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转自网络，如有侵权联系即删作者：李小刀
我跟姐姐是亡国公主。
国师说我们有凰命，必须分开抚养。
于是姐姐被带去边塞习武。可她腰肢纤细、手臂无力，拎不动长矛，刚上战场就被无名小卒一剑刺死了。
我留在教坊司学习跳舞，却因四肢僵硬，在宴会上崴脚砸坏了皇帝心爱的琉璃盏，被当众赐死。
上一世我跟姐姐死得窝囊。
重生回到选择去留那日。
姐姐抢先开口：「我受不了边塞寒苦，就让妹妹去吧。」
闻言，所有人都戏谑地看向我们。
为了留在宫里过好日子，竟不惜姐妹相残？
但只有我知道，姐姐是想替我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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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看着姐姐周鸣华焦急的神色，立马意识到她也重生了。
上一世得知边塞条件恶劣又处处凶险，边军都叫苦连天的险恶之地，一个刚及笄的女娃娃去了只会被饿死、冻死或是被狼咬死。
可周鸣华却抢着要跟宋将军走，她说：「我要去边塞，我不怕死！」
她握紧拳头，挡在我面前的瘦弱身体在发抖。
她怎么不怕死，她只是不想让自己疼爱的妹妹去送死而已。
今生她还是挡在我面前，恶狠狠地瞪着教坊司老嬷子：「不就是失传百年的踏谣舞嘛，我会跳给你看的。」
上一世我留在宫中跟随肖嬷嬷学习跳舞。她曾亲眼见到我母妃完美复原过一次踏谣舞，便也逼着我跳。
奈何我继承了父皇的肢体不协调，连最简单的下腰都做不出来。
我成了教坊司所有人都可以欺负的废物，吃馊饭睡地板还要给一百三十八名舞姬刷鞋。
只因洗坏了一双鞋，记仇的肖嬷嬷就故意点名让我在宴会上献舞。
本就跟不上节拍的我还被人刻意撞了一下，我崴了脚，失控的身体竟将皇帝最喜爱的琉璃盏给砸碎了，皇帝暴怒直接将我赐死。
身处边塞的周鸣华得知了我的死讯后，哭得握不住长矛，在首战中被人一剑刺中心脏死了。
上一世我俩死得窝囊。
所以重新选择去留时，周鸣华决定留在宫里帮我对付肖嬷嬷。
肖嬷嬷瞧见她似灵蛇般妩媚又坚定的眼眸，上前抓住周鸣华纤细的胳膊打量了两圈，然后嘴角一撇，不屑讥嘲：「看模样像个练舞的苗子，可这踏谣舞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复原出来的。」
「我这踏谣舞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看的。」
周鸣华冷哼着甩开她的手，那双恶狠狠的眼神我都怕她下一秒发癫，当众把肖嬷嬷的脸抓花替我报仇。
「你……」
许是见人多不好发作，肖嬷嬷强压下怒火，阴恻恻道：「我倒是希望姑娘能跳出踏谣舞，如果跳不出那就别怪我这老婆子丑话说到前面了……我们教坊司可从不养废物。」
我的心猛地沉入谷底，万一周鸣华没复原成功，那岂不是也会被肖嬷嬷陷害？
「别担心。」周鸣华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以为是我要去边塞被吓到了。
她连忙低声安慰：「去了边塞，宋将军会保护好你的。」
一旁身着盔甲的宋将军闻言爽朗地笑了起来，他走过来像摸宠物般将我头发揉乱：「这女娃娃说得对，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周鸣华也递给我一记此人可信的眼神。
我这单纯的笨蛋姐姐，竟认贼作父将杀死自己的凶手误认成了恩人。
上一世宋将军只把周鸣华当成无聊时逗趣的宠物养在军帐里，对外说周鸣华是他捧在手心如珍似宝的义女，实际上舞枪弄棒、战术布局，全都藏着掖着，生怕她偷学了真本事。
