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范文波

撰写：海藍

我叫范文波，今年48岁，在县城里开了一家水果店。

我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家里有三兄弟，我是父母的小儿子，也是家里个子最高，相貌最端正的儿子。

初中毕业后，我读了两年职高，学的是机修，毕业后回到家里，正碰上村上的干部来家里，他们觉得我的年龄刚适合去当兵，可以先去体检试试。

我从小就对军旅生活充满了向往，所以就高兴地答应了，父母也觉得当兵光荣，笑着鼓励我说：“你哥哥们都想去当兵，只是他们都超龄了，你小子一定要好好表现，为我们家争光啊！”

我的身高有1米76，两只眼睛的视力也完全合格，所以很顺利就通过了征兵体检。

不久后，我就告别了父母，随着新兵大队伍一起，到山东入伍，成为了一名炮兵战士。

部队上的生活非常有规律，我们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集训中度过，非常艰苦，却也非常充实。

这种忙忙碌碌的部队生活，彻底赶跑了我身体里的惰性细胞，人的精神头足了，我变得更加阳光和充满自信。

虽然我只在部队上呆了三年，终因自己的文化水平不高，又没有立下特殊的军功，不得不选择退伍回家。

但我觉得，一个人所有走过的路，一定都不会白走吧？

至少，我在部队中学会了坚强，学会了坚持，学会了在任何时候，都要做一个光明磊落，提得起、放得下的男人。

我退伍回家后，就去了我们附近的一家水泥厂上班，在这里工作没多久，我就和我们邻村的一个女同事相恋了。

她叫林小红，是厂里的化验员，人长得比较白净，性格开朗，平时一看到人，她就眉眼弯弯露出笑来，是厂里的开心果。

林小红经常找我说话，男同事们便打趣我说：“当了兵的帅哥是不一样啊，林小红一向眼光高，厂里的单身汉都围着她打转，可她却偏偏看上了你这个刚进厂的，真是让我们心凉哦！”

林小红在旁边说：“我就喜欢兵哥哥，谁叫你们一个个缩头乌龟，不敢去部队闯一闯呢！”

我暗自欣喜，原来林小红看中的，就是我身上的军装。当兵还可以给爱情加分啊，我越发感觉自信了。

不久后，林小红就将我带回家，让我帮她父母收干玉米棒。

我欣然前往，本来年轻人有的就是气力，我在玉米地里干得热火朝天，汗水像雨珠一样流下来，衣服都湿透了。

不到半天的功夫，我就将他们家一亩多地的玉米棒全部都搬回了家。

他们村上的人见了，都啧啧称赞说：“这就是小红的对象啊，真不赖，这小伙子不仅人长得帅，做事还这么踏实勤快，小红真有眼光。”

我听了心中暗喜，正觉得自己的表现还不错时，李晓红的母亲却撇撇嘴，对邻居们说：“勤快有什么用？还不是农村上的人，只会干老实活计。”

我当时还不以为然，认为这是林小红母亲的谦虚之辞，我是林小红的男朋友，也算是他们家自己人，农村上的人说话一般都是这么含蓄的。

后来我又去了林小红家里几次，帮他们插秧收稻子，不管什么苦活累活，我做起来都毫不含糊。

而且，林小红说她爸妈吃饭时总要喝两杯，我每一次去都要提着酒和礼品，尽到自己做小辈的礼道。

干完活吃饭的时候，林小红的母亲便对我说：“小范，你也来喝一杯吧？”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推辞说：“孃孃，我不会喝酒，你们请随便。”

林小红的父亲便说：“小范，你不会喝酒，那就来抽支烟吧？”

他说着，就要从兜里的烟盒里取烟，我连忙站起来推却：“叔叔，我也没有抽烟，没学会。”

从我小时候，父母就教育我，最好不要染上抽烟喝酒的坏习惯，所以我也没有想过要去学习，还自认为我不会抽烟喝酒，更会受到未来岳父母的认可。

但我没想到的是，林小红的母亲却淡淡地说道：“不会抽烟喝酒，哪里还像是男人？年轻人还是应该学着点。”

