一道大大的伤痕。
“主子!”银光闪过。
侍卫一剑便将黄狗捅了个透心凉,那少年却是后退一步,踉跄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纤细的手掌捂着脸,丝丝血迹溢出。
“村长,不如咱们先考虑考虑吧?”有妇人吓得脸色一白,直接退后好几米。
这才出来多久,当真是倒霉透了。
可别连累王家村。
“还不快去请大夫!若我主子有个好歹,谁都别想跑!”侍卫面露凶光,这下村民更是不安了。连之前为了那一百斤粮食而心动的都后退半步。
这,看着就不好招惹。
“大夫?村里没有大夫,倒是有个赤脚医生,平日里给牛羊看病,顺带着给人看一看。你要吗?”村长摇了摇头,老实告诉他。
穗穗可以肯定,村长爷爷故意吓唬他呢,估计是想把人吓走。
“车里有药,先将人请来。”方老婆子面色铁青。
可丝毫不敢走近了。
乖乖,这玩意儿是真倒霉啊。
之前儿子把他托付给自己,可没说他这么倒霉。
“你们先出村子吧,先在村外住两日。”村长到底有些担忧,他们这大张旗鼓的进村,别惹了流寇注意。
到时候为整个村子带来灾难,就麻烦了。
“一群蠢货,送你们机缘不要,那是你们没福气!”方婆子气得头疼,他儿子交代过无数次,要将这位贵人照看好。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呀?”小穗穗嘟囔着嘴。
原剧情全村可是被屠,这一次,她绝不走原剧情!
“就是,方婆子,我记得你娘家是隔壁村的,你怎么不去找他们?一家一百斤粮食,天大的好事儿,你居然不想着娘家?你不会瞒了咱们什么事吧?”有个汉子怀疑道。
村长面色有些沉,如今世道不好,到处都乱了。
这华服少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如今却躲到自己这个偏远村子来,只怕……
“出去!什么粮食银子,我们都不要!马上带着东西出去!”村长厉声喝道。大夫?还什么大夫?!
王家村别的不说,但极其团结。
村长一开口,村民全都站直了身子,站在他身后。
虎视眈眈,并不畏惧对方的侍卫。
强龙难压地头蛇!
“爹,爹,你出来说句话啊。女儿带婆母回家,难道还不能回来吗?”
“这位公子是府中贵客,若招待好了,将来定有咱们村子的好处!”言春花大声喊道,她婆婆的眼神快要将她戳穿了!
若不是她生了个儿子,恐怕早就被赶出方家。
言老爷子抽着旱烟出了门,两个儿子站在他身后。
言老爷子扫了一眼言穗穗,并未多说什么。
“老大,即便咱们分了家,打断骨头连着筋,也是一家人。”虽未明说,显然是怪穗穗话多,坏了事。
言汉生有些动容。
正要说什么,便感觉到有人轻轻拉自己的衣袖。
一低头,便瞧见萌哒哒的穗穗仰着头,一脸孺慕又委屈的问道:“穗穗不是那条筋上的吗?”
!!!
言汉生脸上的动容转瞬即逝。
言老爷子气得差点当场骂人。
还不如傻着呢。
“爹,儿子没读什么书,没有二弟三弟聪明。但儿子明白,福祸相依,大福气也要有命享。”说完就抱起满身奶香的小闺女,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样子。
“没出息的东西,我倒要看看你们离了言家会过的怎么样!”
“大哥,百善孝为先。你如今要为了个外人跟爹娘作对吗?”三弟看着他微摇了摇头。
林氏却是淡淡道:“三弟,你如今是秀才了。可你还记得吗?你读书的束脩,是你大哥交的。”
“你娶媳妇的钱,是穗穗的。穗穗没来咱家之前,你考了三次,每次都差一点点。”
“回回还因为各种缘故受伤,错失机会。穗穗来之后,你运气也好了,一次就中。大嫂不需要你念着穗穗,但求你别伤害她。”
“百善孝为先,但人品也很重要。”
言老三霎时沉了脸。
他从未听过嫂子这般刻薄的说话。
当年母亲原本相中的隔壁村富户之女,但大哥忤逆了娘亲,这是他唯一忤逆娘的一次。
这些年她在家任劳任怨,从未听过她多嘴什么。
乍然听到,还有些意外。
“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言春花,你已经嫁人,不算是王家村之人。你想回娘家,我没意见。但外人不行。”村长压着怒气,这是想害死咱们村啊!
10
“走!”
华服少年冷眼看着,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蓄满了怒气。
老大夫来了,他只漠然着脸,手一抬。
老大夫便被挡在三步外。
以他的身份,何至于在此受欺辱!
一群刁民罢了。
他眼神冷然的看向言穗穗,小穗穗躲在爹娘背后,露出个小脑袋,然后吐出舌头,一副顽皮的模样。
他真是瞎了眼,怎会将这贱丫头认成自己的小恩人。
他的小恩人远远的在京中呢!
想起小恩人说,自己的衰运马上会得到改善,华服少年立马压住了怒气。
这个节骨眼上不能生事。
华服少年随即重重转身,看着方老婆子:“带我去你娘家。”
“每家以三百斤粮食算。”
言老爷子顿时眉头一皱:“村长,我家愿意接纳这位小公子也不成吗?”
“言丫头一个丧门星,她的话哪里能信?”乖乖,三百斤粮食!
若是住在自家,那得给多少好处!
村长瞥了他一眼,平日里言老头一副公平的样子,如今看来也是个糊涂的。
“如今乱世,有一丝一毫为村子带来灾祸的可能都不能。谁若是不服,便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在偏远地区的山村里,村长便是最大的权威。
有时候县令来了都不好使。
言老爷子面色铁青,有些下不来台,手中的旱烟抽了一口又一口。
“哼,不过一个小小村子,倒是有骨气。只希望你们村子饿死鬼遍地的时候,也能这般有骨气。咱们走!”方老婆子恼怒的厉害,死死的瞪了眼言春花。
正事不办,非要去激怒那胖丫头一家。
言春花欲哭无泪,只能哭丧着脸追了出去。
穗穗抿着唇看他们走远,那群人身上黑气极浓,这是有血光之灾的危险。
一看便是那场屠村。
“哎,可惜了三百斤粮食。言丫头说句话,可就害咱们少了三百斤粮食呢。”说话的妇人撇了撇嘴,她就觉得没什么,村里太胆小了。
三百斤粮食啊,一人喝半碗糊糊,能撑四五个月了。
可她不敢忤逆村长。
此刻只能看着小穗穗说话。
林氏被这话气笑了:“我记得你也是隔壁村嫁来的,不如带着孩子回娘家,说不得也能分三百斤呢?”
“要走的可以走,但走了,便被逐出族谱,不可回来。”村长警告的瞥了那妇人一眼,妇人顿时被自家男人拉回去了。
“村长,昨儿几个孩子趁我不在家,给老大分出去了。”
“老大也是我的儿子,那两亩田总归是亏了老大一家的。我准备拿村头那三亩上等田换回来,您看成不?”言老头子突然想起正事。
“你这老头好会打算,汉生那两亩田长势极好,你又想换回来,哪有那么好的道理。那两亩田可一直是汉生媳妇打理的。”隔壁婶子没忍住骂道。
“我言家的事,跟你什么关系!”言老二怒骂一声。
言老三是读书人,即便有什么矛盾他也不会出头,只垂着眸站在一边。
他从不说什么,但每次的便宜,他占大头。
“趁着还没过户,就这么定了。我言家的田还做不得住了?三亩换两亩,老大,我可当你是亲儿子,心疼你一家才额外分你的。”言老头丝毫不看言汉生。
言汉生眼中慢慢弥漫出冷意,林氏轻轻牵住了他的手。
这个男人憨厚老实,几十年为言家操劳,如今被爹娘抛弃,心中不知如何难受呢。
“既然爹执意要分。那便这样吧,除了那三亩田,我什么也不要。当初穗穗被抱回家,带来三百两银子。”
“穗穗是我媳妇养着的,没花言家一分钱。这些钱我分文不取。就全分给二弟三弟了。”
“将来爹娘的养老我也不沾手,若爹同意我们就分,若爹不同意,我们就按家中那三百两分。”
言汉生是憨厚,他只是体谅爹娘,体谅这家人。
但他不是傻。
众人一听,顿时哗然。
“三百两养个孩子??!!”
“天老爷啊,一家子一年都花不了五两银子。你居然收了三百两?难怪你家这么快起了宅子。”
“哎呀,你别说,以前言家是咱村里过的最惨的。”
“别的不说,言家那会多倒霉啊?自从穗穗来了后,他家日子过的蒸蒸日上,运气也好了。以前言家又穷又倒霉,自从小穗穗来了以后,言老三就考上秀才了,还住上大房子了。就连他家的猪一次都能生好几个。这全赖着人家穗穗那三百两啊。就这,老陈氏居然好意思把穗穗卖了?”
众人都惊呆了,三百两啊。
以前只听林氏说是给了钱养穗穗的,从未听说有这么多啊。
“早知道这么多钱,你把言丫头抱我家来,我给她好吃好喝伺候着。绝不虐待她。当亲生的养着,不,亲生的都没法比,亲生可值不了三百两!”这些年谁不知道啊,言丫头都是林氏那房勒着裤腰养起来的。
“真是丧良心,三百两啊!老陈氏居然还想卖了孩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言家老宅众人脸都黑了。
言老三不悦的看了眼大哥,此事说好不传出去的。
毕竟那三百两,他花的最多。
“好。就按老大说的办。爹可不是心疼那三百两银子,当年建房子就花了七八十两,后来老二生了场大病,老三科举就花的差不多了。哪有银子分。”言老头死不承认,越发不喜老大一家。
“喊里正来,把文书立下。”村长也不耐烦,当即便喊了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
言汉生这相当于净身出户了。
一通忙乎,众人在祠堂那里祭了祖,言汉生,便真的独立门户了。
林氏面上掩不住的喜意,言汉生却是眼眶通红,脚步踉跄。
“有爹,有娘,有哥哥有宝宝……”小穗穗指了指自己。
“开心开心……”
言汉生一听又忍不住乐了,瞧见妻儿面上皆是欢喜,心头也明白,这些年终究是委屈了他们的。
“穗穗,你过来,村长伯伯问问你。”村长站在门口,喊了一声穗穗。
穗穗一扭头,便瞧见村长伯伯站在祠堂门口,面上难以掩饰的忧心。
当即迈着小短腿,像个小企鹅似的摇摇晃晃的跑了过去。
“村长伯伯……”小姑娘说话奶声奶气的,村长一下子就不好意思严肃了。
掏了半天,还从兜里掏了颗糖给穗穗。
“言丫头,你告诉伯伯,你怎么知道他倒霉的?”村长压低声音问道。
穗穗眼神忽闪忽闪的,眨巴眨巴眸子:“黑黑的气,他身上黑黑的气,沾到别人身上好倒霉哟……”
“死人……好多好多死人,好大好大的火……”小家伙一副懵懂的样子,张开双臂比划了一下。
村长惊得后退一步,踉跄着差点坐在地上。
“你说什么?!”
11
“大火……烧死好多人。”穗穗瑟缩了一下。
想起书中那一幕,整个村子几乎没留多少活口。
村长深深的吸了口气,拳头紧握,整个人都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
林氏一家远远看着,担心的眉头死死皱着。
“言丫头,你……”村长其实有些迟疑,但想起昨日白日惊雷,劈的那俩婆子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但想起昨夜的梦,村长又忍不住心悸。
昨夜,他做了一个梦。
梦到祠堂最顶上最中间的三个祖宗在吵架,一边吵一边说小穗穗。
说她很凶。
村长又低头看了眼还没自己腿高的孩子,凶吗?
挺可爱的啊。
就是昨日劈人的时候不大可爱,这……应该也怪不了她吧?
村长犹豫片刻:“言丫头,你这身本事可不要说出去。我找人去隔壁村子,知会他们一声。”周围几个村子都有姻亲往来,平日里他们和隔壁村子关系不大好,为了水源时常打架。
但在生死上,村长依然不计前嫌。
若此事是真的,那言丫头就是他们村子里的宝贝小福星了。
穗穗点点头,并不在意。
蹦蹦跳跳的便回了林氏身边,言汉生抱起女儿,便一同归家。
回了家,才发现屋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气。
林氏笑着进了门,给他装了满满一大碗的鸡汤和干饭,言汉生在老宅呆了这么多年,过年都没吃这么好。
就算有,也是老三吃的。
老陈氏喜欢读书人,偏疼小儿子。
二儿子娶的她娘家侄女,小陈氏会哄她开心,自然也偏老二,只是比不得老三。
“快吃吧,你今儿可是沾了穗穗的福气了。”老实说,林氏方才并不曾告诉言汉生家中之事,也是为了能顺利分家。
林氏将事情一一道来,再瞧见自家满满的米缸,言汉生一愣一愣的。
“真是爹爹的好乖乖,原来那老道真的没骗我。”当初他抱着襁褓中的穗穗回家时,那老道拦着不让走,非说她气运大过天等等。
最后言汉生见他不像个好人,将人打了一顿,抱着孩子跑了。
“这孩子,怕是真有些运气的。还记得那一年冬天吗?爹去河上凿冰抓鱼,穗穗死活拽着他的腿不让去。最后他把穗穗踢了一脚,耽误了时间。结果……河面上的冰突然裂开,一次淹死四五个。爹正好躲过一劫。”言汉生呐呐道。
林氏微抿着唇,眼底依然掩不住的怒气。
“怎么不记得?穗穗那一脚,被他踢的在床上躺了三天!”吃穗穗的喝穗穗的,还借了穗穗的运势,却这般忘恩负义。
两人正说着呢,小家伙从娘亲身后冒出个小脑袋。
“娘娘怀小宝宝啦,窝要做姐姐了!”小穗穗抓着个鸡腿,一字一顿认真的说道。
哎,她还在长身子,就是饿的快。
当然,大概是她的言出法随今日触发了好几次的缘故。
“真的?”言汉生一听,顿时丢了碗就来扶林氏。
“是真的。才两个多月。”林氏打开他的手,唇角带着笑,今日真是双喜临门。
没人知道,她日日夜夜都盼着分家。
好像从穗穗清醒的那一刻,她的日子就越来越好了。
“菀娘,这些年苦了你了。若有机会,我们便去寻你的娘家可好?”言汉生定定的看着她。
林氏顿时沉默了一瞬,她嫁来言家已经十五年,从未回过娘家。
林菀原本是隔壁县林家女,只因她母亲生弟弟难产而死,父亲参军未归。家中继母当家,及笄后想要将她许给人家做填房。
那老爷子都能做她爷爷了,她求救无果,便逃了婚。
后来被言汉生而救。
“好。祖母是家中唯一待我好之人,也不知,这些年她怎么样了。”林菀轻轻拭泪,她曾偷偷回去看过,可家中已经搬了。
如今自立门户,不需要再看婆母眼色,她也能当家做主了。
林氏想了想,转身进了厢房。
“这处地基是村里的,已经空置了许多年,这节骨眼咱也不招人话柄。大概十两银子就能买下。你等会拿十两银子去找村长买下来。”
“这里另有五十两……”林氏想了想,
“咱们村里就有剩余的材料,请些人来做工。现在钱不值钱了,工钱就得高一些。每天三十文钱,包中午一顿饭。”以前三十文能买五斤糙米,现在只能买两三斤。
现在灾年,言家刚净身出户,得有个安身之地才行,这点钱省不得。
秀山镇每年冬天还会下大雪,好多人熬过了夏天,却死在了冬天。
甚至深山里的野兽也时常出没,林氏不敢捏着银子赌,一家人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家里粮食还够吗?”言汉生擦了擦嘴,连骨头渣都嚼碎吃了。
好久没见荤腥了。
他这辈子不争气,没想到居然沾了孩子的光。
真是汗颜。
“原本分了一百斤糙米,穗穗又换了两百斤白面和小米。这些都是精细之物。下次村里组织去镇上时,看看能不能买一些。”还有七八十斤粳米,林氏合计了一下,给自家留下了一部分口粮。
精米是不可能拿出来吃的,只能动那一百斤糙米。
“够的。”她一直是勤快的,还种了不少小菜。
虽然长得干巴巴的,但也能填肚子。
“那我就去办了。你早些休息,如今怀孕可不能马虎。”林氏前些年亏空了身子,生下老三有七年了,都不曾怀孕。
“家里要盖房子啦……穗穗,你可真是个宝贝。你恢复清醒后,咱们家日子越过越好了。”言明开心的抱着妹妹,像看着一座金山银山似的。
“那当然啦,我要养爹爹凉亲的。”小穗穗一脸骄傲,我是要干大事的人。
“就是可惜那块田了。听说村子里不少人都去老宅请教去了。”言明气哼哼的。
还不足腰高的小萌娃摆了摆手:“明天就枯了。”
言朗却是看着妹妹深思,总觉得有点巧妙啊。
自家那块田明明前一日还枯着,就因为穗穗说了一句,小苗快快长,第二天就活了??
言朗顿时有个可怕的念头。
“穗穗,走,看看咱家田去?”言朗满脸带笑哄着妹妹。
穗穗巴不得呢,急忙跟着二哥三哥走了。
一边走还一边掏出一把糖块:“二锅吃,三锅吃。那个夫人偷偷给我的……”穗穗眼不眨的骗过了哥哥。
一大把,二哥三哥只吃了一颗。
剩下的便打算给爹娘留着带回去。
三人走在田坎上,一路都是焉哒哒的黄叶,看了令人心情沉重。
今年若没有收成,冬天怕是村里要死大半了。
光是想起来心口就压得喘不过气来。
“穗穗,禾苗还能活吗?”言朗看着俨然已经干枯的禾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爷爷奶奶太过分了,以后我也不叫他们了。明明那块田是爹娘养的,这块已经快枯死了。”言明气得直掉泪。
“锅锅不哭不哭,会长很多很多稻谷的。绿绿的,高高的,穗儿要沉沉的……”小姑娘双手叉腰,小脸都憋红了。
12
“事儿办成了。”
言汉生满头大汗的回来,走到水缸前,抓起大碗便喝了一口。
“最近这水还有点甜味儿……早上打的居然还有大半缸。”言汉生还嘀咕了一下,最近的水好像用的格外慢。
“可能是平日里喝的少,渴厉害了,才觉得有股甘甜味儿吧。”林氏笑道,以前可没觉得甜,也是最近才有甜味的。
穗穗咧着嘴直笑,空间里的水是有甜味的。
“村长明日便找人去,闲在家里没事做,每日还要花费吃食,估计能来不少人。”光凭那顿饭都能来不少。
能为自家节省粮食。
言汉生晚上路过老宅,还看到不少人拿着鸡蛋小菜去老宅,似乎是去打听稻谷怎么种的。
“家中还有几只腌鸡和腊肉,都是穗穗带回来的。明日便炖半只鸡,放几根晒干的萝卜,炒个大白菜粉条。”
建房子是体力活,饭菜省不了。
只能煮一锅米粥,再做些玉米团子。
“粉条是刘婶拿来的,玉米面是里正家换的。他家儿媳妇怀孕了,需要小米。我俩偷偷换了些。”现在家里有粮食都是藏着掖着,谁都不敢露财。
小米是精细之物,养胃,适合孕妇。
一斤可以换三斤玉米面,正好可以做窝窝头。
还换走了两斤红糖。
一共换了六十多斤玉米面。
粗粮顶饱,肯定是够用了。
“村长似乎去了隔壁临水村,回来时气呼呼的。似乎是收留了方婆子那行人。村长不放心,让每家出个男丁去巡逻。”
“今日我去看看吧。”每家一个,两百多户人家,分成三批巡逻也不累。
林氏眉头微微一皱,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安。
“你把家里菜刀别腰上。”
又用小竹筒给他装了一壶水,还放了个小干饼子。
巡逻饿了还能吃两口垫吧肚子。
“分家,其实也不差。”言汉生嘀咕一声,这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太有奔头了。
他被净身出户,这难过的情绪还没撑到一个时辰,就全没了。
夜里。
“穗穗,等咱家渡过这一关,这些东西都还给你。这些啊,都算咱家借你的。”林氏怜爱的看着女儿,这些本都是穗穗的。
穗穗此刻洗了脚,掰着白白胖胖的小脚丫子嗅了嗅,哼,美人是不接受臭脚丫子的!
“穗穗的,就是凉亲的。”小姑娘嘟囔着。
他们都为自己而死,命都给了自己,一点吃食算什么。
“傻丫头。娘可得给你攒嫁妆呢。女孩子没有嫁妆,夫家会轻视的。”林氏摸着小丫头毛茸茸的脑袋,轻轻给她梳齐整了。
穗穗皱着小脸蛋想了想,空间中吃喝不愁,顿时小手大气的一挥:“不要……轻视就打扁他,换一个!”
林氏失笑不已。
“对了,以后每日让川哥儿给你启蒙,可不许偷懒。哥哥们都是识字的。”说起来,言家大房都是识字的。
林氏是念过书的,三个孩子们出生后,便是她亲自启蒙。
只有言川正经的上过学堂,只是还没来得及参加科举,就遇到灾年了。
穗穗脸蛋皱巴巴的,言灵还需要上学吗???!
穗穗撇着嘴躺在床上,此生无望啊……
“你不识字,以后容易被人哄骗,多学些知识,以后嫁出去夫家也会高看一头。”林氏舍不得这么可爱的女儿出去做农活。
会认字会算账,将来就能做点轻松活儿。
“那我把他娶进来好吗?”穗穗眼巴巴的看着娘亲,把林氏都给看笑了。
“不要满脑子都是吃,脑子里装点书本知识,来哥哥教你……”
“我才没有呢,我的脑子里绝对没有吃的!”小家伙可严肃了,一脸控诉的看着哥哥。
言川洗漱完,一身清爽的进了屋。
“那咱们先学点简单的诗词,你知道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思吗?”言川见小可爱杵着下巴,圆乎乎的小脸正专注的看着他,心中一喜。
妹妹果然是有读书的天赋!
穗穗听得一愣一愣的:“油爆枇杷伴着面?”
“这能有什么好吃?又酸又甜又是面,书里还教吃食?”
言川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半个时辰后,言川是哭丧着脸离开的。
“喵喵,窝果然是个天才,哥哥都说教不了我了!”我一晚上,学会了哥哥十几年的知识,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怀里的小奶猫瞥了她一眼。
“你怎么不会叫呢?你似不似不会呀?窝教你。跟我学……”
“喵……”
“喵……”穗穗撅着屁股看着小猫,小猫瞥了她一眼,随即转过头,用屁股对着她。
“泥不学不行呀,以后村里的猫都不跟你玩儿……”小姑娘拉着它,快来,跟我学!
一不小心,就带上了言灵的能力。
只见那小奶猫一张口:“喵……”
喵一出口,那奶猫似乎震惊全家,整只猫都颤抖着哆嗦着,还伸出一只爪子捂住了嘴!
一副受了重大打击的模样。
“真乖,真乖,喵喵你真棒。来,给你奖励哦……”穗穗欢喜的爬起来,将奶猫抓在怀里揉了又揉,然后……
拿出一块肉,想了想,又拿出一碗奶。
“偷偷吃……”受了打击的小猫,顿时精神抖擞的站起身。
“幸好我有空间,不然养不起你。”一只猫也这么能吃吗?
穗穗没多想,她那巴掌大的小脑袋暂时还想不了太多。
“喵……”一回生二回熟,一声喵叫又算啥!
小奶猫叫的越发熟练,小穗穗开心坏了,还给小猫喂了几滴空间水。这猫倒是颇有灵性,经常趁着没人过来蹭水喝,从来不喝水缸中的井水。
夜里,穗穗酣然而睡。
而小奶猫却是从角落钻出了院门。
没多时,穗穗便听得有挠窗户的声音。就像是什么尖锐的东西在小心翼翼的挠门。
“喵喵?”穗穗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赤着脚便下了地。
爹娘睡在隔壁屋,三个哥哥住一个屋。
穗穗虽然才三岁半,但她拥有独立的屋子,可见家人对她的疼爱。
月色下,穗穗小心翼翼开了门。
一开门……
嚯。
好家伙。
她家门口堵满了白白的大猫!
额头上还写着字呢,她认得,那字儿认三!
13
“喵喵,这是你的爹爹凉亲吗?”穗穗光着小脚丫跑了出来。
生怕惊醒了爹娘,鼓着小脸蛋,用气声说道。
小奶猫走到她跟前,戳了戳她的脚丫子,引着穗穗上前。
穗穗一边走一边数:“一二三四……”四只大白猫呢。
“它受伤啦……”果然,其中一只白中带黄,额头上写着个大三字的猫受了伤。此刻正睥睨着穗穗,高高大大的,穗穗也不觉得怕。
言穗穗有什么怕的,素来都是别人怕她!
“你是想喝甜甜的水?想要治病?”
穗穗见它们嘴唇都开了裂,当即往小坑中注满了水,空间水是最好的疗伤圣药!
她有祝福的能力,空间受她的灵气影响,一点一滴都是气运汇成。
是最好的滋补圣品。
果然,灵泉一出来,四只猫便匍匐在地乖巧的喝了起来。
穗穗见大猫乖巧,咧着嘴便上手摸了摸,哇,毛茸茸的比她家最好的棉被还舒服。
大猫只顿了顿,随即没有一丝反抗。
任由她抓挠,然后……
爬上了脑袋。
只见她圈着最高大的那只黄色大猫,抱着它的脖子,在它背上打了个哈欠。
晃悠着小脚脚很是悠闲。
院中那三只野鸡已经吓得瑟瑟发抖。
等它们喝完,穗穗又给了些贡品。
见它们上了山,穗穗才抱着小奶猫回屋。
小奶猫眼神望着深山,远处,四只大猫停下脚步,看着她们入了房,才转身离去。
第二日一早,穗穗便被一声惊呼吵醒。
“天啊,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怎么这么多猎物?”林氏站在院门口,瞧着眼前一切,面色大变。
言汉生几人急匆匆出门,穗穗刚从床上爬起来,头上还翘起一卷呆毛,也跟了出去。
只见院门口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带血的猎物。
狍子,野鸡,还有几只野兔,都被咬断了喉咙摆在门口。
“快拖进来。”言川急忙上手,庆幸自家找了个村尾的房子啊。
这周围都没什么村民,最近的一家也要走两三百米。
“这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昨夜睡觉前还没出现呢。”林氏左右看了看,急忙关紧了院门。
言朗突然看向妹妹。
言汉生蹲下身子仔细观察:“这是野兽咬断的,都是一口毙命。”
“野兽为啥要将猎物放我们门口?”言川微蹙着眉头,少年郎面容清秀,颇有几分清隽之气。
“上次穗穗醒来,我背着她来寻爹娘。她说想吃稻谷,让禾苗快快长……第二日,禾苗就绿了。”言朗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
偷偷瞥了眼妹妹,妹妹正蹲在鸡窝前,一脸嫌弃。
“就生两个蛋?还有没有出息啦?我家一二三四五……”她正扒拉着手指头。
伸出七个手指头:“我家六个人咧,我要六个蛋!”
“明天生不出来,我就吃肉,喝汤!我要多多的鸡蛋!”小丫头正气哼哼的,看样子是和野鸡谈崩了。
野鸡大概是有骨气的,气得直接往山上跑去。
两只鸡生六个蛋,就算你是言灵,我也生不来啊!