守在边塞的大多是被收编的前朝将士，他们暗地里早就开始计划着要拥护前朝公主复国。
我亲耳听见宋将军请求皇帝下旨秘密除掉周鸣华以绝后患。
在宴会开始前，我发出急报想提醒她小心宋将军。可惜那封信比我的死讯慢了一步，我们都死了。
或许这样交换也好，今生就由我来对付这个人面兽心的宋将军。
离别之日总是来得很快。
我去边塞那天，周鸣华红着眼来到宫门口送我，她将父皇生前送她的护身符戴在我脖子上，佯装凶狠：「去了边塞别乱跑，小心被狼吃掉。」
我点点头，然后弯腰用袖子把她舞鞋上的泥点全都擦干净：「我相信姐姐肯定能像母妃那样，跳出绝世倾城的踏谣舞。」
「一定会的！」
我们拉钩，今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2
边塞荒芜艰苦，我主动提出要跟士兵一起习武训练，宋将军却用女娃娃娇气会被长矛伤到为借口拒绝教我任何武艺。
我便偷偷记下他们的招式然后半夜溜到后山自学。
没想到被一个起夜老头发现，他好奇询问我习武做什么，我说：「想像父皇那样，拿起武器保家卫国。」
他嘲笑我偷学来的招式都是垃圾，并让我拜师，每晚跟他出来学习武艺和战略谋划。
后来我才得知此人曾是我父皇亲封的大将军，是我大周朝百战百胜的战神，更是隐姓埋名蛰伏在边军中筹划复国的首领。
师傅对我十分苛责，下手从不手软。每晚训练结束，我都浑身是伤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我从未抱怨过并拼命将他布置的任务完成到极致。
在周鸣华死去的首战中，我手握长矛冲锋陷阵，一剑挑开了刺向我心脏的利刃。
我认出了他是宋将军身边的亲信，毫不手软地将他脑袋砍了下来。
「你怎么……」在宋将军错愕的眼神中，我不再藏拙，领兵一次次将来犯的羌兵击退。
几次战捷后，宋将军脸色阴沉，对我再也没有来时的笑脸。
「女人学什么武？留在军帐里给他们洗衣做饭。」
「如果我不呢？」
训练场上向来用实力说话，我手握长矛在众将士面前公然挑衅宋将军。
我知道我们之间必有一战，只有打赢他，底下的人才能信服我，臣服我。
八年魔鬼般的密训，我再也不是那个连马步都扎不稳的女娃娃了。
惜命的他对上不怕死的我，一战决胜负。
从此，在边塞再也没有人敢对我指手画脚。宋将军如临大敌般处处针对我，暗算我，防守我，但我在师傅的悉心教导下，在将士面前越来越有威望。
又一次捷报传来，皇帝下旨让我回宫领功受赏。
「此行必定有诈！」师傅严肃地告诫我，但周鸣华还困在宫中，我必须回去。
我的名声已经在京城传开了。都知道边军里出了个战无不胜的小将军，一时风头无两甚至盖过了宋将军。
皇帝为此大摆宴席，如今教坊司最具实力的周鸣华站在了舞台最中央献舞。
我紧张地看着她，因为上一世我就是在此时被赐死的。
她穿着母妃生前的广袖裙，柔软纤细的腰肢完美复原了踏谣舞。
上一世故意撞我让我崴脚的舞姬，又一次趁其不备撞向了周鸣华。
周鸣华一个下腰灵巧躲过，顺便还踢了她一脚。
「啊——」这次因崴脚砸碎琉璃盏的人变成了那个害死我的舞姬。
皇帝黑着脸命人把舞姬带下去乱棍打死，舞姬惊恐地喊着：「皇上饶命啊，肖嬷嬷救我！」
上一世对我横眉冷对的肖嬷嬷，被周鸣华投去的质问眼神吓得脸色发白，差点当众昏厥过去。
「怎么样？」周鸣华得意地冲我挑眉。
我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幸好，今生我们都成功地改变了对方死亡的命运。
3
皇帝对我的战绩赞赏有加，还赏赐了我大量金银珠宝，他说：「打了再多胜仗终究还是个女人，边塞苦寒又无亲人依靠，以后你就留在宫里多陪陪你姐姐吧。」
前方战事紧急，这时候将我强行留在宫中分明是想将我软禁架空。
