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求生指南:汉宣帝玩“故剑情深”时,霍家就应该开始撤退了

小龙评历史 2024-04-23 10:21:15

这世间很少有一样东西能够像权力一般如此高效地异化人的行为,平日里的伦理、道德甚至理智一旦被推入权力旋涡就都会变得扭曲,权力越大,这种扭曲和异化也就来得越剧烈。

中国古代的皇权,作为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高的权力,因它而产生的权力旋涡注定威力巨大,大到能让一个无比谨慎的人忘记一切风险而选择自欺欺人,大到让一个平日里聪明绝顶的人在某些时刻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痴。

今天我们回看历史,有时候会感慨于一些古人为何如此执迷不悟,看不清已经十分明朗的形势,但是请记住,我们会产生这样的感觉并不是因为我们比古人聪明,而是因为作为旁观者的我们未曾真正品尝过权力的滋味。

两头怪兽

执掌大汉权柄长达50年的汉武大帝在离开这个世界前做了如下部署:

立幼子刘弗陵为太子,武帝死后,接班的将是这个年仅8岁的孩子,为了防止外戚干政,武帝先处死了刘弗陵的母亲钩弋夫人。

刘弗陵年幼,无法处理朝政,必须有人辅佐,于是武帝命大司马大将军霍光、车骑将军金日磾、左将军上官桀、丞相田千秋和御史大夫桑弘羊5人为辅政大臣。

这5名辅政大臣中,以大司马大将军霍光为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派系,有权力的斗争,来看一看这5人的出身吧:

霍光虽然是霍去病的弟弟,但是本人并无军中履历,他长期担任的职务是奉车都尉,属于武帝身边的近臣,霍光的政治能量主要来自于一个在武帝后期被无限拔高的神奇组织:尚书台。

汉初的权力架构是分内外朝,内朝以皇帝为首,外朝以丞相为首,或者说以丞相、御史大夫、太尉这三公为首,内外朝共掌帝国中央权力,且外朝对内朝能够形成一定的制衡作用,相权制衡皇权的说法既由此而来。

但武帝为了加强皇权,大幅提升了内朝的权力,于是帮助皇帝处理日常事务的尚书台手中的政治能量急速膨胀,待霍光以大司马大将军的身份接过权柄时,尚书台已经成长为一个吸走了大部分相权,甚至在特定时候可以分享部分皇权的怪兽。

当然,武帝一朝养出的怪物可不止尚书台一个。

武帝大幅提高尚书台的权力,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更加便捷地处理对匈奴作战事务,而连年的对匈奴作战,也必然会养出一个能量巨大的武将集团,按照一般情况,这一集团很可能拥有比尚书台更恐怖的能量,但是由于前期的卫青、霍去病死得早,后期的李广利等人又难堪大任,这一集团面临的问题是没有主心骨。

武帝最后挑出的这位左将军上官桀其实并没有多少战功,只是他比较机灵,行事合武帝心意罢了。

但这一集团中还有另一个绕不开“老炮”:打仗这件事,有一半,甚至一大半都是在打经济,打后勤,而帮助武帝搞钱第一人,正是此时官至御史大夫的桑弘羊。

左将军上官桀、御史大夫桑弘羊以及其背后的庞大利益集团,构成了一个简易版的“军工复合体”,他们手眼通天,能量巨大,是一股足以制衡甚至威胁大司马大将军霍光的力量。

接下来是丞相田千秋,上文也提到了武帝时期丞相的政治能量几乎都被皇帝和尚书台给吸干了,所以此时的丞相虽然名义上还是百官之长,但是手中的权力其实没有多少,再加上田千秋这个丞相本身就没有什么底蕴,他之前只是一名高陵郎,负责的是高祖刘邦陵墓相关事务,因为在太子刘据问题上态度合武帝心意而被火速提拔为丞相。

此时的丞相没啥实权,田千秋本人也没什么政治能量,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当一个有百官之首名义的吉祥物已经是极限了,所以在昭帝一朝,田千秋基本不参与政治斗争,只站在赢的一边,当然了,当双方势均力敌时,田千秋会稍微倾向于霍光。