言朗继续道:“上山时,妹妹念叨想吃鸡肉……”
“野鸡就飞出来了。”
“想吃萝卜,她不知道在哪里扒了个大人参。”
林氏压着心口,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
言汉生深深的吸了口气,又吸了口气,“穗穗才清醒了两天,咱家就马上要盖新房子了,又有粮食,又有野兽送猎物上门了。”
“昨日,穗穗说那两亩田要枯萎,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她还说咱家那三亩一定能长穗儿……”言朗小声说道。
言川紧抿着唇,瞧见身后那二傻子似的妹妹,眼底划过一股幽光。
“此事,决不可泄露出去。如今我们没有保全穗穗的能力……”若泄露出去,可见穗穗会是怎样的凄惨。
她将是所有权贵的争夺之物。
“先去看看田。”言汉生抹了把脸。
“早饭等回来再吃。”这会哪还有心情吃。
这人还未出门呢,突的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哄闹声。
“言大,言大,你家稻子抽穗了!言大快出来啊。老宅昨日从你家讨回去的田全黄了,一夜的功夫全黄了!这该死的东西,昨日还说自己有什么耐旱的法子,还骗了我家二十个鸡蛋!”
“这杀千刀的东西,我要去讨回来!”
“还骗了我家二十斤糙米呢。”
“这黑心眼的东西,家里还有个秀才呢,啊呸!”
“言大啊,分给你家的田又绿了,都抽穗了。你家是不是有什么种田的法子啊?”众人蜂拥而至,言汉生极力控制自己才没有朝穗穗看去。
林氏急忙去倒茶,好在方才将猎物都拖了进去,不然还是个大麻烦。
好在她每年都去山上采些茶叶晒干,如今也能招待客人。
只是指尖微微颤抖,所有人都在说,她家稻子抽穗了。
“听说你家要盖房子了?哎,我记得老宅没分钱给你们,你们不会藏私房钱了吧?”一个尖酸妇人瞥了眼林氏,神色间颇有不屑。
林氏是外来人,听说还跟娘家闹翻了。
这些年众人是眼看着她在言家做牛做马,前几日才净身出户,今儿竟是要盖房子了?
“能藏什么私房钱,陈老太太可是一分钱不让沾手的。人家哪里来的钱管你什么事,妇道人家走开些。什么事能比得上田重要?”
那妇人直接被挤开了。
只得眼珠子四处打量,还试图进屋内瞧瞧,只瞧见一个面团似的奶娃娃站在门口。
“我锅锅没穿裤子,婶子要看看吗?”小奶娃偏着脑袋,一副无辜的模样。
“周婶儿你可别膈应人家孩子了,你这么大年纪还占人家男娃子便宜啊?”众人顿时哄笑,那周婶气得面色通红。
“你家竟是还养了野鸡,言汉生打猎果然有一手啊。哟,竟是腊鸡都有了……”妇人嘀嘀咕咕,当初她头一个看中言汉生,谁知道言汉生从外面带回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女人。
估计还是从娘家私奔跑的。
这些年她一直看不起林氏,背地里也没少在老陈氏面前诋毁她。
前几日林氏被净身出户,她特意来看笑话。
如今瞧见那屋檐下挂着的腊鸡腊肉,想来粮食也不缺,如今眼睛都嫉妒红了。
14
“婶婶,你家还有腊肉呢……”小穗穗眨巴眨巴眸子。
她以前是个傻子,没人提防她,村里的秘密十有八九她都知道。
“胡说八道,我家哪有腊肉!咱家都穷的吃不上饭了!”周婶子顿时双手一摆,脸色微僵。这大旱三年,谁家敢闹出去有粮食,只怕魂都要吓掉了。
穗穗轻哼一声,她以前听了不少墙脚。
总听得她嫉妒自己娘亲,背后说娘亲坏话。
这么多年娘都融不进村里妇女队伍,跟她脱不了干系。
小穗穗顿时小脸一狰狞,单手叉腰,一手指指点点,学着大人的模样道:“咱们可要把粮食藏好了,免得被那些饿死鬼盯上。”
“床底下挖个洞,腊肉藏里头。再砌上,咱们慢慢吃。”
“水缸底下挖个洞,藏两百斤粮食!”
“先把那两个老不死饿死拉倒,免得浪费粮食!万一逃荒,还是个拖累咧……”小姑娘奶萌奶萌的,满脸稚气,学起闲话来,还带着一丝可笑的喜感。
可此话,却让满院皆惊。
原本打算来言家看笑话,打算沾点便宜的周婶儿面目苍白,一副被雷劈的震惊模样。
她……
她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哟,周家的,你家还有腊肉呢?听说前几日你都给老太太老爷子断粮了啊?”众人一脸讥讽,那妇人的相公顿时气得面色铁青。
夫妻相伴几十年,此刻哪里不明白对方的心虚呢。
“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滚回去!”男人气得大怒,他爹娘在家饿的下不来床,这丧心病狂的女人,居然私藏这么多粮食!
“你别听她胡说,她一个孩子知道什么,她瞎说的。”
偏生,顿时把那周婶羞的满脸通红,又羞又气。
“好了,她一个三岁孩子哪里知道撒谎?她还能知道你家粮食肉在哪里?赶紧回去,别耽误了大老爷们正事!”村长斥责一句,那周婶子顿时捂着脸哭着跑了。
林氏偷偷松了口气,面上有些惊讶。
她知道周氏排挤她,从她嫁来村子就知道。
却不想她家三岁的穗穗,也知道护娘了。
心里别提多窝心了。
“既然大家来请,这会我便陪大家去田里看看。只是这种田是靠天吃饭,若不成,大家可不能怪汉生。”言汉生当即也没二话,也不像老宅一样收好处,早饭都没吃就跟着众人出了门。
心头却是心事重重。
“放心言家的,咱们也都是明理的。”
“你能跟咱们去看看,已经是天大的善心了。”
“就是,老宅那些不要脸的,那些该死的还骗咱们粮食呢。等会找他们算账去!”
浩浩荡荡一群人簇拥着言汉生,走在田坎上,
果然唯独言家那三亩地绿油油的。
长势极好,仔细看去,已经抽了穗。
果然啊,他家穗穗,是个福气包。
他是什么狗屎运,居然有幸能做穗穗的爹!
抛弃穗穗的那家人,不知道是不是瞎了眼。
若是知道,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天杀的,是不是谁放了我家稻田的水?怎么一夜全黄了,全黄了啊!”刚过去,就听得言老二坐在田里哭骂,脸上还有一丝青肿。
骗了粮食挨了揍呢。
“大哥,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明明昨日还是绿的,今儿的就全黄了。反倒是你家绿了!是不是你放了水?是不是你埋怨爹跟你换田?故意报复咱们!”言老二瞧见众人簇拥的大哥,顿时便怒骂道。
他好气啊,如今大哥走了,家里所有的事都落他身上了。
老三是读书人,娘才舍不得呢。
言汉生面色气得发黑。
从未想过,在弟弟眼中自己竟是这样的人。
是了,分家那日也是,一点粮食也不肯分给自己。明知道这样的灾年,净身出户就是等死。
他们从未拿自己当哥哥。
“那块田是你们自己要的,是你们没福气!”说完扭头就走。
赶走了穗穗,就是你们的没福气。
穗穗远远跟在他们身后,站在一处已经干了的水塘前。
水塘已经干了,只有底下还有些淤泥,天热,晒得泥土都发烫。
“哥哥,我想吃泥鳅,还想吃黄鳝……”蹲在鱼塘前就不肯走了。
“你怕是在想屁吃,这塘里怎么可能还会有泥鳅?咱们兄弟几个早掏完了。”说话的男孩子,是村头胡屠夫的独生子。
长得壮实又霸道,村里孩子都怕他,平日里更是排挤言家几个哥哥。
“就是,要是能掏出来,我跟你姓。”胡小山挺着肚子翻了个白眼。
“要是掏不出来,我就把你摁泥塘里。”
他和言家老宅的言满仓是兄弟,言满仓是言家老二的儿子,今年十二岁,还有个妹妹言珠珠今年六岁。前些日子去了外婆家还未回来,言满仓不喜欢大房的孩子,村里孩子为了巴结胡小山经常欺负他们。
言明眼底闪过一抹惊惧,他有些害怕。
他和二哥经常被这群孩子打。
可此刻他们俩却坚定地站在妹妹身前,不让他们碰到妹妹一丝一毫。
“妹妹你别怕,等会我叫你跑,你就马上跑,不要回头。听见哥哥挨打也不要回头,知道吗?”二哥言朗身形瘦弱,此刻看着比他高壮的胡小山没有半点畏惧。
“认你这么大的儿子,你娘会打我的……”穗穗皱着小脸,露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谁要当你儿子了!认你当祖宗,要是能掏出来,以后你就是咱祖宗!!”胡小山一脸嘲讽,小屁孩什么也不懂。
果然满仓说的没错,言家大房都是群蠢货。
等会他非要把这三人按到泥里去!
穗穗想了想,全村孩子的祖宗,好霸气哦。
“二锅锅,下去掏。三锅锅,去拿罐子来。多装点……凉凉怀孕,补身子。”穗穗举着小拳头,催促着两个哥哥。
“妹妹你别怕,等会我们护着你,大不了挨一顿打。”言明拍着瘦弱的胸口,明明他还没有妹妹胖乎呢。
好在此处离家不远,言明飞快地回去拿了个罐子来。
胡小山和几个孩子笑得直不起腰。
“你们居然信这个傻子?”哈哈哈哈,脸上嘲讽极了。
这里他们都掏遍了,哪里还……
“真的有黄鳝!”
言朗一脸懵逼的从泥洞里拽出一条二指粗的鳝鱼,他明明只是为了哄妹妹才动手的!!!
15
“怎么可能?!”
“这些地方我昨夜才来过!”胡小山瞪大了眼睛。
眼睁睁看着言朗手一伸,又抓出几条小泥鳅。
小泥鳅落在干涸的河面上,活蹦乱跳的,仿佛在打众人的脸。
言穗穗坐在田坎上,小短腿儿一甩一甩的:“要鱼,凉亲要吃鱼补身子……”
话音刚落,言朗便从略微有些湿润的土地里,挖出了一条两三斤重的黑鱼!!
“是黑鱼!”
“居然真的有鱼!”
“明明这里早就掏不出东西了啊,快快快,下去找。”一群孩子饿的眼睛都泛起了绿光。此刻哪里还管什么胡小山啊,当即鞋子一拖,直接跳了下去。
言明从家里带了个帽子,直接盖在妹妹脑门上。
“别晒黑了,我也去抓。”
一群孩子跟个泥猴似的,在里面疯狂掏洞。
穗穗偷偷抿着嘴巴,给两个哥哥的位置放了更多的泥鳅。
她也不傻,泥鳅黄鳝能打洞,还能说得过去。
鱼,只放了二哥抓的那条黑鱼。
黑鱼生命力顽强,在淤泥里也能活。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这条干涸的小河就被挖了个底朝天。
一群孩子跟个泥猴似的。
言明言朗两兄弟收获最大,一条大黑鱼,满满一罐子泥鳅黄鳝。这东西最是补身子,两个孩子咧着大白牙,笑得满足极了。
胡小山等孩子用衣裳兜着,省着吃,也能吃两三顿。
方才还嘲讽言穗穗的孩子,这会羡慕得都快哭了。
胡小山抓着衣裳,撇着脸不说话,只带着人往上爬。
“喂喂喂,哪里走?怎么,一群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不算话了!想当言而无信的缩头乌龟了?”言朗冷笑一声,要不是我的福宝妹妹,你们还想吃泥鳅?
想屁吃吧!
他算是明白了,跟着妹妹就没有走空的时候!
胡小山顿时转身,脸上满是气愤。
“呸,谁是缩头乌龟!”脸都红了,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气的。
“不是缩头乌龟,那就兑现诺言啊。”言明抱着瓦罐,躲在哥哥背后翻了个白眼。
“她,她一个三岁的奶团子。她好意思当人家祖宗吗?她她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胡小山指着言穗穗。
“甭管瞎不瞎,那也是碰上了。当祖宗那可是你自己说的?咋的,不认账啊?”言朗一脸鄙视。
十来岁的孩子最是受不得激。
当即给气红了脸。
“快,叫我祖宗……”穗穗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站着,嗯,站起来更有气势一点。
“叫你祖宗?臭不要脸,也不看看自己才多大就想当人祖宗了。”站在胡小山身后的王天宝冷哼一声,他今年十一岁,是家中的独苗苗。
家中爹娘都病重,今儿摸来的泥鳅黄鳝,也要带回去给爹娘养身子。
“这话可不是我妹妹说的,是你们自己同意的。是不是玩不起?还是不是男人了?”言明气得脸色发红。
“你们以前可从来没找到这么多泥鳅,今儿要不是仰仗我妹妹,你们想屁吃呢!”言朗冷着脸,那胡小山却是怔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村里的闲言碎语了。
言家以前是王家村最穷的,穷的房顶都漏雨,言老三是个读书人,却怎么也考不中秀才。
自从抱回了言穗穗,言家盖了大房子,她来言家当天,言老三就考中了秀才。
都说她是带福的。
胡小山深吸了一口气,这块田以前他们掏了个底朝天,也没抓到任何东西。
而今日……
“好,我认你当小祖宗。没人时,我们叫你小祖宗,在大人面前,我们叫你一姐。不然,我爹会把我吊起来打。”胡小山想起他爹的拳头,打了个寒颤。
认个三岁的小祖宗,他爹能把他打的下去见老祖宗。
“认她当小祖宗?山哥,咱们还要不要脸了?临水村不得笑话死咱们了。”王行风气得直跺脚,他是王村长的小孙子。
“行了,我同意了。谁不听,那就别怪我拳头不认人!”
“以后言穗穗就是我小祖宗,也是咱们王家村小祖宗,见了都规矩点!都听她的!”胡小山拍了拍胸口,上前牵起小萌娃的小胖手。
哇,小祖宗的手手好软啊。
胡小山突然不敢捏重了。
自己那黑黢黢的手,在对方的白皙下,都显得有些失礼。
胡小山在村里说一不二,村里男孩子都爱听他的。此刻身后一排男娃,齐刷刷看着穗穗喊了一声。
“小祖宗。”
“小祖宗,下回还带咱们捉泥鳅啊?”胡小山蹲下身子,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她,这可是个福宝。
是个宝贝。
言穗穗皱了皱精致的小鼻子:“泥鳅吃腻了,换点别的。”穗穗看了眼天,太阳还未落山呢。
“您说换啥就换啥,您想吃啥?”胡小山一听有戏,立马来劲了。
王天宝翻了个白眼:“你还真信村里的谣言啊?”
言穗穗是福宝这话,村里都传三年了。
可也只旺了言家啊。
不过现在她被言家赶出来了啊。
“想吃点肉……”家里那点腊鸡,她娘都宝贝着呢。
胡小山都快感动哭了,他家是屠夫从不缺肉,自从三年大旱,都给他饿瘦了。
馋啊,馋的夜里哈喇子能打湿枕头。
“那就只能去山里了。走,先回去放泥鳅养着,在山脚下集合。”胡小山大手一挥,所有孩子都一窝蜂的往家里跑。
“哎呀,言满仓回来会不会生气啊?他不是讨厌言家几个孩子吗?”
“管他呢,小祖宗要是能找到肉,你选小祖宗还是选言满仓?”
几个孩子顿时不吭声了,言满仓算个啥!!!
言明言朗一脸懵,他们这么多年都不曾打进村里的小团体,被排挤了这么多年。
这就?
这就成了?
并且对方临走之前,亲切的称呼他们为明哥朗哥???
“走,咱们也将泥鳅放了,待会黑鱼死了。”言朗牵着弟弟妹妹赶回了家,林氏这会也去地里了。
水缸里不知何时又满了,可能是大哥和爹爹挑的吧。
将泥鳅和黑鱼倒进去。
穗穗趁哥哥倒水的功夫,从空间里扒拉了两斤泥鳅黄鳝一起放进去。
16
“你还别说,这罐子看着不大,还挺能装。这得四五斤了吧?每天炖个半斤,放点豆腐黄瓜,那汤可鲜了。”这四五斤,能喝半个月了。
“家里还有黄豆,等娘回来点豆腐。”
“黑鱼骨头可以熬汤,鱼汤泡饭可好吃了。鱼肉好几年没吃过了……”
家里上次吃鱼,还是言三婶生孩子,坐月子时掉了一块在地上。
言明洗洗捡来吃了。
三婶是秀才娘子,全家都捧着她,十指不沾阳春水,脏活累活都是娘干。
“走,咱们去山里。”言朗托起妹妹,让她骑在自己脖子上,牵着言明直接出了门。
太阳西斜,燥热难耐。
灼热的阳光洒落在地面,将地面烘烤的犹如蒸笼一般。
“也不知这天什么时候会下雨……”胡小山嘀咕了一句。
言朗却是想起三日前穗穗说的话,三日后有雨,今日便满三天了。
“天气越来越热,咱们只能在外山看看。深山可不敢去,野兽也缺水喝,碰上就没命了。”王天宝还换了身衣裳,手上还拿了个笼子抓野鸡。
“小祖宗走后面。”
“小祖宗,要我背你吗?小祖宗,你说咱们往哪儿走?听你的。”
几个孩子笑闹道。
最大的十三四岁,最小的便是言明七岁。一行人一边走,一边采摘山里被众人遗漏的野菜野果。
“这里有些菌子,小心不要采到有毒的了。”言朗认识毒蘑菇,当即便喊道。
运气不错,几个孩子采了半篮子。
天气干燥,都快成蘑菇干了。
“可惜没肉,炖点骨头可香了。那大骨头一吸溜,骨髓滑滑嫩嫩,可好吃了。”
胡小山是最爱吃的。
他看了眼穗穗,别说肉了,连个虫鸣都没听见,难道福运是假的?
心里正捉摸着要不要打道回府呢,便听得那还没草高的小祖宗喊道:“有东西过来了。”
小穗穗站在一棵古树旁,偷偷嘀咕了好几句野猪,才听得有动静传来。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便见一头黑黢黢浑身毛发散发着光泽的野猪直直的冲了过来。
“快躲开!”
“快!”
少年们失声尖叫,小山高的野猪,便是最厉害的猎人也不敢触碰!
“啊!”王行风站在最后面,没瞧见野猪。
等发现时,吓得腿肚子一哆嗦,竟是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众人只以为要见血,纷纷闭上了眼睛。
哪知道……
一声惨叫,所有孩子吓得面色发白。
胡小山更是浑身一抖,王行风是村长家最小的孙子,听说是个读书的料子。前些年一直拘在家中,也就如今灾年才放出来。
要是出了事,可不得了。
“你们为什么都闭着眼睛呀?猪猪卡在树上了!”穗穗呐呐问道,阳光刺眼吗?
抬头看了看天,傍晚了,也不刺眼啊。
众人一愣,赶紧睁开眼睛。
只见那壮硕的野猪獠牙极长,直直的朝着王行风而去。谁知道那王行风似乎被小祖宗拉了一把,一屁股坐在地上。獠牙没刺中他,反而深深的刺进了古树。
此刻半点挣脱不得。
野猪在挣扎,言朗深深的看了眼妹妹,当即喊道:“不行,快要挣脱了。必须杀了才行!”
胡家是屠户世家,出门时又恰好带了刀,当即便袖子一挽:“让开,我来!”
从腰间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杀猪刀,言朗直接带了罐子,直接将罐子放在地下接猪血。
毛血旺可好吃了。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没一会,野猪便咽了气。
穗穗站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一低头,便瞧见三头小黑猪正眯着眼睛拱她的脚。
“有猪在拱你家白菜。”王行风白着脸指了指言穗穗。
“哎呀,是三只小猪仔。只怕是这野猪的崽,这里是它老巢啊。”
“才刚出生不久呢,眼睛都没睁。”
几个孩子新奇极了。
太阳已经落山,天边红霞漫天。
胡小山扫了眼小伙伴们,大概七八个,又看了眼言穗穗。
“这野猪是小祖宗发现的,也是小祖宗带咱们来的。这猪理应言家分的多,言家分一半,剩下的人平分。小猪崽也留给言家。”胡小山估摸了一下,这猪大概有三百斤左右。
言朗有些惊喜。
胡小山却是心底暗喜,哼,你们不懂小祖宗的福运满满。
看着小祖宗像见着了金山一般热络。
村里孩子都听他的,当即点了头。
“给小祖宗把猪崽放背篓里,别晒死了。喂些水。” 孩子们都是家里半个劳动力,自然也是明白的。
“全靠小祖宗才能吃上肉啊。”几个孩子嘀嘀咕咕。
“言满仓这个骗子,肯定是怕咱们沾小祖宗得福气,让咱们孤立小祖宗一家,然后小祖宗全给言家占便宜了。”几个孩子气愤的小脸通红。
“对,咱们要保护好我方小祖宗,绝不让外人抢了去。”孩子们决定守口如瓶。
言朗微微松了口气。
穗穗却是突的望向左边的山坡。
随即小脸微白。
“走!快走!肥家!”小祖宗语气有些急促。
胡小山一怔,山那边是临水村?
便是前几日来借宿被赶出去那伙人的落脚地?
只见山那边竟是冒起了滚滚浓烟,一股巨大的灰色云团升天而起。
隐约间还能听见喊打喊杀声。
胡小山浑身冒出一股凉意,再偷偷瞥像小祖宗的脸蛋,面色剧变:“快走。”
小祖宗将那伙人堵在村口,不许进村的事,他们可都瞧见了。
小祖宗,可真是厉害!
正好猪已经被拆分成了三块,几个孩子飞快的拖着猪肉下山。
山林中的鸟兽虫鸣都被惊了起来,众人头皮一阵发麻。只觉得腿肚子都在发软。
耳边的哭声尖叫声,也越来越明显。
有的孩子都被吓哭了,一路哭,一路拽着哭朝山下狂奔。
有个孩子连裤子都跑掉了。
还不到山脚下,便听得村长带着村民上山的声音。
“娘,呜呜呜,娘……”
原来是村长见临水村出事,急忙召集了村里人上山寻孩子。好在还未上山便碰见了。
“娘,我们遇到野猪了。我们已经拆开了。”
“娘,临水村好大的火……”
17
“对对对,他们还喊救命。好多人在哭……”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说道。
村长面色一沉,来不及问野猪的事,便急忙转身。
“去将村里男人全部叫出来,带上家伙,在村子周围巡逻。今夜全都不许睡。”
村里人又是忧心又是焦急,还有人看着野猪不断地咽口水。
待众人回了村,村子里气氛立马紧张起来。
“不会是前几日去临水村借宿那几个惹出来的吧?”
“那人还来了咱们村里,不会连累咱们村吧?”
众人忧心忡忡,野猪反而显得没那么打眼。
几个孩子都请了自家大人。
虽说都眼红穗穗家那一百多斤肉,但想起言家才净身出户,孩子们又直言,是言穗穗上山捡蘑菇遇到野猪撞上了古树。他们帮忙拖回来就能分到肉,当即对言家感恩戴德。
言家一口气分了一百四十斤,猪血内脏等也归了自家。
剩余几个孩子,各分了二十斤。
上午还有些泥鳅,至少这几个月不缺肉吃了。
虽然不多,但隔几日切几片,肚子里也能有些油水。就是沾了油的锅放点野菜也能熬一锅汤。
林氏扶着腰,乖乖咧,嫁过来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自家有这么多肉。
“这七八月的天,肉可不禁放。得赶紧熏出来做腊肉,不然得放坏了。”当即两个孩子便将家里的柴火搬出来,家里还有上次言言换回来的一大罐盐,倒也够用。
林氏用木盆装了一大盆,才将一百多斤肉腌制完。
夜里就在院子里熏肉,明儿就能晾干保存。
大老爷们都在外面守夜。除了今儿分肉的村民心中有些慰藉,众人都是人心惶惶的。
全村都不敢睡,远远看着山那头,火光烧红了半边天。浓烟滚滚,哭声尖叫声刺耳不绝。
林氏累了一下午,但几个孩子眼巴巴看着,便抓了十来条小泥鳅用猪油爆香。放了几块豆腐熬鱼汤,又将猪血做成了毛血旺。
撒了把小葱,再用热油一浇,那股热辣鲜香立马冒了出来。
给言汉生留了一大碗,几个孩子将盆底的辣汤都泡饭吃了。
穗穗一张嘴更是辣的直嘶嘶作响,跟抹了口脂似的。
“好次好次……神仙都不换的日子。”果然做人比做言灵好哇。
天天吸香火气,把她脸都熏黑了。
这做凡人才几天,小脸就养的白里透红的。
“你还知道神仙呐?”林氏勾了勾她的小鼻子。
神仙本仙的小言灵:嘿嘿嘿嘿……
林氏吃不下饭,站在门口看着隔壁漫天火光,若不是穗穗,如今这一劫便在王家村了吧?
全村人都坐不住,纷纷去村口等消息。
穗穗站在院门口,正好瞧见那两只野鸡昂首挺胸的走进了家门。
“你们今天的蛋蛋呢?”奶凶奶凶的娃娃眼珠子都瞪圆了。
野鸡瞥了她一眼,身后跟着进来六只鸡。
纷纷在院子角落蹲下。
“你气得野鸡都去山里找帮手了?”言朗哆哆嗦嗦指着妹妹,居然还能有这种操作?!
穗穗摸了摸鼻子,一不小心,用言灵帮野鸡开灵了。
“多吃蛋蛋,长高高,长胖胖。日子过的旺旺的,妹妹要养的胖胖的。”双手叉腰,唇红齿白,像观音座下童女似的。
“是是是,你都是全村的小祖宗了。当然要养得胖胖的……”言朗见她这样儿,便直乐呵。
便抱着妹妹,牵着弟弟也追了林氏而去。
村里气氛凝重,三兄妹走过去时,有人偷偷撇了撇嘴。
今儿听说言家分了一百多斤肉。
“儿啊儿啊,你怎么成这副模样了?这天杀的啊,到底做了什么啊!”才刚靠近,就听得小陈氏的哭声。
小陈氏,老陈氏娘家的侄女,嫁给了言老二为妻,生了言满仓和言珠珠。
只见言满仓满身黑漆漆的,头发都烧了大半跑回来。
言珠珠光着脚,披头散发的哇哇大哭。
小陈氏抱着儿子,言老二背着被雷劈了还未痊愈的娘赶过来。
“娘,呜呜呜呜,我们差点就回不来了。”言满仓脸上漆黑,一张嘴,显得牙齿极白。
穗穗看着他那口大白牙直发呆。
“是流寇去临水村抢粮食了?”村长沉着脸问道。
言满仓一听,打了个哆嗦。
“没……没有,他们没有抢粮食。他们……他们好像在找人,杀了好多人,村里死了好多人。”
“娘,舅舅被杀了,呜呜呜,外婆也被砍了……他们还放火烧村,整个村子全是大火,大家都在火场里啊。”
“我们是偷偷跑回来的,要不是跑得快,只怕也死在了那边。”
小陈氏啪嗒一声,跌坐在地。
弟弟死了?
娘也死了?
村子被烧了。
“你说什么?”村长神色剧变!
“是来寻仇的,是言春花带回来那些人引起的。难怪肯出那么多粮食进村,这是来避祸的啊!”