但我还是轻笑着答应了：「多谢……皇帝舅舅。」
因为很快宋将军就会亲自求皇帝请我回去了。
……
宴会结束后，我跟周鸣华约在了御花园。
八年未见，我们都变成了对方不认识的模样。
周鸣华瞧见我脸上的刀疤，红了眼圈：「信上你没说自己受了这么多伤啊。」
我看着比上一世矮一大截的她，同样心疼不已：「你不也没说为了练舞就把自己饿成排骨啊。」
我们还没开始寒暄，就被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
长公主瞧见我身上满是刀痕和血渍的盔甲，嫌弃地捏紧鼻子，故意嘲讽道：「哪儿来的乞丐啊，真臭。」
周鸣华下意识地挡在我面前保护我。此时的她已经矮我一个头，像只炸了毛的兔子：「长公主真是说笑了，乞丐怎么会被皇帝赏赐千两黄金、万亩良田？京城三岁孩童都知道我妹妹是个百战百胜的女将军。」
周鸣华满脸的骄傲与自豪。长公主却笑弯了腰：「你妹妹？该不会就是那个，被你赶去边塞的亲妹妹周鸣舒吧？」
长公主抬头讥讽地看向我：「周鸣舒，你真是条可怜虫。
「当年你姐姐为了留在宫里享福，竟毫不留情地把你给出卖了。
「瞧瞧你现在跟乞丐有什么差别，皮肤粗糙浑身伤痕，这模样比倒夜香的老嬷子还丑上十分，哪个男人见了会娶你？
「再瞧瞧你姐姐周鸣华，皮肤光滑细腻，又是京城有名的舞娘，多少男人为之倾倒。
「难道你就不恨她，不想杀了她吗？」
「不是这样的……」明明是长公主的挑拨离间，周鸣华却是打心底觉得亏欠我。
这么多年她寄到边塞的信上，写满了对我的愧疚。对不起这三字我都已经听腻了。
我打断她的自责，将目光悠悠地转移到长公主身上：「按照这么算，该杀死的应该是长公主才对。」
当年她父亲，也就是我们的皇帝舅舅，趁着我父皇围剿羌兵元气大伤时，勾结宋将军起兵谋反。逼得我母妃下跪自刎，才勉强保住我跟周鸣华两条性命。
国破家亡后长公主就将我们姐妹二人当成哈巴狗，养在公主殿供她取乐。
直到那年祭祀，国师预言我跟周鸣华有凰命，必须分开抚养。
长公主才满不在乎道：「本宫还没玩够呢，就这么走了也太便宜她们了。不如……一个送到边塞喂狼，一个送去教坊司做最下贱的舞姬吧。」
两句话便主宰了我跟周鸣华悲惨的命运。
4
我强忍杀意，周鸣华却死死摁住我的手。
她嘴角轻勾：「长公主，您不是想学踏谣舞讨状元郎的欢心吗，奴婢亲自教您如何？」
长公主心动了。京城谁不知，堂堂大邑国长公主其实是个恋爱脑。为讨心上人欢心，她竟不惜亲自去勾栏院学习取悦男人，后听说状元郎喜欢看周鸣华跳踏谣舞，就几次三番地跑到教坊司学习，可成效……不堪入目。
择日不如撞日，周鸣华在凉亭里亲自指导长公主。
「长公主，这踏谣舞要求舞者柔韧度高，待会儿奴婢若是下手重了点儿，还请您多担待！」
说着就一脚将她踹在地上，然后用膝盖使劲儿顶她的后背。
长公主疼得立马大叫起来：「周鸣华，本宫要赐死……」
你这个字还未出口，长公主又像杀猪般惨叫起来。
只见周鸣华用力摁住她的肩膀，逼她跪在我面前。然后笑着安慰她：「奴婢这也是为了长公主好。
「不刻苦练习踏谣舞，状元郎怎么会被您迷住呢？」
看着长公主被折磨得够呛，我忍不住偷笑起来。周鸣华显然是故意的，她最见不得别人欺负我。当即就替我报了仇。
「快别叫了！状元郎朝这边来了，长公主您一定要保持住这个姿势，状元郎瞧见肯定会爱上您的。」
说完，周鸣华冲我递了个「快溜」的眼神。
一路逃到教坊司我们停下大笑起来。相比较长公主曾经对我们的折磨，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
到了教坊司，我才发现周鸣华比上一世的我神气多了。
她在这里拥有独立的房间，单独的练舞室。所有舞姬瞧见她都得毕恭毕敬地喊一声：「苏姑娘安好。」
只因她成功复原出踏谣舞，地位比肖嬷嬷还要高上一截。
此时肖嬷嬷正被人搀扶着去偏房休息，瞧见周鸣华脸色唰地白了下来。
