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秦川，是一个律师，兼职普法主播。
我打官司从来不看当事人犯的什么事。
只要钱到位，我能帮任何罪犯脱罪。
这天我刚一开播，就有一个语气急躁的中年男人连上了麦。
「秦律师，故意杀人，对方一死一重伤，怎么才能活？」
直播间所有人都怒了，直接给嫌犯判了死刑，并劝我别自讨苦吃。
但我还是接下了这个案子。
最后，我真的让嫌犯免除了死刑。
01
「先说说具体情况。」
我心头微动，这是个大活儿！
这种案子我遇见过不少，甚至比这恶劣的也有。
只要家属愿意花大价钱，我就能把当事人的命保下。
上麦的男人此时在我眼中不再是普通人，已经成了金饽饽。
但男人还没开口，弹幕评论就已经炸了。
「都这样了，还想活？」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别想逃脱法律制裁！」
男人应该也看到了弹幕，语气很是紧张，赶紧开口解释。
「不是我，是我的一个亲戚，还在上学的学生。」
「你这情况很难办啊，说说案子细节。」我手指飞动，开始记录案件详情。
「他叫小乐，是我的远房侄子。」男人说道。
「家庭条件不好，所以一直在勤工俭学，平时靠补课赚点生活费。」
我手指不停，但耐心瞬间没了大半。
搞了半天竟然是穷鬼一个，浪费我感情！
但碍于直播间里热度正高，我忍了忍。
「你接着说。」
男人继续：「我侄子是跟补课的那家人发生了冲突。」
「他们家补完课不给钱，我侄子一怒之下就动手了。」
「什么理由不给钱？是你侄子教得不好？」
「不是，我侄子已经给那家的孩子补了两个学期了，从寒假就开始。」
「暑假的时候又接着去，但那家人突然就不给钱了。」
「也就是说，不存在补课质量差的问题？」
「对，那家小孩就是因为寒假补课后考试进步了二十多分，才会继续找我侄子。」
我心中有些疑惑。
既然没有教学质量的分歧和冲突，那对方拖欠补课费的行为就很奇怪。
「你侄子平常性格怎么样？」
「我侄子平时就是话比较少，不外向也不活泼。」
我心里有些唏嘘。
内向、男大学生、家庭贫困。
这种年纪的孩子，正是最敏感的时候。
不过眼前这案件当事人身上，明显榨不出什么油水。
同情归同情，我还是不想浪费时间。
「你侄子这种情况没什么希望，找律师没意义。」
不等对方再回应，我直接断开了连麦。
直播间里的观众谈论了几句，很快也就过去了。
我根本没把这通连麦当回事。
但两天后，那个男人又来了。
02
「秦律师，是我是我，你还记得吗？」
对方熟悉的声音带着讨好的语气，让我皱了皱眉。
这次那男人花了 500 块抢先连麦，我原本想直接断开的动作顿了一下。
「老伯，你侄子那种情况神仙难救，放弃吧。」
对面男人的声音瞬间停滞，像是被我打击到。
「秦律师，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那孩子太可怜了，求您，求您帮帮我吧……」
一阵哭声带着哽咽回荡在直播间，让我愣住了。
我无法想象，对面一个可能已经五六十岁的男人，竟然能哭出来。
观众里很快有人记起了这个连麦的男人。
弹幕刷得飞起，直播间热度又破了新高。
看了一眼飞涨的粉丝数，我藏起脸上的不耐烦。
「好，那就再聊聊案子细节吧。」
对面男人听到我的回应，赶紧擦了擦眼泪，等着我的下一句。
「那现在你侄子人呢？是在逃，还是已经被抓了？」
「没有跑，他出事时就被抓了，是他自己报的警。」
「他自己报的警？」
对方的回答有点出乎我的预料。
正常人如果做了坏事，第一反应就是害怕和逃跑。
这种恐惧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普通人很难抗衡。
但这样一个内向敏感的男生，竟然能有这样的反应，很例外。
我对这个案子有了一点兴趣。
「基本情况我了解了，下面问你一些更详细的。」
「好的好的，秦律师您说。」
男人见我没有像上次一样那么不耐烦，很是配合。
