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转自网络,如有侵权联系即删作者:温时
妹妹最爱大义灭亲。
大姐是准太子妃,她在皇家宴会上义正词严。
「臣女要告发大姐隐瞒体寒之症,不能为太子开枝散叶,不堪为太子妃。」
我是未来的濮阳侯夫人,她又在定亲宴上言辞犀利。
「我要告发二姐与外男不清不楚,如此水性杨花怎配做侯夫人?」
直到我爹打了胜仗回来,她跪在金銮殿上。
「臣女要告发爹爹与敌军有往来,恐负圣意,望圣上明查。」
将军府一朝沦为阶下囚,她被圣上赞大义灭亲,品行高洁,饶她牵连之罪,被认作义女,封作昭义公主。
流放那天,我求她给我们准备些吃食,她严词拒绝。
「自作孽,不可活,做人本该坦坦荡荡,就算做不到本宫这般大义灭亲也该有自知之明才是,便是死了这也是你的命。」
我呕出一口血来,直接被气死。
重活一世,我要让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大义灭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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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要告发二姐与外男不清不楚,如此水性杨花怎配做侯夫人?」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我意识到,上一世的轨迹正在这一世重演。
我重生了,就在定亲宴的前一天,从昨夜的恍惚到今日的清明,像是经历了半生。
在与小侯爷的定亲宴上,三妹一身素裙,高昂着头,掷地有声。
「小侯爷乃朝中栋梁,我实在不忍看你被人欺骗,娶个放荡女子为妻,哪怕连累我的名声,我也必须要将二姐的真实面目揭发出来。」
「我亲眼看见二姐与男子交换信件,二姐还拍那男子肩膀,如此轻浮行径,便是嫁人都不配,又怎能嫁入侯府?」
她又看向我,似是极为痛心,像是衙门里不得不大义灭亲的青天好官。
「二姐,你本声名狼藉,又何必再祸害人?不若退了这门亲事,也放过旁人。」
「便是以后青灯古佛,悔过自身,寺庙里总有你一席之地。」
满室皆惊,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立在正中央一身白衣绝世独立的三妹。
大姐最先反应过来,她直接冲到三妹面前按住她手臂,焦急慌张。
「三妹妹,你在乱说什么,这是二妹的定亲宴,你这么说是要毁了她吗?」
三妹挥开她的手,义正词严。
「事关小侯爷的婚姻大事,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娶妻受辱?」
「大姐姐你也是,瞒着自己体寒之症还妄想嫁给太子,要不是我,太子只怕这辈子都没嫡子了。」
「大姐你自己都立身不正,还来责怪我?」
我双眸微眯,拳头攥紧。
2
前世也是如此。
大姐被她斥责得面色煞白抬不起头来,踉跄着逃了出去。
她本就因为被当众告发体寒无子嗣一事羞愤不已不敢见人,这下更是整日郁结于心,没过多久便悬梁自尽。
后来我才知道,大姐体寒是真,没有子嗣缘分是假。
不过是三妹听话听一半,硬生生将大夫所说「小姐体寒,为以后受孕着想必须好生养身子」给说成了「不能生养」。
皇宴之上,三妹言之凿凿,大姐亦无从辩解。
太后当场解除婚约,夸赞三妹直言不讳,深明大义,为贵女典范。
回府后,父亲一气之下要家法处置三妹,她梗着脖子叫。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父亲心疼大姐却不为太子想想,简直枉为人臣。」
母亲也抹着眼泪护住三妹。
「将军要打就打我吧,蓉儿只是说了句实话,连太后都夸她了,怎么在将军这儿反倒犯了大罪过呢?」
「不就一个太子妃的位子吗?有什么要紧呢?嘤嘤……」
父亲抖着手指看着这对母女气得说不出话来,扔了棍子摔门而去。
我看到大姐怔怔地看着抱在一起相依为命的母女,凄然一笑,摇了摇头。
我大约明白,姐姐是真对母亲失望了。
母亲自幼便对我和大姐不亲热,尤其喜欢最小的三妹。
本以为只是偏爱小女儿也正常,没想到,却是无止境的偏心,甚至,牺牲另一个女儿也在所不惜。
准太子妃解除婚约不是小事,沸沸扬扬传遍了天下,人人都说将军府的大小姐生不出孩子。
与此同时传开的,还有宋三小姐深明大义的美名。