我听了，只能自嘲地笑笑，即使我不赞同林小红母亲的话，但我也不好去反驳她，毕竟她是我的长辈，是吧？

每一次林小红让我去她们家里，一般都是帮她的父母干些农活，不知不觉间，我和林小红已经交往了一年多时间。

村里的大部分人都认识了我，老远看到我，他们都会热情地跟我打招呼：“范文波，你又来帮丈母娘干农活啦？”

我也总是笑着和他们开两句玩笑，但是回过头时，我隐隐觉得，林小红的母亲总是板着脸，对我好像有些不满意。

到第2年的时候，林小红对我的态度也变得有些冷漠，我忍不住问她：“你家里这段时间没什么事情做吗？”

我发现林小红看我的目光有些躲闪，她低着头说：“我弟弟回来了，他会帮着我爸妈干活。”

有一天，我和林小红闲聊时，她突然说：“范文波，你们家住得太偏了，如果我们能在城里买房子就好了。”

在那个年代，到城里买房的人很少，一般的农村家庭，不过就是在农村建一栋楼房起来，那条件就算是不错的了。

所以我也没有多想，只是笑着说：“我们家里也建了两层楼房，难道你还怕没有房间住吗？”

林小红却说：“谁稀罕你家的旧房子啊，住在我隔壁的姐妹，长得还没有我好看，最近她居然谈了一个城边上的男朋友，听说那里不久就要拆迁了，我老妈羡慕得不行，一个劲地埋怨我没眼光，找到你这个穷光蛋。”

我听了只能苦笑，原来林小红是有了小心思，羡慕邻家小姐妹找了个好婆家。

可是我们家条件的确有限，我也不能给林小红保证，今后我就能到城里去买房，所以我们的这次谈话，只能在尴尬中结束了。

到第2个月的时候，林小红终于给我摊牌，说她父母反对我们继续交往，她要和我退亲。

我不甘心地说：“为什么？难道就因为我家住在农村，在城里买不起房吗？”

林小红摇头说：“我妈觉得，你不会抽烟，也不会喝酒，没有男子汉的气概，今后也不可能给我幸福，我不能违抗我爸妈的命令，所以我们还是分手吧！”

李小红脱下她手腕上的手表，递到了我的手上：“这是你送给我的，我还给你，今后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了，对不起，希望你能找到更好的女朋友。”

林小红走后，我的心仿佛跌落到冰窖里，失落到了极点。

没几天，厂里有一个和林小红同村的同事对我说：“范文波，我真不知道，那个林小红是怎么想的，她居然又相了一个对象，而且听说是打架坐牢刚放回来的，林小红的母亲还喜欢得很，带着那个男的在村里炫耀呢！”

我吃了一惊，想不到林小红才和我分手几天，就已经找到了新男朋友，可能，她们家早就为她安排好了的吧？

我叹了口气，问同事：“那男的应该是城边上的人吧？”

同事惊奇地说：“你怎么知道？那男的，听说是城边上的，好像说那里要拆迁了吧？”

“现在的女人可真现实，范文波，你长得一表人才，哪里会比那个男的差？唉，你输就输在投错了家庭，是农村乡咔咔里的人，没有一个有钱的爹妈啊！”

我苦笑：“他们是嫌我不抽烟，不喝酒，太老实了，没出息。”

我和林小红的缘分，便这样悄无声息地走向了末路。

为了不再和林小红打照面，我默默地去办公室辞了职，心情郁闷地回到了家里。

二哥看我一直闷着不说话，就开导我说：“既然他们家那么现实，你早点和他们断了关系，对你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小弟，以后你一定会遇到更好的女朋友。”