至于车骑将军金日磾,因为他是匈奴人,所以很清楚自己权势到这一步已经到头了,再加上本人死得也早,所以日后的权力斗争中看不到他的身影。

简单说,就是三个派系:霍光为首的尚书台派,上官桀、桑弘羊为代表的军功派,以及田千秋、金日磾这两个躺平派。

权倾朝野

表面上看,霍光与上官桀、桑弘羊一派的政治能量是势均力敌的,但事实上优势方是霍光。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武帝后期亲自为基本国策定了调:从打击匈奴为主转变为恢复国民经济为主。

军功派只有不断去打仗才能吸收到政治能量,一旦国家不打仗了,那么直接负责国家日常事务的尚书台就能在一次次非军事的活动中获得能量进而拉开与军功派的差距。

所以从长期看,霍光的权势会越来越大,军功派则会越来越小,如果军功派有一个头脑清醒的领头人就该明白,越往后拖他们的机会越小,所以要么认栽出局,要么趁着手中还有能量快些动手和霍光摊牌。

军功派在这个时候就吃了没有主心骨的亏,上官桀真正的军中资历并不深,而且他在一开始对自己的定位不清晰,因为他是霍光的副手,他一度认为自己也是尚书台一派的一员,直到双方剑拔弩张他才悲哀地发现尚书台永远都姓霍。

而军功派另一个重要人物桑弘羊,虽然他资历够老,能力也够强,但是并非真正出自军中,他的专长是经济和后勤。

也正是因为此,这样的“散装”的军事集团逐渐在与霍光的博弈中落入下风。

霍光非常从容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通过盐铁会议削了桑弘羊的权,并将昔日的军功派一步步拆分,瓦解,挤出权力中心。

待到上官桀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霍光已经完全掌握主动权了。

但正如在文章开头所说的那样,权力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很少有人能够坦然接受出局认输的结局,就算明知希望渺茫,大多数身处权力旋涡的人也会选择搏上一搏。

上官桀、桑弘羊在最后时刻结成联盟,准备一不做二不休干掉霍光,而他们的手段可不怎么高明:直接暗杀霍光,并废掉昭帝,改立燕王刘旦为帝。

这个想法一听就不靠谱,燕王刘旦的政治能量远离汉帝国的权力中枢长安,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在长安,人家霍光的政治能量本身就已经超过你们俩了,现在可好,你们要把昭帝也一起废掉,这等于把最高合法性的皇权背书也交到的霍光手里。

这场政变的过程没什么看点,霍光先看着这两位小丑蹦跶,待到他们准备动手时再将其一网打尽,上官桀、桑弘羊都被灭了族,那个倒霉的燕王刘旦也丢了脑袋。

此时金日磾已死,田千秋又从一开始就选择躺平,朝堂之上已无人能够制衡霍光。

权倾朝野的霍光开始把自家人往权力中心推:霍光的儿子霍禹、侄孙霍云都是统率宫卫郎官的中郎将;霍云的弟弟霍山官任奉车都尉;两个女婿分别担任东宫和西宫的卫尉。

而就在霍家权势达到顶峰的时候,又一个突发情况出现了:21岁的汉昭帝刘弗陵,死了,而且死前还没有留下子嗣。

废帝

在选择新任继承人这个问题上,霍光动了一番脑筋,最终他选择的对象是昌邑王刘贺。

刘贺的父亲是汉武帝与李夫人所生之子刘髆,霍光选择他表面上是因为关系近,但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他年龄小,在长安没有自己的派系,好控制。

但霍光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比如,这次:

昌邑王刘贺在得知皇位砸到自己头上后,一路狂奔了200多里来到长安,继位之后也不知收敛,行为放荡不羁,27天干了1127件荒唐事。

鉴于刘贺如此不靠谱,大司马大将军霍光本着对大汉天下负责的态度,“不得不”与丞相田千秋商议废立之事。

上文已经提到过,田千秋这个丞相非常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所以他的态度是霍大人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既然新帝刘贺不行,那就废掉再换一个。

于是,废帝这种事在消失了一个多世纪后再次出现在大汉帝国的历史上。

前2次废帝都发生在汉初,第一次是汉惠帝死后,吕后立一个小皇帝(前少帝),结果这个小皇帝不听话,被吕后废掉又换了一个更小的(后少帝),军功集团杀光吕氏一族后把后少帝也一并废掉,改立代王刘恒为帝,既后来的汉文帝。

这次霍光废帝的原因和局面更像是吕后的那次废帝,形势上,整个朝堂都在霍光控制之下,新帝刘贺也是霍光所立,废帝的原因其实也一样:立的这个皇帝,他不好控制。

让我们简单复盘一下昌邑王刘贺为何被废?以及霍光为何会在27天后下定决心的废帝?

