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险公司蒋经理早上刷微博的时候看到一张图片，冷不丁地破防了。图片是一个头发花白的日本老头，在知名企业里一直从事着基层的工作，工作了几十年，但是看得出来气质优雅、神情淡定。

这张图，在这样春光明媚的早上泅染了他的心情，湿漉漉的。最近他一直习惯在倒数着自己的退休日期，但是还有将近二十年，比工作的时间还长，如果要算上可能的延迟退休因素，这日子还得更长，更难过的是不知道自己能在哪退休。就像一辆列车，不知道明天在哪条路行驶，能在哪里停歇。以前他很自信，觉得自己不来事，做事也踏实，也比较佛系，坚持走专业路线，做好自己就好了，可是后来发现自己是一个“三无”人员——无背景，无技巧，无资源。有资源的人大家都奉为圭臬，他们背靠关系，做的都是大业务，领导都巴着和他们交好，平常也不太来考勤。在产险行业，这些人是金字塔的塔尖；有背景的人有一直跟随的领导，领导指到哪打到哪就行了，一般都会安排在好的重要的容易出成绩的岗位上，再说了，什么政策还不是领导说了算；所谓技巧呢，在蒋经理看来，不过是所谓的情商高，左右逢源。他自叹不如，觉得这些人的性格似水，放在什么容器就可以成什么样的形状，而自己呢，像个石头，用他老婆的话还是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也不是一直是这样的，如果当年提拔他的领导不是因为意外离开这个行业，他觉得自己也顺风顺水的，多少也算个红人呀。可惜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慢慢被边缘化了，几年换了几个岗位。当然不是特别受器重的岗位，一般都是文件里写着很重要，事实上没多少权重的过渡性的岗位。哪怕是这样，最近好几个消息源说目前他的的这个部门（其实无所谓部门，本身就他一人）可能要被裁撤。他又一次站在被安排的命运十字路口。跳槽吧，也就这样了，现在中小公司更难，市场不好做，也不稳定，如果遇上只知道为自己谋福利的领导，风险更大。看过很多一些从大公司跳到小公司，然后停不下来的案例，心有余悸。这行业很大，大到关系着国计民生，这行业又很小，小到他无法安顿自己下半辈子。如果要从宏观上来说，根本的原因就是行业离市场化越来越远了，大家都集中向权力靠拢，这条路是一条独木桥，拥挤不堪。如果现在这个部门被撤了，都不知道要接受怎样的安排。前几年圈内的朋友会提醒他一些注意事项，比如新领导来了要怎么做之类的，结果他都错过了。现在大家都不太说他了，好像他已经病入膏肓了，他慢慢也不太应酬了，早早回家管孩子的功课。遗世独立。原以为四十不惑是一种智慧和通达，现在才知道是无力改变的悲哀。他非常羡慕图片中的老头子，可以保持自己人格的独立，可以用专业去谋生，可以得有尊严。早上起床的时候，老婆说你睡相可真差，又做什么梦了吧。他笑着说还能有什么梦，金钱美女梦呗。其实他一直没敢说，最近梦特别多，有时梦见在考场上，但是自己脑袋一片空白，一个字都写不出，有时梦见自己在高速上开车，踩刹车的时候像踩着棉花团，用劲全力了还是踩不到底……老婆说哎呀，说明咱蒋总还年轻，做青天白日梦呢，你看枕头上湿漉漉的，全是汗渍。他笑笑，只有自己知道，那不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