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晚上吃完饭，我妈坐沙发上攥着遥控器，半天没换台，忽然开口叫我帮她把床单被罩洗了。说她明天就得搬去大哥那儿，大哥家洗衣机搁在四楼，她这老胳膊老腿的根本爬不动。

那时候我一下子就急了，冲妈嚷嚷：妈，您平时洗菜都得坐着，一站起来就天旋地转的，要是有脏衣服可咋办？总不能指望大哥天天往四楼扛。我妈眼神暗了下去，叹了口气：唉，人老了，一年不如一年，有啥办法呢。

要我说就别三家轮着住了，就搁我这儿定下来得了。我越说越激动，大哥天天加班，大嫂又在省城带孙子，你去了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那可不成，我妈摆摆手，当初白纸黑字写好的，兄弟三个一家一年。我要是不去，你媳妇那张脸拉得老长，整天摔摔打打的，我看着更堵心。

我这才发现她眼圈红了，心里猛地一揪——原来我妈最想待的地方就是我这儿，她就是怕我们两口子为她吵架。上个月我媳妇还嘟囔我妈把卫生间弄得到处是水，那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那要不这样，我每星期上大哥家跑一趟，给你把衣服、被褥啥的全洗好，我咬着牙说道，你自个儿也得把自个儿身子当回事儿，头不晕的时候就下楼溜达溜达，可别老窝在屋里头。谁乐意像个废人似的躺着？能走动谁不想？我妈苦笑着说，可我这腿越来越不随我心意，多走几步就跟拉风箱似的直喘气。

看着她花白的头发和佝偻的背，我心里堵得慌。三年前我爸就是这么轮流住着，轮到我家那年冬天，人突然就没了。那天早上我还说晚上给他炖排骨，下午下班回家，他就躺在床上没了气，手里还攥着我给他买的降压药。我总觉得冤得慌，还没好好尽孝呢，怎么说走就走了。

说实话，我真希望我妈就生了我这一个儿子。那样她就能踏踏实实跟着我，我天天都能看见她，也不用算计着轮到谁家、谁该出多少钱。可我们农村就这规矩，哪家不是兄弟几个轮流着来赡养老人？隔壁王叔家有四个儿子，等到轮到最后一个儿子家的时候，老人都快认不出来；前街李婶那就更惨，轮到哪家都被推来推去的，最后只能自己在老屋里硬撑着。

这规矩到底好不好？我说不上来。可看着我妈强撑着身子，还得看儿媳妇脸色过日子，我这当儿子的心里就跟针扎似的。人老了不求吃香喝辣，就图个心里舒坦。可这么换来换去的，她连张属于自己的床都没有，这算哪门子尽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