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抡着铁锤，把我家防盗门砸出大坑。我妈心脏病发作，捂着心口跌坐在地，还竭力抓着我的裤腿哀求：「小川，妈求求你了，千万别跟人动手。」我打开房门，跪在地上，给混混磕头……

01

我叫秦川。

我10岁时，父母离婚。他们问我，选择跟谁？

我憎恨我妈的唠叨性格，是个男人都受不了，离婚一定是她的错。所以我断绝了与我妈的联系，从此跟我爸过。

我20岁时，父亲工伤去世，从此我形同孤儿，性格愈发偏激。

我28岁时，某次出差两个月回来，女友已经搬离了住所，连招呼都没打。听说，是个公子哥开着豪车，把我女友连同行李一并接走的。

巨大的愤恨几乎让我窒息。我质问女友，她却发来与那男人的合照秀甜蜜。还附赠九个字：是真爱，已怀孕，请放手。

可那公子哥在「狼圈」臭名昭著。为他流产的女人已有上百位。他的名言就是「好玩不如人妻」。

我约女友出来谈谈，她却说一会儿电影要开映了，还拍了一张电影票给我看。

于是我带上家伙，赶到那个影院，打票进场，找到那对狗男女，捅了那个男人。

然后我静静地坐在吓傻的女友身旁，摸着她的脸。一旁贵公子喉管里的血喷涌如泉，荧幕上的男主女主还在久别胜新欢。

我就这样等着警察到来。

我终因情仇冲动杀人，被关进看守所，听候宣判。

死者家属态度坚决，一定要让我偿命。而我孑然一身，无人帮衬，只能绝望等死。

万万没想到，就在这时，看守所管教找我谈话，告诉我还有一线希望。原来，我那断联多年的母亲出现了。她听说我落难，不惜一切要救我活命。

母亲变卖她唯一的住宅，要赔偿死者家属，希望获得谅解，但对方拒绝了。

母亲只好倾其所有，疏通关系，把我送进了强制精神病院。

本想着，一年后我可以再次通过鉴定，获准出院。但死者家属给鉴定人员送了钱，连续两年故意判我精神未愈。

终于第三年，母亲借遍亲朋好友，再次拿钱打点关系，我终于通过了鉴定，可以出院了。

我重见天日那天，60岁的母亲，已白发苍苍，面容枯槁。她颤颤巍巍地抱着我，嚎啕大哭。

「小川啊，妈可把你救出来了……」

为了救我，母亲已经变卖家产，举债累累，现已无处安身。而且多年的痛苦奔波，使她心力憔悴，患上了严重的心脏病。母亲已经失去了劳动能力，没有养老金，没有任何收入来源。

这个时候我就明白，母亲给了我第一生命，又给了我第二生命。父母的恩怨那是父母的事，但母亲永远是我的母亲，她奋不顾身地甘当我的守护神。

天底下没有一种爱是理所当然的。我18年来没和母亲说过一句话，母亲完全可以不管我。但她挺身而出，义无反顾，把我从死刑边缘拉回来。如果换位想，我都不见得能为一个人牺牲所有。所以母亲的伟大无可置疑，恩重如山。

我一定要让母亲过上舒心日子。

02

我和母亲拿着最后的6000元钱，在这座四线小城谋生。我们租了一处房子。押一付三，才花了2000。要知道这里可是学区房，正常价格每月800下不来。而且房子里各种设施一应俱全，装修精美，我们简直是喜出望外。