“那该死的东西,差点害死咱们村!要不是穗穗说他邪性又衰神附体,收留他的就是咱村了。”
“那……”
“那现在被屠杀,被烧的就是咱们村了。”众人呐呐道。
一股子寒意从脚底升起,生生打了个寒颤。
“穗穗可真是咱村的恩人啊。”众人看向趴在哥哥背上的言穗穗。
害,小恩人正咬着手指头流口水呢。
“相公,快把满仓背回去。我来抱珠珠……”小陈氏心痛的落泪,看了眼山头,想求村长去救人,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村长却是面色阴沉的看着她。
“你刚才从哪里回来的?你是不是从山头翻过来的?你又没扫尾?”村长面色发冷。
言满仓却是心虚的低下头,躲在小陈氏身后。
村长顿时眼前一晕。
“你个蠢货,你就没兜兜圈子再回来?你不怕把那群杀千刀的引过来吗?!!你要害死我们了!”村长手脚都在发抖,那伙人至今不曾离开,只怕是没找到那小公子。
一村之隔的王家村,如何能逃过这一劫?
村长一巴掌将言满仓打的脸都肿了。
“村长村长,他还小。村长,您找人去救救临水村吧?村长,求求您了。”小陈氏跪在地上痛哭,村里有不少姻亲往来,此刻都红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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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死死的皱着眉头。
有不少村民都红着眼睛看向他。
“还想着隔壁临水村,咱们能逃过都是运气了。”村长深深的吸了口气。
众人顿时浑身一凛。
“那少年瞧着便非富即贵,既然能引得对方屠村,必然是死仇。现在还不曾离开,肯定还没找到人。咱们村……怕是也危险了。”
“当时我便通知了临水村村长,他们眼皮子浅非要留下,有什么办法?”
“况且,下午我已经派人去报官了。只看官府什么时候来人。”如今镇上乱了,流民逃窜,草寇无数,官府不一定愿意管事。
众人当即便收敛了情绪,亲戚再重要,能有自己小命重要?
只能红着眼睛继续巡逻,走前还死死的瞪了一眼言满仓。
“言家老宅可真是个祸害。前几日陈氏被雷劈,然后禾苗枯萎,据说言老头昨儿夜里摔了一跤,骨折了。”
“外嫁的女儿又带回个祸害,差点害了全村。言满仓又引贼人进村,这家人是有毒吧?”刘婶手中拿着菜刀,看着言家道。
村长心头微动,这一切,都是从言穗穗从老宅净身出户开始的。
言家老宅的好运,似乎到头了。
往年言家收成永远是最好的,但凡上山,言家就是满载而归。言老三久考不中的秀才,也在穗穗进门后中了。
村长眼冒金光,自己知道了真相啊!
穗穗趴在哥哥背上,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没去救。
那群人都是丧心病狂被官府通缉,有命案在身的。
当年王家村落难,临水村可是连报官都不曾。
他们等匪徒走后,打劫了王家村的财物,制造成被流民所劫的假象,从头到尾都没抓到凶手。
甚至,屠村后还有奄奄一息的活口。
为了掩埋他们的私心,将其扔到乱葬岗活埋至死。
书中言家几人,便是从乱葬岗爬出来的。
他们指认临水村,可对方并不承认。
“这血腥气都到这边来了。”
“先巡逻,今夜都别睡,大家藏好粮食,若是有贼人咱们就进山。”村长当即便张罗起来了。
一直到深夜,众人都打足了精神。
粮食和孩子都藏到了地窖,只剩些老弱妇孺在家中。
若真逃不过这一劫,也能把孩子留下。
“山里有动静。”胡屠夫护着杀猪刀,站在山脚下。
燥热的七月,没有一点风。
可山里窸窸窣窣的声音络绎不绝。
“他们朝着村子过来了!”男人们深吸了一口气,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脸上满是决绝。
有菜刀,有砍柴刀,有竹竿,众人都拿起了武器保护家人。
言汉生和长子言川也在其中。
林氏抵着大门,害怕的瑟瑟发抖。
言家新房还未落成,家中没有地窖,孩子们都在她的身后。
王家村四周,已经隐隐有些火光。
那是刀剑在月色下的闪着寒光。
远远的,能瞧见一只只带着火光的箭朝着王家村而来。
嗖嗖嗖,利箭划破夜空,带起一阵阵的呼啸之声。
“快躲开!”村长怒吼。
瞬间,村子便被火光包围。
大火,冲天而起。
四处都是哭声怒骂声,还有恐惧的嚎叫声。
谁都没想到,灾难来的这么快。
“他们是跟着言满仓来的!这该死的东西!”村长碎了一口,一张脸铁青。
隐藏在黑暗中的狩猎者,已经站起了身。
那一身肃杀血腥之气,隔着老远都能闻见腥气。
王家村众人只觉完了,眼睁睁看着对方临近。
近了……
越发近了。
滴答滴答,鲜血从刀尖滴落的声音。
所有人都面如死灰,只期望藏在地窖的孩子能逃过这一劫?
但可能吗?
言朗浑身颤抖,牙关紧咬才能控制住自己牙齿不发出冷颤。
言明手脚冰凉,牵着娘亲的手直哆嗦。
穗穗眉宇间没有一丝惧意,此刻却是睡眼惺忪的睁开眸子。
漫天火光中,穗穗淡淡一句:“出门吧,我的红鸡蛋来了。”
“穗穗,不能出去。外面歹人来了……”林氏说着说着,泣不成声。
她,她早知道,应该带孩子回娘家寻人的。
即便她被继母蹉跎,可孩子们能活下去啊。
穗穗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眸子,比夜空的明星还要璀璨。
“娘亲,不要怕。”穗穗像是有某种魔力,瞬间便抚平了林氏心中的恐惧,等林氏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打开了大门。
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言朗背着妹妹大踏步向前,心跳如雷,这一刻,他选择了相信妹妹。
从遇到那位贵夫人起,也许,妹妹便已经猜到了今日。
整个村子都已经被匪徒包围,所有人都以为要死在今日。
匪徒早已站起身,抄起刀从山上冲下来。
村里的男人们站在最前头保卫自己的家园。
身后是生养自己的老人,是自己所生的儿女,死也不能回头。
厮杀声响起。
言朗手心里全是冷汗,背着妹妹一步步往前。
哒哒哒……
似乎有什么声音在朝着王家村靠近。
正在奋力抵抗的男人们,顿时面色发苦:“是马蹄声,你们听,是马蹄声。还有匪徒……”
众人只以为马蹄声与匪徒是一起的,却不曾发现匪徒面色霎时凝重。
整个村子都在哭嚎之中,恍如炼狱。
言朗几乎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他心都快要跳出来。
“红鸡蛋来了……”穗穗淡定说道。
哒哒的马蹄声越发靠近,惊起一地灰尘。
穿着银色铠甲的士兵,直接停在王家村村口。
“去,把那群见不得人的东西收拾了。”为首的男人穿着铠甲,似乎是将领模样,随口一句话,铁骑便朝着村里而去。
方才还满脸嗜血的匪徒,在铁骑下仓皇逃窜。
溃不成军。
转瞬间,便扭转了战局。
村长摇摇晃晃的扔开斧子,他方才手臂被砍了一刀。
正要开口,便听得对方道。
“请问哪位是言穗穗姑娘?”为首的男人扫了一眼四周,凝声问道。
浑身是血的村民们都还未回过神来,便瞧见铁骑从天而降。
一切,就像在做梦。
19
“言……言穗穗?”村长呢喃一句。
像还未回过神来似的。
救了全村性命的恩人,竟是来找穗穗的?
“你是来送红鸡蛋的吗?”软软嫩嫩的小奶音响起。小姑娘从哥哥背后冒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抬起头看向骏马上的男人。
男人怔了怔,似乎没想到言穗穗这么小。
“是,多谢小姑娘吉言了。我家主母,让我给姑娘送些东西。”男子浑身带着凛然之气,一看便是从战场上混出来的。
“我是周副将,你可以唤我周叔。”周副将一挥手,三辆马车便驮着满满的货物进了门。
周副将从里面掏出个篮子:“这是两篮子红鸡蛋。”
当真是两个儿子,一大一小。
言朗瞧见马车上刻着小小的谢字,想来那位夫人的夫家姓谢。
“去帮姑娘将马车上的货卸下来。”一声令下,便有士兵上前。大概是怕言家遭人嫉恨,直接将言家的大门卸了,马车停进了院内。
谁都不知道马车里是些什么。
“就是这火太大了些……也不知能不能扑灭。”周副将暗自叹息,这么大的火,如今哪里还有水救火?
身后的村民们都哭着在救火,在这夜色下,越发显得凄惨。
但总归是幸运的,逃过了最大的一劫。
穗穗却是看了天一眼:“很快就该下雨了。”
伴随着她的声音,一声轰隆响彻天地。
周副将没听清,只让人往屋里搬东西。
这东西还未搬进屋,便见浩瀚的月色下,乌云汇聚。
风起云涌,转瞬之间便乌云密布。
轰隆隆的雷鸣声络绎不绝。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便见豆大的雨滴从天际落下。
哗啦啦将众人浇了个透心凉。
谁都没发现,言朗面色惊恐,紧抿着薄唇。
妹妹的话,应验了!
一场大雨毫无征兆的来临,村民们宛若癫狂。
“下雨了,下雨了!有救了,房子有救了,农田有救了,咱们有救了啊!”
“真的下雨了?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
“房子的火也熄了,咱们得救了。”
呜呜呜,村民们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也顾不得下大雨,纷纷跑到雨里跪地痛哭。
言朗脸色苍白,见妹妹身形摇晃,才惊觉妹妹脸色白的吓人。
好似一瞬间被抽空了力量似的。
“穗穗……”言朗急忙将妹妹抱在怀里。
却只听得穗穗轻声念叨:“接水……”
“灌溉农田……流失……”
周副将惊异的看了她一眼,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居安思危了?
言朗心头微震,身子都在轻轻地颤抖。
“村长,这场雨来的蹊跷,不如赶紧接点水吧?农田里也该堵上,不让雨水流失了。”言朗急忙喊道。
这场雨,谁也不知道会下多久。
村长顿时从狂喜中抽离:“好孩子,好样的。”
“快来人,去将田里的缺口堵上。把家中所有能储水的都装上!”
“这场雨不知道能下多久,赶紧蓄水。”
“把所有的蓄水池都堵起来。”
村长一声令下,所有村民都忙了起来。
连地窖里的老人孩童都爬了起来,顶着雨抹黑去蓄水。
穗穗趴在哥哥怀里嘴角带着笑,书中,王家村这一夜漫天火光,所有人葬身火海。
她改写了王家村的命运!
此刻耳边不断传来村民的跪地道谢声,源源不断的力量朝着穗穗涌来。
这是信徒的力量。
也是言灵的根本。
她的力量,受之于民,也用之于民。
此生彼涨,生生不息。
周副将送来的东西堆满了言家,林氏泡了两杯清茶,周副将也没嫌弃。
这一入口,才发现竟是带着几分清香,喝完神清目明。
穗穗偷笑,家中的入口之物,她可都是换了的。
“穗穗姑娘,我家主母平安产下两子,因家族有事,明日便要返京。主母特意托属下前来道谢,多谢姑娘金口玉言。姑娘这张嘴啊,比起京城有名的福女还厉害呢。”周副将脸上带笑。
“福女?什么福女呀?”穗穗脸色好了几分,轻声问道。
周副将笑着道:“是有大气运之人呢。”
“她还未出生,就被批为身赋大气运,是救世之人。出生就备受全京城喜爱,皇室都极其尊敬她。说起来,她今年也还不到四岁,跟穗穗姑娘年纪差不多。”
“她周岁生辰那日,陛下游行遇刺昏迷不醒。她被抱到陛下榻前,只喊了声万岁,陛下第二日便醒了。”
“她两岁时,朝中遇敌来犯。她说瑞雪兆丰年,结果,那群入侵的蛮子被冻死大半。”
“陛下极其宠她,亲封她为郡主。听说,半年前好像还来过一次临安城。”临安城,便是此处府城。
“我离京时,还听说她马上要为天下祈雨呢。想来就是今天吧?”
周副将皱了皱眉头,难道这场雨就是福女求来的?
林氏听得咋舌:“这就是天下的救世主吗?难怪陛下如此宠爱。”
周副将点了点头,他没说的是,主母这一胎她就没说准。
离京时,那位姑娘只淡淡瞥了一眼就说主母必死之相。
自那以后,所有人都对主母冷脸,将军生死不知,主母这一胎本就艰难。被这一刺激,差点坚持不到生产。
这才远离京城,来乡下避避风头。
好在,遇到了穗穗姑娘。
让她多了股信念坚持下来,且还真让她说中了。
“谢夫人怎么不多歇息歇息,女子可要坐好月子啊。”林氏担忧的问道,她虽未见过那位夫人,但知晓她的相公随太子出征,如今生死未知便极其担忧。
那位夫人还丢了长女,都是女人,林氏自然关切。
“多谢夫人担忧,主母定会照顾好自己身子。她还得护着两位小公子平安长大呢。”周副将并未道明原因,太子和将军失踪,朝中人心涌动,他并不想为这小山村带来麻烦。
周副将掏出一块令牌:“这是谢家令牌,若姑娘有难,可随时寻求帮助。”
“夫人还说,等局势稳定,两位小公子要认您做姑姑呢。”周副将看着那软绵绵的小团子不由失笑。
三岁半的小姑姑。
小穗穗立马直起身子:“我做姑姑了啊?”
20
周副将含笑点了点头,这也是夫人想要庇护这孩子才想的法子。
穗穗却是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原书夺嫡时,将军扶持太子,征战时不知所踪。
将军夫人并未顺利生产,忧思过重,产床上直接一尸三命。
这两个孩子,也算是因她而活下来的。
小姑娘小腿一蹬,就从哥哥怀中跳下来。
踩着凳子拿了把小剪刀,剪了一小撮头发,又问林氏要了两个香囊。
将头发塞进两个香囊内:“呐,这是姑姑给他们的见面礼。”
可解一次危机。
言灵浑身都是宝啊。
林氏羞的面色通红:“你这孩子,可不能胡来。头发怎么能做礼物送人……”林氏有些窘迫,自家拿不出什么好东西。
周副将却是满手接过:“不嫌弃,这是小姑姑的心意。末将定会带给主母。”
周副将珍重的将香囊藏进衣裳内,两位小公子能活下来,还因为那节老参。
说是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当时主母若不离京,只怕得一尸三命,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
这份恩情,太重了。
盼着主母死的人,太多了,若不是自己赶过来,只怕今儿主母也极其艰难。
夺嫡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牵一发而动全身,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更何况,谢将军还是太子的左臂右膀。
周副将不过呆了半个时辰,他还未出村时,这场雨便停了。
来的快,也走得急。
周副将最是惊讶,他甚至只出了村子五十里,便发现外面滴雨未下。
一边大雨倾盆,一边一滴也不曾有过。
泾渭分明,让人震撼。
“今夜这场雨,所有人都当不曾下过。”军令如山,将士们自然闭口不提。周副将也说不清自己什么原因,横竖就是不愿说出这场雨。
总觉得,那位穗穗姑娘,有些不同之处,但又说不上来。
为了保护小恩人,便直接下了军令。
王家村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雨会解了干旱,可谁知……
第二日,依然是个艳阳天。
甚至有人偷偷去周围打听,才发现这场雨只下了周围三五个村落。
村长知晓此事时,旱烟啪嗒啪嗒抽个不停。
半响没说话。
那场雨,下的太及时了。
村里刚起火,大雨落下,救了整个村子。
巧合的有些过头了。
“我要吃肘子,我带回来的肉怎么不能吃了。这是小祖宗给咱们吃的。”孙子正吵闹着要吃肉,村长身形突的一滞。
“什么小祖宗?你给我过来,什么祖宗?”村长在桌角上磕了磕旱烟,又吸了一口。
王行风吓得一哆嗦,可他素来怕爷爷。
当即便小声说道:“是言家那小傻子,言穗穗。”
村长眼神微闪,深深的吸了口气。
“行了,给他煮吧。我去祠堂瞧瞧去……”村长决定找祠堂里的老祖宗们唠唠嗑,前些日子祖宗们托的梦他至今记得呢。
王行风偷偷松了口气,还以为要挨揍呢。
他给家里认了个小祖宗,居然没挨揍???
更让人惊讶的是,村子里枯萎的禾苗,因为昨夜那场雨,全都绿了!!
村子里欢呼雀跃,小穗穗却是躺在糕点盒子上,吃的满嘴是渣。
“都……素,灵气……不绿,才怪。”含含糊糊的说道。
“咱家的房子得赶紧起了。那位夫人送了不少粮食和银子来,什么都不缺,起房子的事得赶早。”林氏正在门口和言汉生说话。
林氏顿了顿,昨夜她总觉得有人盯着自家。
言汉生刚从地里回来,满脚是泥。
也不知他是不是看错了,自己的禾苗好像比别人家的,高了一头。
穗子也格外饱满。
“行,我去村长家,明儿便动工。”
昨夜那场火村子损失不大,只有些格外倒霉,被烧了粮食。
老宅便是其中一个。
老陈氏昨夜哭了个通宵。
喉咙都哑了。
林氏可没心情关心老宅,昨夜她清点了屋内所有东西。
谢夫人这一胎平安产子,想来是极其开心的。
两篮子红鸡蛋,五百斤米面,还有一些糙米。
以及零零散散的点心干果,都是这年头买不到的。
“穗穗不过随口一句话,谢夫人便送来如此厚礼。以后若遇见人家,定要好好道一声谢。”林氏叹了口气,其实一篮子红鸡蛋便够了。
想来是知道言家生活窘迫。
外面粮铺都关了门,一看便花了不少精力四处搜寻来的。
粮食底下还压着一百两红封。
“穗穗,咱家欠你的越发多了。”林氏摸着穗穗的小脑袋,这孩子真是天生的自带口粮。
以前刚到言家,言家穷的叮当响。
她来了以后,言家日子越过越好。
如今被净身出户,只三天,家中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林氏想起昨日周副将所说,心跳砰砰作响,她的穗穗,比起那福女,也不差啊。
“不欠,穗穗的,娘亲的。”穗穗拍着胸口,大方得很。
“说起来,你倒是和那福女有些缘分。”
“听周副将说,那位姑娘是元宵节所生,咱们穗穗也是元宵呢。”当年穗穗抱来的襁褓内,写了穗穗的生辰八字。
“哎,同年同月同日生,却不同命。”
“那位姑娘周岁时福运逆天,还救了陛下。你周岁那日,却无缘无故病了一场,高热不退,娘都吓坏了。”
“她两岁时替国分忧,你两岁时也莫名生了一场重病。明明前一日还好好的,第二日眼睛却看不见了。”瞎了三日,才恢复正常。
穗穗眨巴着眸子,明亮的眸子里满是了然。
因为,对方在摄取她的气运呀。
“她若真有此能力,娘倒是希望她能解了这旱灾。”
突的,小穗穗眼眸微眯,看着天空那若隐若现的灰雾,而林氏毫无异样,想来只有自己才能瞧见。
穗穗眼睁睁看着那股灰雾在王家村附近盘旋,似乎在一点点摄取气运。
穗穗面色微沉,手指轻轻一弹,便直接打碎了那层层雾气。
瞬间,雾色溃散,仓皇而逃。
穗穗面色阴沉,紧抿着薄唇,看着天边,仿佛压抑着一股怒气。
她算是明白,为何原书中王家村以及言家为何遭遇重重磨难。
是那狼心狗肺的东西,摄取了自己的气运,以及整个王家村的气运!!
她的每一次福气,都是偷来的!
21
京城。
酷暑难耐,踩在地面上都能感觉到阵阵灼热。
但今日,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眉宇间含着喜气。
“今儿是祈雨的日子吧?”
“总算要开始祈雨了,福女保佑,福女保佑。”
“四年了,从她会说话开始,哪一次出过差错?咱们要相信福宝,她一定能为天下祈来雨。”
“对,上次京城出现拐卖孩童案,还是她指出来孩子们的藏身之处呢。当年陛下病重,也是她救回来的。”众人眉宇间,对那女子极其尊敬。
祭祀台周围。
黑压压的人群匍匐在地,穿着繁琐又沉重官服的官员们,全都跪在祭台下。
祭台上站着一个满脸肃然的小女孩,小女孩穿着祭祀服,身后是无数匍匐在地的朝廷重臣。
小女孩生的唇红齿白,貌若童女,与言穗穗有六成相似。
但她眼底的傲气与不屑,拉开了这份相似度,只余两三分罢了。
那与身俱来的尊贵,谁也无法比拟。
即便,你才是福气满满的气运之女又如何?
可如今,被捧上祭台的是我呢,好姐姐!
眼神中的光芒与年龄并不相符,那满眼算计与杀气,半点不像个孩子。
今日这场祈雨,足以毁掉她那好姐姐过往的一切痕迹。
小姑娘满脸自信,眼中锋芒毕露。
随着钦天监的祭词,高高在上的小女孩手中握着香烛,对着上天磕头。
从她身上所出,一股无形的雾气朝着天边而去。
祭词结束,她站在高台上,能感觉到天边风雨欲来。
“上苍仁慈,还愿您降下甘霖,恩泽世人,惠及天下。信女愿付出一切代价,还望您垂怜世人。”小姑娘眉宇高傲压下,只闪过一抹得意。
底下跪着承恩侯府的一众女眷,老夫人与有荣焉,这,才是她承恩侯府该有的荣光!
原本承恩侯府有从龙之功,可这些年子孙不上进,承恩侯府已经空有个侯府之名,却再无往日的荣光。
连侯爷以及世子,都不过是捞了个闲官儿。
幸好,侯府有福宝。
当年大师预言,侯府若能产下一女,必定会护佑天下百年。
若非如此,便会颠覆天下!
所有人都等着那一胎。
老夫人眼睑微垂,掩下眼底的戾气。
她也是为了侯府百年的气运,为了侯府的将来。
那个孩子,不会怪她。
老夫人手中捏着佛珠,这四年来,侯府的地位越发高,陛下越发信任福宝,她当年的狠心,没有错。
那个孽种,会为侯府带来灾难!
此时,祭词结束,便见四岁姑娘微微高举着手。
高声呼喊:“风来……”
微风渐起,风沙吹的人迷了双眼。
天空中乌云渐渐汇聚,天空黑压压的沉重,原本灼热的阳光也被遮挡在云层之后。
温度开始下降,风声呼啸,雷鸣滚滚。
所有人都提起一口气,满心欢喜。
“雨来……”
风声霎时一滞。
所有人还来不及反应,便见一道强光穿过云层,强势的洒落大地。
仿佛要驱逐一切黑暗与邪恶,仿佛要扫尽一切不平。
“怎么……怎么会……”言娇娇面色煞白,猛地后退一步跌坐在地。
这次,摄取气运怎会失败?
这么多年无往不利,从未出过差错。
她甚至半年前还撺掇哥哥去过望山府,她曾借着走失去过秀山镇。
她……
用一块大石头砸中了那孽种的脑袋,她这一世绝不可能被找回去。就算勉强救回,也是痴傻一生。
只会被她摄取气运,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衰亡。
怎么会失败呢?
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身后的小太监急忙上前扶起她:“郡主……”
她还未站起身,便察觉到脑海一阵刺痛。
“啊!”
“噗……”只见一股强悍的力量将她脑海搅的痛不欲生,猛地吐出一口血,便直接瘫倒在地。
怎么会这样?
她重活一世,这一世取代了前世言穗穗的位置。更是习得气运夺取之法,篡改了言穗穗的命运!
言穗穗如今即便未死,也是痴傻之人。
怎会受到反噬?
难道,这是上天对她的示警?
“郡主!”承恩侯府吓得面色剧变,早已顾不得规矩纷纷冲了上来。
面上还有些惊惧,今日,怎会出这么大纰漏?
祈雨,竟是失败了?
明明上祭台前,福宝还极有信心!
祈雨失败的那一刻,所有百姓眼中的光芒都黯淡了。
“什么福宝,还不是徒有虚名。都吐血了……这是上天对她不自量力的惩罚。”有百姓暗自骂了一句,但瞥见周围人的神情,又赶紧低头不敢吭声了。
但到底,打碎了她在众人心中被神化的形象。
言穗穗光着小脚丫坐在田坎上,突的感觉到一大股灵气朝自己扑面而来。
咦……
这是原来被摄取的气运,竟是夺回来了一部分?
那……
那个小偷怕是要倒霉一阵子了。
穗穗捂着小脸蛋偷笑。
“小祖宗,你家盖房子了,以后就能住大房子咯。”
“小祖宗,这是我们刚刚去山上抓来的青虫,喂你家鸡吃啊。”
“小祖宗,今天的柴送来了。”
一群孩子笑眯眯的提着东西,吃人嘴软,拿人手软,那十几斤肉,可让他们尝到甜头了。
至于言满仓?
害,在肉肉面前,谁还管言满仓啊。
言满仓就回了一趟外婆家,他那些小伙伴全都成了言穗穗的小弟。
如今言穗穗家里六只鸡,终于实现了每天都能吃蛋的日子。
“这日子可真美啊,比过年还吃得好。”不过半个月,言明明脸颊上便养出了肉。
这会手里还捧着个烤鸡蛋,烤的外焦里嫩,一股子焦香。
“可真惨呐,你们知道隔壁临水村有多惨吗?”王行风跑的满头大汗,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
“今儿我爹点了十个汉子,去临水村看看情况。我跟着去了……”
“啧啧,简直是人间炼狱啊。还有几个活口,你们可知道咋回事?”
“还真是言家老宅那群祸害惹来的!”
“上次被小祖宗拦住那小子,身上有仇呢。那群人就是来寻他的,当日被小祖宗拦住,就去了隔壁临水村。我爹还特意翻山过去提醒了,那群眼皮子浅的,以为我爹想抢好处,愣是给骂了回来。”
“哎,临水村被烧的精光,死了大半,那祸害居然还逃了!”
22
“言春花那家人怕是死定了。”
“他们带着祸害去临水村借宿,结果引得临水村被屠村。”
“现在剩余那些人,要将言春花那一家千刀万剐呢。”
几个孩子光是想想都浑身打寒颤。
临水村虽然比不得王家村,但也有上百户人家。
四五百人,如今只剩两百多人。
大多都是妇孺孩童。
当初若不是小祖宗拦着,王家村村民都对粮食心动,只怕住进王家村是必然的事儿。
“ 小祖宗,你可真是我小祖宗。”
“以后,你就是我正儿八经的小祖宗了,谁说你一句不是,别怪咱们的拳头!”
胡小山拍着胸口,这就是他胡家的祖宗了。
“对,也是咱家小祖宗。那言满仓竟然还想用两个鸡蛋贿赂我,呸……”王小六啐了一口。
“官府来人了吗?”穗穗突然问道。
王行风摸了摸后脑勺:“来了,如今流民四窜,外面乱的很,之前爹去报官的时候他们还不肯来呢。”
“但听说屠村了,县令连滚带爬的跑出县衙,站到临水村村口时,吓得官帽都掉了。”
“这辈子怕是升迁无望了。”王行风摇了摇头。
这些县令,大多是几年一轮。
这次在任时出了屠村之事,不被降罪都不错了。
不过就镇上那群衙役,就算真来了,也只能来送死。
今儿才查清楚,据说昨夜动手的是黑风寨之人。
黑风寨占山为王,祸害了不少村子。
言穗穗眨巴眨巴眸子:“吃东西吗?”