母亲笑开了花,温柔地抚她长发。
「我们蓉儿声名远播,这下想藏也藏不住了,只怕是求亲的人要踏破门槛喽。」
她轻蔑地撇过头。
「我自是一身清正,哪里像有些人那么多心眼子?」
说着,她高高扬起头:「便是嫁人,若是藏污纳垢的地方我也是不会去的。」
许是在大姐的事儿上尝到了甜头,她竟然在我的定亲宴上又来了一回。
她遗世独立的圣女模样看呆了一众人。
包括我的未婚夫燕兆。
他双眼发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世间竟然有如此清新脱俗的女子。」
我自幼爱跟父亲学武,长大后更是偷偷上了战场。
女扮男装,面具遮脸,一路做到了武林将军。
此事只有父亲和他的亲信知晓,其他人都以为我体弱,去庄子上养病。
所谓通书信、拍肩膀的,自然是我的人。
谁知竟被三妹瞧见,正义之瘾发作,来我的定亲宴做文章。
燕兆当机立断要退婚。
「我燕兆虽不才,却也不愿头顶一片绿,这门婚事,就此作罢。」
濮阳侯老夫人也握住三妹的手感激不已。
「好姑娘,幸亏有你,不然我们兆儿可就受了大委屈。」
我虽对燕兆不感兴趣,却不想被他们随便扣帽子。
正想着要如何辩解,母亲直接冲了上来。
「既然如此,那就作罢也好。」
她说完一脸责怪地看着我。
「你这丫头也是,怎能这般不爱惜名声,平白连累了家里姐妹?」
「你该感谢你三妹才是,若是她不揭发你,等你嫁了人再被人发现休妻,那才是辱没了将军府名声。」
我爹不在,这门亲事被我娘一锤定音,以我名声被毁为由退掉,从此,宋二小姐水性杨花之名传遍街头巷尾。
3
重活一世,大姐煞白的脸色映在眼前,踉跄着就要逃。
燕兆惊艳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厅中的三妹。
而三妹妹白衣胜雪,面色冷肃,宛若神女。
我紧了紧拳头,唇角恶劣地勾起,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那张正义之脸狠狠甩了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还有三妹不敢置信瞪大的眼。
「你竟然敢打我?」
我又一脚将人踹倒,满意地听到周围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脚趾碾压她的背。
她杀猪样的惨叫响起。
「啊——我要告发你残害姐妹,心狠手辣,我可是昭义公主,我要把你送到大牢里去。救命啊——」
我微愣,双眸微眯。
她怎么知道她是未来的昭义公主?
不过,她喊得正是时候。
我冷哼一声,朝着众人道:「大家都看到了,我三妹分明早就疯了,口口声声说她是什么公主。」
「谁家的姐妹有龌龊事不是藏着掖着,偏生我三妹要捅到人前,还非说她是公主,这不是得了癔症是什么?」
说着我低下头倔强地抿唇,咽下声音里的哽咽。
「不过母亲疼爱三妹,不忍让外面知道此事,就连搅黄大姐的婚事,也是说她犯了病,让我们让一让她。」
「可是这次,我实在忍不住了,同是姐妹,凭什么我们就要让着她?」
众人被这系列变故惊得呆若木鸡,一来是惊竟然有贵女当众打人,二来没想到三妹会有这等疯言疯语。
被我这么一说,突然反应过来,只怕这位宋三小姐真的得了什么疯病。
母亲也从惊吓里回过神,慌忙扑过来要推开我。
「我看你才是疯了,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妹妹?」
我任由她推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狼狈地爬起,我双睫微颤,眼眶泛红,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大家都看到了,三妹病了本该好好看病,可母亲总由着她,我和姐姐又做错了什么呢?」
舆论的偏向瞬间偏向我,指指点点的目光落到母亲和三妹身上。
就连燕兆母子都犹疑不定地打量我们。
宋蓉呆愣地看着这一切,突然尖叫起来。
「不是的,我没病。」
「我要告发二姐不孝不悌,栽赃诬陷姐妹。」
我正思索怎样才能坐实她的疯症,不远处传来浑厚的声音。
「孽障,既然得了疯病怎么还出来丢人现眼?」
看到进门的熟悉的身影,我终于松了口气。
我知道有母亲在,自己定然控制不了场面,所以我昨夜便命人接应刚刚回京的爹爹,还好他及时赶到。
上一世,爹赶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我名声尽毁,还被退了婚,爹和娘大吵了一架,也于事无补。