现在对于他来说，我可能就是唯一能指望的救命稻草。
「你侄子被拖欠补课费，有没有报过警？」
「还有，最开始你侄子给这家人的孩子补课，是通过什么途径去的？」
男人呼吸有些急促，平静了几秒钟后才开始回答我的问题。
「我侄子报过警，还不止一次。但警察也没办法，说只能走法律途径。」
「当初这个补课是中介介绍的，但中介只负责寒假的那一段时间补课。」
「后来暑假的补课，都是那家人直接联系的我侄子。」
我停下记录案情的手指，感觉有些不妙。
报过警，中介也结束了介绍关系。
那后面发生的一切，都只能算男人侄子和对方的单纯两方冲突，不涉及其他人。
如果证据确凿，罪名成立，那所有的责任就只能是他侄子一人承担。
考虑到之前男人说过的家庭情况，估计连请个普通律师都够呛。
一死一伤，想求一个活的结果，很难。
「秦律师，到底还有没有机会？我侄子才刚刚 20 岁。」
男人的声音已经颤抖，明显透出绝望。
回看着刚才记录的案情，我心中也已经放弃。
刚想劝他算了，我突然发现一个没仔细询问的点！
03
男人说，案发当场他侄子并没有逃，还主动报了警！
「案发时具体的细节你复述一遍。」
「尽量还原你侄子所说的每个字，不要有任何多余的描述。」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用尽量平稳的音调开始叙述。
「那天我侄子又上门要补课费，当时对方是一男一女两人在家。」
「我侄子去敲门，敲了很长时间对方才开了门。」
「一开始就是正常交流，我侄子说补课费今天必须要给，不能再拖。」
「对方的态度还是无赖，还骂了我侄子，说他是穷鬼。」
「后来我侄子跟对面的男人纠缠了很久，双方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最后对方男人说，要我侄子跪下求他，他可能心情好了就会给钱。」
「你确定细节没错？除了要你侄子跪下，还有没有其他言语辱骂之类的？」
我抓到一个细节。
如果是对方先进行挑衅，那就跟单纯的主动杀人不一样了！
「应该是有辱骂的，不过是两个人互相对骂。」
男人回答了我的问题，然后继续描述。
「之后我侄子被激怒了，转身就下楼，那个男人还在骂。」
「等我侄子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就拿了铁锨，拍到了对方头上。」
「等一下！」我打断了对方。
男人的描述终于到了我想听的地方。
凶器！
是什么凶器并不重要。
最关键的是，凶器是不是提前准备的。
「你侄子用的凶器，是他自己带来的吗？」
「是不是早就准备好的，只是一直没用，就在等机会？」
我的语气猛然变得十分严肃，连麦的男人明显被我震到了，停了好几秒才回答。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他自己带来的。」
男人语气中虽然有着慌张，但更多的是肯定。
「那凶器是从哪来的？随手从附近拿的？」
「是从案发现场的楼下拿的，当时我侄子已经下楼了，是从楼下那一层拿到的。」
男人这次没有迟疑，语气明显很坚定。
心中重重松了一口气，我竟然隐隐为那位男生庆幸。
观众里已经有人明白了，弹幕飞速划过。
不是提前谋划，凶器也不是特意准备。
从主观上来说，那位男生并不是谋杀，而是激情杀人。
这个关键的情节，对最终量刑的影响很大！
「对方那个男人被你侄子用凶器拍了之后呢？」
我标注了重点后继续询问。
男人声音已经有些沙哑，清了清嗓子后继续开口。
「当时我侄子把对方拍倒在地之后，整个人都慌了。」
「这个时候对方那家的女主人突然出来了。」
「她看到当时的场面，直接就跟我侄子扭打在一起。」
「我侄子还手的时候打伤了对面，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
连麦的男人沉默下来，像是在仔细回忆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我停下敲击键盘的手。