27天1127件荒唐事这样的说辞看看就好,根本就没有多少说服力,大家想想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干出这么多荒唐事,这是不是已经考验人的脑力和体力的极限了?

昌邑王刘贺真正在短时间内被废的原因是因为其表现出了太强的不确定性。

其实被拥立的皇帝不一定就要彻底做权臣的傀儡,比如说汉文帝刘恒就在登基后不到三个月就拿回了属于皇帝的权力,但是这个被立的新皇帝一定要保障拥立之臣的政治利益不受损,这是起码的“规矩”,你这样做了,拥立之臣们就会认为你“懂事”,你的行为有可预见性,所以即便新君像汉文帝那样表现出不做傀儡的态度,拥立之臣们也会退而求其次愿意当一个合作者,因为与一个“懂规矩”行为有可预见性的皇帝合作也不是一件坏事。

相比于私德上的问题,拥立之臣们最看重的其实是这个新君的行为有没有可预见性。

就拿刘贺为例,如果他登基后原本的权力格局不动,他只是疯狂纵情于声色犬马,那么霍光等人不但不会想废掉他反而会很高兴,因为这样胸无大志的皇帝不正是一个最合适的傀儡人选嘛。

但刘贺显然并非如此,他登基后就急不可耐地要将自己的昌邑官署安排进权力中枢,而且这一过程做的毛手毛脚漏洞百出,这个问题叠加上他平日里做的一些荒唐事可就相当致命了。

因为这会给群臣们一个印象,这个新皇帝做事没有可预见性,干出什么事都有可能,把最高权力交给这样的人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无异于安装了一个定时炸弹,不,是不定时炸弹,你根本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形式爆炸。

这种不确定性才是最可怕的,所以朝堂之上迅速形成了一种共识:让刘贺这个家伙当皇帝太危险,在他没有真正掌握实权前,必须干掉。

总结一下,被拥立的皇帝,可以不当任人宰割的羔羊,但是必须得懂最起码的“规矩”,决不能当一条行为没有任何可预见性的疯狗。

故剑情深

昌邑王刘贺被废掉后,霍光再次物色新帝人选,还是本着年龄小,没有根基,好控制等原则,霍光最终选择了死于巫蛊之祸的废太子刘据的孙子刘病已。

刘病已年仅18岁,由于其家族已经在巫蛊之祸中尽数被武帝杀光,所以也没有什么政治能量,对于霍光来说,无疑是不二人选。

刘病已的前半生可谓凄惨,他刚出生数月,全家就因巫蛊之祸尽数被杀,如果不是一些同情太子刘据的朝臣暗中帮助,刘病已可能连活过童年都费劲。

虽然武帝晚年同意将刘病已编入皇族族谱,但由于家族成员尽丧,少年时期的刘病已其实生活条件也仅仅是比普通人家孩子好一点,与其他权贵子弟比根本就是天壤之别,但也正是由于这段流落民间的经历,让他成为整个西汉王朝最后一个明君,大汉帝国即将在他这位孝宣皇帝手上开启最后一段辉煌岁月。

刘病已在昔日太子刘据旧吏张贺的主持下与暴室啬夫许广汉之女许平君成婚,暴室啬夫这个职务不算高,主要是管理宫中宫廷内的织作事务的,甚至可以说都算不上官,只能算是“吏”。

所以许平君之于刘病已可以算是糟糠之妻了。

如今天下最大的馅饼砸到了命运多舛的刘病已头上,但当他真正坐上龙椅后才发现,这把椅子很烫手,甚至用龙潭虎穴来形容也不为过。

刘病已的表现比他的“前任”刘贺可要好上太多了,他登基之后完全承袭了当前权力架构,而且对于大司马霍光极其恭敬。

刘病已(登基后改名为刘询)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拥立的他的群臣:我刘询懂规矩,愿意合作,而且我情绪稳定,大家尽可以放心。

接下来,在群臣的建议下,刘病已又迎娶了大司马霍光的女儿霍成君,这算是进一步证实了刘病已懂规矩肯合作。

但接下来的事情上却发生了一些波折:群臣们趁热打铁,希望汉宣帝刘询立霍光的女儿霍成君为皇后。

面对群臣们这样的建议,刘询并未正面回答,而是发布了一条奇怪的诏书:我在民间时一直带着一把宝剑,这把宝剑虽然并不贵重,但是我十分喜欢,各位能不能帮我找回这把宝剑呀?