我跟周鸣华默契地对视一眼：「我们该去算账了。」
我点头，前世和今生的账都要一起算清楚。
周鸣华冷笑着喊住肖嬷嬷：「肖嬷嬷在心虚什么？难不成小翠故意在宴会上绊我，是您指使的？」
肖嬷嬷强装镇定，讨好道：「苏姑娘您可千万别信那贱蹄子的话，此事跟我老嬷子没有半点儿关系。」
「没关系？小翠可是你肖嬷嬷的人，没有你的命令她敢对我动手吗？看时辰小翠应该还有一口气没死，不如现在去找她当面对峙！敢当众陷害我，肖嬷嬷你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肖嬷嬷被吓破了胆，扑通一下跪在周鸣华面前：「苏姑娘饶命啊，奴才再也不敢了。」
上一世肖嬷嬷嫌弃我是废物，今生肖嬷嬷又嫉妒周鸣华的才华。虽然两世的理由不同，但她的确想害死我们。
「饶了你也行，不过……」
周鸣华双臂环抱，回头看我一眼问道：「对付这种心肠恶毒的老嬷子，你想怎么处置？」
「吃馊饭睡地板。对了……也不知道肖嬷嬷刷鞋干不干净。」
肖嬷嬷拼命点头：「干净干净。」
「是所有舞姬的舞鞋，都要洗得一尘不染。」
「是是是，奴才遵命。」说罢，肖嬷嬷就蹲在水井旁用力洗那些臭鞋。
上一世她怎么折磨的我，今生都要从她身上一一讨回来。
周鸣华回头问我：「解气吗？」
我重重点头：「嗯！」
5
我被软禁皇宫两个月后，宋将军连夜从边塞赶至皇宫。
师傅提前跟我通气，自从羌兵得知边塞只有个草包宋将军驻守后，故意多次来犯。宋将军盲目领兵打了几次败仗，损伤惨重，边军怨声载道，纷纷对他的实力产生了质疑。
若是再不请我回去坐镇，边塞恐怕就要守不住了。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宋将军故意隐瞒边塞要事，只求皇帝下旨赐死我：「皇上，前朝势力蠢蠢欲动。周鸣舒一日不除，我大邑国的江山社稷就一日不保啊！」
皇帝也不傻，当即就拍桌子怒吼：「没有周鸣舒，羌兵谁来抵挡？难道要靠你这个废物吗？」
宋将军瞬间哑火。以往有我和师傅制定的作战计划，将羌兵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如今羌兵怀恨在心，都铆足了劲将火气撒在宋将军身上。
他受不了了，想除掉我，却早已没有跟我对抗的实力了。
「要么滚回去跟羌兵谈和，要么朕立即砍了你的脑袋！」
谈和是绝对不可能的！回去是死，留下也是死。宋将军狗急跳墙，竟绑走了周鸣华。
说是绑架，不如说是周鸣华主动跟他走的。她还是十分信任这个前世对自己好的「义父」。
「宋将军，我妹妹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周鸣华被带到一处悬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宋将军这才露出险恶嘴脸：「周鸣舒要密谋造反，你不知道吗？」
周鸣华大惊失色：「不可能。宋将军，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误会？呵，若是她能在边塞当一只乖乖听话的哈巴狗，我兴许还能让她多活几日。可她竟敢偷学武功，勾结前朝势力夺我实权。今日我就要让她挫骨扬灰！」
「哈，哈巴狗？」
周鸣华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疼爱自己的义父是这种人面兽心的畜生。
此时我如约来到悬崖，跟宋将军谈判。
宋将军用力掐住周鸣华的脖子，然后笑着威胁我：「想要你姐姐活命，就从这里跳下去！」
我二话没说一跃而下，周鸣华尖叫着想跟宋将军拼命，可她细胳膊细腿的哪里是练家子的对手，宋将军嫌弃地将她扔出去，然后站在崖边放声大笑，庆祝着最终的胜利。