不过如今闹出这种事,这门亲事也是成不了了。
果然,濮阳侯夫人提出了退亲,理由是贵府太乱,高攀不起。
倒是燕兆,望着三妹的眼神,几分不信,几分不舍。
燕兆此人,前世就是三妹忠实的走狗,今世又有这个潜质。
我爹并未挽留,在他看来,轻易就能退婚,也不是良配。
4
三妹被关进了柴房,任由母亲怎么哭都没有用。
父亲还请了大夫,美其名曰给三妹看病,实则是为了坐实并广而告之三妹的疯病。
他摸着我的头叹气。
「若是爹早点惩治你三妹,就不会出这档子事儿了,都是爹不好。」
「燕家小子不是良人,以后爹再给你找个好的。」
我默默地点头,先是大姐,然后是我,父亲终于下定了决心。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还没等父亲想好怎么处置三妹,下人传来消息,三妹逃走了,如今人已经到了皇宫。
我心头一紧,想起前世她便是在此时状告生父通敌叛国。
猛地站起身,我疾言厉色。
「她怎么逃出去的,又是怎么进的宫?」
翠儿吓得瑟瑟发抖。
「是夫人,夫人把三小姐放了出来,三小姐偷了夫人进宫的对牌。」
我深吸一口气。
「给我备马车,我要进宫。」
前世便是如此,三妹当庭状告镇国大将军与敌军往来。
爹爹措手不及,锦衣卫查证之后,父亲被打入天牢,没多久就被一杯毒酒赐死,母亲听闻呆了许久也随他而去。其余人流放岭南。
既然重活一世,我总不能让悲剧重演。
越靠近金銮殿,越发心神恍惚。
终于在大殿门口,听到了三妹铿锵有力的嗓音。
「臣女宋蓉,告发我父镇国大将军与敌军往来,恐负圣恩。」
许是太过震惊,竟无人发现我的存在。
我看见我爹瞪圆了眼睛看着她,手指抖得厉害,颤着唇说不出话来。
上首的皇帝喜怒不辨。
「宋三小姐状告生父,可有证据?」
我抿唇,上前一步跪了下来。
「圣上明查,三妹早有癔症,前些日子还说自己是公主,如今只怕是病又犯了。」
皇帝眉心一动,神色莫测地看了我一眼。
「你是宋二?」
「是臣女。」
「胡说八道!」三妹跳脚,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不仅要告发爹通敌叛国,我还要告发二姐女扮男装,私自上战场,简直恬不知耻。」
我定定地看着她,看来她真是重生了,前世她的告发里没有这一条,这件事是流放前才被发现的。
「你们竟然还污蔑我得了疯症,妄图不让我说真话。」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哪怕被牵连九族我也要说真话。」
「通敌的书信就在我爹的书房里,你们尽管去查。」
皇帝看了看她,又看我爹。
「爱卿有话要说吗?」
我爹大约难受得厉害,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在背后捅自己一刀。
「臣无愧于心,臣最大的过错,就是生出这个孽女。」
皇帝最终一锤定音。
「让锦衣卫去查。」
「且慢!」
我跪行一步,直视龙颜。
「臣女女扮男装从军,但求皇上治罪。」
「只是我爹忠心耿耿,若是查不出什么,不知圣上如何处置?」
他若有所思地瞧着我。
「你想如何?」
我磕了个头,一字一顿。
「污蔑朝中重臣,是死罪。」
皇帝黑眸幽深尚未说话,三妹得意洋洋地看着我。
「可以啊,要是查不出什么我愿意领罪,可要是查出来了,那么二姐,该死的就是你了。」
「怎么样?敢不敢赌?」
我冷冷地瞧着她得意的嘴脸:「一言为定。」
总有人仗着前世的顺风顺水就自作聪明。
殊不知,重生的可不止她一个。
她想模仿前世的轨迹踩着我们的尸体上位,可惜,我不允许。
父亲曾结交一位好友,互通书信许久,后来得知这位好友竟然是敌国王爷,为了避嫌,便不再与之来往。
只是这些书信未舍得扔,而是藏在了书房,不知道三妹是怎么发现的,可就是这些东西,坐实了父亲的罪证。
三妹的依仗,无非是知道这些书信的所在。
不过,这些书信我在重生的第一天就都处理掉了。
5
时间渐渐流逝,金銮殿上的人一个都没少。
而锦衣卫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
许多人渐渐坐不住,开始用埋怨的目光看着三妹。
他们开始觉得,这个女娃不识好歹,说是大义灭亲,实则可能有病。
而三妹也从开始的笃定,到逐渐惊讶,最后焦急地踱步。
「这么慢,锦衣卫是废物吗?」
上首的皇帝轻咳了一声,却没有责怪她。
我垂下双眸,遮住眼底的沉思。