群臣们立刻明白了刘询的意思,他想立的皇后是贫贱时的妻子许平君,于是朝臣们纷纷上表称应该立许平君为后。

汉宣帝刘询也顺水推舟地将许平君立为皇后,霍光的女儿霍成君为婕妤。

“故剑情深”这个典故后来被用来赞美夫妻关系,丈夫得势后不忘本,糟糠之妻不下堂。

但是如果从政治的角度上看,汉宣帝刘询抛出“故剑情深”这个典故时,便已经释放出了足够明显的政治信号,这个时候是霍光家族的最佳撤退时机,此时撤出,霍光的女儿霍成君的婕妤身份也能保住,日后霍家被灭门的悲剧也大概率可以避免。

下面就让我们分析一下,“故剑情深”这个典故释放了哪些政治信号?

撤退信号

汉宣帝刘询抛出“故剑情深”这个典故,其实是委婉地拒绝了群臣们关于他立霍光女儿霍成君为后的建议。

但在婚姻一事上,刘询也并非完全采取不合作的态度,他是立了霍成君为婕妤的。

汉宣帝这个表态已经足够清晰,他不想永远当一个傀儡,他可以合作,但不想被完全控制。

这甚至也隐约透露出了他对权力的态度:次要权力可以与大家分享,但是最关键的权力必须要握在自己手中。

还记得当初汉文帝刘恒入长安后进行的人事部署吗?拥立之臣权力不变,还给了不少封赏,但是掌握宫廷防务得变成自己的心腹张武和宋昌。

宫廷防务与皇后位一样都是关键权力,许皇后之于汉宣帝相当于张武、宋昌之于汉文帝。

汉宣帝刘询选择的政治逻辑与当初的汉文帝刘恒几乎是完全一致的,这个不到20岁的少年是一个有着极高政治天赋的高手,他绝非池中之物,假以时日他是会成为真正的九五至尊的。

刘询在婉拒群臣们关于立霍光女儿霍成君为皇后时,并没有直接表达,而是以“故剑情深”这个典故玩了一出行为艺术。在政治领域,模糊表态是一个惯例,从未接触过权力的刘询上来就玩明白了这一点。

这再次证明,在“道”和“术”两个层面上,刘询都是一个绝顶高手。

察觉到这一点的霍光此时就要面临一个抉择了,你要么主动交权退出,要么快点动手弄死这个小皇帝。

对,是弄死不是废掉,刘询不是刘贺,刘贺因为没有多少政治才能被废后还能当一个海昏侯,但是如果霍光选择对刘询这样的人动手,就必须赶尽杀绝,因为曾经做过皇帝,又有着极高政治手腕的刘询即便被废,日后若给他机会他也会掀起巨大风浪的。

那么这两个选择间霍光选哪个好一点呢?

从理想的角度看,第二个选择,弄死汉宣帝根本就不能选。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群臣的态度,如果一个权臣的能量大到一定程度,是可以指鹿为马的。

汉宣帝以一个“故剑情深”的典故进行模糊表态,如果群臣们真认为大司马霍光比皇帝刘询重要得多的话,他们完全可以装傻充愣,假装没看出来汉宣帝这个隐喻的含义呀。

既然群臣们选择接听懂汉宣帝“故剑情深”的典故,这就已经说明尽管你大司马霍光如今权势滔天,但群臣们还是认刘询这个皇帝的。

如果此时霍光运用一切手段就是要弄死汉宣帝刘询,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呢?以当时的情况看,或许有,但是然后呢?