小姑娘小脸圆润,肌肤莹白如玉,奶胖奶胖的,看着别提多萌了。
“吃啥?”言明满嘴都是黑黢黢的灰。
“黑吃黑。”
还没腰高的奶娃娃,一本正经的说道。
?????
半大少年们瞪大了眼睛。
“吃啥来着?”
小穗穗一脸无辜的看着大家:“黑吃黑呀。占山为王,王都死了,山不就空了吗?”
“嘶……”
胡小山倒抽一口气。
“到底谁说言家几个孩子都是怂货的?老子不打烂他的嘴!”听听这话,他光是听着都腿软!!
到底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误导了大家!!
她她她,她一个三岁半的奶娃娃,居然玩黑吃黑??
“小姑奶奶,您太高看咱们了……那可是黑风寨,就算昨儿死了一批,保不齐山上还有呢。”胡小山都快哭了。
“咱们其实吃点野鸡蛋,吃点黄鳝也行的。家里的野猪肉都还没吃完呢……”王行风腿肚子打哆嗦,他家可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哪里敢黑吃黑!
穗穗白净的小脚一点一点的。
“山上没人啦……”原书里写道,为除男主,黑风寨可是倾尽全力的。
“我觉得,可以试试。”一道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
几个孩子吓得一跳。
只见言川从角落中走出来,瞥了妹妹一眼,他家这妹妹胆子可真大。
“大……大哥,你怎么来了?”言明言朗顿时站起身,缩着脖子,低着头不敢看大哥。
“这一场雨,虽说救了村子的粮食。但如今家中没有半点存粮,即便今年的粮食下来,也顶不了多久。”
“况且,就咱们几个村落粮食返绿,恐怕还会让流民垂涎。”当所有人都没有粮食也就罢了,可自家粮食绿油油的,谁见了不喜欢呢?
昨儿村子里才遭了大火,今儿村里的老把式们,早饭都没吃就看粮食去了。
可见内心有多喜爱。
“说起来也是奇怪,这场雨只下了咱们村附近。不知道的,还以为专门救咱们来的呢。”胡小山笑了一声。
言家三兄弟偷偷瞥了眼妹妹,心中轻轻一叹。
那场雨下来的瞬间,妹妹脸色发白,想来对如今年幼的妹妹也有些吃力的。
“咱们村的粮食活了,反而成了众矢之的。”
言川一句话,让少年郎们白了脸。
言川牵着妹妹去寻了村长,村长正站在田坎上,惬意的抽着旱烟。
“好啊,村里有水了。如今禾苗正在抽穗,昨夜堵的水,勉强也能撑到稻子成熟。今年,能少死人了。”老村长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这三年死的人,太多太多了。
冬季大雪封山,山上都寻不到野物,冻死饿死的不计其数。
“但粮食成熟之时,也是咱们村子的危险之日。”言川一手牵着穗穗,一边对村长说明来意。
村长面色霎时一沉,他心中何尝不知呢。
如今陛下越渐老去,几个皇子争夺帝位,半点不关心民心。
又恰逢灾年,百姓难啊。
“昨夜黑风寨举寨而出,想来,如今山上并未留什么兵力。”
“若是能夺得黑风寨的存粮……”
“那全村都能过个好年了。”言川淡然说道。
村长却是腿肚子一哆嗦。
言家胆子真是一个比一个肥啊。
“况且,这几年越发乱了,黑风寨必然有武器,咱们村若能得到一些,也能自保。”
“临水村全村覆灭,如今只剩不到一半之人。想必他们会并入其他村子,咱们村与临水村首尾相连,首选便是咱们。”并入王家村,那边的田地也能照看到。
他们必然选择王家村。
村长沉默了一瞬,昨夜临水村就派了人过来商谈。
如今还并未传出风声。
言家这孩子,的确聪慧。
村长一低头,便瞧见言家那白皙的仿佛在发光的小奶娃。
“穗穗,你觉得这事儿……”村长如今心里对言穗穗信的很,这丫头,确实是有些福气在身上的。
穗穗眼皮子微掀,嘴里叼着块糖:“大吉。”
村长霎时一喜。
“去敲锣,让村子里的男人们都来打谷场。”村长丢下话便急匆匆走了。
瞧着那火急火燎的样儿,只怕能成。
言川将穗穗送到家门口,便也跟着去了。
言家如今的院子并未拆,一家子照常住在其中,只在旁边另起了一座宅子。
宅子用了青砖红瓦,起了七间屋子。
正对着中间做堂屋,堂屋左侧是厨房,右侧是客房。若有客时便可住于此处。
左右两侧还各起了厢房,厢房极大,看起来格外宽敞。
家中三个儿子,连带着穗穗,都能各占一间。
如今时下讲究多子多女,大多数儿子只有一间房,女儿们都是在爹娘房间占个角落。
像言家这般阔气的,倒是极少。
23
“等房子起好,我也能有自己的房间了。总算不再闻二哥的臭脚了……”言明每日看着新宅子傻笑,都看不厌。
除了村长家,便是言家宅子霸气了。
“你才臭脚……”言朗瞪了他一眼,心中也是喜悦的。
大哥已经十五岁,马上要到成婚的年 纪。
前些年三个孩子挤一间屋子,大哥的婚事无人问津,如今,总算能有点底气了。
林氏这几日都眉眼带着笑,心中松快不少。
如今都是十四五岁相看,至多留到十六便成婚。
老大已经耽误了。
“挖个洞……”穗穗指着地面。
林氏失笑的看着她:“你大哥计划了呢。但地窖不好就这么挖,得等房子快要落成,咱们自家人偷偷挖。”
这几年灾荒,人心已经经不起考验。
挖个地窖,把粮食藏进去。
若有危险,人也能躲进去避难。
“你个小管家婆,才三岁半就管这么多,当心以后嫁不出去。”林氏勾了勾穗穗的鼻尖,从锅中夹起一块肉,给三个孩子切了一小块,让他们自己啃。
这是谢夫人送来的谢礼。
五百斤粮食,五十斤腊肉,还有些棉布种子之类的,零零散散还有些东西,都是四处寻罗来的。
这一份谢礼,比银子更让人有安全感。
更是有心了。
“这腊肉肥而不腻,晶莹剔透,瘦肉不柴,还极其软糯,从未吃过这般好的肉。”林氏尝了一口都不住的点头。
穗穗眯着眸子偷笑,她用空间里面替换的。
种子,盐糖等等都是她偷偷添加进去的。
她还塞了不少棉花进去,今年冬天总算不用冷了。
谢夫人临盆在即,哪里能找到这些琐碎之物。
那谢礼里面,还有把长刀。长刀吹毛断发,极其骇人。
如今就在藏在床底下,有了这把刀,林氏底气倒是十足了。极其有安全感。
三个孩子吃着软软糯糯的腊肉,眉眼尽是满足。
林氏飞快的蒸了一大锅糙米饭,然后蒸了三笼菜肉包子,再用腊肉筒子骨炖了个冬瓜汤,炒几个素菜便齐活了。
“在言家做事,这三年来,反倒是吃的最好的了。”
“那可不是,喝两碗骨头冬瓜汤,吃碗糙米饭,吃俩肉包子,过年油水都没这么足。”有时候林氏用骨头汤下面条,里面还卧俩鸡蛋,半点不抠搜。
“咱们争取两个月把这房子起出来,冬天就能住上新房。”男人抹了把汗,这是村长的大儿子。
“成。”
言汉生请了八个人,这八个都是村里有名的好手。
动作麻利做事又认真,趁此机会林氏还打了许多柜子,将来等长子成婚用。
“开门,开门。”一家子刚用完饭,便听得门外拍的啪啪作响。
“是二婶的声音。”
言朗顿时跳起来将桌上的肉包和骨汤藏了起来,二婶又抠又爱占便宜,啃完的骨头都不给她。
“喵喵喵……”不过几日时间,喵喵就跟长开了似的,如今已经有猫猫大小。
但一开口却是喵喵喵,任谁也想不出它是森林霸主!
喵喵浑身上下满是白毛,一根杂毛都没有。
若是细看,还能发现它眼中隐隐暗藏的灵气。
这只白虎极其通灵气。
林氏急忙上前开门,刚把门栓取下,大门便被人猛地推开。
“大嫂,你就这么干看着咱们一家人死啊?大嫂,你心怎么这么狠啊?”
“咱家房子烧了,娘又病着,满仓被人打破了头,昨夜房子被烧了大半,粮食都烧完了啊。”小陈氏一进门就哭穷,还带着满脸鼻涕的言珠珠。
言珠珠披头散发的,脚丫子都露了脚趾出来。
“大嫂,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小陈氏一靠近,瞧见言家那打的地基,嫉妒的眼睛都要红了。
这么大的房子,还全用青砖砌,这可比村长家的还要霸气了!
这细细数了数,竟是有七八个屋子。
言家老宅也才六个屋子啊。
老头老太太住一屋,三个儿子各一屋,剩下的几个孙子便挤一块儿。前几日她还因为赶走了林氏,多得了一间屋子而庆幸,这扭头……
林氏就住上了极其开阔的大宅子。
言珠珠却是眼神紧紧的看着言穗穗,只见言穗穗嘴里叼着块腊排骨,一头黑发扎着两个小揪揪。身上穿着崭新的长裙,又白又干净。
言珠珠狠狠的吞了吞口水。
以前,都是她吃肉,言穗穗吞着口水看她!!
“给我拿来!你一个傻子吃这么好的东西做什么?你不给我,我就告诉奶奶,让奶奶打你!”言珠珠一个箭步上前,就想抢言穗穗的吃食。
还未靠近呢,便被言朗一脚踢翻在地。
言珠珠砰的一下飞了几步远,落在地上便哇哇大哭。
“我我我要告诉奶奶……我要让奶奶打死你个小贱种,你又不是言家人,你不许吃我言家的粮食!”言珠珠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小陈氏顿时嚎啕大哭:“郎哥儿,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啊。这是你珠珠妹妹啊。”
“这才是你言家唯一的妹妹,你身后那个孽种又不是言家人。”
“你居然为了个外人踢自己妹妹!”
“大嫂,你还不管管他。”小陈氏气得破口大骂。
“我的妹妹只有穗穗,她算什么东西?也配做我妹妹?喂狗都不给她吃!”
“我言家的妹妹就该吃最好的,穿最软的,关你屁事!”
言朗牵着穗穗,死死的护着穗穗,言珠珠算个屁。
小陈氏气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大嫂,就算你不管珠珠,爹娘你总要管吧?你家又起宅子又买地,昨儿还有人给你拖了三车粮食来,必须分老宅两车!老宅的粮食被烧了,你不能这么不孝!”小陈氏黑着一张脸。
“娘还在床上躺着,你也不去瞧瞧。”小陈氏知道,这个大嫂素来软弱,平日里在老宅都是能忍则忍。
今儿她特意挑了大哥不在的时候过来。
林氏瞥了她一眼,随即轻轻笑了。
“二弟妹,我以前愿意忍你,是因为你们是相公的家人。你们骑在我头上,欺负我孩子,不过都是因为相公当你们是家人。”
“如今,我相公净身出户,没分言家丝毫财产和粮食。连户头都单独另分了出来,咱们可不是一家人了。”
“老太太在床上躺着,难道不是她作恶做多了,被雷劈了吗?被雷劈了就该消停点,当心哪天直接劈死了。”林氏言语间毫不客气。
跟以前的软包子,差了十万八千里!
24
“被雷劈了,还有脸要我去照顾照顾?”
“说出去也不嫌丢人现眼。”
“至于粮食?我可没吃你老言家一口粮,里正和村长以及村里老人们都看着分家的。我相公户头都不在老言家。咱们可是上了祠堂的,文书也写了,现在拿孝道来压我?你老言家算什么长辈?我呸!”林氏挺着腰啐了一口。
呸你老祖仙人呢。
老子忍了你十几年,现在分家可不忍你了。
小陈氏哪里见过这样的林氏,气得口不择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三百两银子,几百斤粮食,我家可一口没沾。你家被烧了被抢了与我何干?别想来我家打秋风,还分两车粮食呢,一口你都不配!”
“卖我女儿,赶我全家,现在还想拿长辈的派头压我?”林氏冷笑一声,好事全让你给占尽了。
“那……那可是言汉生的亲爹亲娘,躺在床上他就不尽尽孝?言朗言明,那可是你们亲奶奶亲爷爷!”小陈氏满脸铁青,林氏这女人竟然翻身做主了!
以前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如今丝毫不见。
只剩爽利和干脆。
也是了,以前林氏只想融入这个家,才百般后退。如今?
对不起,她不需要了!
“ 那是言满仓和言珠珠的亲奶奶,可不是我的。”言明嗤笑一声,他是小,可不是傻。
“汉生家的,可要帮忙?有事招呼一声,咱们就在外面啊。”门外传来汉子们的声音,都是来帮忙建房子的。
小陈氏缩了缩脖子,她儿子招惹了匪徒来村里,她现在可不敢惹事。
“好,谢谢各位大哥。”林氏笑着回了一句。
转头便对言朗道:“去把灶上纳凉的凉茶给各位叔叔伯伯送去。”
言穗穗往家里塞了不少常见的药材,这大热天,喝碗甘甜的凉茶极其下火。
一小把就能熬一大锅。
小陈氏气得直跺脚,抓着言珠珠就要出门。
言珠珠见言穗穗不知从哪里掏出个鸡腿,顿时气得眼泪直流:“我要吃鸡腿,我要吃肉,你这个孽种不准吃我言家的东西!言朗哥哥,我才是你妹妹,我们是一家人,她是外面的野种!”
小陈氏急忙拽着人逃了,生怕村民将他们赶出去。
这会言满仓还在祠堂跪着受罚呢。
“呸,什么阿猫阿狗都想当我妹妹!”言朗翻了个白眼,捏了捏穗穗的两个小揪揪。
言珠珠从小就爱欺负穗穗,抢穗穗的吃食,抢穗穗的衣裳,如今终于报仇了。
“能当穗穗的哥哥,真是三生有幸。”这么厉害的妹妹,遗弃妹妹的那家人,真是瞎了眼。以后定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穗穗眯着眸子,穗穗也很幸运呐。
村长召集了全村大老爷们,这一待就是整个下午。
晚上时,言汉生终于回来了。
林氏给他煮了一碗骨汤面,又在里面切了几片晶莹剔透泛着油光的腊肉,还卧了两个溏心蛋。边上放了几根青菜,撒了一把小葱。
言汉生沉默着吃完,便从床底下掏出了那把闪着寒光的长刀。
林氏心头微微一惊。
“可是出了什么事?”林氏手脚微微发凉,给他倒了一杯凉茶。
“建房子的事,明儿停一天。今晚……今晚你提着刀警惕着些,我和村长要出去一趟。”既然决定要动手,就要趁热打铁。
这事一旦成了,村里也有一些自保之力。
望山府是整个大越最贫瘠之地,往年只有被贬的官员才派来望山府城。往年天气好,众人勉强能温饱,如今灾年,望山府早已大乱。
望山底下的秀山镇,更是其中最贫瘠最偏远的了。
“会不会有危险?”林氏心底发麻,心惊不已。
“别怕,乱世将至,咱们总要有自保之力。村长联合了另外两个村落。但也留了一部分人在村子里巡视。”言汉生低声说道。
“爹,我和你一起去。”言川握着木棍出来,爹的腿脚有疾,他一个人不放心。
“你得在家护着你娘他们。”言汉生摇了摇头。
临水村死伤过半,烧毁家园,屠杀亲人,对黑风寨恨之入骨。
村长从中选了三十个得力之人,又从自家村里选了八十个,还从下游举人村选了三十个。
这三个村子,都是昨夜被那一场雨所庇护的村落。
谁都知道,等稻子成熟,他们还要面临一场难关。
但放弃这些稻子,便是放弃性命,谁都不愿拱手让人。
“让大川陪你一起吧,他不去,我也不放心。村子里没事的,还有人巡逻呢。”林氏眼神哀求,言汉生良久才叹了口气。
夜晚,言汉生父子融入黑暗,走向了远处。
林氏虽然担忧又惧怕,但依然握着菜刀站到院子里,深怕有人趁乱胡来。
言朗想了想,将前几日削的尖锐的棍子拿了一根,靠着墙站在门口。
言穗穗趴在窗边,看着天边的启明星唇角微勾。
这一世,王家村好像走向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穗穗,你胆子大,原来村长胆子更大。”信一个三岁孩子的话,村长可不是胆子更大么?
言明趴在窗边,和穗穗排排坐。
才几日的功夫,言明又黄又瘦的脸颊就大变样了。
如今看着精气神十足,脸颊都圆润了不少,也比以前开朗了不少。
穗穗却是看着远处,偷偷眯了眯眸子。
“穗穗,早些睡觉,熬夜可不长个子。”林氏给穗穗洗漱完,便将她抱到被窝里。
“明明我这个月就长了很多。”穗穗不服气,嘟着脸颊。
言明比划了一下:“这个月没长吧?”个头没变化啊。
穗穗双手叉腰:“胡说,哪里没长呢?我的腰就长了,我横着长的……”
“横着长,那也是长!”穗穗不服气了,长在腰上的肉,那也是肉。
林氏听得直乐呵。
“是是是,长腿上的和长腰上的没什么不同的,咱们不兴搞歧视啊。”林氏还不忘宽慰她,哄得小姑娘眉开眼笑。
“今儿和妹妹一起睡,晚上不许蹬被子啊。”林氏将两个孩子哄睡,才提着菜刀出门。
“你先去睡吧,娘来守着。等天亮便好了。”林氏守着屋中儿女,还有一堆粮食,哪里敢安然睡觉。
言朗摇了摇头,最终和林氏决定一个守上半夜,一个下半夜。
25
言穗穗是被惊醒的。
耳边似乎听到了林氏绝望的哀嚎和惨叫。
言穗穗脸色猛地一变,娘亲!
她刚要起身,便被瘦弱的言明明使劲摁住,她也不知道为何看起来弱弱小小的三哥竟是有如此力气。
三哥一边颤抖,一边坚定地按住她。
好不容易被她养的平和许多的三哥,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戾气。
“求你,不要出去。”言明明死死的按着她,将被子罩在她的身上。
小小的孩童,只要平躺下来,用被子罩住,只要她不动,就算进门也不会发现底下有个人。
三哥眼中满是泪水,眼中满是挣扎的绝望,压低声音抵住她的额头:“答应三哥,不要出去……”
“要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
然后三哥便飞快的从床上冲下去,在贼人冲进门的一瞬间,朝外面跑去。
引开了贼人。
言穗穗被这瞬间的反应惊呆了。
她当即从床上跳下来,只见屋中早已凌乱一片,二哥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林氏手中的菜刀被人打落在地,此刻一个黑影正死死禁锢住她,嘴里骂道:“跟着那个瘸子有什么好?跟着我定让你天天做新娘……”
“这小娘们,比起村里那些黄脸婆可嫩多了。”
“嫩的都能掐出水来,言汉生可真是好福气。”
林氏听得目眦欲裂,狠狠的朝着对方碎了一口:“王癞子,我相公回来定要你不得好死!”这王癞子日常便喜欢占村里小媳妇的便宜,却不想他今日竟是这般胆大。
“你相公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呢,也就老村长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黑风寨。今儿你成了我的人,他就是回来又如何?”
“臭娘们,当年你跟着言汉生回来,老子就想睡你了。”
王癞子半点不掩饰自己的面容,这一屋子粮食,动人心啊。
“畜生,你这个畜生!放开我娘,你放开我娘!”言明被人摁住,那人面上蒙着面纱,一语不发。
“哧,来都来了,还遮着脸。”王癞子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你先运粮食,找找银子在哪里。我很快就完事。这臭娘们,来都来了,不享受一番可浪费了。”说着便开始抽自己的裤腰带。
“你放开我娘,你放开我娘!”言明疯了一般挣扎,一口咬在蒙面人的手臂上。
那人痛得惊呼一声,一巴掌便将言明扇飞到了角落。
那人捂着手臂,眼中满是愤恨。
“放开我的孩子,你放开我的孩子。”林氏顿时疯了一般挣扎,那王癞子却是一巴掌打在她脸颊上。
林氏脸颊顿时充血,嘴角带着血丝。
“臭娘们,别不识好歹!”王癞子冷哼一声。
蒙面人站在门口,王癞子啐了一口:“看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搜银子,等会巡逻队来了。”
“这会别发什么圣母心,这可是你找上我来拿粮食的!找老子来,总得有点好处吧?别以为你蒙个脸,就是什么好东西了?我不是人,你比我更不是!说好的,今儿抢完粮食,银子一半归我,一半归你。你送我出村,我就离开这里!有些事抖落出去,你可比我更惨……”王癞子言语满是讥讽。
那蒙面人直直的出了门。
林氏满嘴都是血,死死的盯着那道背影。
那个人到底是谁?
竟是有如此歹毒的心肠!
那道背影看起来并不算强壮,甚至有些瘦削,有些眼熟。
“要怪,只怪你们识人不清吧。”王癞子冷笑一声,手一撕,便将林氏肩头的衣裳撕个粉碎。
言穗穗生生打了个寒颤。
小姑娘赤着脚出来,林氏惊恐的瞪大了双眸,顿时朝着她的方向直摇头。
一边落泪一边绝望的摇头。
她在无声的祈求,祈求穗穗不要出来,祈求穗穗能逃过这一劫。
穗穗一张小脸白生生的,眼底怒火涌现。
“不许欺辱我娘!”穗穗双眼赤红,小巧的拳头紧握,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幽光。
王癞子身形一顿,林氏的衣裳还未解开,便被人三番四次打断,当即暴怒。
“哪里来的小畜生,哟,长得还不错,不如卖进窑子里去……”王癞子还未转身,林氏便猛地抓住了她。
“不要伤害穗穗,她还只是个孩子。”
“你放过穗穗,我跟你走,你放过穗穗吧。穗穗还小,她还什么都不懂……”林氏吓得面无人色,脸上肿的吓人。
“滚开,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求我也晚了……”王癞子没了耐心。
从林氏嫁进王家村时,他便惦记上这个女人了。
这个女人和村里的黄脸婆不同,生的柔美动人,一双眼睛会说话似的。偏生每次见了他都没好脸色,如今,他偏要这个女人跪在身下求他!
当即便伸手要将言穗穗抓起来,言穗穗却是定定的站在原处。
发丝无风自动,明明只是个三岁孩童,眼眸却沉静的骇人。
额间一抹红光若隐若现,这让王癞子突的生出一股惧意。
“什么邪门的东西……”突然有股不祥的预感。
“你哪只手碰了我娘?”明明那小丫头还没他腰高,偏偏他却惊惧不已。
林氏呆呆的看着她。
“穗穗……”
“小畜生,装神弄鬼!”王癞子直直的朝着言穗穗而去,双手还未触及到穗穗,整个人便跟触电似的抖动个不停。
言穗穗身上仿佛有着某股神奇的力量,触及她的那一刻,便被反噬。
王癞子整个人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口中不断的哀嚎,谁也不知道他经受了多大的痛苦。
双手漆黑,手上的血肉丝毫不见,只剩黑漆漆的犹如被烧黑的焦炭一般。
并且那股焦黑在不断的蔓延。
她额间的那抹红越发刺眼。
王癞子惊恐的指着她,不断的后退。
“啊……”
“啊……救……救命……”
“不可原谅!”奶萌奶萌的女娃被仇恨所蒙蔽,眼中只剩恨与怒。哪里还见往日的呆萌可爱。
“我,要将你,挫骨扬灰!”这个词,还是她从哥哥口中学来的。
穗穗抬起了手。
26
“魔鬼……”
“你是魔鬼……”
王癞子疯了一般后退,可言穗穗手一指,他的身形便半点动弹不得。
仿佛被禁锢住了一般,整个人惊恐的看着她,浑身瑟瑟发抖。
夜色下,她额间那抹红鲜艳又刺眼。
半点不似凡人。
王癞子吓得裤裆一热,顿时吓尿了。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都是他,都是他让我做的……”
“唔……”王癞子话还未说完,便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只见他喉咙仿佛被什么掐住了一般,双脚缓缓离地,王癞子使劲在空中挣扎,喉咙里发出吭哧吭哧的绝望的声音。
“嗬嗬……”
“啊啊……”王癞子悬浮在空中,穗穗却仿佛陷入某种思绪中,眼神带着微微凛然之意。
夜色下,谁都没发现缓缓有乌云汇聚。
林氏吐出一口血,忍着痛意挣扎起身。
“穗穗……”
“穗穗,不要脏了自己的手,穗穗……”林氏拭去嘴角的血,踉踉跄跄爬起身,一把将浑身冰冷,披头散发失去神智的穗穗抱在怀里。
“不怕啊,不怕,娘在身边。娘的穗穗不怕,穗穗累了吧?穗穗快睡一觉,娘在身边不害怕……”林氏轻轻摸着她头顶的绒毛,感受到她浑身刺骨的寒意,不由心痛。
在她脸颊轻轻落下一吻,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嘴里哼唱着摇篮曲。
穗穗眼中渐渐恢复清明,手脚似乎也开始回暖。
啪的一声。
王癞子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林氏看向王癞子的眼神微寒,但哄着穗穗的声音极其温柔。
用手轻轻覆盖住穗穗的眼眸:“乖乖睡吧,娘亲的小穗穗……”
小姑娘眼底的戾气散去,空中的乌云散开,浑身脱力的倒在林氏肩头。
待她安然睡去,林氏才低声道:“娘知道你的不凡,能力越强,身上的担子越重。你只有三岁半,如何能沾惹这满手血腥?相信娘,娘会保护你的。”
言穗穗能送到她的手上,可见她的亲生父母不是能护住她的。
甚至,她们是刽子手。
她的能力再大,如今也只是个需要爹娘呵护的孩子。
她不知道穗穗要付出什么代价,但她只想保护自己的女儿。
“不要让他,脏了你的手。”
“娘能行,娘一定能行的。”林氏轻轻亲了下穗穗的额头。
她是个温婉柔美的女子,幼年时躲在爹和祖母的身后,长大后躲在相公身后。如今,为了年幼的穗穗,她也要立起来了。
将穗穗小心的抱上软塌,给她盖好被子,林氏才冷着脸出门。
王癞子正昏迷不醒,她将王癞子死死困住,堵住了他的嘴。
王癞子一睁开眼,便瞧见满脸是血的林氏正漠然的看着他。
王癞子左右一瞧,没瞧见那骇人的丫头,顿时松了口气。
眼神凶恶的盯着林氏。
林氏却是低低的笑了一声,然后将王癞子的双手双脚绑起来,然后用菜刀,在王癞子惊恐骇然的眼神下……
生生挑断了王癞子的手脚筋。
王癞子被堵住了嘴,此刻痛得浑身痉挛,脸上青筋毕现。
眼神的凶恶也渐渐溃不成军,眼中满是祈求。
整个身子躺在血泊中,不断的抖动。
“为什么要污了我家穗穗的眼?为什么要连累我穗穗沾上这一身秽气,是你逼我的!”我若不动手,我的穗穗三岁就要沾鲜血!