锦衣卫一无所获,三妹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可能?」
她不可置信地抓着我肩膀。
「你做了什么?明明不是这样的。」
我面无表情地推开她。
「不是什么?」
「你的笃定从何而来?」
「还是说,这一切只是你的癔症犯了?」
她拼命地摇头,像是颠覆了什么认知。
「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
我语调冰凉。
「有什么不可能,疯子就该去治病,而不是在这里当祸害。」
我没有再看她,而是对着皇帝叩首。
「求圣上治宋蓉死罪。」
我长跪不起。
良久,圣上挥了挥手,三妹被带了下去。
这次,连我爹都再没开口说话。
他叹了口气,别过了头。
6
宋蓉被押入天牢。
我和我爹回了将军府。
我娘匆忙看向我们身后。
「蓉儿呢?」
「蓉儿去哪里了?」
我爹看着她,眼底酝酿着风暴。
「她是你放出去的?」
我娘愣住,突然流下眼泪来。
「柴房又湿又冷,蓉儿身子弱,我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待在里面?」
「老爷,你也是她爹啊,你怎么能毁了她的名声还把她关起来啊?」
我看不下去了:「那娘你可知道,三妹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做什么?」我娘呆愣地看着我们,一副茫然的样子。
见她如此,我爹长叹口气。
「罢了,她不知情。」
我却不愿放过她,走到她跟前嘲讽地弯弯唇。
「你的好女儿,在金銮殿上状告亲爹通敌叛国,要给将军府治罪。」
「差一点,我和爹就死在皇宫里了。」
「你满意了吗?娘。」
她手里的暖炉「哐当」落地,一双眸子因震惊恐惧而颤抖不止。
「怎么可能?」
「她不会这么做的……」
她摇着头后退,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整个人顿住,冲上来抓住我肩膀,慌乱地叫着。
「那蓉儿呢?」
「你们好好地回来了,蓉儿是不是出事了?」
我不想瞒她。
「她不孝不悌,污蔑重臣,圣上下了旨意,择日处死。」
「不!」
她终于忍不住,惊叫了一声,昏了过去。
我和爹在书房坐了半宿。
爹并没有问我信件去了哪里,我想他大约是早就猜到了。
也许他在后悔,自己为何没有早些处置了信件。
暴风雨已经过去,只是对他而言,失去了一个女儿,又与妻子离了心,总是不好受的。
可没想到,暂时的风平浪静只是假象。
第二日一早,大姐慌张地跑来告诉我,娘不见了。
我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很快预感得到了证实。
我爹得到消息,我娘进了宫,送去了我爹叛国通敌的证据。
可我知道,除了那些信件,我爹并无通敌。
所以娘手里的证据,是她伪造的。
她为了救出三妹,不惜以整个将军府作为代价。
7
来将军府抄家的,是宋蓉和燕兆。
宋蓉再无之前的狼狈,容光焕发,高昂着头。
「正义会迟到,却永远不会缺席。二姐,这次该死的还是你。」
想起什么,她又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有些人妄图改变命运的轨迹,却想不到,还是回到了原点。」
「有些该做公主的还是做了公主,有些本该流放的人下场可能会更惨,你说呢,二姐?」
我失笑,看来她是猜到我的重生了。
燕兆也皱着眉头,像看垃圾一样地瞧我。
「亏我之前还差点被你骗了,竟然有人当众污蔑自己的亲妹妹是疯子,真是恶心。」
「总好在宋夫人大义灭亲,亲自送来了证据。」
「为了弥补蓉儿,圣上下旨收她做义女,封作昭义公主。」
「宋萧,自作孽,不可活。」
半晌,我垂下头低低一笑。
「说得是,自作孽,不可活。」
天牢湿冷,我和爹爹、大姐关在一起。
我娘没来看我们,这个幕后最大的有功之臣仿佛消失了一般。
我怔怔地望着窗外一轮明月,轻叹出声。
「爹,你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这下,我们可以谋反了吧。」
半晌,我听到我爹干涩的嗓音。
「我想,听到她亲自承认这一切。」
大姐不解地望着我们:「什么意思?」
我侧头。
「阿姐,你有没有想过母亲对三妹超乎寻常的爱不对劲?」
「什么意思?」
我笑意从嘴角慢慢扩大,隐隐地讥诮。
「因为,她不是爹的女儿,她的生父,是当今圣上。」
宋蓉的亲爹是皇帝,这是我后来才证实的。
前世,宋蓉被封为公主,荣宠加身,甚至比其他亲生的公主还要风光。