你连续废了两个皇帝,就算你权势大,群臣不敢说什么,但是人心这个东西很奇妙,当你如日中天时,或许没什么影响,但是只要你稍微有那么一丁点颓势,不得人心者立刻就要招到反噬,一旦霍家是天下公敌这个共识形成,霍家的最终下场就是当初被灭门的吕家。

其实从利益的角度讲,群臣们的态度也可以理解,你霍家把持的太多了,所有权力都是你们家的,那其他人怎么办?如果跟着皇帝干掉你们家,你们家完蛋后空出的政治利益,那些跟着皇帝办你们家的人或许就能分一杯羹,这个皇帝不一定非得是宣帝,也可以是日后的什么皇帝,总之,只要这样的权力格局不变,群臣们就有跟着皇帝把你们霍家杀个干干净净的需求。

作为一个权臣,你霍光的权势已经到头了,你们霍家拿得太多了,既挡了皇帝的路,又挡了很多想要“进步”的大臣的路,如果你没有胆子真废了老刘家自己当皇帝,你们霍家早晚得把权力交出来的,要么主动交,要么被动交,如果选择主动交,大概率还能有一个体面的退场,但是如果选择被动交,那么身死族灭往往就是必须承担的代价。

从这个角度上讲,即便没有霍光那个败家老婆毒杀许皇后那一档子事,霍家的结局也不会太好,因为你挡了太多人的路。

但正如新千禧年钟声敲响时,如日中天的美国人不会想到他们会在短短20年后衰落成一个超级大笑话,当时正权势滔天的霍光和霍家人也不会想到“身死族灭”这个当时看起来还很抽象的概念有一天真会降临在自己家族的身上。

这样一个很容易推导出的政治逻辑,在整个中国古代政治才能能排第一档的霍光不可能想不到。

权力之毒

但权力的巨大毒性就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了,正如《天道》中那句话说得那样:很多时候,人的自欺能力往往是惊人。

权力的滋味实在太美妙了,美妙到让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去选择自我欺骗。

也许,君臣之间还有其他选择呢?也许我们霍家不用交权也能退场呢?也许这位自己立的小皇帝会感念自己的拥立之情而善待自己的家人呢?

在权力之毒的作用下,霍光能给自己找出一百个理由不交出权力,只要权力带给他的那种支配一切的极致快感一天不消失,霍光就不会停止自我欺骗。

权力之毒的可怕之处在于,它不仅仅能异化人的行为,甚至可以让一个无比聪明的人心甘情愿地去进行自我降智。

霍光这位武帝之后最杰出的政治家,在自己政治生涯的最后阶段,表现的如同一个政治小白,他目标不明确,行动不果断,甚至可以用拙劣来形容。

霍光那个败家老婆利用御医淳于衍毒杀许皇后后,得知真相的霍光就应该明白此时他们家族就两个选择,要么立刻动手做掉汉宣帝,要么赶紧杀了自己的败家老婆谢罪,然后交出所有权力滚出政治核心圈,滚到宣帝看不见的地方去,这两条路都不选,霍家就只有灭族这一条路了。

但是他之后的行动竟然是找到汉宣帝,表示可以用自己的名誉担保,淳于衍肯定没问题。

妥妥的不打自招。

日后汉宣帝对霍光更加恭顺,如果此时的霍光的头脑是清醒的,他应该非常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他应该能预料到当自己不在了,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自己家的权势不再那么如日中天了,这位皇帝的报复将排山倒海般到来。

他应该能想到,但依旧选择自欺。

他会欺骗自己说:也许宣帝真没看出来许皇后被杀与他们霍家有关呢?也许时间会冲散宣帝的丧妻之痛呢?也许自己的女儿霍成君会俘获宣帝的芳心呢?再也许宣帝也会像昭帝一样是个短命鬼呢?

当那个用理性推导出的现实太过残酷,而当前大权在握的感觉又太过美好,即便聪明如霍光也难免会选择继续自欺。

对于霍光来说,唯一值得欣慰的一点就是宣帝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即便他在霍光死后灭了霍氏满门,霍光的功绩他也从未否认过。

汉宣帝刘询的政治手腕对于霍光来说真可谓一把双刃剑,灭了霍家满门的是它,保住霍光本人名声的也是它,权力的逻辑,有时候就是这般讽刺。

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时间老人以一种戏谑的眼神看着那一个个权力旋涡里的过客。在那震耳欲聋的的沉默中,一个问题会反复追问:这,是否值得?

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土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权力的猛兽从不掩饰它嗜血的獠牙,后来者仍前赴后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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