她不能害了穗穗。
林氏一边落泪,一边提着滴血的菜刀往藏粮的偏房而去。
房内那黑衣瘦削的男人踉跄了一下,似乎本身力气不大。
一转身,便瞧见嗜血的林氏,当即瞳孔一震,扔下粮食跳窗而逃。
林氏三两步冲上前,一刀砍向他的脑袋。
那人伸手一挡,恰好划过他的手腕。
男人闷哼一声,滴答滴答的血迹蔓延,然后挣扎着往山上跑了。
林氏深深的吸了口气,回头时,言朗已经清醒蹲在王癞子身边。
“娘,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林氏咬着下唇,和言朗两人拖着王癞子便上了山。
两人直到天色发白,才停下脚步,将王癞子扔在山中。
这里接近深山,王癞子又满身是血,血腥气足以引来野兽。
谁都没注意,浑身白毛的喵喵一路为他们保驾护航。这一路竟是半只野兽也没遇到。
林氏两人刚下山,一声虎啸便响彻山林。
此刻林氏把小儿子放在床上,正蹲在地下清理血迹,听得虎啸,与言朗对视一眼。
“咱们运气倒是好……”
刚扔上去,就遇到了野兽,明日闹出来也丝毫不怕了。
“就是逃走的那一个……到底是谁,竟是这般狠辣……”言朗咬牙切齿,听王癞子那意思,是对方先找上王癞子。
林氏顿了顿,拳头微微捏紧。
“他身形瘦弱,想来体力一般,不是村里干力气活的。娘又伤了他的手,明日只要看看谁手腕受了伤便是。”其实林氏有猜想,但她却又觉得不可置信。
这俨然是要置自家于死地。
两人忙活了一整夜,地上才清洗的干干净净。幸好前几日下雨,家中蓄了不少水。
林氏甚至找了一篮子酸梅出来,熬了一锅酸梅汤。
霎时整个屋子都是酸梅汤的清甜气息。
让人口齿生津。
两人一夜未睡,坐在门槛上喝了一碗,感觉浑身都有了力气。
为了改变家人体弱,穗穗早已将家中所有水都换成了灵泉。自然喝一碗就能抵抗疲劳。
天色将明。
很快就有工人前来做事。
林氏笑着进厨房蒸了一锅馒头,配上一碗酸甜脆口的酱菜,大夏天便是极好的早餐了。
昨夜之事,她没打算宣扬出去。
一来自家杀了人,二来……
她一个妇人,被贼人闯进门,甚至连衣裳都撕烂了。有些事,跳进河里也说不清。
“昨夜我好像听见打雷了……”
“你做梦了吧?可能想下雨想疯了。这天气热成这样,哪里像要打雷的样子。”工人摇了摇头,喝了碗酸梅汤顿时解了暑气。
“这言家可真舍得,伙食是真好啊。好久没吃个饱饭了……”言家每日管早中两餐,顿顿都能吃饱。
他回家连晚饭都没吃了。
也是为了给自家节省粮食。
27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村长回来了。”
村里的老人一大早就在村口等着,直到中午还顶着大太阳也不肯回家。
林氏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娘亲,爹爹平安着呢……”小穗穗拉着娘亲的衣角,仰着头对着林氏笑。
何其有幸,才能遇到这一家人呢。
她知道自己言出法随,出口成真。
自古以来,也有不少神明下界,但最后都会成为凡人的敛财工具。
唯独她的娘亲,她的家人,试图用瘦弱的肩膀护着她。
林氏听得穗穗的话,总算安心些了。
昨夜的事,谁都没有提,仿佛从未发生过。
“回来了,他们去打谷场了。”
过了大半个时辰,言川言汉生才浑身疲惫的回来,言川更是面色冷的吓人。
面上都带了些冷意。
“别担心我们,昨夜一切还算顺利。只是……有些意外。”言汉生叹了口气。
“你也知道,那黑风寨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昨夜咱们攻下黑风寨后……”言汉生微微顿了顿。
“山上都是抢来的女子,大多已经生了孩子。她们也曾绝食,也曾自尽,也曾逃跑,最终都迎来更残暴的伤害。后来……也成了帮凶。昨夜我们攻下黑风寨,有的受不住良心愧疚,当场自尽。”
“还有一部分被关在地牢里,如今疯疯癫癫的,神智不太正常。”
“粮食已经分完了,只等晚上没那么打眼便运回来。金银也都分了,咱们村子里各家应该能分不少。今年过冬,就算将村子封起来也能活下去。”还有武器,言汉生眼睛微亮。
“我们将那群女子遣散,但也有几个无家可归。”言汉生喝了口绿豆粥,夹起一块拌了油辣椒的泡萝卜,啧,整个人都舒坦了。
“可能要将人带回来。”他们既然拿了粮食,便不会再请官府出面。
不然,这粮食可得吐出去。
林氏也是差点被卖给糟老头子做继室的,这一听当即便上了心。
待众人吃完晚饭,才将昨夜之事告诉言川言汉生。
言汉生当即心头一凉,差点栽倒在地。
言川心头一凛,一股寒意贯穿全身。明明是读书人的模样,那一瞬间杀气几乎弥漫出来。
“别担心,我没受伤。上次谢夫人送了药材,昨夜已经给孩子们上过药了。”
林氏其实有些担心,自己名声受损。
可言汉生哪里是这般迂腐之人,只抱着妻子心疼的落泪。
“以后天大的事,我也不出去了。若你们有个好歹,粮食还有什么用?那该死的王癞子!”
“死了才好!不死,老子也要亲手弄死他!”
言汉生素来是个好脾气的,这一刻杀心弥漫。
差点,就失去这个家了。
那他,也活不成了。
“剩下的事,你别操心。明日搬粮食,我会留意村里谁伤了手。”言川恨得牙根痒痒,可眼神却是看向了父亲。
从母亲的形容中,其实他有猜测,想来,母亲也是吧。
“不管是谁,都得付出代价!”言汉生微微颤抖,闭上了眼睛。
夜里时,言汉生便留在了家中,只有言川跟着搬粮食去了。
这一去便搬了大半夜。
言川回来时天都快亮了。
穗穗坐在大门口,便瞧见哥哥屁股后面远远跟着两个人。
“这是三百斤粮食。按人头分的,每人五十斤,咱家六个,得了三百斤。”
“这是二十两银子。”
“这是十斤肉。”
“这是武器,武器只分给了这一批去黑风寨,且擅长之人。”
“爹擅长弓箭,便得了一把好弓。我得了一把剑,这长刀便留在家中。”言川穿着一身青衫,渐渐褪去一身青涩,多了几分凛然之气。
“村长留了一部分粮食和武器,准备给村里修个围墙,到时候进出严格管制。爹弓箭极好,恐怕能当选。日后每个月都有粮食可以领。”围墙上再修个高楼,日夜留人注意外界。
除了一部分偏远的粮田,大多都能照看到。
乱世将至,希望王家村能撑过这一劫。
言川朝着身后招了招手。
“村长带了六个无家可归的人回来。”言川按了按眉心。
“这是阿月,我们在地窖发现她的。身上布满伤痕,神智受了些创伤,想不起以前的事了。”当时是言川将她救出来的,便只跟着言川。
谁都不能靠近。
此刻她正惊慌的躲在言川身后,浑身瑟瑟发抖,露出来的手背上满是结痂的伤痕。
“不打不打……不要打我。”林氏只看了她一眼,她便抱着头缩在地上,惊慌失措的哭喊。这一动,才发现她的衣裳都布满了鲜血。
“乖孩子,不打不打,你别怕。我不打你,真是可怜见的,这些畜生怎么下的去手。”林氏气得跺脚,却又不敢惹得阿月害怕。
只能让穗穗拿了糖果和包子出来,小心翼翼的哄着她。
阿月大概十四五岁,即便脸颊带血,也能看出姣好的容貌。
“听人说,她已经被关三年。大概是匪徒看她长得好,打算养几年。”若不是这一次黑风寨栽到王家村,只怕这姑娘难逃一劫……
林氏越发心疼。
“这得遭了多少罪,别怕啊。来了咱家就不会被欺负了,那群杀千刀的已经死了。别怕啊……”林氏心疼坏了,这孩子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那不是十一岁左右就被拐上山关着了?
难怪那双眼睛一直流眼泪,怕是关的太久,见强光有些不适。
林氏急忙找了块暗色的料子,裁下一条递给言川,那姑娘怔了怔,毫无抗拒的让他覆盖住了眼眸。
看样子舒服不少,嘴角都带出一丝浅笑。
只是依然不肯从言川背后出来。
“这个漂亮姐姐是谁呀?”言穗穗眼睛不眨的盯着哥哥身后的少女。
少女大概十二三岁左右,生的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面颊如玉,眼眸如最灿烂的星辰一般。
比言穗穗以前做神仙时见过的神女还漂亮。
只是小仙女臭着一张脸,白眼快要翻上天,这让穗穗有些幻灭。
28
“她是霄霄……”
言川眉头一挑,妹妹素日里没什么朋友。今儿来了个小姐姐,穗穗若与之交好,他倒是乐见其成。
至于村里的男娃,啊呸。
他们在想屁吃。
防贼得从小时候做起,免得小白菜被人拔了。
“霄霄是三日前被抓到黑风寨的,家中亲人还未赶过来接她。暂时住在咱家罢了。”这位也是自愿跟他走的。
“霄霄姐姐你好漂亮,长得好像小仙女哦。”穗穗眼巴巴的瞅着,又美又白,真好看。
霄霄穿着一身湛蓝的长裙,下巴微抬,眉宇有些凉。
霄霄声线微低,说道:“仙女?仙女也是要如厕放屁要抠鼻孔,跟凡人有何不同?”
穗穗气得直跳脚:“你你……仙女才不说屎尿屁呢!”
啊啊啊,简直打碎了她对仙女的一切幻想!
少女低笑一声,微蹲着身子道:“小矮子,就是你说要让村民黑吃黑?”这件事,竟然源于一个……
三岁的小团子?
穗穗仰着头看向少女,“你才是矮子,你全家都是矮子。”说着说着气不过,竟是跳起来打她。
少女一个闪身,哦豁。
矮墩墩打滑了。
“你……跳起来打我的膝盖?”少女眉宇间掩藏不住的笑意。
穗穗气坏了,白生生的小牙都露了出来。
言川偷笑不已,对林氏笑道:“傅姑娘只是暂住咱家,大概几日便走。倒是阿月,可能麻烦娘了。”阿月谁都不信,甚至旁人一靠近便恐惧的哀嚎,言川也放不下。
村长也没法子,可怜她被拐多年,只能暂时养在言家。
每个月都送口粮过来。
“不麻烦,都是可怜孩子。若不是咱们运气好,得谢家相救,恐怕咱们也好不了多少。”家中正好有两个空房间,两个孩子正好能住。
“你别怕,我们家都是好人。将来找到你家人,再送你回家。”言川低声道,阿月只神色惶恐的左看右看,似乎害怕极了。
言川耐心的哄着阿月,阿月昨天彻夜未睡,很快便睡了过去。
言川忙完又急忙出了门,方才王癞子的老娘在村里闹起来了。
说是王癞子一天没回家,深怕出了什么事,这会村里正找呢。
此事就没必要告诉娘了,凭白惹得她担心受怕。
“喂,小矮子,黑吃黑真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少女蹲下身子,眼底有层淡淡的怀疑。
“我不叫小矮子,我叫穗穗。”言穗穗双手叉腰,眸子瞪的溜圆。
少女捂着嘴失笑,还真是稻穗沉重,压的小姑娘不长个儿了。
“傅姑娘快来吃些东西吧。这一路也累了。”林氏将家中的酱牛肉拿出来,切成薄片放在桌上。
不知为何,她看到这傅姑娘总有些拘谨。
仿佛面对某种大人物似的。
好似举手投足间都有种不同的气息。
林氏说完便烧水去了,谢夫人上次送了几身衣裳,她还一次未穿。阿月虽然瘦了些,也勉强能穿。
得空她在做几身亮色的,女孩子就要穿好看的。
傅霄霄微皱着眉头,轻轻瞥了瞥桌椅。
光滑崭新,虽然不是什么好木料,但胜在干净。
夹起一块酱牛肉,便感觉到一阵灼热的视线。
小矮子正仰着头看向她。
少女勾唇浅笑,不由便起了心思逗弄。
“可惜呀,这酱牛肉是你娘给我吃的。没有你的份儿哦……”然后当着言穗穗的面,一口接一口,将一小碟子牛肉吃了个干干净净。
穗穗抿了抿唇:“我不吃。我才不吃呢。”
“这味儿有些咸。”穗穗有些嫌弃。
“不咸啊,外面还有些淡呢。”少女当着她的面,吃完最后一块。真可惜,这小团子竟然没逗哭!
“咸呢,娘不让我多吃,所以我挨个舔了一遍,可咸可咸了。”
小姑娘皱巴巴着小脸慢吞吞说道。
面前惬意的少女猛地一顿,身形僵硬,缓缓低头看着她。
小丑,竟是我自己!!!!
“你你你……”气得手指头都在哆嗦。
少女赶紧端着碗,将碗里的绿豆粥一饮而尽。
漱漱口漱漱口。
没想到吃亏的竟是自己!
“如此粗俗,如此无礼,当心以后嫁不出去,在家当个老姑娘。”傅霄霄点了下她的脑门,年纪小小,气人倒是有一套。
“总有眼瞎的。”言穗穗半点不在意。
傅霄霄哧了一声,谁那么瞎?
“那定然是又蠢又笨又眼瞎的了。”
穗穗气得小脸发红,偏生又拿她无可奈何。当即气冲冲的便出了门。
傅霄霄待她走开,慵懒的轻笑一声。
眼底冷意弥漫,指尖在桌面轻点,难道,此事真是意外?
变数竟然出现在个三岁半的孩子身上?
傅霄霄理了理鬓间的头发,随即便出了门。
王家村位置偏僻,反倒在乱世别有一番安宁。
但随着天灾加重,只怕也躲不过这一劫。
“我的儿啊,来人啊,救命啊。我的儿定是让人给害了啊!村长,你可要为我的儿主持公道啊!”老太太坐在地上又哭又闹,掩盖的白布下,隐约能瞧见森森白骨。
“这是要我的命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王癞子的老娘气得撒泼打滚。
穗穗垫着脚也瞧不见,跳起来也瞧不见,急的满头大汗。
“你这婆子说的好笑,谁能害你儿子?你儿子能不祸害别人,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穿着麻衣的妇人冷脸说道。
“你儿子被野兽撕成碎片,那都是污了野兽的嘴。说不定,就是上天派来收拾他的呢?”
“毕竟, 有的孩子你不教,总有人替你教。”
妇人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哭。
“死得好,死得好,死的越惨越好。”
“啊啊,我要撕了你这个贱人。我儿是不是你害的?是不是怀恨在心,害了我儿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你这个贱人!”老婆子爬起来就往妇人身上扑。
村长立马将两人分开。
“闹什么闹,这骨头上面都连着肉,不是野兽吃的是什么?”村长怒斥一声,村子里才发了粮食,正是日子好过的时候。
真是一天都不消停。
29
“真是上天开眼呐,为我妞妞报了仇。”妇人眼底满是痛快。
她的妞妞才十五岁啊,只因自己夜晚发热,妞妞心急出门替她请大夫。结果夜里遇见王癞子,王癞子轻薄于她。
当日夜里妞妞什么都没说,第二日才哭着告诉自己。
她带着妞妞去说理,那老泼妇……
这老婆子却说妞妞是自荐枕席,是自甘下贱,妞妞能给自己儿子是她的福气。
妞妞受不得羞辱,当天便投了河。
“有儿不教,终于绝后了吧?终于绝后了吧?真是痛快啊。”妇人大笑一声,跌跌撞撞的哭喊着走了。
“妞妞,妞妞,你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吧?我的妞妞,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啊。”
众人听得这悲怆的哭声,不少人都落了泪。
王癞子往常祸害村里小媳妇,那些小媳妇被占点口头便宜,或者被摸两下。
有的回家告诉相公,顶多就是揍王癞子一顿。
大多数都不敢告诉自家男人,这个时代,女人被外男触碰,都视为不洁。
王癞子被咬的七零八碎,村里不少人都是拍手称快的。
王癞子如此行事,无非也是老太太不管不教纵容所致。
如今也算自尝苦果。
“行了,野兽吃人,难道你还同野兽讲理?你说有人害了你儿子,难道还有人能教唆野兽吃人?你怕是老糊涂了。”村长呵斥一声。
眉宇间满是疲惫。
他年纪大了,渐渐也开始有心无力。
暂时也寻不到新村长,他也只能强撑着。
“明明我儿那晚……”老婆子说着说着顿了顿,那晚儿子出门时满脸色笑。她懂那个眼神,每次这般面色,儿子必定要玩村里小媳妇的。
不过是玩玩罢了,她并未在意。
谁知道,如今寻回来,儿子浑身是血,血肉分离。
村里的老大夫来说,儿子是眼睁睁看着野兽啃食完自己的血肉,才慢慢绝望咽气的。可见死前受了多大的痛苦,想想便心痛无比。
“一定是有人害了他,一定是有人害了他。”他只是去玩女人,怎会出现在深山里。
老婆子有苦难言,这话她自己知道,却不敢往外说。
言穗穗站在角落,面上毫无表情。
傅霄霄伸手戳了戳她的脸:“这就害怕了?黑吃黑的时候看你挺胆大的啊。”
截了我的胡,还一副委屈的样子。
辛辛苦苦筹划,结果便宜了这三岁半的小矮子。
哎……
不过想起那家伙狼狈而逃,还被这小矮子堵在村口骂倒霉鬼,这口气,也能咽下去了。
“杀人诛心呐,胆子还挺大。”那家伙最是小气,最厌恶别人唤他倒霉鬼。
只怕不会轻饶了这丫头。
“虾仁猪心?好吃吗?”穗穗猛地抬头。
脸上还挂着两滴眼泪呢。
傅霄霄这话,顿时就接不下去了。
“没想到还是个文盲。”傅霄霄一脸悲愤,居然让个三岁半的文盲截胡了。
“你才是文盲呢,我背了好多诗词,认了好多字,我还知道意思呢!”穗穗一脸骄傲,哥哥都说她是个人才!
原书中,她大哥可是有状元之才的。
哥哥都夸她,她一定是千古奇才。
傅霄霄眉头一挑:“背来听听?”
“食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意思是,吃马的人,不知道它是千里马就把它吃了。”
“问今是何处,乃不知有汉。意思是,不知道竟然有男人??”
“我还知道见异思迁呢,看到漂亮的异性就想搬到她家去住。”
“我哥哥夸我真是个人才!”小穗穗一脸骄傲,抬头挺胸!
她果然是个有文化的言灵!
30
傅霄霄一脸无语的看着她。
“你哥……他原话怎么说的?”傅霄霄黑着脸看向她,国子监那群老院长都得让她活活气死。
“你可真他娘是个人才。”
“我哥是全村全镇全府城最会读书的,他都夸我,那我肯定是个人才。”穗穗骄傲极了,拍了拍胸口,我真厉害!
傅霄霄眉头一佻,吊儿郎当的倚靠在墙头。
“你哥怎么没考上功名呢?”
小姑娘眼神顿时黯淡下来:“奶奶只肯送三叔科举。”三叔连考几次都没考上,是后来原主寄住言家,被原主气运影响才考了秀才。
“奶奶不肯给束脩,村里的童生不收钱免费教哥哥。哥哥只花了三年就学完了所有知识。”
“后来童生介绍了自己的师兄给哥哥,哥哥学了几年,还没来得及参加科举,就遇上灾年了。”小姑娘这段时日说话越来越利索,只是奶气十足,活脱脱像个小大人似的。
傅霄霄了然,方才他已经听说过言家事了。
“你哥是个人才,你可不是。”你是能把天才逼疯的那种。
他大概明白言川的苦闷了。
傅霄霄轻笑一声。
“走吧小矮子,还没腿高就喜欢听八卦。”傅霄霄拎着小矮子便回了言家。
林氏已经将屋子收拾出来,哄得醒来的阿月渐渐平和。
阿月整个人依然如惊弓之鸟,但林氏柔和,倒也勉强能让她卸下防备。
阿月被关在地窖中暗无天日,脸上糊满了黑漆漆的煤灰。一头秀发都打了结,只隐约能瞧见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和露出来的白皙肌肤。
“咱们洗个澡好不好?阿月,我给你洗的香喷喷的,穿上好看的裙子。”林氏挑了一身鲜亮的颜色,改了改腰线,也能看出女儿家的身姿。
“洗澡?”阿月惊恐的摇着头。
“不要碰我,不要!”阿月使劲摇头,眼中满是惶恐。
傅霄霄轻皱着眉头:“我被抓到山上时,听说那些匪徒每三日就会给她泼水,美名其曰给她洗澡。实则是为了看她衣衫浸湿的丑态。”
她虽还未及笄,但距离及笄也差不了多久。
一身曲线毕露,肌肤胜雪,即便没敢动她的身子,但手上便宜肯定没少占。
林氏听完面色微白,眼中对阿月的疼惜越发多了几分。
“都是些丧尽天良的东西,好在全死了。不然阿月得受多少苦?都是家中娇养的姑娘啊,爹娘知道得多心疼。”林氏也是有儿女的,光是想想都觉得心疼发寒。
况且她见阿月即便神智不清醒,但举手投足间,似乎都有某种规矩。
想来是出生就接受了极其严格的教导。
“不怕啊,咱们洗干净洗香香,洗掉脏东西,就能开始新的人生了。”
林氏轻声安抚,温柔又慈祥。
“我……我要他洗。”阿月一抬手,就指向了刚进门的言川。
十五岁的少年霎时红了脸颊。
素来沉稳的少年郎双手直摆:“我我我不成的,阿月你找我娘。”吓得少年耳根都红透了。
林氏轻笑一声,还从未见过她这傻儿子如此窘迫的时候。
哄了好一会,才哄得阿月去了浴桶。
“为什么……不能他洗?”阿月偏着脑袋,一脸无辜的看着林氏。
林氏正往浴桶里加水,便听得穗穗冒出个小脑袋:“因为大锅锅只给他媳妇洗……”
阿月噢了一声,然后顺从的让林氏脱衣。
似乎从言穗穗进门后,她就平和了许多。
林氏将她黑漆漆的外衫褪下,才发现她肌肤也灰扑扑的,阿月指了指肌肤:“保护……”
“阿月姐姐真聪明呀。”穗穗吭哧吭哧的给她倒水。
阿月抿着唇傻笑,即便如此,依然笑不露齿。
林氏扶着她进了浴桶,一点点洗去她浑身的灰,渐渐露出莹白如玉的娇嫩肌肤。仿佛上好的绸缎一般,光华又细腻。
此刻阿月已经洗的昏昏欲睡,脸颊渐渐露出本来的容貌。
睫毛狭长浓密,鼻尖小巧而精致,粉唇微翘,面颊如玉,当真让林氏都看呆了。
难怪……
匪徒养了她三年。
这般绝色,怕是养着有大用处的。
“哇,阿月姐姐好漂亮……就是,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外面的霄霄姐姐,就像是广寒宫漠然的清冷仙子。
阿月,就像一抹暖阳,美的没有攻击性。
“你连秀山镇都没出过,怎么会见过……”林氏弹了弹她的脑门。
穗穗嘀咕一声,那可能是记错了??
可是明明好眼熟呀。
林氏足足换了两桶水,才将阿月洗的干干净净。
这孩子为了保护自己,把身上弄得脏兮兮,臭烘烘,倒也不是没有效果的。
以前刚被拐到黑风寨,那些匪徒见她生的美,时常会来揩油。捏捏她的脸,摸摸小手,但若是再近一步,她便会抵死反抗。
大当家似乎拿她有大作用,便不许众人太过分。
这三年她有意弄得脏兮兮,倒保全了自己。
穗穗拉着阿月出来时,言川正端着碗用晚膳。
一抬眸……
夕阳下,白的仿佛会发光的少女步步走来。
少女含羞带怯,似乎隐隐还含着几分不安。
这三年的囚禁下,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草木皆兵。此刻牵着穗穗的手,她才安静下来。
啪嗒一声。
言川手上的碗不小心跌落在地。
“哥哥,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端不住碗呀?”穗穗脆生生问道。
言川脸色霎时爆红。
“我……我手滑。”言川神色慌张,一眼也不敢看阿月。
阿月随他回来时,因着不许旁人触碰,且一直神色惊恐,他便一直牵着她的手。
那时只能看得出她大致五官,隐约能瞧见容貌姣好。
多的他也没在意了。
可如今,面对娇俏玲珑的少女,他竟是脑袋都不敢抬。
“言川哥哥。”阿月一瞧见他,便亮了眼眸。
丢开穗穗的手,便上前拉言川。
言川惊得连忙后退,面色紧张。
“男女授受不亲,不不不能拉。阿阿月,你在家中不必害怕的。”言川耳根通红,哪里还有半点淡定。
“授受不亲?可你都抱我了呀。”阿月拧着眉头。
出地窖时,是言川抱她出来的。
言川救她于水火,她对言川也有着百分百的信任。
31
“那时是你伤了腿。”
“不不一样的。”言川深深吸了口气,但眼神飘忽,到底不敢看如今的阿月。
阿月微微翘起了嘴。
“那,那我晚上可以跟你睡吗?”阿月认真的问道。
穗穗听得正起劲,哪知被人从身后覆盖住了眼眸,抱起她便往外走去。
“我还要看,我还要看!”穗穗在傅霄霄身上使劲挣扎。
“小傻子,这可不是你能看的。看了会瞎眼睛……”傅霄霄吓唬她。
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八卦,这么没有眼力见呢?
言穗穗顿时安静下来。
“瞎眼睛?以前三叔也说我会瞎眼睛。可我没瞎呀……”穗穗一脸狐疑,为什么会瞎眼睛??
“上次三叔成婚,三婶晚上又哭又叫,一边喊着不要,一边叫救命。三婶都哭了呢,哭的可惨了。我在墙脚下一听就着了急,偷偷出去找了村长救命。”
“我告诉村长三叔要杀三婶,村长带了七八个叔伯踹开了门。”
穗穗说着说着面色就黯淡下来了。
小小的人儿深深的叹了口气。
“三婶不识好人心。”
“她骂我是傻子,说我要瞎眼睛。”
“哼,我明明救了她,她居然还气哭了。哼……”小穗穗一脸郁闷,救了人,居然一句感谢都没有。
小家伙满脸怨念。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瞎眼睛呢?”说着,她又拉着一脸石化的傅霄霄问道。
傅霄霄????
人干事儿???
“你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呀。”
傅霄霄见她嘴巴高高翘起,便连忙哄道:“害,可能是怕你墙脚听多了伤眼睛。”
小丫头还想再问,便见傅霄霄小声道。
“你看那里是什么?”
小姑娘霎时被转移了注意力。
顺着傅霄霄修长的手指望去,便见一抹火红若隐若现。在夜色中格外的显眼,指甲大小的点儿,忽明忽灭。
小穗穗脸色霎时白了。
“有鬼?”她是言灵,知晓世间有鬼神。
可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鬼啊???
傅霄霄松了口气,总算不再问瞎眼睛了。
这口气还未松下去呢,便见小丫头飞快的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的鹅卵石。
直直的朝着那忽明忽灭的鬼火而去。
傅霄霄!!!!
傅霄霄拎着她夹在胳膊底下便大踏步逃了。
远远的,似乎还能听见嘶吼声。
“天呐,鬼还能叫?”穗穗惊呆了。
傅霄霄也惊呆了。
她才来了一天,这一天就让熊孩子刷新了认知,这一天,过的极其精彩!!
傅霄霄深深的叹了口气,摸着她的脑袋一脸的感叹:“能活到现在,你家里人费了不少力啊。”
穗穗看了他一眼,明明听着像好话,咋总觉得不对劲呢?