可刚刚跳下去的只是伪装成我的易容师。
真正的我正藏在树林中，用力将弓拉满，慢慢对准宋将军的心脏。
「周鸣华，看好我是怎么替你报仇的！」
上一世宋将军命人刺穿了周鸣华的心脏，今生我也送他个一箭穿心。
兴奋的宋将军还没来得及反应，胸膛就被刺穿。他直直地坠落悬崖，到死也不知道凶手是谁。
我跑过去将哭得撕心裂肺，甚至想跳崖给我陪葬的周鸣华拥入怀中轻声安慰，并告诉了她所有来龙去脉。
她后怕得浑身颤抖，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可你杀死了宋将军，皇帝不会把你当成叛国贼砍了吧。」
「所以……我们的复国计划要提前了。」
周鸣华的眼泪猛地止住了。
6
宋将军的死讯被我压了下来，易容师伪装成他的模样前往边塞。
没等我跟师傅商量出下一步计划时，狗皇帝就颁布圣旨，命我前往羌族和亲。
他换上一副伪善的嘴脸，试图跟我拉近关系：「舒儿，你如今也不小了。皇帝舅舅实在操心你的婚事。正巧羌族首领对你喜爱有加，特意派使臣来提亲。
「女人终究是要嫁人的，朕会给你备好丰厚的嫁妆，让你以大邑国公主的身份嫁往羌族。
「嫁过去以后羌族首领会好好待你，怎么也比你在边塞吃苦强。」
狗皇帝这招可谓是一箭双雕，既除掉了我这个前朝余孽，又能与羌族谈和。
只是……我周鸣舒从不认命，即便是战死沙场，也绝不和亲！
我表面顺从领旨，背地里跟师傅商议如何将羌族和大邑国一举拿下。
如今皇宫热闹得很，因为长公主也要出嫁了。
自从上次在御花园被状元郎误认成蛤蟆成精后，她再也没练过踏谣舞，而是直接撒娇求皇帝赐婚。
为此状元郎还醉酒来教坊司找周鸣华诉衷肠：「三年前的游园会上，我便对苏姑娘一见倾心了。
「可如今我却要迎娶公主了。
「我才不在乎当什么破驸马，只想跟喜欢的人粗茶淡饭。苏姑娘，不如我们逃婚吧。」
如此痴情的男子，让我都忍不住撮合起来：「干脆我现在就派人，将你们这对有情人送往深山老林隐居得了。」
周鸣华使劲儿白了我一眼，然后嫌弃地用力擦拭刚刚被状元郎碰过的手，无情揭穿道：「我看状元郎逃婚是假，想抬我做妾，跟长公主两女侍一夫才是真吧。」
状元郎被戳中心事，灰溜溜地逃走了。
他岂会真的为了美色牺牲大好前途？
他走后，周鸣华就一直盯着我看：「不对劲，周鸣舒你这几日为何总想把我往外支呢？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心虚地耸耸鼻子：「没有。」
其实……是有。
这几日我跟师傅通信商议，可无论哪种结果都是九死一生。
我怕周鸣华受牵连，就想先将她送往安全的地方。
但她硬是赖到我出嫁当日，才不情不愿地被我送走。
临别时，周鸣华提醒我：「别忘了我们拉过钩的。」
我们约定今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可我恐怕要食言了。
我的花轿与长公主的花轿背道而驰。她大婚当日被加封为和平公主，以纪念大邑国和羌族签署的停战协议。
好一个和平公主，不知道的还以为远去羌族和亲，换取和平的人是她呢！
我百无聊赖地坐在花轿里，等着花轿抬往边塞跟师傅汇合。
路上一个陪嫁丫鬟总是不停地投喂我，我拿起一块精致的糕点放在嘴里细细品尝，竟尝出了母妃的味道。
她笑着解释：「奴婢的生母曾侍奉过前朝皇后，是她教我的手艺。若您喜欢吃，我就多做一些。」
「原来如此……这个味道我已经十三年未尝过了。」
我看着糕点若有所思：「如果这次我能活着回来，能请你多做一些吗？我想带给我姐姐尝尝，这个味道她肯定也喜欢。」
丫鬟愣了很久，才强颜欢笑道：「恐怕不行，因为我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真可惜，我失落地看着手里的糕点。
舔了舔嘴角，还是小心翼翼地用油纸包住放好。