然后，我又花了2000元买了辆二手电动车，准备送外卖养家。

剩下这2000元。我和我妈坚持坚持，熬到我下个月发工资问题不大。

但我们刚住进来，就遇上了祸事。

我楼下住着一个无业混混。变态且霸道。

他每天要一直睡到午后，然后在下午1:00~2:00这段别人午休的安静时间，把他的重型摩托车油门轰到最大，而且故意保持这种极大的噪音，一直持续一个多小时。

那种噪音的程度，就连我这样的健康男性，都被震得心肝发颤，难以忍受。

而我妈的心脏病已经十分危险，没有钱去做支架手术。这种噪音，让她疼得脸色苍白，捂着胸口不住地喝凉水，试图压一压心跳。

混混还嫌不过瘾，他还绕着楼，一边走一边厉声叫喊：

「不服去报警啊，我操你mlgb的，你们不服去报警啊……」

整座小区，没有一个住户敢吭声。邻居小声对我讲：「报警没用的，他上面有人。」

可我实在忍无可忍。这天，为了我妈，我必须出去和混混理论。

我妈非常忧心地叮嘱我：

「小川，跟人家好好说，千万别冲动。千万别搞出什么事来，咱家可遭不起了。」

我一再保证：「妈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03

一出楼道，那游街的混混正好走到我面前。他剃个光头，额角一道疤，眼神阴戾，摇头晃脑，拽得跟傻B似的。

偏偏我这个人愤世嫉俗，再加上刚被精神病院关了三年，那里暗无天日的折磨，让我有点应激后遗症，情绪十分不稳定。

我特想上前揪住他的领子，正正反反先抽几十个耳光，然后问他：「我说小驴马蛋子，这么狂，手里有几条人命？」

我这份冲动是如此的强烈，几乎都有了灵魂出窍、怒气化形的错觉。

但我不得不赔着笑脸。因为我有求于人，为了我妈。

我甚至连「不卑不亢」这种态度都不敢端着。我必须极尽卑微，卑躬屈膝，甚至奴颜媚骨。

「大哥。吃了没？」

「大哥，那个啥，您那摩托车尽量小点动静，我妈心脏病受不了。」

混混脸上泛起一种「嚯来买卖了」的戏谑表情。

他：「我就是在拿你们找乐子。懂吗？」

我：「大哥别这样，咱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他：「听不懂人话？你妈有心脏病是吧？——死了活该，不服报警。」

我脸上的表情有点控不住了。

「你要是逼得人无路可走，对你可不太好。」

混混一听来了兴致：

「咋？想弄我？我有精神病，你能把我怎么样？」

人话讲不通，我悻悻然回到楼上。

我想了想，还是拨打了110。邻居说他上面有人，但我总得试试。

我刚说到：「我楼下有个玩摩托的，他每天……」电话那头就打断了我：「你说的是马江吧，情况我们知道。马江精神有一定的问题，你们要互相体谅，好好沟通。或者你让居委会去劝劝他。」

我说：「整片小区没有一个人敢吭声，居委会能做啥？我妈被他吵得心脏受不了，你们警察就不管管？」

警方：「我们也出面协调过。这个事情我们能做的有限，还得是你们自己沟通……」

我烦躁地挂断电话，我妈在一旁挣扎着说：「小川啊，没法子，咱惹不起，就忍着吧。」

可看我妈那痛苦的样子，这也撑不下去啊。

我又拨通了房主电话，要求退房。

房主说什么也不答应，他说这种情况不在合同条款内。

可是，我和我妈实在没钱再换住所了。所以我愤怒地和房东争辩，他不得已说了实话。

原来，他并不是原房主，他也只是一个租客。他也是受不了那个混混的噪音，才选择了低价转租。否则就冲这里的优越位置，租金绝不可能这么便宜。

总之他决不退款。

我的胸口仿佛被什么硬硬的东西塞满，偏在这时，外面那混混还在高声叫喊寻找快感。

我的躁郁人格仿佛被添了三把干柴，我的怒气噌噌往脑门上窜。我保持着最大的克制，但还是拿出一把弹弓子，悄悄把阳台窗户打开一条缝。我在花盆里抓起一颗石子，装上弹弓皮筋拉满，对准外面来回叫嚣的混混，照他脑袋来了一下狠的。