“傅姑娘,家中新房还未建成,恐怕得委屈姑娘住老屋了。”林氏有些不好意思,明明在阿月面前都没有这般感觉,面对傅姑娘却总是有股不敢抬头的感觉。
“不妨事。”
傅九霄浅笑着道。
“穗穗是单独住的一屋,傅姑娘便同穗穗住便是了。”林氏将家中崭新的被褥放到了穗穗屋中,穗穗是全家最好的一个屋子了。
傅九霄一怔,正要拒绝。
便听林氏道:“我与阿月一间,几个孩子和相公一间,床睡不下可能得打地铺了。”
“娘,我打地铺吧,爹和弟弟们年纪小,晚上寒气伤身。”言川闷声说道。
“那我多铺几层稻草。”这天虽然热,但夜里却有些凉意的。
言川点了头。
“爹怎么还未回来?”
“可能被老宅缠上了吧?哪回见了爹,他们不哭两声。这几日听说奶奶能起身下床,怕是被奶奶拦住了。”言朗翻了个白眼,雷怎么没劈死她呢。
“奶奶要少走点路呢,万一不小心摔断腿就可怜了。”穗穗嘀咕一句,傅九霄看了她一眼。
这傻孩子,以为骂两句坏话就能解气了。
果然还是个孩子呢。
夜里,言穗穗在床榻上跳来跳去,极其开怀。
“穗穗啊,还是想要朋友的。”言川在门外低语。
他平日里防备着村里的男童,就怕自家小白菜不小心被人啃了。
如今傅姑娘出现,他倒不必阻拦了。
此时的言川哪里知道,将来的他恨不得抽死此刻的自己。
“霄霄姐姐,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霄霄姐姐,你睡觉为什么不脱衣服?”穗穗拆开头发,小脸蛋圆乎乎的,眼睛清澈又明亮。
傅霄霄深深的吸了口气,才皱住眉头。
从未有人如此对他无礼过,更何况与他同床共枕。
即便……
是个孩子。
32
“我怕你抢我被子,快些睡觉,熬夜以后长不高。”傅霄霄拉着被褥将她盖在里面,连头带脚一块盖了进去。
穗穗闷闷说道:“霄霄姐姐,你会离开这里吗??”
傅霄霄轻轻嗯了一声。
“等我族中人来寻,我便会离开。”她是为了那一批武器和粮食来的,但官不与民争,如今粮食已经有主,她便不会多做停留。
只是没想到,坏事的是个浑身奶气的小丫头。
她想过无数次,若截胡的强硬,她便强取。
若对方退让,她便多给些补偿。
可对方,是个三岁半的奶娃娃,什么都讲,就是不讲理那种。
她怕自己抢了,对方会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她还干不出这种事!
傅霄霄躺在床上,深深的叹了口气。
突的,白嫩的脚丫子直直的往她脸上而来。傅霄霄一扭头,便见那安然入睡的小丫头,已经占领了整个床铺。
“哎……”真是作孽啊。
而此刻的穗穗,哪里听得到她的怨念。
反倒是梦到了原书中的情节。
原书中男主天生倒霉,喝水塞牙缝,走路摔断腿,时不时还要面临绑架。再者他身份特殊,这些年一直面对追杀。
直到有一年,与女主相遇。
原女主三岁半时,曾出现在秀山镇。也是在那时结识了男主,曾帮男主解过燃眉之急,男主因此有半个月都在交好运。
自那以后,男主便关注上她。
原书中最大的男配便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从小在战场长大,极得将士们的敬重。
谢将军更是尽力辅佐。
男主为此一直试图离间太子与谢将军。
最终,他成功了。
谢将军有一女,曾意外走失。寻回来时,已经成了军妓,是在太子军中发现。
为此谢将军与太子反目,最终太子大反派夺嫡失败,男主作为摄政王上位。
然后便开始摄政王与福宝的甜宠故事。
穗穗砸吧砸吧小嘴,小腿一蹬,一脚便瞪到了傅霄霄脸颊上。
莹白的脸颊上霎时留下个脚印。
傅霄霄咬着牙:“放肆!言穗穗!!!”
吧唧,小姑娘鼻子吹了个泡。
“真是欠了你的,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居然碰到你!当心以后嫁不出去!”傅霄霄冷着张脸,默默滚下床打地铺。
“将来娶你的,估计是瞎了眼盲了心。”
这辈子,还从未有人敢让她打地铺!
气得咬牙切齿又如何?谁还能跟个三岁半的奶娃娃过不去啊。傅霄霄认命的叹了口气。
她原以为自己会睁眼到天亮。
可听着小奶娃的鼾声,她竟是少有的感觉到安宁,不知不觉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
言穗穗是在鸡叫声中醒来的。
睁开眼,傅霄霄已经不在房中。
胖乎乎的小娃娃揉着双眼,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出门:“霄霄姐姐,你怎么起这么早?昨晚我做梦啦,梦到狗咬我,我踢了一夜的狗……”小姑娘语气软软的,丝毫没发现面前气傻眼了的傅霄霄。
“等会用了早饭随我去老宅一趟。”言汉生喝了口粥,粥里加了南瓜,甜丝丝的。
这辈子就没想过还能过这么好的日子。
更何况在这灾荒年,家中有粮,有个能遮风避雨的屋子,言汉生整个人都是满足的。
“爹,你不会要去给老宅送粮吧?”言明黑着脸站出来。
“哪能啊。你爹又不是傻子。况且村长这次分了四百斤给老宅,凭什么还找我借粮?”言汉生白了他一眼。
老宅八个人,四百斤,怎么也能撑一段日子了。
“你爷爷昨晚出来撒尿,一边抽烟一边撒尿,也不知哪个兔崽子给你爷爷来了一砖头。你爷爷脑袋血流如注,哎……分了家,也得过去看看,免得外人说闲话。”
“噗……”言穗穗嘴里的稀饭直接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言穗穗咳的面色发红,眼泪汪汪的看着傅霄霄。
“你这孩子,喝个粥都能把自己呛着。”林氏急的连忙给她拍背,阿月也学着林氏的模样,关切的看着她。
阿月已经好了许多,只是依然怕男人。
“没事娘,穗穗喝急了。”言穗穗心虚啊,心虚的脸上都冒汗了。
昨夜哪是什么鬼火啊,是她爷爷的烟头!
不过老宅离这挺远,她爷爷来这撒尿??怎么瞧着像来自家蹲着的?
待穗穗三两口喝完,便蹦蹦跳跳的随着哥哥们一同去了老宅。
傅霄霄闲来无事,左右也要等人来接,便跟着一同去了。
走到老宅大门口,正好瞧见骂骂咧咧一脸刻薄的老陈氏。
“没良心的东西,爹娘还在饿肚子,自家有存粮竟然眼睁睁看着爹娘饿死。不孝的东西啊……”老陈氏一大早便骂街。
言汉生站在门口有些尴尬。
“我的命真苦啊,白养这一家人了。不肖子孙啊,老天爷啊,你快睁眼看……”
“啊!!”老陈氏一脚踩在翘起来的石头上,吧唧,众人都听见了尾椎骨咔擦的声音。
“娘,娘……”小陈氏正抱着孩子,吓得一哆嗦,急忙将婆母扶起来。
婆母被雷劈躺了大半个月,这才刚好转啊!
她是婆婆娘家侄女,只有婆婆好,她才有好日子过。不然,全家都是偏心三房的。
老陈氏也偏,但好歹顾忌着自己是她侄女,还能占点便宜。
傅霄霄狐疑的看着言穗穗,昨儿她才说老太太要摔断腿呢??
秀才娘子吴氏抱着两岁的儿子站在门口,冷冷的看了眼长房几个孩子。
瞧见他们面红齿白,精气神极好,衣裳也是崭新的,顿时沉了脸。
“还愣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啊,可用过早饭了?”老爷子从屋内走出来,面上似乎没有丝毫隔阂的笑着。仿佛将大房逐出家门,从未发生过。
言汉生轻皱了下眉头,昨日他才拒绝爹借粮呢。
“谢谢爷爷,用过早饭了。”言朗拉着弟弟妹妹,神色疏离、
“你大哥呢?”老爷子磕了磕旱烟,脑门上围着一圈白布,隐约能瞧见血迹。
“家里正在建房子,离不得人,大哥得看着呢。”言朗这话,让小陈氏越发不高兴。
将大房赶出去,就是为了能减轻负担,能过得更好。
可算计一回,对方越过越好。
连以前见了她只会巴结的林氏,现在也变得光鲜亮丽,即将还能住上大房子。
老爷子摸了摸脑袋的血迹。
傅霄霄看了眼小娃娃,小娃娃正面不改色一脸正经的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爷爷。
傅霄霄轻笑一声。
33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便说一声,都是一家人。”老爷子淡淡说道。
“爷,那咱们可不一样。都不是一个户头的人。”言朗挑着眉说道,丝毫不怕他爷爷黑脸。
门外小陈氏请了大夫,果然……
老陈氏又给摔伤了,至少得躺一个月。
老爷子额间青筋微微冒起,真是做了什么孽,自从大房分出去后,自家倒霉透了。
“朗哥儿,你还小,不懂事。你三叔是秀才,明年他还会考举人,即便是灾荒年间,有个举人也是能保住一个村子的。”
言朗脸色霎时一沉,明明哥哥当年也能读书的。
甚至夫子不收束脩都要教他,是家中每日给大哥的活儿太重,才耽误了哥哥。
甚至连赶考的钱都不肯给大哥。
穗穗翻了个白眼,考得上?做梦吧。
老爷子吧嗒吧嗒抽着烟,随即朝着言穗穗招了招手:“穗穗,你过来。”
小姑娘一哆嗦,爷爷知道她砸自己脑袋了?
哪知道老爷子却是递给她一只筷子。
“穗穗,掰断它。”
穗穗看了眼筷子,伸手接过,轻轻一折,筷子便应声而断。
“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言老头深深的看了眼言穗穗,只要她答应回来,那疼女儿的林氏便一定会回来。
那新修的大宅子,那粮食,那送的三车礼,便能送回老宅了。
“说明一根筷子容易断。”穗穗脆生生说道。
老爷子满脸笑意:“说得对。”
说着又递给言穗穗一把筷子,那筷子需要穗穗两只手合拢才能握住。
言朗黑着脸看向老爷子。
拳头紧握,眼中满是恨意。
昨日借钱借粮不成,今日还没死心呢。
傅霄霄双手环抱,突的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
只见一个青衣男子眼神扫过她的面容,对着她微微浅笑,似乎有些善意。
傅霄霄嗤笑一声,随即便转过了眸子。
她知道自己容貌姣好,即便才十三岁,也时常有人对她示好。
且她一身衣裳低调华贵,原以为这村里都是土包子,原来还有识货的。
言三叔被傅霄霄轻视,眼底闪过一抹不悦。
但到底是读书人,会掩饰自己的脾气,只温和的笑笑便离开了。
此刻言穗穗握着一把筷子,在老爷子期待的眼神下。
用上了力气。
“掰不断吧?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这说明啊,咱们一家人齐心协……”话音未落,便听得一阵咔擦声。
“咔擦咔擦咔擦……”
一把筷子,在她那小手下,被直接一分为二。
“爷爷,你说什么?”穗穗抬起头,满脸无辜的看着他。
“爷爷,你是想说,只要我足够强大就可以不要那些累赘吗?谢谢爷爷,穗穗知道了!谢谢爷爷的教诲……”小姑娘将筷子一扔,便开心的回去牵着傅霄霄的手。
傅霄霄有些疑惑,捏了捏她那软绵绵的手指头。
胖乎乎的还有可爱的小窝窝,圆润可爱,柔若无骨。
怎么有这么大力气??
瞧见那老头憋屈又抑郁的表情,傅霄霄嘴角轻勾。
一切的算计,在强大的实力面前,都是纸老虎!
34
“爷叫我们来干啥?”
“就是为了看妹妹掰筷子吗?”言明牵着二哥的手,一脸懵。
言汉生微抿着嘴角,只有他,瞧出了他亲爹一脸的抑郁。
扭头看了一眼,言老头正拿着一把筷子使劲掰,掰的老脸通红,那把筷子一丝未断。然后又蹲在地上瞅穗穗掰断的筷子,一脸的怀疑人生。
言汉生没忍住,露出了白花花的牙齿,龇牙咧嘴的笑。
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爹吃瘪。
每次他爹拿各种理由,用孝道压他,他都只能被迫承受。如今……
全都找回来了!
“穗穗,你力气怎么那么大?以前怎么不知道呢?”言朗捏了捏她软绵绵的脸颊,小姑娘顿时杏眼微瞪,一副奶凶奶凶的样子。
“娘娘说,力气太大了嫁不出去。让我好好控制……免得把未来夫君捏死了。”穗穗老实巴交的说道。
“娘还说,等瞒到嫁出去就好啦。不然把未来夫君吓着了……”
傅霄霄脸颊一抖,不知为何,总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不怕,嫁不出去我们养穗穗。”言朗拍着胸口,半个月的功夫,言朗又长高了一头。
言明立马举起手来:“我也养,我也养。”
“那不行,我不能祸害自己人。”小小的人儿深深的叹了口气,一脸忧郁的走了。
“你未婚夫是倒了什么霉啊,这么被你祸害。”傅霄霄替她将来的未婚夫担心。
“那给妹妹多存点嫁妆,到时候买一个,谁好看就买谁回来。”言明嘀嘀咕咕的说道,嗯,他要多赚钱。
给妹妹买男人!
傅霄霄揉着小姑娘的脑袋,路过打谷场,便见全村的男人都在打谷场练习。
“真是奇怪,这批武器看起来极其锋利,还是崭新的。黑风寨攻击我们村时,怎么没拿出来用?”村长拿了把刀,吹毛断发。
“大概是没想到会阴沟里翻船吧?”言川站在旁边说道。
傅霄霄面色微沉,是因为怕拿出来走露了风声,被寻仇!
咬着牙看向小萌娃,深深的叹了口气。
倒霉催的。
“穗穗来了?傅姑娘怎么也过来了,在言家住的还习惯?你的信息我们已经放出去了,你家人应该很快就会寻来。”村长放下刀,看见穗穗眼睛都在冒光。
这孩子,当真是有好运气的,一指一个准儿。
“多谢村长,一切习惯。”只除了夜里,有个小胖墩总是把她挤床底下。
傅霄霄微敛着眉说道。
面色淡淡,比起面对言穗穗时,疏离又冷漠了许多。
村长在她面前有些拘谨:“若有什么需要,姑娘告诉咱们便是。”说完就忍不住躲了起来,这姑娘气场太强了,在她面前头都抬不起来。
也不知道谁家能把姑娘养成这个样子。
傅霄霄微微颔首。
“临水村准备在咱们村子东边建房子,大概有三四十户人家,这已经是临水村活下来的所有人了。”村长叹了口气。
打谷场内走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男人沉声说道:“那惹来祸事害了村子的小子,在黑风寨还未攻击村子时就跑了!”男人眼眶通红,眼中满是恨意。
“明明有人追杀他,我们好心借宿,他怎么敢让整个村子替他挡灾!”他但凡走的时候,说一声,也能让临水村多活一些人啊。
男人痛苦的抱着头,他爹是村长,村里已经断粮三日,为了粮食放那个少年入内。
他爹也是罪魁祸首。
他爹死在了屠杀之中,他妻儿也死在了这场屠戮中。
他家只活了自己一个人。
男人深深的吸了口气,逼回了眼泪。
“那个少年是罪人,言家那几个也不是好东西。”
“对,言春花也得付出代价。她带了祸端来村里,整个灾难都是因她们而起!”临水村的村民也在打谷场,不管男女老少,比王家村众人更加卖力。
他们有血海深仇,更明白手中武器的力量。
临水村的众人眼中都是恨意,连孩子也如此。
穗穗微微皱了眉头。
傅霄霄双手环抱,眼中漠然又冷酷。
“难道,该恨的不是贪婪的你们吗?”
“言春花一家,因为贪婪收了银钱,带那人回来住宿。花这么大代价就为了进村,你以为他是大冤种吗?”
“要么是大冤种,要么是有人追杀,需要躲进人群中掩藏自己。否则,在这粮食比钱还珍贵的灾年,他有什么理由给你们大批的粮食?”
“那少年是祸害,可言春花和你们,都不无辜。”
“引狼入室的是你们。”
“难道,村里当日就没有人阻止过?”傅霄霄轻笑一声,人性永远都是这么肮脏。
临水村众人,面色从愤怒到愧疚,也不过他的几句话。
男人深深的吸了口气,闭了闭眸子,当日,怎么会没有人阻止呢?
因着村里断粮,老人们自发的绝食,想要把存活的机会留给年轻人。
可在那一日,他们顶着破败的身子来到村口,强行阻止他们进村。
“如此大手笔,必有图谋啊。言春花还是王家村人,王家村一样缺粮,为何王家村不许他们进去?”
“肯定是有所图谋啊,这灾年乱世,可不能引来灾祸啊。”饿的头晕眼花的老人,眼泪纵横。
可众人看见那一车车粮食就急了眼,谁都没听进去。
男人无声的落泪,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
“谁都不无辜,谁都不无辜啊。”
人群中隐隐传来哭声。
是啊,他们自己也不无辜。
若不是自己贪图那少年的粮食,何至于引狼入室呢。
如此重的利益下,怎么会没有风险呢?
言春花贪婪害了临水村,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言春花的相公是秀山镇的师爷,临水村被屠村后,衙门来了人。就把言春花一家带走了。
恐怕也知道留下会被临水村众人撕了。
“咱们有错,可言春花也得付出代价。”
“如今外面流民无数,言春花男人在县衙,尚且能保全自己一家。咱们若去镇上,怕是你们村就要绝户了。”王家村村长冷声说道。
35
“咱们现在有粮食有武器,趁着冬天还未来,将围墙和武器练起来,才有保全自己的机会。就算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了自家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孩子。”村长看着临水村那群孩子,满脸呆滞毫无神采,都被那场屠杀吓住了。
“你们并入王家村,不就是为了给自家留个后吗?”
“别害了这群可怜的孩子。”
如今外面太乱了,临水村出事后,周围就有不少流民涌来捡便宜。
王家村近来也出现了不少陌生人。
村长每日都派人守着村口。
“练武好。坏人,打坏人……”穗穗突然脆生生说道。
“蝗虫……”小姑娘嘀咕一句,便不肯再说。
村长站的近,听得这话却是脸色苍白。
他幼年时见过一次蝗虫,所到之处一片萧瑟,什么都吃了,全都吃了。
傅霄霄微皱着眉头,他常年在前线,是知道前线战事吃紧的。且因着这几年天灾不断,大越的粮食极速减少,边疆粮食告急。
若真有蝗虫?
傅霄霄面色微微一紧。
“黑风寨已经没了,你们也算大仇得报。若惦记言春花一家,倒不用急。如今镇上乱的很,迟早得回来。你们也得为孩子想想,尽早有个安身之处,等下了雪,可比夏天还难熬。”村长吸了口旱烟,见那群人冷静几分,倒也叹了口气。
灭门屠村之仇,这里面都是血仇啊。
言家,以后怕是在村子里也不好过。
以前还可怜言汉生一家净身出户,如今反倒是好事一件。
一群汉子默默抹泪,临水村的惨状,让人这辈子也忘不了。光是想起来就彻底发寒。
那一夜,是所有人的噩梦。
抵抗在前头,为了保卫家园的男人,全部被残忍杀害。
而女人……
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被糟蹋的不成样子,就那么一丝不挂的扔在路上。
眼神毫无光芒,躺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人不断变幻。
有的当场死亡,死在那不干净的污浊的地方。
有的勉强活下来,身上烂的没有一块好皮,最后……却冲入了火海。
这种恨,怎么能忘记?
恨自己,也恨言春花,更恨黑风寨。
傅霄霄想起前几日收到的消息,瞥了眼身旁靠着自己的小矮子,不由叹了口气。
“且那黑风寨之人,眼睛微黄,头发发卷,大多长相与蛮夷相似。望川府靠近边关,时常有蛮子来犯。若真是……”傅霄霄眼神一凛,轻扫了下四周,只见所有人都浑身一颤。
“若真是如此,恐怕对方还会有同党。甚至蛮夷报复心强,且冬天马上来临,前方战事粮食短缺……”
傅霄霄话语未尽,上了年纪的里正已经白着脸,一屁股坐在地上。
“若真是蛮夷,一定会来报仇,一定还会来抢!”里正声音抖得不像样子。
“此事可真?”村长急声问道,这下临水村村民也不自怜自艾了,当即紧张的看着她。
傅霄霄双手环抱,满脸淡漠,原本是多么疏离的一幕。
偏生,她脚上挂了个奶娃娃。
顿时……
从天上云边月,拉到了尘埃。
傅霄霄瞥了她一眼,就全当帮这娃娃一次吧。
顿时黑着脸道:“近来流民闹事多,但也从未发生过屠村之事。且事情过去这么久,官府可曾来人查过?指望外人,不如指望自己。”傅霄霄冷笑一声。
京城那几个皇子皇叔,仗着年纪比太子长,在京中争权夺利。
丝毫不将百姓放在眼里。
如今边关靠太子和谢将军,战事吃紧,本就自顾不暇。哪里能分心出来剿匪?
况且她得到的消息,这批匪徒……
确实是蛮夷。
“消息闭塞,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若是蛮夷,肯定不止这一群,肯定会四处搜刮粮食……”村长稳住心神,当即大声道。
“言川,你看过兵书,带着大家练一练。不能埋没了这一批武器。其余人随我来。”村长点了几个德高望重之人,想了想,又蹲下身子。
偷偷瞥了眼傅姑娘。
“穗穗,要不要去祠堂玩儿啊?”村长笑着哄她。
“祠堂有什么玩的?”穗穗挂在傅霄霄腿上。
“祠堂有老祖宗们啊,还有很多牌子可以玩儿。里面还很凉快呢……”村长小心翼翼的哄着,这可是村里的小宝贝,她一来,傅姑娘也得来。
“村长,丫头片子可不能进祠堂。”村口的李老头瞪着眼睛。
“那你别进。你别进就眼不见为净了。”村长啐了一口。
牵着穗穗就往祠堂走。
果然,穗穗一走,傅霄霄也跟着来了。
村民们都看直眼了,这可是唯二能进祠堂的丫头啊。
“莞娘,你家丫头可厉害了。被村长带进祠堂玩儿了……”有人急忙去林氏跟前报信。
这王家村扎根三百多年了,可从未有姑娘进去过。
这会捂着脑袋的言老头和言秀才也在此处。
“怎么许久没瞧见二叔啦?”穗穗嘀咕一句,言老头顿了顿没说话,直接扭头走了。
言秀才眼神落在傅霄霄身上,转瞬即逝。
“傅姑娘。”对着她点了点头。
傅霄霄嗤笑一声,头都没回便拉着穗穗进了祠堂。
言秀才抿了抿唇,掩下眼底的暗色。
“傅姑娘,请坐。您虽是女子,但身份贵重,进祠堂不算什么。但穗穗是村里小辈,第一次进门得给祖宗们拜一拜。”村长连忙请了傅姑娘坐在一侧。
傅姑娘一副慵懒华贵的模样,谁都知道她身份不凡。
这些时日,在她面前转悠的年轻人就不少。
听说傅姑娘才十三四岁?那就更好糊弄了。
十三四岁的姑娘最是容易为情爱所惑。若是她看上了谁,订个婚,及笄便成婚不是正好?
据说她家世不凡,在京中还是世家。
穗穗迷瞪瞪的看着大家。
拜一拜没什么。
可她是言灵嗳。
这群老祖宗受得起她的拜吗?
“不过是个丫头片子,村长太抬举她了。还是我言家收留的弃儿,村长莫要污了咱们祠堂的风水。”言老头脸色沉沉的,老大一家,就是收了这个丫头片子就生出了反骨。
“你家都被雷劈了,还讲究什么风水?”傅霄霄随口道。
言老头顿时脸色一黑。
村长没说什么,只放了个蒲团给穗穗,后辈进祠堂都要拜一拜,应该,没什么吧????
村长心里有点没谱。
36
穗穗偏着脑袋,看了眼祠堂。
膝盖一弯,啪嗒一声。
小膝盖刚落下的一瞬间。
“哐当……”
一声脆响。
众人坐在一排祠堂中间,被身后的响声吓得一回头。
只见最中央的老祖宗牌位直直的倒在地上,盖住了中间的字。
村长眼皮子一跳,他方才站在最后,亲眼看到老祖宗牌位啪嗒一声就倒下了。
只见中央跪着的那小小人儿还一脸呆萌。
“村长,那我就磕头啦?”奶声奶气的娃娃很是认真,就磕三个头,应该没关系吧?
言灵天生天养,只天地受得起她的跪拜。
这些老祖宗,也算是她的养父养母的长辈,也沾了她一丢丢的关系。
拜一拜,不至于九天玄雷炸祠堂吧???
穗穗正要磕头,村长却是心头猛地一跳。
“哎哎哎,等等等等……算了算了,跪下就成了。小孩子家家磕什么头啊……”村长赶忙将她抱起来。
方才那一刻,他甚至感觉到一股寒意。
“村长,这不合规矩。每个子孙进来可都拜了的……”有老人劝道。
“没事,咱们这脑袋又不值钱。穗穗的可不能磕坏了……”村长直接抱着她走上了正位。
一众老爷子眼皮子都跳了起来。
言老头更是气得嘴唇直哆嗦,他觉得村长是故意打他的脸!
“她的脑袋是脑袋,咱们的脑袋难道是个呆瓜?”有个老人摸着自己的头疑惑道。
“行了,此事到此为止。穗穗也不算……”村长本想说穗穗不算村里人,似乎想起什么,又把此话咽了下去。
“穗穗以后进来都不必磕头了。”偏远地区的村长,就是一言堂。
就算心有不甘,也没人敢当众质疑。
穗穗坐在村长旁边,小脚丫子都够不到地面,在上面晃晃悠悠。
言老头脸色阴沉,他和儿子都只能在最末尾呢,还是站着的!
“村里老人都来了,那咱们便长话短说。现在外面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但消息闭塞,肯定对咱们没好处。”
“这几日我会陆续派人出去打听打听消息。”
“傅姑娘所言,十有八九是真的。那咱们也要尽快应对起来。”村长叹了口气。
这几年天灾不断,可朝廷上却没有丝毫作为。
“朝廷是不管我们了吗?”有个老人不满的问道。
“天灾三年,除了太子殿下赈过几次灾,朝廷哪里管过咱们?更何况如今太子殿下还在打仗,粮食更是吃紧,哪里能分出心神来。”村长按了按眉心,边关对太子殿下倒是极其推崇。
“陛下年迈……皇子争储,只可怜了咱们这些老百姓。”
“慎言。”村长瞪了一眼,众人才住嘴。
傅霄霄全程漠然,没有丝毫情绪。
穗穗却是想起一部分剧情。
众所周知,太子母后,皇后娘娘并不受宠,且陛下因为朝堂局势,极其厌恶皇后。
陛下有个小表妹,在皇后入宫三天,便抬进了宫。
贵妃独宠后宫,一举生下大皇子二皇子。
陛下宠妾,朝堂不安,接连三个谏官撞死在金銮殿上,陛下才宠幸皇后。
好在皇后体质极好,当年便怀了太子殿下。
那一年,大皇子已经十六,已经生下长子,便是此处男主,未来的摄政王。
这也导致太子年幼,步伐艰难,九岁便前往边关挣军功。
若不是后来的男主遇见福宝女主,只怕太子便成为大赢家。
穗穗坐在祠堂天马行空,众人也开始商议。
“咱们村子附近围墙也要马上建起来。言汉生箭术不错,可以由他挑选十二个好手练一练。到时候站在围墙最高点,六个一组,换班守护。”
“二哥棒棒……”穗穗突然伸出个大拇指。
“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地方。”言老头突然恶狠狠说道。
村长选出来的人,肯定是有大好处的。他想把这个留给自己听话的老二,而不是老大一家!