最后一块了，万一我还活着，就可以拿给周鸣华品尝了。
来到边塞，我迅速脱下嫁衣，跨坐上了师傅为我提前备好的马。
空花轿还是会如约送往羌族迷惑敌人。
我与花轿擦肩而过时。冷风卷着残雪呼啸而过，恍惚间我瞧见有个女人正穿着我的红嫁衣坐在里面。
我鬼使神差地回头望去，却被师傅催促：「快走吧，我们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7
花轿刚穿过边塞半日，羌族就耍赖撕毁停战协议，趁着夜色偷袭我们。
我跟师傅带领将士拼死抵挡。
师傅说：「撑住，我们的援兵马上就到！」
我只当他这是鼓舞士气的善意谎言，其实我们都心如明镜，狗皇帝是不可能派兵支援我们的。
我们孤立无援、粮草欠缺，不知还能苦撑几日。
对于远在京城的皇帝和长公主来说，耗费大量兵力抵御羌兵不如直接躺平摆烂。他们只是损失几座城池，到时候往羌族送几个无辜女孩，就又能坐下来谈和了。
可……独权者荒淫无道，凭什么由百姓来承受无妄之灾。
若我父皇在，绝不会坐视不理的。我跟师傅也绝不放弃拯救任何一个百姓。
接连三个日夜的奋力抵御，羌兵的援军却一拨接着一波地施压，我军将士都疲惫到了极点。
曾被我刺瞎左眼的羌将，趁机想夺我性命。
他用了十足的劲儿朝我劈来，虽然我及时挡住了，但身体脱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盔甲被砍破，锋利的刀刃深深埋入我的肩膀。
就在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周鸣华时，脖子上挂着的护身符突然凭空裂开。
紧接着敌军撤兵的号角响起。
「怎么会……」羌将慌神瞬间被我抓住机会一脚踢开。
此时战场上的两拨人都蒙了，眼看对方就要将我军团灭，为何突然选择撤兵？难道真的是我们的援兵到了？
我惊喜回头，从人群中扒出师傅的身影，兴奋道：「老头，你居然没有骗我？」
将士重振旗鼓，决定乘胜追击。
我骑在马上前后观察，然后疑惑地询问师傅：「不过……这援兵在哪儿啊？」
走了那么远，怎么连一个援兵的影子都没见到。
师父深深地眺望远方：「在城内。」
我打趣道：「不错嘛，爪牙都深入敌人内部了，老头实力不减当年啊。」
师父脸上没有半分喜悦，反而心事重重的。这打了胜仗怎么还不开心呢？
我却高兴极了，骑着马吹着口哨不紧不慢地跟在敌军后面，幻想着回去怎么跟周鸣华吹嘘我的神勇。
然后告诉她，这护身符的确很灵，竟真的救了我们一命。
我们轻而易举便攻占下七座城池，直到深入敌军大本营内部，才得知他们临时退兵的真正原因。
原来是敌军首领在新婚夜被人刺杀，听说凶手是从大邑国新抬来的美人。
可……那顶花轿不是空的吗？
我一路杀进行宫，四处搜寻敌军首领的尸体。却意外找到了周鸣华的尸体。
本该待在安全地方等我凯旋的周鸣华，正穿着我的嫁衣端坐在床榻上。
箭矢和长矛穿透了她瘦弱的身体，将她牢牢钉在床榻上。
这诡异的画面让在场的士兵都忍不住扭头回避。
我愣在原地。
师父则不忍地别开头，哀伤长叹：「是大公主自己要求替你上花轿的。
「我军粮草亏空严重，没有援兵，单凭三万边军攻打敌人十五万，简直天方夜谭。
「若没有大公主新婚夜刺杀敌军首领，这场仗我们怎么打都不可能赢。」
师傅哽了一下，继而肃敬开口：「你姐姐是我们唯一的援军。」
8
我蓦然回想起，和亲前一晚，周鸣华抢着要穿我的红嫁衣。
她高兴地在我面前转圈臭美：「妹妹，你看我美吗？」
我敷衍道：「美！你未来夫君见了肯定能被你迷死。」
「那是自然！不过你说……父皇母妃若是能亲眼瞧见我出嫁会不会很高兴？」
「一定会很高兴的。」
「那太好了！」她告诉我，她未来夫君必须像我这般英明神武才行。
可她却为了我将自己送给了敌人，她真的穿着红嫁衣去见父皇母妃了。