二哥怕我想不开，就拉着我和他一起去做水果生意。

我们开着一个电三轮车，到市场批发了苹果、香蕉、橘子等水果，然后拉到附近的厂矿门口，或者市场的十字路口吆喝零售。

这样每天忙忙碌碌，买货卖货，时间紧凑了，就没时间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也就慢慢从这段感情中走了出来。

我和二哥跑的时间久了，我对做水果生意也有了兴趣，就自己去买了一个电三轮车，和二哥分开做生意，这样我们都能多挣点钱。

刚开始，我就在街市边上摆摊，后来我发现，在城里做水果生意的人太多了 ，就干脆把水果拉到了乡下，走乡串户，用广播到处吆喝着卖。

乡下的大爷大妈们听到广播声，便纷纷走出来看热闹。

只要家里有孩子的，大爷大妈们就是自己舍不得吃，也总要买上几斤水果，拿回家给孙子孙女们补充营养。

只要我勤快一点，多跑上几个村子，一车的水果也就卖得差不多了。

我挺喜欢这样的生活，每天都可以和乡下的大爷大妈们聊天开玩笑，这样不仅自由自在，收入也比我在厂里面打工要强一些。

一年后，我还换了一个货车来拉货，专门跑乡头卖苹果、香蕉等大众水果。

乡下人比较节俭，所以我卖的水果价格都比较实在，有些老年人没有现金，他们就用家里的稻谷来换水果，我也都欣然应允。

那一天，我在一个村口水泥道上吆喝时，不一会儿，村里就出来了许多老老少少，一下就买走了我几十斤水果。

顾客渐渐散去，这时一个穿着有些破烂的阿婆走了过来，在我货车下面东瞅瞅，西看看，然后捡起了两个已经坏掉的苹果，就揣进了她的衣兜里。

我见了，忍不住对她说：“阿婆，那苹果是我扔下去的，已经坏掉了，不能吃。”

阿婆却捂紧了衣兜，向我讪讪地笑着说：“没事，我把坏掉的用刀削掉就可以吃了。”

我摇摇头，忍不住对她说：“这苹果又不贵，你如果没有现钱，可以用你家的稻谷来换苹果。”

阿婆却说：“我儿媳把谷子都锁起来了，我拿不到谷子，不能换苹果。”

旁边一个围观的大妈就告诉我说：“这阿婆是可怜人，她儿媳妇在管家，对她很苛刻的，她身上没有一分钱，想买一个苹果吃都难啊！”

看着阿婆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实在不忍心，就用袋子装了一大袋苹果，递给阿婆说：“这袋苹果是我送给你吃的，你快把那个烂苹果扔掉，烂苹果吃了会生病的。”

阿婆迟疑地接过我手里的苹果，似乎还有点不相信我的话，抬眼一直打量着我。

我生怕她耳朵不对，就笑着大声对她说：“阿婆，这袋苹果我不收你的钱，你快拿回去啊！”

阿婆连声谢着我，然后提着苹果，脚步蹒跚地往她家里走去，还一步三回头，转过脸来又对我说：“谢谢你，你真是好心人啊！”

这时，一个站在货车边挑苹果的年轻女孩就向我开玩笑说：“想不到做小贩的，居然也有 心肠这么好的人。”

我不满地说：“难道你认为，做小贩的都是坏人吗？”

她连忙笑着解释：“大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在夸你呢！”

我说：“妹子，你觉得，像我们这些做商贩的，心都是钻到钱眼里去了，不可能会做好事吧？”

她说：“大概率是这样，一般的贩子不偷斤少两，老老实实做生意就算不错了，你能可怜老年人，白送苹果给她吃，可见你是个心肠好的人。”

我听了，心里终于舒坦了许多，自豪地说：“当过兵的人，是绝不会贪小便宜，坑乡亲们的。”

女孩抬头打量我，笑着说：“原来是一个兵哥子啊，不错，认识一下，我是蓝燕，就在这个村办公室上班。”