「最开始你是不是说过，案发后你侄子没有跑，还主动报警了？」
「对对对，是这样的。当时我侄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就报警了。」
「警察来之前他还打了 120，叫了救护车。」
我停下记录，心里松了一口气。
如果连麦人说的全都是真的，那这就是一个冲动杀人的案件。
嫌疑人在受到刺激后冲动杀人。
没有提前预谋，没有后续加害，并且主动报警，还有自首行为。
「秦律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
连麦男人的声音里，明显已经有了哭腔。
「你侄子的父母呢，有没有和对方家属会面？」
杀人案件如果要争取活的机会，一定要做的就是表明己方认罪的态度。
不管是在警察还是法院法官面前。
嫌犯方对待受害方的态度，在很多时候都能一定程度上影响判决结果。
如果能接触到对方家属，表示悔意和慰问，不管能不能得到谅解都有好处。
「我侄子是孤儿，没有父母。」
04
「孤儿？」
我瞬间愣住了。
直播间的弹幕也停滞了，沉默了好几秒。
没有人想到，行凶者竟然是孤儿。
「那你侄子是怎么长大的？平时的花销花费是谁提供的？」
「我侄子是跟他爷爷长大的，平时的花销我每月都会资助一点。」
我不再追问，记录下所有信息。
如果连麦人说的全都是实话，那人或许就还有一点活的可能。
但连麦时间已经要到了，我匆匆交代了几句辩护意见就断开了交流。
当事人是很可怜，但我也算仁至义尽，能做的都做了。
直播间里的观众已经分成了好几派。
「不管怎么说，杀人就是要偿命！」
「那孩子也有隐情，应该谨慎判决吧？」
「太可怜了！要是那家人不拖欠补课费，怎么可能会造成这样的悲剧？」
弹幕吵翻了天，我一直没有说话。
有个最大的疑问一直盘旋在我的脑海。
对方欠钱辱骂和要求下跪，是会大大刺激一个敏感男生的自尊心。
但就因为这两个原因杀人，确实不合理。
在动手前，对方到底说了什么让男生下定决心？
现在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
我顺势把直播间的标题改成了心中的疑问。
观众瞬间注意到了变化，弹幕也变了风向。
没人会不好奇这个问题。
直播结束后，我不仅涨粉近万，还凭借这个话题上了个小热搜。
我突然有些后悔，不该那么早把连麦断开，要不还能多涨点粉。
那老伯没能从我这得到太多有用的东西，还会不会再出现都难说。
但很快，我期待的机会竟然又来了。
两天后，上次连麦的中年男人又出现了。
这次他一开口，就提出一个让我极其意外的请求。
05
「秦律师，你能接下这个案子，成为我侄子的代理律师吗？」
「老伯你应该知道吧，我的收费可是很贵的。」
我瞬间来了精神。
我做律师的原则不是法律，而是名利。
如果他能付出让我满意的东西，我肯定不会拒绝。
「知道的知道的，我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凑了四十万，您看够吗？」
「才四十万吗？」
我有些犹豫。
这个价格并没有达到我的预期，况且这案子是个难搞的硬骨头。
「秦律师，要是还不够能分月给吗？我每个月还有六百的低保，也能拿出来。」
老伯的语气都开始颤抖，生怕下一秒我会拒绝。
而直播间里的观众此时已经吵翻了。
「四十万真不少了！秦律再冷血也不能把老人家低保都拿了吧？」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谁会跟钱过不去？？」
「关键是花这四十万真的有意义吗？去救一个杀人犯……」
「很有可能就是打水漂啊！」
看着热度爆炸式增长的直播间，我故意拖着一直不回答。
毕竟对方出的钱不够，从别的地方找补点回来也理所当然。
短短两分钟，我的粉丝数增加上万。
所有人都在等着我的回答。
我在直播间里通报了最终决定：
「这个案子我接了。接下来我会前往看守所，与嫌疑人会面。」
评论区瞬间炸开。
「秦律师我没听错吧？你疯了要为杀人犯辩护？！」