我踉跄地扑过去抱住周鸣华，以前我们被关小黑屋时，她总是紧紧抱住我，那具小身体像火炉一样温暖，现在为何如此冰冷，冷得我浑身打哆嗦。
我小心翼翼地将刺穿她五脏六腑的兵器拔掉，一根、两根……足足有十八根。十八个血窟窿遍布在她瘦弱身体的各个部位。
周鸣华生得如此娇气，平日里的磕碰都能喊疼半个月。
我不敢想象这么多兵器插进身体里，会有多痛。
我忍着泪认真地帮她擦拭伤口，却发现凌乱松垮的嫁衣下竟布满了肮脏的吻痕。
一时泪崩，我终于忍不住咬牙骂她：「周鸣华，你不是有洁癖，只准喜欢的人碰自己吗？为什么不反抗，就任由那个畜生欺辱你吗？」
可我心里明白，敌军首领是何等人物，毫无武功的普通人能成功反杀并一击致命，只能是趁着男人最兴奋发泄原始欲望的时候。
我这单纯的笨蛋姐姐，怎么这个时候变聪明了呢？
周鸣华带着血丝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笑。
失去光亮的眼睛充满希冀地望向窗外。
那里有什么？她在看什么？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原来那是城门的方向。
她在等我接她回家。
可惜我来迟了，我真没用，关键时刻竟需要牺牲她来为我们的胜利铺路。
卷着梨花香的微风吹进来，将周鸣华手边的信卷吹落在地。
密密麻麻的信上，最后那四句话格外醒目，因为那是她用血书写的。
她说：「这不是丧钟声，是我妹妹的凯旋声。
「大周朝复国有望，我周鸣华不辱公主使命。」
与此同时，属于我们大周朝胜利的号角，在灭国的第十三年后重新奏响。
我与周鸣华紧紧相依，仿佛一夜梦回到十三年前还是无忧无虑当公主的时候。
每每拉响此号角，母妃就会牵着我们跑到城墙上，对着凯旋的父皇挥手。
周鸣华，听见了吗？
占领这座城池我们就拥有了复国的兵力和充足的粮草。我们的国，我们的家马上就能从坏人手里夺回来了。
「可是……我们分明拉过钩，今生要好好活下去的。周鸣华，你爽约了。」
不知这个姿势保持了多久，师父用力将我扇醒：「现在还不是消沉的时候，我们的士兵已经在城外集合完毕。公主，我们该去夺回属于我们的江山了。」
对啊，霸占我父皇龙椅和我们家园的畜生，还等着我找他们算账呢。
我踉跄着站起身，师父见状想替我抱起周鸣华，可她身体僵硬，怎么都不肯配合。
我心疼地用手轻轻将她的眼皮合上，然后像小时候母妃哄我们睡觉那样轻轻拍她的背：「姐姐，别怕，我这就带你回家。」
周鸣华似乎听懂了，乖乖在我怀里软了身体。
她将头靠在我肩上，像睡着了一样。
我忍着泪将她打横抱起，一步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9
几乎没有任何阻力，我们轻而易举地就闯入皇城。百姓自觉地将路分开，目送我们去皇宫制裁暴君。
与此同时全城女子，上至八十岁老妪，下至三岁孩童都蒙着面。
听闻是因为前几日醉酒的新婚驸马，将良家妇女错认成周鸣华调戏。
长公主吃醋，将人当街砍死。然后又跑到皇帝面前哭诉，求他颁布了女子出行必须蒙面的律条。
我抱着周鸣华的尸体踏进皇宫时，正巧撞见手持长鞭，将宫女抽得皮开肉绽的长公主。
「下贱的奴才，露出这张脸是想勾引驸马吗？」
宫女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求饶：「长公主饶命啊，奴婢刚才只是饿了而已。」
「饿了就要摘面纱吗？本宫看你吃饭是假，勾引男人是真！」
「来人，把这狗奴才拖出去斩了！」
怂包驸马在旁边劝道：「长公主，您就别任性了。」
「不行！驸马以后只能看本宫一人。」
「从今往后无论是宫内还是宫外，无论是吃饭还是睡觉，女子都必须佩戴面纱。否则一经发现格杀勿论！」
说完，长公主回头看见了我。她刚想发怒，目光却被我怀里毫无声息的周鸣华吸引。
