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78年的一个下午,新加坡南洋大学的校园内,氛围格外压抑,
在校长办公室内,几位头发皆已斑白的董事与教授,正与他们既尊敬又略带畏惧的客人——总理李光耀——商讨着关乎这所华文大学命运的事宜。窗外可听见学生们用华语大声喊着口号抗议,他们不明白,一个由华人建立且用华语教学的国家,其总理为何要亲手“毁掉”他们的母语。这并非李光耀第一次面对这样的质问,自独立之后,有关语言政策的争论,恰似一处经久不愈的创口,时时刺痛着这个年轻国家的心。
01若要理解李光耀的“冷酷”需回溯到1965年那个风雨飘摇的夏日,当新加坡从马来西亚分离出去时,这个主要由华人构成的国家,即刻便置身于地缘政治的复杂态势里,其北边是一个秉持“马来人至上”理念的邻国,其周边存在好几亿穆斯林人口,若处于这般现实里,硬将华语定为国语,便如同在政治上走向自杀,李光耀的考量,较人们所设想的更为繁杂且痛苦,他自身就是英式教育的“成果”还为此分外沮丧,他曾在议会争辩中动容地称:“我读尼赫鲁的著作时……我领会他讲的‘想到自己不能像说英语那样说本国话就哭了’。”如此切身的苦楚,令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语言不只是沟通的器具,更是文化与身份的本源。可是作为国家领袖,他得把国家存亡放在个人情感前面,他清楚新加坡要存活就得依托国际贸易,要吸引全世界的资金和人才,而要做到这点,得有一种所有种族都能接纳且能跟世界对接的通用语言,这门语言就是英语,他曾直接表明:“运用英语就不会有哪个种族占上风,”于是一场痛苦且深刻的变革便拉开了帷幕,李光耀政府做出一项惊人决定:将所有学校,包括华校,的教学用语逐步改为英语,这也就意味着,华文、马来文和泰米尔文都要成为“第二语文”了。
02这个决定,在华人社会掀起了滔天巨浪,几乎所有华社里的精英,像中华总商会、华校董事会、华文报章等,都站出来表示反对,有人称这为“忘却自身根本”,是对华族文化的背离,有观点称,李光耀是一个“二毛子”,是一个忘本的压迫者,面对汹涌的民意,李光耀没有退缩,他一面以强硬手段压制极端抗议活动,一面以类似“耐心劝导”的方式向民众阐释他的长远规划,他甚至拿自家举例,跟所有人说他那三个孩子都送去华文学校了,让孩子融入有活力的华社,就算英文水平可能受影响也不在意,他这么做,就是要向华社表明:他并非要消灭华文文化,而是要在新时代为其寻个新位置。
03不过,最大的挑战,来自南洋大学,这所高等学府由华人华侨省吃俭用、倾尽所有创办而成,乃是华文教育的象征与精神支柱,然而随着时代变迁,南大的毕业生在就业市场里愈发不被看好,是由于他们的英语水准无法契合新加坡日渐国际化的经济需求。见到一批批南大的学生前途受耽搁,李光耀内心很是难过,他做出了一个更为艰难的决定:将南洋大学与新加坡大学合并,并且最终把所有的教学语言都更改为英语,很多人把这个决定看作对华文教育的“最终一次冲击”,南大的校友极为痛心,马来西亚的捐款人更是斥责这是“背离之行”,可是李光耀抵住了全部压力,他明白这般做事是为了不让南大的学生被时期落下,也是为了不让新加坡被全球落下。
04多年之后,当新加坡凭借双语优势在国际上能够轻松应对时,人们才渐渐领会李光耀当年的良苦用心,他并非“毁坏”华语而是以近乎残酷的方式,为华语在新加坡的未来,寻得了一个虽痛苦却很切实的定位,他推行“推广华语运动”,意在鼓励华人摒弃方言,学习标准华语,以此减轻学生的语言负担,使他们能够更好地掌握英语与华语这两种重要语言。新加坡在面临生死存亡之际选择走双语之路,经历了阵痛,其中存在矛盾、挣扎与牺牲,然而恰恰是这痛苦让新加坡拥有了独特的竞争力,使这个小国在世界的十字路口有了自身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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