村长瞥了他一眼:“长辈说话,别多嘴。”
言老头顿时满面通红。
他平常在家也是爷爷辈,可在这桌上,他也就能排个桌尾。
只配旁观的份儿。
“穗穗,你二哥是言朗吧?好像才十三岁?他这么小就会弓箭了?”村长低头问道。
穗穗想了想:“比爹爹厉害。”
爹爹是练出来的箭术,但二哥,是天生的。
前些年,她还见过二哥捡块石头就能打中树上的果子呢。
这些年只会更厉害。
“小孩子可别乱说,你爹是老猎户了,练了几十年的箭术。言二郎才多大?怕是弓都拉不开。”有个老人摇了摇头,小丫头胡说八道倒是厉害。
“是不是真的,叫过来试试不就知道了?”祠堂里本身就挂着弓箭,言二郎应该就在门外守着。
“去把人喊进来。”村长也没多说,只对着门口点了点头。
门口的汉子当即便出门。
言朗进来时,便见她妹妹抱着一把跟她差不多高的弓,狗腿的看着他。
“二锅,我要那个鸟窝……”穗穗指着祠堂里一棵古树,鸟窝里已经没鸟了,但窝还在。
言朗看了下众人,又看了下爷爷。
老爷子吭哧吭哧不说话。
“试试吧二郎。”村长牵着穗穗道。
言二郎拿起那把弓的瞬间,傅霄霄便站直了身子,眼神微微凌厉,轻皱着眉头。
言朗不过十三岁,平日里就带着妹妹玩闹,她一直当他是个平凡农家子。
可拿起弓的那一刻,浑身气息瞬间变了。
那把弓,仿佛与他浑然一体,就像融入了灵魂一般,与他极其契合。
嗖……
弓箭带起一股凌厉的,朝着天空直直而去。
甚至能听到破空声。
傅霄霄眼睛亮了。
只见那弓箭直直的穿过鸟窝,从中间穿过,从树上掉落,落在众人眼前。
众人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似乎从未想过言家儿郎如此厉害。
村长刚要开口,便见穗穗又指着树道。
“哥哥,我要最顶上那片树叶,不要坏的……”
只见她那妹控二哥,又抓起了箭。
锋利的箭尖,直直的划过细小的叶柄,不伤嫩叶一丝一毫,飘然落下。
场面一静。
37
“我的乖乖咧,言家二郎这比……”
“比他爹更厉害了吧?”
“这才多大?十三岁?”
“以前咋没听说呢?”
村长面色一喜,正要说话,便见穗穗指着天空:“二哥,我要你捂着眼睛射下那只鸟……”
众人抬头瞅了瞅,随即面色一黑。
“穗穗丫头,你这是为难你哥吧?那只鸟咱们都只能瞧见个小黑点儿……”
“还要捂着眼睛,人家鸟长了翅膀的。”就是百步穿杨的神箭手也做不到啊。
“我就要我就要……”穗穗瘪着嘴,眼泪汪汪的看着二哥。
言朗顿时缴械投降:“二哥试试,二哥试试,穗穗不哭不哭啊。”
众人顿时捂脸,瞧瞧她装哭的那么假,你居然也信???
村长捂着心口,后退一步。
我滴乖乖咧,王家村还有这等人物?
他长子也是参过军的,军营里的神箭手都没这个水准的。
傅霄霄身形已经笔直,环抱的双手早已放下,眼神直直的看着言朗。
看着他的双眼,被一块黑布围住,看着他微侧着脑袋,似乎在倾听什么。
傅霄霄拳头紧握,唇角紧抿,这一刻,身上的娇俏之气无声的褪去。
竟是多了几分肃然。
言二郎被蒙上了双眼,他以为自己会让妹妹失望。
可真正捂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好像又有些不同。
眼睛看不见,可耳朵好似变得无限灵敏。
他听见了鸟叫声,听见了周围的窃窃私语,又听见了微风拂过树叶的声音……
渐渐的,越听越远。
他好像又听见了鸟儿煽动翅膀的声音。
他抬起了弓。
肆意的射下一箭,这一刻,言朗好似找到了属于他的路。
他不知道,这一刻的自己,变得无限高大,好似在人群中发光一般。
“扑腾扑腾……”小鸟扑腾着翅膀悠然落下。
人群中却毫无声音。
言朗扯开黑布,微微眯了眯眸子,适应了强光。
瞧见那耷拉着翅膀落下的小鸟,霎时笑了起来。
“我怕射死它,你会心疼。就只射伤了翅膀,呐,回家二哥给你养着。”言朗笑眯眯的拿给妹妹,哄妹妹开心。
众人无语。
你都已经是神射手了啊喂!
现在的重点是你妹妹要养鸟的问题吗?
村长张着嘴一副震惊的模样,良久无言。
“这……”咱们村子真的不会埋没了他吗?
叫这么个神射手来教一群新人,太……
太暴殄天物了吧???
村长都惊呆了。
“二郎啊,你爹知道你这一手吗?你啥时候练出来的?”村里的老人惊得合不拢嘴。
“你爹,我记得他还专门练过两年呢。”
“为了给妹妹打果子练出来的。”
“爹?爹不知道。爷爷应该知道吧?当年我还说想要走武举呢,爷爷说我天生就是庄稼地里刨食的……”言二郎笑着看向他爷爷。
言老头面色通红:“爷爷……爷爷以为你说着玩儿呢。”
言老头面色颤颤。
前两年,言朗是来找过他。
他说自己想去镇上学武,他觉得自己有点学武的天分。
当时他怎么说的?
他说,你三叔是读书人,将来咱们全家都要指望着你三叔飞黄腾达。你能有什么天分?你就是个庄稼汉子的后代,一辈子都是要在地里刨食的,你学那些有什么用?好好供着你三叔就成了。别异想天开,别作白日梦。
这番话,他当年也对大哥说过。
大哥原本想要读书,甚至村里的夫子免费教了大哥几年,还亲自上门游说爷爷送大哥入学。
都被爷爷拒绝了。
自此,他从未提过了。
大房只配地里刨食。
言老头只觉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像是响亮的巴掌打在他脸上。打的他头晕目眩。
言秀才轻轻扶住言老头。
“二郎不要怪爷爷,爷爷负担重,他也是为了这个家。”言秀才说话温温润润的,平日里关在家中不常出来。但因为是王家村唯一的秀才,平日里众人都很尊敬他。
言朗低笑一声。
“是啊,我若是走武举,三叔便没有盘缠科举了。”毕竟,三叔是爹娘供出来的。
若自己能出头,爹娘哪里会放着儿子不管,去供弟弟出头呢?
大哥亦是如此,一旦入学,爹娘必定会放弃三叔,改供自己的儿子。
哪里是负担重,是整个言家都指望着大房任劳任怨的付出呢。
爹娘都是老实本分之人,家中但凡需要劳力的时候,都是大房。这么多年,大房为言家任劳任怨,赚的都为了供言家。
后来穗穗来到言家,爷爷不满大房疼穗穗,不肯对言家奉献自己,这也是爷爷讨厌穗穗的地方。
有了穗穗,他们学会了偷藏银钱,给穗穗买衣服买零食。
有了穗穗,他们学会了顶嘴。
有了穗穗,他们开始反抗爷爷,所以,爷爷讨厌大房。
大哥若考取了功名,整个言家便会无人付出。
自己若走了武举,便会抢夺三叔的资源,大房会更不可控制。爷爷怎么会允许这一切发生呢?
偏心,从来是没有理由的。
言秀才听了这话,眉宇微微冷了几分。
“都是一家人,三叔考出来,和大房并没有两样。爹向来是公平的。”言秀才笑着说道。
言朗笑着没说话。
举全家之力托起你一人,你当然觉得公平。
“二郎啊,好样的,你居然还有这一手呢!好小子,咱们王家村的好二郎啊……”言家是外姓人,二十年前逃荒来的王家村,老爷子一直觉得融不进去。
如今眼睁睁看着大房融进了村子,却心痛的差点吐血。
“村长交代你个事,你在村里选十二人,跟着你学箭术。以后便由你当队长,你可得好好挑啊。”
“我再挑三十人在地面巡逻,十五人一组,白天夜里轮换。”
“村子里所有十五岁以上之人,每天都要留一个时辰学习些简单武术。学会保护自己,保护村子!”
村长话音刚落,众人便嗡嗡起来。
“村长,十五岁以上每天学习一个时辰,那女人学吗?”刘婶问道。
“学,女人比男人更危险。想想临水村,你们说学不学?”村长看着众人。
众人霎时沉默。
临水村的那一幕,便是想想都觉得遍体生寒。
38
“女人可以用巧劲儿,比男人更细心。保护自己保护孩子,我相信你们能做到。”
众人这才不再说什么,若蛮子来犯,到时候可不会因为你是女人怜惜你。
反倒是最惨的,生不如死。
“全村习武,我们没意见。可选十二个弓箭手,三十个护卫队,那可不得耽误自家田地……”胡屠户搓着手,眼睛放光。
村长哪不知道他的意思啊,当即道:“选出来的护卫队,每个月一两银子,三十斤粮食。村里有什么分什么……”从黑风寨搬出来的东西,他便留了五百两和三千斤粮食。
等村子里粮食不再紧缺,便可以每家每户缴纳护村费,便能维持一切。
村民们霎时眼睛放光。
以前粮食十文一斤,现在六十文一斤,但一两也能买到不少了。
况且还有三十斤粮,至少够一家三口吃一个月。
“村长咱们也要报名。”
“对,我们也要报名。”
“行了,等明日具体章程出来再说。弓箭手找言二郎。”村长摆了摆手,丝毫不去看言老头的脸色。
言老头嘴巴动了动,想说点什么,言朗却被村民们亲昵地拉着走开了。
明明,他才是亲爷爷。
“都是一家人,都是一家人啊。”言老头低喃。
傅霄霄不屑地轻笑一声,眼神看着言朗的背影,眼中带起一抹笑意。
十三岁的神箭手,全大越,也找不出第二个。
“你二哥遇到你,倒是好运气。”今儿若不是小丫头强力举荐她哥,恐怕这么好个人才,就被埋没了。
穗穗眼神微微黯淡了几分。
原书中,哥哥就被埋没了。
“遇到二哥,才是我的好运气。”
“那些人真是蛮夷?”穗穗仰着头看向他。
“十有八九。”傅霄霄淡淡说道。
小姑娘皱起了眉头。
“小丫头眉头皱多了,当心长成老太太。本来就凶悍不易嫁出去,将来可就更难咯。”傅霄霄瞥了她一眼,感慨地说道。
“你才没人要,用我未婚夫的名义诅咒你!”穗穗气得跺脚。
小脸蛋都气得通红。
穗穗回家时,言朗正鬼鬼祟祟地从外面跑回来,一进门便左右瞧了瞧,关上了大门。
“二哥,你做贼啦?”
“嘘,村里人都找我呢。”言二郎面色通红,但眼睛亮得惊人。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能这样被需要。
“哎,我可不能瞎选。村长既然委以重任,我便一定要对得起他,对得起村里人。”还有一两银子,三十斤粮食。
十三岁的少年正处在一个急于证明自己的时候,能替家里分担,能挣回粮食,他开心极了。
穗穗瞧见二哥开心,也咧着嘴偷笑。
村里行动得很快。
村长选了三十个壮汉,日夜操练,巡逻,也渐渐走上正轨。
之前还有人轻视言二郎,但他对箭术还真有天赋,且是极高的天赋。
便是傅霄霄这般毒舌,看了也不由惊叹。
真是个好苗子啊。
他选出来的十二人,原先还有人不服,可一番比试后,都悻悻然了。
村里开始修建围墙,上面还布满了深山里的荆棘,铺满了整面墙,底下还挖了一条陷阱。陷阱里面放了捕兽夹,上面铺着干草。村里人心照不宣的从不靠近此处。
傅霄霄七月底时,也离开了王家村。
那日数十名穿着银色铠甲的,腰间别着大刀的军队来到王家村。瞧见这高高的城墙时,沉默了良久。
他们的主子,流落在外居然也能遇到这等奇葩村落。
这玩意儿比镇上的防护还到位!
士兵们在外恭迎主子,全村都出来围观。
言穗穗极少依赖谁,可这段时日与傅霄霄同吃同住同睡,早已将她当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此刻扒拉着傅霄霄的大腿,眼泪汪汪的哭:“你还会回来吗?”
大眼睛里盛满了泪水,双手紧紧扒拉着她的大腿。
士兵们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居然,有人能近主子的身???
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擦主子腿上!!
傅霄霄沉默良久,看着自己裙角上晶莹的鼻涕。
“回。”
“年后便回来看你。说不定,还能抽空来住一阵子。”傅霄霄抱起她,低声说道。
京中局势不好,他怕是要在望山府待一阵子了。
望山府处在大西北最边缘,最贫穷最偏远的地区。
“真的?那你与我拉钩,谁不来谁是小狗?”穗穗眼睛一亮,鼻涕都吹了个泡。
傅霄霄……
偷偷瞥了眼身后的侍从,侍从顿时看天看地看鞋尖。
乖乖咧,这还是主子吗???
温柔地抱着小丫头,那笑容跟喝了两斤白酒似的。
傅霄霄轻咳一声,所有下属都默默低下了头。
眼睁睁瞅着他们的主子,与那小姑娘勾起了手指头。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你一定要来找我噢……”穗穗眼泪哗哗的缩下去,仰着头看着她。
“好。”傅霄霄轻笑一声。
转身时发现言家那秀才正定定的看着她。
“傅姑娘慢走……”他感受到傅霄霄的目光,轻声说道。
傅霄霄头都没抬便走了。
随着傅姑娘的离开,村里人也开始议论,傅姑娘到底是何身份。甚至还有人猜测,傅姑娘是京城世家之女,亦或是什么郡主。
八月底,言家的宅子正式落成。
临水村众人的房屋也落在了村外围,但也在围墙内。
“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住上这样的房子,莞娘,我真的没想到……”言汉生站在大门口,激动地落泪。
言家新房占地极宽,甚至还留了几个耳房,素日里拿来放杂物。
“这些年你受苦了莞娘。”
“都过去了,相公,咱们日子越过越好了。今儿搬新家,明儿收新谷,日子有盼头呢。”村长这段时日似乎很是焦躁,稻子还未完全成熟,便定下统一收割稻谷。
“我去买了两串鞭炮。”
言川笑着道,他还找来红纸写了新对联,看起来喜庆洋洋的。
“之前都不曾注意,角落居然还有几包糖,有四五斤呢。还包了些小红包,每个里面放了一文钱。等会邻居们过来暖宅,咱们便洒下来。”因着粮食短缺,村里已经三年没办喜事。
谁都不敢在这个关头充脸面浪费粮食。
粮食就是命。
39
八月初一,言家贺乔迁。
大灾三年,村里已经许久没有喜事了。
如今言川年纪渐长,林氏也要计划着给孩子说亲,这次乔迁便不曾大办。
只请了几个至亲好友留下吃饭。
无非便是村长一家,刘婶母子俩,今儿这大喜之日,言汉生也请了老宅。
跟老宅再合不来,但面子功夫却是省不了的。
如今的人注重孝道,再者,不过是一顿饭,林氏也没那么小气。
甚至,她心中有种隐秘的畅快。
她在老宅伏低做小十几年,老宅从来只当她是个免费的劳力,不把她当人看。赚的钱,小叔子要上学,她儿子连上个族学都没有束脩。
老二想学个武,也百般推诿。
如今被赶出家门两个月,自家便建了新房,买了田地,日子越过越红火。她心里甚至有股隐隐的暗爽。
老陈氏是被二媳妇背着来的。
环视一周,黑着脸,瞧见老大家那宽敞崭新的屋子,那青砖绿瓦还是村里头一份呢。
“没良心的东西,房子建成了,也不请爹娘住。”老陈氏啐了一口,二媳妇急忙将她放在正屋。
刘婶在厨房帮忙,村长正和村子里一众德高望重的老人喝茶。
“这儿子难道不是你赶出去的?是你自己不要的啊?”
“穗穗丫头三百两银子,你说不要老大养老,也不给老大分钱分房,这文书还在我家中呢。”村长瞥了她一眼,老陈氏顿时歇了声音。
“消停些,被雷劈了的女人,早该休了逐出去。免得坏了我王家村名声。”老人美滋滋的喝了口酒,哎,三年没喝过酒了。
这林氏真是会做人,对族中长辈很是敬重。
老陈氏脸色更难看了。
小陈氏原本指望着婆母来了,能占点便宜,一听这话顿时头都不敢抬。
快正午时,村子里众人都来道贺。
有人带着几个鸡蛋,有人提着菜,有人带着点心。
一进门,瞧见言家这宅子便满是羡慕。
“哎呀,这宅子竟然这么大呢?比村长家都不差了。”妇人东摸摸西看看,院墙都修的极高,这一排排的屋子看起来格外大气。
“莞娘有福啊。瞧瞧这七八间屋子,以后娶了儿媳妇都够住了。”
“莞娘果然是会过日子的,瞧瞧这梁上还挂着腊鸡腊肉呢。”众人看着那排肉,都咽了咽口水。
顿时就有妇人心思琢磨开了。
原先林氏也是想给长子说亲的,但言家好几房儿子,大房不受宠,长孙都跟几个小子挤在一屋。
谁敢把姑娘嫁过去?
可现在不一样了。
这青砖绿瓦,地面都打理的平整干净。
角落里好似还养着两头猪崽子,还有几只鸡,这梁下挂满了肉,这就是顶好的人家啊。
“哎,你家老大我记得可十五了?可该相看起来了,这一年混一下就过去了。早些定亲,早些抱孙子。我娘家可还有个姑娘呢,今年十五岁,相貌清秀,是理家的好手。”
“瞧瞧,这每个孩子都有屋子吧?嫁过来可就是享福的命咯。”几个妇人顿时把林氏围拢,满面热切。
如今谁家给每个孩子备屋子的?
都是几个孩子挤一屋。
这乱世年间,还能起房子,有吃有喝有家畜,这就是顶好的日子了。
言老头坐在堂屋,瞧瞧这宽敞的新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可饶了我吧几位婶子,现在还忙着收粮呢,哪有空计划孩子的亲事。”林氏急忙以收粮推脱了,众人一想倒也是,顿时松开了她。
只是依然热络。
言川早已被这群大婶羞的面色通红,带着害怕的阿月躲到了屋内。
“哎,言家日子才算好过啊。”
“二郎是弓箭手,还带教导箭术。每个月五十斤粮呢,言汉生一个月三十斤。两个人每月加起来还有二两银子。”
原本言川也能进,但拒绝了。
穗穗嘴里鼓囊囊的包着酥饼,像个小仓鼠似的。
她倒是知道哥哥为啥不愿意,哥哥还是想读书。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是改换门庭的最佳机会。
“一个月八十斤,就这几口人,全家都够吃。”众人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林氏以前的日子啥样,谁没见过呢。
两个月时间,全家都大变样了。
言川越发俊朗丰逸。
言朗两个月便串了一头,如今看起来结实不少。
言明面色红润,哪还有以前黄皮寡瘦的模样。
林氏自己,肌肤都嫩了不少,显得人年轻了好几岁。红光满面,腰腹微微隆起,显得有些富态。
周氏嫉妒地看着她,却不敢闹出来。
“什么时候撒糖啊娘亲?”穗穗拉着林氏的裙角。
“亲娘咧,这穗穗真是越长越好看。比年画里的福娃还好看……”
“穗穗啊,你这丫头可是有福气。落到谁家,谁家这日子便越过越好啊。”
众人一怔,随即看向老宅,再看向林氏。
似乎,还真有点巧合。
“那可是我儿考上秀才才过好的。”老陈氏顿时回了一句。
众人顿时讪讪的,不再说什么。
“快来接福了,快来接福了……”林氏带着几个孩子,提着两个大篮子上了房顶。
众人霎时高兴起来。
“撒福了撒福了……”
林氏准备了五斤糖,手指大小一粒,用油纸包裹。还备了一百个馒头,炸了十斤麻花,一千个小红包,每个里面一文钱。
此刻抓起来大把大把的往下撒。
底下的村民连同孩子们,纷纷冲了进来。
“哇,我抢到三合面馒头了。”
“有红包有糖,我抢到糖了。”
“有麻花,好酥脆好香。不要挤我,不要踩呀……”底下的孩子哄抢成一团,林氏大把大把的撒,满地都是红。
言珠珠瘪着嘴也想去抢,可她才六岁哪里抢得过。
瞧见穗穗包里鼓鼓囊囊的,顿时气急。
“爷爷,把她赶出去。她是个外人,是个贱种,凭什么给她住大房子,凭什么给她吃糖吃点心……”
“我要吃,给我!”言珠珠扑上去就抢。
“这是我家的,糖是我的,房子也是我家的。你爹娘回去住老房子!”言珠珠顿时拧着脸便上手。
以前,她就是这么抢的。
她看上的,就可以抢回来。反正爷爷奶奶爹娘也不会说什么。
40
言珠珠手指头还未碰到穗穗。
便被人从身后掐住了手腕。
整个人都被言汉生提了起来。
“谁是贱种?谁要滚出去?穗穗是我女儿,她就该住最大最好的房子,穿最好的衣裳,就该被一家护着。凭什么要搬出去?”言汉生厉声骂道。
“她又不是言家人,她该滚出去。她就是个贱种,不知道爹娘是谁的孽种。”
“快把房子让给爷爷奶奶,让给我爹娘,不然让爷爷奶奶打死你们。”言珠珠气红了眼,凭什么言穗穗过的这么好。
这两个月,家里衣服没人洗,家务没人做。
全都要娘洗,甚至还要她做。
以前都是林氏做的!
“你们就是给咱家做事的,你们凭什么住这么好的房子?她就是个无媒无聘的女人,只能伺候我们!”言珠珠指着林氏大喊道。
言汉生气得浑身发抖,狠狠一把就将她推回了老陈氏身边。
“我倒是不知道,我在你们心中是这样的人?你们到底有没有拿我当大哥,拿我当大伯!”言汉生这次是真的气寒了心。
“小小的孩子都能说出这种话,这些年,我到底是有多糊涂!害的莞娘跟我过了这么久的苦日子。”言汉生后悔啊,他不该对老宅还有任何期望。
小陈氏面色讪讪的:“大哥,别听小丫头片子胡说。她还是孩子,不懂事儿呢。”
言老头面色微沉:“都是一家人,跟个孩子计较什么。”想起那句让爷爷奶奶住,言老头眼睛微闪。
“是啊,都是一家人。”
“辛苦做工的是我,打猎赚钱的是我,赚回来的钱给二弟娶媳妇,给三弟读书。带大孩子的是莞娘,洗衣做饭都是莞娘。养穗穗的是莞娘,收了三百两银子的却是你们。”
“家中吃的最差,住的最差,也是莞娘,和我的孩子。这就是一家人吗?”
“为言家付出几十年,如今连任何一个小辈都敢对我的娘子指鼻子瞪眼,这就是一家人?”这些话,哪是一个六岁孩子能说出口的。
必定是大人在耳边时常念叨,才能记下来。
“爹,人心都是肉做的。儿子尽孝了半辈子,已经不欠你的了。”言汉生语气渐渐平静, 甚至眼底都多了几分冷漠。
言老头脸色一沉。
他敢拿捏大房,就是指着大儿子对老宅还有感情。
他那大儿子最是愚孝,只要拿捏住他,一切都好办。
可如今大儿子眼底没了期盼,没了孺慕,只有平静,甚至都没有半分恨意。他反而有些心慌。
“老宅也太不像话了。二媳妇三媳妇,可都是老大一家娶回来的。言秀才当年连盘缠都没有,还是花的穗穗的钱呢。”
“这是把老大家当傻子使呢。”
“还不是偏心。老二嘴皮子厉害,会哄人。老三会读书,老大老实憨厚,当然羊毛只薅他一家。”有人撇了撇嘴,人群中议论纷纷。
今儿抢了不少言家喜糖,自然乐得说好话。
“大哥,爹从来不是这么想的。”老三穿着一身青衫,一副读书人的模样,站在言老头身后。
穗穗撇了撇嘴。
当然不是这么想的,因为得利的是你。
“莞娘进门时,你年纪还不大。你的衣裳都是莞娘洗的,莞娘一针一线缝的。这些年,你媳妇对莞娘可有半分敬重?可有当她是长嫂?”
“老二,你媳妇还是我和莞娘做工挣钱替你讨回来的,你可有管过小陈氏?连言珠珠都能对莞娘出口羞辱,想来也知道结果了。”言汉生不是傻,他只是不愿跟家人计较。
可如今不断地撕开那层遮羞布,才发现对自家人有多残忍。
言老二抿了抿唇:“大哥,她没读多少书,是个粗俗妇人。我让她给你跪下赔罪吧,大哥别怪爹娘。”
说完,一脚踢在小陈氏膝盖上。
小陈氏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你这该……”小陈氏还想怒骂,可一抬头,便瞧见丈夫血红的眼睛,霎时一惊。
众人唏嘘不已。
穗穗却是盯着二叔的手腕处:“二叔,你手臂受伤了吗?”
林氏眼神一凝,几个孩子目光也冷冷的看了过去。
王癞子那日伙同贼人闯入言家,林氏砍了对方手臂一刀,靠近手腕的位置。
言二叔摸了摸手腕,笑着道:“上个月被开水烫伤,这大夏天不容易结疤,现在还未好呢。”说完便拉了拉衣袖,遮住了手腕。
言汉生眼前一黑,深深地看了眼自己的亲弟弟。
那日村长召集人手去黑风寨。
要求每家每户出一个。
老宅那边,爹年事已高。三弟读书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老二来求他,希望大哥能替自己去。
他留在村子里巡逻。
他应了。
所以那一夜,言家去了两个大男人,留了一屋子妇孺。
“我替你去黑风寨,我让你巡逻时,替我多照看家里。那一夜你在做什么?”言汉生声音像是淬了毒,呼气都带着怒。
“大哥,那日家里难道发生了什么事?那夜娘高热,我替她请大夫去了。”言老二顿时站直了身子,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林氏笑着道:“哪有什么事,你大哥是不放心家里。”林氏瞥了眼他遮掩的伤口,能看出是烫伤,可位置与当初她砍的位置一模一样。
这一个月,她也极少碰见二弟。
似乎很少出门。
“行了,你弟弟们又不是犯人。养你弟弟又怎么了?他们发达了,还会忘了你?”
“老娘把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我说什么了?”老陈氏哭着闹,当初就不该娶林氏这个搅家精进门。
要不是她,大儿多听话。
“奶奶,你可要少说话。等会又打雷了。”穗穗眨巴眨巴眸子,笑眯眯的看着老陈氏。
老陈氏浑身一凉,顿时缩了缩脖子。
这死丫头邪性得很,怕是个祸害。
至今她都无法忘记被雷劈的那一幕。
“丢人现眼的东西,这大喜的日子来闹事,吃饱了撑的。吃不下就回去!”村长放下茶碗,一脸失望的看着言老头。
越老越糊涂!