「周鸣华死了？」长公主惊喜地睁圆眼睛，然后得意地放声大笑起来。
「死得好，死得好啊哈哈哈，老天都向着本宫，终于让这个狐媚子死了。以后她再也不能用狐媚术勾引本宫的驸马了。」
驸马惊愕地推开长公主，本想深情一番。
不料却被周鸣华身上的惨状吓到，直接弯腰呕吐起来。
「可怕吗？」我冷笑着问他，然后脚底用力，将砖块跺碎，直击他那双嫌弃的双眼：「既然不敢看，那这辈子你就瞎着吧。」
「啊啊啊——我的眼睛。」驸马痛苦地捂住双眼，鲜血从他指缝中流出。
「来人，把周鸣舒拿下，给本宫碎尸万段！」公主狰狞着指使侍卫。
可无人敢动，因为我的将士早已悄无声息地占领了整个皇宫。
这时长公主才察觉到不对劲儿，她惨白着脸，嘴却还是硬的：「好啊周鸣舒，你竟敢造反，我这就去禀报父皇砍了你的脑袋。」
我轻笑着命人将她拦下：「把长公主绑回公主府。」
「然后用沾着盐水的鞭子抽打她，记住千万别打死了，留半口气扔到地窖里，好好磋磨磋磨她的脾气。
「然后在地窖上面养条狗，狗吃剩下的才能给长公主吃。如果没剩下，那就饿着。」
十三年前长公主的原话，十三年后，我原原本本地还给她。
「就由你来行刑。」
我看向旁边被打得奄奄一息宫女：「以后你就在地窖里守着，千万不能让长公主死了。以后我还要跟她慢慢玩呢。」
宫女仇恨地望向长公主：「奴婢遵旨！」
长公主惊恐地睁大双眼，然后被当成死狗般被揪住头发拖走。
她挣扎着尖叫：「不要啊！不要！父皇救我！」
你父皇也自身难保呢。
「周鸣华，好好看着，这些曾欺负过我们的坏人是怎么付出代价的！」我抱着她踩过九层台阶，来到金銮殿上。
我亲爱的皇帝舅舅已经吓得屁滚尿流，自己从龙椅上滚下来了。
他望着我不停作揖求饶：「我可是你亲舅舅，咱们是一家人。」
当年母妃也是这般冲他求饶的，他却扔给母妃一把匕首，告诉她：「杀了那两个孽种，朕就饶你一命。」
我跟周鸣华躲在母妃身后哭得撕心裂肺。
母妃捡起那把匕首，回头深深望了我跟周鸣华一眼，然后自刎了。
一家人？亲舅舅？
我命人把匕首扔到他面前，冷笑道：「没错咱们到底是一家人，你若是能乖乖自刎，我就追封你为国舅爷，葬入皇陵如何？」
他颤抖着拿起匕首，猛地朝我刺来。
我用力将他踹开，他摔倒的时候竟不小心将匕首捅穿了自己的心脏，当场身亡。
我无奈地摇摇头道：「真可惜，没能通过我的亲情考验，那就把我的皇帝舅舅扔到乱葬岗里喂野狗吧！」
10
登基当日，也是周鸣华入殡之日。
我打开了周鸣华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
【妹妹亲启：
花轿有些颠，字丑，凑合看。
知道你会埋怨我爽约，那些糕点就当是我的赔罪了。
是不是有几分像母妃的手艺？
我可是学了很久才做得那么像的。不愧是我！
食谱我写在下面了，以后想吃只能你自己做了。
妹妹，不必为我难过也无须自责。
这是我身为大周朝公主的责任，我只是履行了肩负的使命而已。
我无愧国家百姓。
只愿从此国运昌盛、永世清平。
敬祝女帝周鸣舒。
——大周朝公主周鸣华留信。
我登基成为女帝，将大邑国和羌族重新整合，更改国号为，大周朝。
并追封周鸣华为皇后，与父皇、母妃同陵而葬。
番外
八岁那年的中秋节，母妃突然问我们的愿望是什么。
我披着父亲的披风，从寝宫一直跑向后花园。学着父亲练武的样子，拿着树枝砍花花草草，看着鲜红的玫瑰花瓣飘落，我兴奋得像打胜仗的将军：「以后我要像父皇那样，拿着剑保护国家和子民。」
「好好好，快停下歇歇吧，你这皮猴子。」
母妃拿着帕子，追着给我擦汗。然后温柔地回头问周鸣华：「那鸣华呢，你以后想做什么？」
周鸣华歪着头思考半天，然后冲过来一把抱住我笑道：「既然妹妹要学父皇，那我就要像母妃那样，辅佐妹妹当女帝！」
……
「周鸣华，我们的愿望实现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