我吃了一惊，想不到她年纪轻轻，居然就是村干部了，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起来。

蓝燕挑好了苹果，递到我身边，让我称重付款时，我就说：“我叫范文波，既然今天我们认识，那也是缘分，我就巴结巴结一下村干部，这袋苹果就算我送给你吃的吧！”

蓝燕瞪了我一眼，说：“我又不是老年人，谁要你来做好事？快称称多少钱，几个苹果我还买得起。”

我笑笑，给她报了数字，她就把钱甩在我身边，提起苹果跑远了。

后面有好几次，经过蓝燕他们的村办公室时，我都会停下车，故意大声喊着：“卖苹果香蕉了，谷子换苹果香蕉了……”

但我都没有看到蓝燕出来买苹果，我以为这个小姑娘是骗我的，所以也就渐渐忘记了这件事情。

后来，我发现钢管厂附近来往的人比较多，每天下午，我便在那里摆摊卖水果了。

有一天 ，天都快黑了 ，我正准备收摊回家时，却见蓝燕骑着一个自行车，从我的货车前面经过。

我忍不住大声喊了一声：“要买苹果吗？”

蓝燕看见是我，还真的停了下来，说：“你怎么在这里摆摊呀，我好久都没看见你了，今天正准备买水果回去呢！”

看到蓝燕停下来挑选水果，我就和她聊了起来：“我每天下午五六点钟，都在这里摆摊卖水果，这时候是钢管厂的下班高峰期，顾客会多一点。”

从那以后，我发现蓝燕每天下班都会从那里路过，我总是会挑好一袋苹果给她留着。

半年之后，我就把蓝燕带回了家见父母，蓝萍看到我们乡下的房子，丝毫没有露出不适的神色。

她对我说：“我也是农村人，家里的条件和你们差不多，我们还年轻，踏踏实实靠自己的能力去创造未来，不是更有意义吗？”

我和蓝燕谈了两年的恋爱，就在准备结婚的前夕，有一天蓝燕突然问我：“你和林小红谈过朋友？”

我吓了一跳，说：“你怎么知道的？你认识林小红吗？”

蓝燕瞪着我说：“我怎么不认识她？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不告诉我，我和林小红是初中的同班同学！”

我低着头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有什么好说的。”

蓝燕大声说：“我是第一次谈恋爱，你却是老油条了，你说我心里能舒服吗？还有，别人说我是捡了林小红不要了的男人，我真是被你害苦了！”

我哭丧着脸说：“蓝燕，我对你是真心的，你相信我，林小红和我是过去式了，以后我一定全心全意对你。”

因为林小红的事情，蓝燕和我冷战了好一阵子，不过到后来，她还是原谅了我。

她说：“可恨的是，你居然不告诉我实情，让我在同学面前被问得大失脸面，以后有任何事情，你都不能再瞒着我！”

我连忙点头称是。

蓝燕说：“林小红已经结婚生孩子了 ，你如果敢再去想别人，我定不饶你！”

我说：“在我心里，你比林小红强10倍，强100倍，我能娶你回家，是我这一辈子最骄傲的事情！”

蓝燕终于破涕为笑。

如今，我和蓝燕已经结婚20多年，我们的大女儿从武汉大学毕业，在考研了，小女儿还在读高中。

两个女儿都像蓝燕一样聪明，伶俐，论起口才来，我绝不是他们三的对手。

蓝燕一直在村上办公室上班，经常走在乡村，兢兢业业为乡亲们做事。

我在县城里开了一家水果店，这些年辛苦经营，我们在城里也终于买了车，买了房，一家人过着平平淡淡，和和乐乐的日子。

有时候，我觉得挺庆幸的，如果当初没有林小红对我的放手，我也不会遇到蓝燕，拥有如今的幸福小家庭吧？

前段时间到市场买菜时，我还偶遇林小红拉着三轮车，在菜市外面的公路上和她婆婆一起卖菜。

看她还是普通村妇的打扮，我想，她最终还是和我一样，都靠着自己的劳动，自立更生，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目标吧？

这样不是挺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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