他也怕这群傻子,激怒了小穗穗,又要被雷劈。
那他将来死后,可没法见祠堂里的老祖宗了。
言家老宅,一个个心性都养歪了!
41
“没良心啊,没良心。”
“儿子发达了,便不管爹娘,丧良心啊。”老陈氏坐在椅子上抹泪,可瞅见穗穗的目光,顿时又跟卡了壳似的。
她,她怕被雷劈。
短短两个月,老陈氏瘦了一大圈。
没人知道,自从被雷劈后,每个夜里她都在做噩梦。
梦里言穗穗就像个恶魔,她每个夜里都会被惊醒。
言秀才叹了口气,笑着对众人道了歉,显得明理又儒雅。
“大哥,我先带爹娘回去吧。今日是你们的好日子,爹娘年纪大,大哥莫要与他计较。咱们是一家人,不论是哥哥出息了,亦或是三弟出息了,咱们都是要相互拉扯的。”
“三叔,你这话让爹娘如何相信呢。”
“你自小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你的束脩都是爹娘挣的,可当年我大哥想读书,你却说大哥愚钝,去学堂未免浪费银钱。不如由你来传授大哥学业。”
“这么多年,三叔可传授了?”
“相互拉扯,明明就是爹娘一直在拉扯你。你都是秀才了,也没见给咱家谁启蒙啊。”言朗大声说道。
别扯什么一家人,这话听得他恶心。
言秀才面色当即挂不住,言老头最见不得谁瞧不起老三,当即便要怒骂。
“二郎,不管你信不信,三叔从未如此想过。”言秀才轻叹一声,当即便带着一家人出了门。
言老二拢着袖子道:“那二哥便也回去了,祝福送到便是心意。大哥莫要跟爹娘怄气……寻常多来瞧瞧爹娘,即便分了户,咱们这么多年感情不是假的。况且娘一把屎一把尿将咱们拉扯大,这恩情,此生难还。”
言秀才地娘子瞥了眼林氏,不屑的哼了一声。
“大嫂,川哥儿想念书,可我家相公还要准备乡试,他的时间大家可耽误不得。”
说完便抱着孩子,扭着腰走了。
林氏气得眼眶发红,但今儿是言家好日子,也不能落泪。
当即便红着眼张罗饭菜。
林氏是个大方的,直接张罗了两桌。
男人一桌,女人一桌。
泛着油光的糖醋排骨,还有半点不油腻的扣肉,还炖了一只腊鸡,里面放了些干萝卜卷。
萝卜卷是刘婶带来的。
林氏又卤了一大盘猪头肉,猪下水,里面还放着穗穗喜欢的卤鸡蛋。
还摆着一大盘肉包子大馒头,蒸腾的热气中,满屋都是浓郁的肉香气。
看得众人直咽口水。
三年了,这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日子,也就梦里能过过瘾。
“穗穗来村长身边。”村长顿了顿,朝着穗穗招了招手。
“村长使不得,小孩子别闹腾着您。小孩子哪能坐这一桌,可别折煞她了。”林氏摆了摆手,但村长一抬头便将穗穗,抱到了自己的正位上。
摸了摸穗穗的脑袋。
他对这孩子,寄予厚望啊。
也许,她会是这乱世中的一点希望。
“以后,我坐哪一桌,穗穗就能坐哪一桌。”村长这话,让年迈的里正眼皮子一哆嗦。
在偏远地区,村长可就是一言堂。
就是王法。
言汉生呆呆的看着女儿,自己坐在最末尾,女儿坐在上位。
心中自豪又不好意思。
堂屋坐着一众德高望重的老人,女人孩子们在厨房另开一桌。
“还是你家日子好,没婆母糟践,又不用跟小叔子挤一块。将来自己挣钱自己花,可美着呢。”刘婶满是艳羡。
她男人死的早,就留下个儿子,好不容易拉扯大又遇到灾荒。
哎。
“晏哥儿贴心又懂事,你啊,享不完的福气呢。”林氏笑着给她夹了块肘子肉。
“晏哥儿在护卫队吗?每个月三十斤粮食,你们娘俩也算安心些了。对了,我给晏哥儿留了个一碗肉和大肘子,等会记得带回去。”林氏使了个眼色,至于老宅那边,相公都没提,她才不会自找罪受。
“你留着养身子,你这肚子都四个多月了吧?”
林氏摸了摸肚子“养着呢,被赶出来后,日子反而更和美。”
她都丰腴了不少。
刘婶见她确实舒心,便也应了。
这一顿饭吃了半个多时辰,老人们也没敢多喝,明日就要收粮,这节骨眼可关系着下半年有没有饭吃。
村长也早已跟村民谈妥,粮食收上来,每户缴纳十分之一给村里养护卫队。
“村长,现在粮食还不饱满呢,再等半个月,会不会更好一些?”有老人可惜,如今稻子沉甸甸的,看了就喜人。
村长摆了摆手。
“今夜大家都警醒些。明日就要收粮,可不能出差错。我托人打探过,周围几个镇,都曾遇到匪徒。只怕当真是蛮子扮的……”村长这话,说的众人浑身一寒。
“咱们抢来的兵器,也能看出制作精良,极其锋利,这一般都是战场上的。”
“咱们村幸免于难,如今收成也好,只怕对方还会再来。大家日常训练都刻苦一些,全民皆兵,咱们才有可能活下去。况且……”村长顿了顿。
想起穗穗说的蝗虫,村长这心里总是不安的很。
这场饭一直吃到下午,穗穗站在门口仰望着天。
“这天真是奇怪,中午还大太阳,这会怎么乌压压的,瞧着也没下雨啊。”村长出门时嘀咕一声。
穗穗抿了抿唇,“今夜提前收割吧。”
村长一个踉跄差点给她跪下。
本来喝的昏昏沉沉,这下酒都醒了大半。
“小祖宗啊,这话可不能乱说,你认真的?”一不小心,就跟着孙子一起喊上了小祖宗。
村长嘴唇都在哆嗦,听着这意思,明儿就要蝗虫???
村长眼前一黑,言汉生急忙上前扶住。
“村长,怎么回事?快起来歇歇,等会回去。我请大夫来看看……”言汉生离得远,没听清穗穗和村长说什么。
村长紧咬着牙,满头大汗的直摆手。
“快去喊人,带上家伙,现在就开始收割,连夜收。谁家收完了就去临水村帮忙,务必今夜把所有稻子收进粮仓!”村长声音不住地哆嗦,要出大事儿了,要出大事儿了啊!
42
“村长,咋回事儿?怎么突然要收粮?”
“是啊,这都快天黑了。”
“本来离稻子成熟还有半个月呢,这咋突然这么急?这马上天黑,也没法收啊。收了还得晒呢……”
“收回来就放粮仓,不得捂烂了?”村民全都来到打谷场,穗穗就站在村长脚边,一群孩子顿时羡慕又仰望的看着她。
小祖宗不愧是小祖宗。
村长站在打谷场中央,面色沉的骇人。
揉了揉眉心:“今夜能喘气的全都去收稻子。明儿……明儿你们就知道了。”瞥了眼穗穗,再大点多好啊。
村长哪里有心思给他们解释,当即一挥手。
“听我的啥时候错过?”
众人霎时一静。
这倒也是。
“弓箭手和护卫队依然巡逻,不要放松警惕。孩子们打着火把在田坎上,其余能喘气儿的,全跟我去收割。”说完想了想。
“行风,你抄小道去通知举人村。”临水村村民现在就住村子里,方便着呢。
“若是举人村有空,便让他们通知下周边。”能救一些是一些吧。
“就说,蝗灾将至。今儿这天,你们瞧着像不像三十年前那次蝗灾?”村长指了指天际。
有老人是经历过蝗灾的,蝗虫一过,满目疮痍。
一片绿色都不曾留下,粮食更是颗粒无收。
那一年饿死无数。
老人们光是听到这几个字都吓得哆嗦:“可不能蝗灾啊,这是雪上加霜啊。老天爷啊,你这是要大家伙儿的命啊。”老人当即跪在地上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哭。
哭得老泪纵横。
“这天,还真有些像。”有些老人却是心头沉甸甸的。
“村长,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言老二问道。
村长瞥了他一眼:“甭管从哪里来的消息,马上去做准备。收回来的粮食立马藏进粮仓和地窖,所有地方堵严实。”
言老二眉头皱了皱。
“村长,这没有根据的事,怎么能信?之前从未听说过蝗灾!只不过猜测就要劳烦全村,岂不是劳民伤财?而且这稻子本就没熟,村长,不如再……”村长顿时来了火气。
“愿意收的马上抄家伙跟我走,不愿意的,随意吧。”村长如今对言家老宅厌烦不已。
言春花惹得村里糟了大难,至今全村都有怨言。
“村长,咱们信你的。”
“就是,村长咱们跟你走。大不了辛苦一夜,蝗虫没来再搬出来也不妨事。”不得不说,村长的威严依然是无敌的。
王行风看了眼穗穗,肯定又是小祖宗的主意。
立马撒丫子往举人村跑,一边走一边大声喊:“蝗灾将至,赶紧收粮。”管他们信不信,反正喊完就走。
“都快天黑了还这么闷热,今夜怕是要通宵收粮了。小山,去给老子烙两个肉饼,收粮可是体力活。”胡屠夫大声道,他家没地,但是丈母娘家有不少。
胡小山顿时窜进了厨房。
不少孩子都在家准备干粮和水壶。
还有一部分半大孩子,也操着镰刀下了田。
田里已经干裂,之前蓄的水早在半个月前就用完了。
“嘶……这田里都烫脚。”庄稼汉子烫的直咧嘴。
“快把我的鞋拿来,脚都要烫出泡了。也难为这些稻子,居然能活下来。”汉子叹了口气,一抬头,望不到边的稻田里乌压压全是人。
再回头看向村里,高高的瞭望塔上站着弓箭手。
谁都知道言家二郎百步穿杨,厉害的很,让人无比心安。
高高的围墙外面布满荆棘,边上还挖了有陷阱的沟渠,铜墙铁壁内便是家。
“以前不觉得,现在感觉在村里就是安心。夜里开门都不怕……”有个妇人站起身,擦了把汗满脸感慨。
“那可不,听说举人村也想建围墙。但是他们村不大,心又不齐,至今没建上。咱们村还男女都练功夫呢,他们村怎么可能?”说话的男人翻了个白眼。
以前举人村还嫌王家村没出读书人,骂他们目不识丁呢。
现在么,为了活下去,几个村拧成一股绳,关系才好几分。
“赶紧收吧,听说只有秀水镇这边稻子活了,我猜啊,估计是那夜的那场雨……”王家村众人都默不作声了。
那场雨他们都知道,是来得多么及时,多么诡异的。
“要说稻子好,还是言汉生家的。稻穗压的根都弯了,也不知道收回来有多少。”众人想起言汉生家的稻田,就心痒痒。
种了几十年稻子,还是第一次见那么沉的穗子。
“难道家里养了个穗穗,稻穗就长得好?”众人打趣道。
穗穗此刻坐在田坎上,林氏提着纳凉的开水,还抽空做了点粥和凉面。晚风佛面,倒多了几分平静。
“爹要巡逻,二哥要守围墙。哎,大哥一个人得收到什么时候?”穗穗有些着急,大哥可要累坏了。
“你爹方才来消息了,他和你王二叔换了班,晚点就来收粮。”林氏笑着道。
她现在怀着孕,肚腹已经鼓了起来,不敢弯下去割稻子。
“哎,怎么这么急呀……”林氏抬头看了看天,漫天星辰,月亮都出来了。
整个王家村就像燃起一条火龙,孩子们打着火把 ,到处都是火光。
“举人村那边也亮起来了。”
“那边好像也亮,但是离得远看不清。”林氏眺望着远方。
提前收割,还是连夜收,信的人肯定不多。
王行风跑的气喘吁吁,累的满脸是汗,衣裳都湿透了。
“快喝点凉粥,下下火气。”林氏急忙给他倒了一碗。
“信……信的人,是不多。但是举人村,信了。”上次跟着王家村抄黑风寨,尝到了甜头。
“还有,还有他们隔壁的李家屯也在割。”
小少年累的气喘吁吁:“大……大概有六七个村吧。我拿了些,糖果,让周围的孩子挨着传了。估摸着天亮前能传满秀山镇。”
至于有多少人信,那就是命了。
今年这场雨,只有秀山镇得到了益处。若能收割回来,能活不少人。
“小祖宗,真的会有蝗灾吗?”小少年四下瞅了瞅,偷偷趴在穗穗耳边问道。
43
穗穗坐在田坎上,白嫩的脚丫子摇摇晃晃。
身旁趴着个胖猫,说是猫,又不像猫,总觉得有点威风凛凛。
但它在言穗穗面前极其软萌,众人也没怀疑过。
只是这猫过于大了些,快赶上狗的大小。
“回去收稻子吧。”穗穗地小脸皱巴巴的,深深的叹了口气。
书中的世界,一切都是崩坏的。
天灾,人祸,蛮夷入侵,朝堂混乱,一切都是为了历练原书男主。
只为了让他在这乱世中成长,却不想苦了普通百姓。
男主避个祸,就连累整个村被屠。
普通百姓就像是书中的路人甲,甚至这么多条生命,便被一笔带过。
想起将来的望山府被破,蛮夷入侵……
穗穗抿了抿唇。
“穗穗,别坐在田坎上,有热气,会长疮。婶子给你个帽子,你垫在屁股底下。”王婶笑着说道。
“等我家稻子割完,就来帮你家啊。”说完便疾步挑着稻穗回家了。
这是个鲜活又有感情的世界啊。
“我……我也回家收稻子,小祖宗等收完稻子来寻你。”王行风当即跳起来就跑回了自家稻田。
夜里,言汉生也换了班回来帮忙。
王家村外灯火通明,空气中都充斥着稻谷的清香。
男女老少都在地里忙活,一捆又一捆的稻子被直接送进了地窖。
言家老宅。
“稻子还是青的,割什么割?咱家一个人都没在护卫队,割了稻子吃什么?”
“你大哥这个畜生,不是东西的白眼狼。居然不让你二哥进护卫队,这是想饿死咱们一家吗?”老陈氏坐在床上哭骂。
“都怪言穗穗那个扫把星,要不是她,老大哪会这么不听话!就不该娶林氏那个贱妇!”
“川哥儿要读书,咱家是那等人家吗?他都多大了才启蒙,咱家老三,三岁启蒙。他都九岁了才想着要念书,他拿什么去念?”
言川是九岁才被村里夫子免束脩启蒙的。
言秀才微敛着眉,听到提起言川,微微皱了眉头。
言老头啪嗒啪嗒抽着旱烟。
眉宇间满是焦灼和烦躁。
“稻子肯定是不能收的,咱们家稻子长势不好,抽穗也晚。”言老头气得直咬牙,明明这稻子在大儿子手上还极好。
可换回来就不行了。
现在比起村里人都差了一头。
“哪有什么蝗虫,这都几十年没见过了。”言老头烦躁的磕了磕烟头,抓了抓头发,蹲在门槛上狠了狠心说道。
绝不可能有蝗虫的。
言秀才微敛着眉,看了眼二哥的手腕,淡淡的勾了勾唇。
“我先去瞧瞧。”言老头是典型的庄稼汉,到底不安心,出门看稻子去了。
“还不快点烧洗澡水,这一天天的全是汗,要臭死我啊?一个个不省心,都不是好东西。”老陈氏指着小陈氏怒骂。
小陈氏又气又怨,以前都是林氏做的!
满腹怨气的瞪了眼三弟妹,周氏只低头抱着孩子,半点不瞧她,气得小陈氏气冲冲的便去了厨房。
待言秀才回了房,周氏也借势抱着孩子跟上。
“大嫂也真是,当年川哥儿九岁突然闹着要开蒙,那会儿……那会儿正是你被书院院长收为弟子的时候。他若上了学,你那时候可怎么是好?”家里就这么点银钱,必定是会分相公资源的。
周氏抱着孩子对言秀才吐槽。
“相公能被院长收为弟子,必然是有过人之能的。他怎么能跟你比?村里的夫子说他有天分,村里的夫子就是个童生,知道什么是天分么??”周氏面露鄙夷。
“好了,不说这个。大哥大嫂为川哥儿谋划,人之常情。”
“你拿他当哥哥,他才不拿你当弟弟呢。”周氏抱着孩子便睡去了。
待周氏离开,言秀才面上的温和,才一点点褪去,露出眼底的冷意。
川哥儿从未启蒙,只偶尔翻阅自己的书籍,便学会了写字。
九岁那年,只在他的书上随意作了一首诗,便比他过去的二十年所学更出色。
当时他的书上有一篇策论,他执笔只写了几句,便被自己赶出去。
他回书院后,那本书便被他收了。可某一日却被院长无意翻阅,顿时惊为天人。
仅仅凭借那首诗,那半篇策论,便将他收做弟子。
甚至于院长还将他好友的女儿说给了自己,从此岳父和院长都尽心尽力培养自己科举。
他兴奋,又觉可笑。
每每见到言川便只觉受了奇耻大辱。
若言川进学,有朝一日被他戳穿自己,该如何是好?
秀水镇就这么大,言川若进了同一间书院,此事一旦拆穿,他甚至连书院都进不了。
那他将会失去一切。
言川不能入学。
只要他们依然住在老宅,自己便能一直看着他。直到他泯然于众人为止。
没人知道,这几年院长时常感叹,他的灵气不如以前。
明明只是一句随意的感叹,却将他数十年的努力直接否决。
言秀才嗤笑一声,他从未有过灵气。
夜里,老陈氏骂骂咧咧,王家村众人却是忙得热火朝天。
“二哥不去帮帮大哥吗?”言秀才披着衣裳,浅笑着问二哥。
言老二正看着言家失神,猛地一回神才道:“娘知道了又要生气,还是不惹爹娘怨气了吧。再者,我这手被热水烫伤还未好呢。”
言老三眼神落在他的手腕上,笑了笑。
“也是,大哥家日子越过越好,腊肉挂满房梁,如今还住上了新屋子。等新谷一收,大哥日子越发好了。反倒是咱们才该担心……”言秀才叹了口气。
“都是我连累了你们。”
“三弟不必这么说,咱们是一家人,你过得好,总会帮衬二哥的不是吗?”
言秀才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大哥不管,我总会管的。”听得这话,言老二眼神又黯淡了几分。
“大哥自从娶了林氏,捡了穗穗后,就跟我们生分了。”
“他们才是一家人,大哥向着他们人之常情。毕竟,总不能赶走林氏和穗穗吧?”言秀才摇着头嘟囔着走了。
言老二抿了抿唇,没说话。
44
深夜,万籁俱寂。
唯独王家村周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孩子们彻夜未睡,手中举着火把,穿梭在稻田之间。
一手高举着火把,一手提着凉茶。谁家有需要便给谁递一碗。
“这是哪里来的凉茶?喝一口跟吃了灵丹妙药似的,本来累的眼皮子都睁不开,这一碗下去神清气爽,浑身都有力气了。”村长渴的嘴皮子都干裂,此刻一碗下去,那股凉爽直冲天灵盖。
“是林婶婶熬的,熬了五六锅,需要的就可以自取。”胡小山笑着道。
“说是上次那位谢夫人送给穗穗的谢礼,凉茶喝了不容易中暑,林婶婶怕大家热出毛病。”胡小山认了小穗穗当祖宗,自然要给自家小主子长脸。
“莞娘是个好的。穗穗也是好孩子啊。”村长本来还怕稻谷割不完,这会喝了凉茶浑身都是力气,当即又操着镰刀下了田。
“让田里的都喝两碗。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天亮了。”村长面上有些忧色。
“穗穗家如何了?”
“割完了,周边叔叔婶婶们都帮了忙。这会只管往家里拉了……”
村长瞥了眼自家的田,也只管收回去了,当即便起身喊道:“还有半个时辰天亮,剩下的先别忙着割了,先拉回地窖。”穗穗说天亮前,这会天色破晓,再有半个时辰就该大亮了。
村长这心里突突的不安。
当即扯着嗓子大喊。
“先收回去,先拉回去再来割。”
“别割了,赶紧拖回去。”村长一边跑一边喊。
劳累一整夜,村民们都有些腿脚打哆嗦,这会田里已经只剩不到十分之一。
再有半个时辰一定能割完。
但村长的威严在村子里说一不二,当即便有人从田里出来,拖着稻谷往家里拉。
“扔院子多好,还要藏进地窖,这稻谷割回来都还未脱穗呢。”
“也不知道村长是听了谁的,非说有蝗灾。还通知周边村落,这要是没来蝗灾,让人家大半夜起来收稻子,还提前了半个月,都还未成熟。怕是要来咱们王家村找事儿了……”
“还有那围墙也是,黑风寨都灭了,还劳民伤财修围墙。”说话的妇人撇了撇嘴,她家一个都没选上护卫队,林氏家却选了两个!
“行了,再说把你送回娘家。”男子闷声一句,妇人当即闭了嘴。
可拉倒吧,嘴里吐槽归吐槽,但谁不知道王家村住着最安心。
十二个弓箭手日夜换班当值,三十个护卫日夜换班巡逻,夜里开着门都不怕有贼。
王家村是大村,素来团结,但最大的问题便是穷。
这俩月想嫁进王家村的外人却是越来越多。
众人喘着粗气,满头大汗脚底都在发软的将粮食搬到了院门口。
“不行了,不行了。割了一夜稻子,腰都直不起来了。”
众人都是庄稼汉子,种地的好手,可从未通宵割稻子啊。
这会虎口都开了裂,隐隐渗出血迹,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一夜的功夫,望不到边的稻谷只剩零星的几簇还未收割。
“咦,言家老宅居然没收?”村长坐在门槛上,肩膀上挂着条泛黄的帕子,正低头擦汗呢。
“怎么回事?老宅那边没通知?”村长眉头紧皱。
几个负责通知的小子急忙摆手。
“冤枉啊。”
“哪能啊,咱们挨家挨户拍门,通知到人才走的。我通知的言爷爷,他说知道了。”几个小子冤枉的直瞪眼。
老人孩子都累够呛。
村长眉头狠狠皱起,脸色难看。
老里正就住他隔壁,摆了摆手:“咱们老咯,各自有命,管不了那么多人。”
“兴许是他家稻子收成不好,想要再养养吧。”
众人才刚把稻穗拖回家,累的瘫倒在地,还未来得及收入粮仓。
突的就听见一股子嗡嗡嗡的声音。
言汉生一个鲤鱼打挺便跳了起来。
“什么声音?”耳边嗡嗡嗡的,让人听了只觉烦闷。
穗穗已经默默踩在凳子上关好了门窗。
她家就老宅分那两三亩地,前两个月买的还未种,一夜的功夫就收完了。
众人纷纷走出家门,仰着头望着天空。
“咋回事儿,这是什么声音?”
“哎,奇了怪了。方才天都快亮了,怎么突然又雾沉沉的,是不是要下雨了?要是下雨,那咱们稻谷不是白割了?”
有个妇人顿时惊叫起来。
众人却是面色凝重的看着天,心头沉甸甸的,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听着扑腾扑腾的,倒像是什么扑棱蛾子一样。可哪里来这么多的扑棱蛾子?”众人看着远处,远处那股密密麻麻乌压压的东西越发临近。
穗穗站在大门,眉头紧皱。
开始了。
这场席卷了整个望山府的蝗灾,开始了。
“是蝗虫,是蝗虫啊!!”围墙上的言二郎小脸煞白,呆呆的看着那铺天盖地的蝗虫一路飞来。
顿时回头扯着喉咙大喊。
村民们全都吓懵了。
“是蝗虫,赶紧收粮,马上关紧粮仓,关紧门窗!所有人马上回屋!蝗灾的蝗虫性情凶猛,会伤人!”
“快,护卫队全部撤离。”
“马上就近躲藏。”
“所有人赶紧把粮食拖进去。老人孩子立马关紧门窗,田地里的不要管了!”村里有老人经历过蝗灾,蝗灾时的蝗虫异常凶猛,甚至会扑人。
王老伯是村长的大伯,今年已经八十多,是村里少有的长寿之人。
此刻面露惊恐:“马上回屋,所有孩子马上回屋。”他的兄弟,当年便是流落在外,被蝗虫整个扑满,身上咬的全是血,最后感染而死。
村长吓得天灵盖都冒凉意。
“老人孩子回屋,护卫队撤回,所有人搬粮进仓!”王家村众人吓得面色大变,有的粮食收回来还堆在院子里呢。当即踉踉跄跄往家里推。
言家老宅却是傻眼了。
从听见蝗虫出现的那一刹,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升天灵盖。
整个人浑身失力,直接跌坐在地。
“完了,完了 ,真的有蝗灾!快去收粮,快去地里收粮,来蝗灾了!”现在家里只有黑风寨补贴的那几百斤粮食,全指着地里那点庄稼了。
45
“老二,老三快去收粮。”
“满仓啊,快去点一把火。蝗虫怕火……”言老头跌跌撞撞满脸是汗的从地上爬起来。
老陈氏惊得早已从床上爬起来,拖着断腿大喊:“真来蝗虫了?救命啊,救命啊!!!”老陈氏吓疯了。
自己那几块地可一点没收!
“全都滚出去收稻子,在家躺着等死吗?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小姐不成?”老陈氏腿断去不了,当即骂两个儿媳妇。
这会哪里还管什么能不能下田。
“我要带妞妞呢……”周氏眉头一皱,嫁进来这么多年她从来没下过地。
“一个丫头片子,你抱着做什么?扔家里,赶紧下田救粮去,没出息的东西啊,赶紧去啊。”老陈氏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又哭又骂。
小陈氏见老三媳妇被骂,眼底满是喜意,见婆婆看过来,立马背着背篓便出了门。
昨夜村子里闹腾了一整夜,她还骂骂咧咧嫌吵,空气中的稻子味儿极浓,全村都收完了。
唯独自家没收!
言老二吓得面色苍白,急忙拿着镰刀就和言老头出门。
言满仓点着火,吓得腿肚子打哆嗦。
这会天都乌压压的了,几乎看不到阳光。
“村长村长,救命啊,求村长救命啊。村长,救救咱们家的粮啊……”昨夜还不屑一顾的言老头,这会老泪纵横地求村长。
村长恨得直咬牙:“昨夜你们倒是睡得好。”
大家伙累得腿肚子都在抽筋,你们还嫌吵。
“你们倒是会享福,咱们累了一晚上,还得替你家收?怎么你家秀才老爷还下不得地?”刘婶瞥了一眼,言秀才果然没跟出来。
言老头哪里敢说什么,只抹着老泪直哭。
这要是断了粮,全家都活不了。
村长也顾不得这会骂人,只暗暗骂了两句娘,便招呼一声:“忙完的伙计跟我走一趟,能收多少收多少。蝗虫进村之前,要马上回家关闭门窗。”
“谢谢大家伙儿,谢谢大家伙儿。”言老头急忙道谢。
众人也没说什么,骂归骂,但粮食可是农民的命根子。
忙的水都没喝一口,衣裳早已被汗水浸湿,只招呼自家娘子将门窗关好,便匆匆出了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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