「必死的人还有什么可救的？」
「为了四十万你是没有底线了？？」
我没回应太多，只说：「试试看呢。」
没人会跟钱过不去。
而且这个案子绝对会是一个让我声名大噪的机会。
我在直播间热度最高的时候关掉了直播。
后台私信里，那个当事人的老伯早已经给我发了好几条信息。
他着急地想让我立刻会见他的侄子。
但对于这样的客户，对面越急就越能拿捏。
「老伯您别急，这案子难度大，耗费精力高，想打下来肯定不容易。」
「这样好吧，律师费你先准备好打过来，只要钱到账我立刻飞过去。」
对面沉默了几秒，随后发过来了联系方式。
一个小时后，四十万的律师费到账。
我嘴角忍不住翘起，立刻把转账记录晒了出去。
订好第二天的机票，我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但第二天我在去机场的路上，手机就被新消息挤爆了。
昨晚的直播片段不知道被谁剪出来放到了网上，还带着我发的转账截图。
红得发紫的标题让我愣了一秒。
「无底线律师为 40 万律师费竟为杀人犯辩护！」
有人精心剪辑出了我和当事人老伯的对话，并打上了字幕。
不出所料，下面全是骂评。
不是在说杀人犯就该千刀万剐，就是在诅咒我不得好死。
我看了几眼，根本不在意。
一群聒噪的苍蝇罢了，喊得再大声，又有什么用？
我直接用自己在社交平台的大号回复了一句。
「一死一重伤又如何，我当事人的命我保下了，不信就走着瞧。」
评论再次爆炸。
我原本只有几百粉丝的账号快速涨粉过万。
连带着直播平台的粉丝都又涨了一波。
新来的黑粉都在等着我翻车，期待我大败而归的样子。
可他们不知道，我早已经有了让当事人脱罪的方法。
06
看守所的空气冷得像冰。
我一下飞机就见到了当事人的老伯，直接约了会见。
他就是最初在直播间和我连麦的人。
我坐在桌子前等待，笔记本翻开。
虽不能录音录像，但我会把过程详尽地记下来，这是会见当事人的惯例。
十五分钟后，小乐被带进来。
他比我想象中瘦，戴着眼镜，脸色苍白，也更沉静。
小乐手上戴着手铐，脚步不急不慢，抬头看到我时嘴角轻动。
「来了。」
「久等了。」我点头示意。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平，眼神也很平静。
不是惊喜，也不是求救，而像是完全放弃挣扎了一样。
「我们直接开始吧。」我打开记录本。
「你能回忆一下案发当天的过程吗？」
他点头，没有回避。
「我只是去讨个说法。他们欠我钱好几个月，我说了无数次，没回音。」
「那天我站在门口，对方男主人就不耐烦，说我穷疯了，说我低贱，最后拿扫把和垃圾袋砸我，说『滚回你该去的地方』。」
「你还手了？」
「我没动。」他摇头，「我转身准备走。他又骂了一句，还踹了我一脚。」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脑子炸了，就冲回去了。」
「楼梯拐角有把铁锨，我就抓了它。」
「然后呢？」
「就一锨，一下，他就倒了。」他说完这句眼神没有回避，但声音低了一点。
「然后我站在那儿没动，没再打他。」
我吸了口气，做了个记录。
「那女主人怎么受伤的？」
「她听见动静跑出来喊了一声，看见他躺在地上，然后就扑过来抓我。」
「我没反应。她喊着要把我推下楼，我挣开她的手，她就失足了。」
「她想推你？」
「对，我没还手她就拽我，想把我推下楼。」
我认真记下每个细节，然后抛出关键一问。
「你说的这些，有证据能佐证吗？」
他点了点头，「我记得楼道有摄像头，警察来时我也说了，应该能调出来。」
我松了口气。
「最后一个问题，」
我盯着他，「你杀人的动机，真的只是因为那几百块的补课费？」
他本来坐得挺直，听我这么问却忽然低下头。
几秒后他抬起脸，嘴角在笑，眼睛却泛红。
「秦律师……」他声音发哑，好像准备说什么。
话没说出口，看守人员敲门：「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