然后我快速拉上窗户，蹲下身，细听外面的动静。

那混混暴跳如雷：「谁？谁打的！？你妈的谁！？」

他一时分不清是哪里射来的石头，他叫骂半天，无人应声。他又在社区微信群里叫骂，还是没人承认。

于是，他开始挨家挨户踹门。

别的人家，都开门好声好语跟他解释。而我装聋作哑，拒不开门，因为我不会演戏。

我盼着他以为我不在家，转去别处。但他注意到我的电动车还停在楼下。所以他确定：我一定在家。而且一定是我搞的鬼。

于是，我的防盗门发出震天巨响。混混拿来大铁锤，发疯地砸我房门。

04

我不敢吭声，不敢开门，我怕事态激化。

但是防盗门被他砸出一个个大坑，那炸裂的响声震得人头皮发麻。那混混边砸边骂：「怂逼！别躲着，我知道是你干的。」

我妈的心脏已不堪忍受，她嘴唇发紫，手脚哆嗦。她伸手去够桌上的水杯，却一下抓空，捂着心口跌在地上。她还不忘抓住我的裤腿哀求：

「小川，妈求求你了，你千万别跟人动手。你要是再被关进去，妈可熬不起了呀，妈没劲儿再救你出来了……」

我的心难受得像刀割一般。为啥不给老实人留条活路？

如果我去厨房拿把刀，捅死那个混混，然后再自杀，这一切很容易。但以后谁来照顾我妈？

大恩未报，只顾着自己痛快，我还算不算人？

我牙关咬碎，含泪道：「妈，我听你的，你放心吧。」

我把我妈扶到床上。然后我打开门，跪在地上，给混混磕头。

「大哥，我错了。你别砸了，你打我吧。」

那混混脸上的兴奋，就tmd跟高潮了一样。他薅着我的头发，开始没完没了地扇我耳光。扇一会儿，停一会儿，朝我脸上吐痰，吐完再扇，扇完再吐……

他还扭头嘲讽我奄奄一息的母亲：

「老太婆，还不快点死？我哥们刚成立个殡葬乐队，我想让他开开张。」

我妈心脏疼得弓着身子，嘴唇颤抖，已说不出话。

左邻右舍、楼道住户们都看不下去了，纷纷过来劝架：「大兄弟，别打了，打死人就不好了。」

那混混充分享受了他人生的高光时刻，然后一脚将我踹翻，头摇尾巴晃地离去，还不忘回头耍威风：

「都看J8啥看？」

紧接着，我那真正的房东闻讯赶来了。

他指着被砸坏的防盗门，让我赔钱2000。

你瞧，他惹不起混混，但他惹得起穷人。

我如果赔他2000，我和我妈明天吃啥？我们怎么活？

我苦苦哀求，外加邻居求情，最后赔了800元。

至此，我和我妈的生活费，还剩1200元。

按理说，省吃俭用，也还能撑到下月发工资。

但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偏找苦命人。第二天，我又出事了。

05

这是我第1次送外卖。阳光和煦，世界鲜艳，仿佛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第1个单子，正是我那小区的28楼1门2号。而第2个单子就在前面一排楼。我心想开局挺顺，地方都好找。

因为我刚住进来不久，连自己的楼牌号都没记清楚。所以此刻的我还不知道，我住的就是28楼，而这第1份外卖，正是那个混混点的。

进了小区，我把电动车停在一个十字路口，想确认一下位置。

这时候，一个30左右的女人，领着一个小男孩从我身边经过。那女人丰腴性感，却长着一对三角眼，看上去刻薄傲慢。

她正和闲人们打听有没有房屋出租。

因为这个小区里，既有小学又有中学，出口还有幼儿园。住在这里，对于一个孩子的成长来说，非常方便。

就在她和旁人说话时，她那熊孩子手拿一个大号的玩具枪，四处射击。

第一枪打在了我的电动车镜子上，我吓了一跳。那子弹是硬橡胶做的，威力不小，镜子都被打歪了。我提醒那小孩不要淘气，会伤着人眼。

我这话反而成了对他的鼓励，马上第2枪就打在了我下眼睑，差点把我打瞎。我胆战心惊地摸了摸，又眨了眨眼，幸好还能看见东西。

我怒了，训斥那孩子：「逼崽子你干啥！？」

那孩子躲到他妈背后，还朝我做鬼脸。

那三角眼妇人一蹦三尺高，打了鸡血一样施展泼妇绝活。

「瞎了没？我就问你瞎了没？娇气啥？看你那揍性，好像个娘们。」

我说：「正因为我没瞎，我才训你孩子。我要是瞎了，你的麻烦就大了。」

三角眼：「哟哟哟~你还能咋滴？你都混到送外卖了，还搞不清自己斤两？你除了拿小孩撒气，你还能干啥？」

我：「我不干啥，我就想让你孩子道歉。」

这时候，小区里那群老色批，都围上来帮那女人说话，对我冷嘲热讽。在他们的逻辑里，这种无关痛痒的事，谁奶子大谁占理。外卖员活该受气。

我一看时间，送单要晚点了。吃亏就吃亏吧，不能耽误了工作。于是我就想离开，可那泼妇居然窜过来，抓住我的车把，不让我走：

「我孩子被你吓到了，别想跑，跟我孩子道歉！」

当时我心里一声叹息，你们这群傻B都是我前世的业障吧？这不死不休的，疯了不成？

更有一个老光棍，估计是几十年没尝到荤腥了，挨着女人闻闻骚味儿也算好的。这时机他也凑上来献殷勤：「对啊，给那孩子道歉，你们这些外地人就是没素质！」

……你就没听出来我说的是本地方言吗？

我暴躁起来。古人说的好：「擒贼先擒小王八」。

我冲上去，一把夺过小孩的玩具枪，抬起膝盖一顶，直接给撅成两段。

「不道歉是吧？行了，这回两清了。」

那孩崽子就跟死了亲妈一样大哭起来。三角眼更是揪住我衣服，拿手机报了警。

吃瓜群众抚掌笑道：「你这小子摊上事儿了。」

警察来了。

06

三角眼一见警察，立刻拿出了影视剧里的模板化表演。花枝招展，发骚卖惨，那嘴脸我真看不了。

她甚至还创作出了「我一双贼眼不停地将她视奸，借小孩做文章调戏她遭拒，所以毁坏玩具以泄愤。」的离谱剧情。

轮到警察问我时，我一句话概括：「熊孩子玩具枪几乎将我打瞎，要求道歉却遭百般羞辱。」

警察问三角眼的诉求是什么。她说孩子的玩具枪是名牌，值2000多元。并且孩子被我呵斥受到惊吓，让我赔偿精神损失费3000元。共计5000元。

我一听也受到了启发：

「我要求她带我去医院，出钱给我做全套检查。检查眼角膜，检查眼结膜，检查虹膜，检查晶状体。检查瞳孔眼压视网膜。外加CT扫描，眼部超声波，并且赔偿我至少一个月的误工费。」

警察很为难。

这时候三角眼打了个电话，哭哭啼啼和电话里的人说了几句，接着，她把电话递给警察。

警察接听后，沉吟许久，然后对我说：

首先，你很难证明孩子是故意的。并且，你也很难证明你的眼睛是被玩具枪打的。但是，你损坏孩子玩具这件事情，确是不争的事实。

玩具枪价值2000多元，在咱们这边，按照惯例来讲，破坏他人财物超过2000的，可以拘留。

所以这件事情如果较真下去，你清楚后果吗？

我沉默了。我如果再被关进去，哪怕是拘留几天，我妈也受不了这个刺激。

然后警察又和三角眼说：

如果对方一直认死理儿，你还真得带他去医院检查。而那些项目的检查费，恐怕也不是小数。如果一旦检查出来某些伤情，真的是玩具枪导致，局面可对你不利。

所以我建议你见好就收，适可而止。你也别让他赔5000了，就让他出1000吧。送外卖的挣口饭吃不容易，给他方便就是给自己方便。

三角眼听完，端着肩膀哼了一声，一翻白眼，算是答应了。

警察把我叫到一旁，低声问我：

「你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我说：「她上面有人。」

警察点点头：「我已经尽力替你说话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我点点头：「谢谢你。」

我只能把苦水往肚里咽，我赔了1000。

于是，我和我妈的活命钱，就只剩下了200元。

这还不算完——

当警察离开，我才发现，我的单子已被耽搁了一个小时。不但饭菜凉了，估计顾客的心也凉了。

我惴惴不安地找到顾客，这才发现，就是那个混混。

混混见我又落到他手里，像中了彩票一样高兴：

「我有低血糖综合症。你的外卖迟到了一小时，饿得我病情加重。你说，该怎么赔偿我？」

我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我克制着咬死他的冲动，闷声说：

「你说怎么赔偿？」

混混拿起铁锤，走到我的电动车前，把我的电动车硬生生砸碎。他说：

「好了，这下两清了。」

我的头渐渐低下去，两拳握紧：「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过不去？」

因为我低着头，那混混为了看清我的脸，为了将羞辱最大化，他猫下腰来，扭头斜向上盯着我：

知道欺负人为啥快乐吗？你刚才被玩具枪打了眼生气不生气？你被我砸电动车生气不生气？可是你有办法吗？所以看着你生气，我就快乐。这就是欺负人的原理。

还有，我为啥不肯放过你？因为你不服。你的眼神说明你不服。

你要是老老实实认怂，当个哈巴狗，我欺负你两下就没了兴趣。可你明明没那个实力，还总想硬刚，这就是你讨人厌的地方。

所以你活该。而且我有精神病，弄死你不用偿命，你拿我有什么办法？

我猛地抬起头凝视他：「你不也是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