我本就不解,重活一世,我命人查了十几年前的真相。
果然发现,在父亲驻守边关的十几年前,我娘被当今圣上看中,暗地里强取豪夺。
我娘在这场情爱拉扯里,与圣上暗生情愫,并怀了三妹。
三妹是早产儿,却身子康健如足月一般。将军府上上下下无人怀疑。
一来,我爹对我娘情谊深厚;二来,母亲向来胆小性弱。
没有人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
我娘的感情变化,阿爹并未发现,依旧一如既往地宠爱我娘。
他并不知道,他妻子看向他的眼神早已没了爱意,剩下的只有浓浓的愧疚,连带着对跟他所生的两个女儿,也没了耐心。
三妹大了些,我爹终于回了京,我娘心中惧怕,终于和圣上一刀两断。
皇帝不知是厌倦了还是怎样,并没有挽留,而是由她去了。
我们一家人似乎恢复了曾经母慈子孝的美好生活,可惜,全是表面。
三妹直言不讳、大义灭亲的性情慢慢体现了出来,母亲偏心不慈的一面也跟着露在人前。
我本以为是三妹天生性情如此,可在查证期间我发现,三妹的奶娘,分明就是圣上安排的人。
她如此这般,分明是有人刻意引导。
或许连圣上当初诱我母亲,除了爱意,大约也是别有用心。
我掏出一枚药丸,递给我爹。
「想听我娘亲口说,这药得你吃啊,爹。」
我们三人,我娘只对我爹仍有几分愧疚之心。
这是一枚假死药。
从皇宫归来后,我与爹爹说明了这一切,并做了一场局。
我娘果然爱女心切,偷走了我伪造的证据。
证据确凿,又是将军府母女亲自揭发,将军府被抄家,下了大狱。
而我们早就想好了脱身之法。
只是我爹不信。
那我便证明给他看。
8
镇国大将军病危的消息传了出去。
我和阿姐拍着牢门喊人救命,门口的狱卒相互对视几眼走了出去。
终于有太医过来了,他点在阿爹脉上,凝重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走了。
之后再没有太医来过,甚至没有一粒药、一口粥。
三天后,来了最后一个人。
是阿娘。
她隔着牢门朝爹伸手,声音哽咽。
「夫君。」
我爹气若游丝,疲惫至极:「袅袅,为何背叛我?」
我娘泪流满面,抬手抹去。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蓉儿去死,她是我的骨肉啊。」
「那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所有人去死,是吗?咳咳——」
他看着她,气得涨红了脸,怔怔地盯了她一会,开始苦笑。
「他的孩子,就这么得你欢喜?」
我娘愣住,瞳孔突然放大,惊恐惧怕地拼命摆手。
「不是,不是的……」
我爹浑身无力,迥然目光却牢牢地锁在她身上。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蓉儿到底是谁的孩子?」
我娘呆住,胡乱摆着的手突然不知所措,像是被我爹吓到。
「是朕。」
洪亮的声音在阴森的天牢传来,紧跟着明黄的身影闪现。
他一步步走到我爹跟前,黑眸幽深。
「既然你快死了,那我也就不瞒着你了。」
「我早就说过我喜欢袅袅,你偏仗着青梅竹马夺我所爱,这也便罢了,你我是兄弟,女人如衣服,我让你便是。」
「可是你呢?死心不改,我当了皇帝还敢与我称兄道弟,对我指手画脚,凭什么?凭着你手中的三十万大军吗?」
我爹不敢相信,攥紧了手中稻草:「你——是你说孤家寡人,让我不要与你生分。」
「那是从前——」
皇帝的声音陡然放大,恨恨地盯着我爹。
「朕是天子,天子不需要兄弟。」
「天子更不需要一个功高盖主、随时能取代自己的臣子。」
「你太猖狂了,宋斐,朕容不下你。」
「你声望深重,朕没有办法,只有从你最爱的东西入手。」
「只有你最亲近的人说你谋反,天下臣民才会相信。」
我娘呆愣愣的,仿佛听到了重点。
「你是说,你骗我,因为夫君?」
皇帝搂住她的腰,示威地朝我爹笑。
「这怎么能叫骗呢?明明我对你是真心的。」
我爹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
爹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傍晚,他手都动不了,抬了抬眼皮子看我。
「去做吧,萧萧。」
我点头,替他阖上双眼。
随即与阿姐对视一眼,两个人冲着外面边哭边喊。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
没有人理会我们,只是没多久来了两个狱卒,将爹抬了出去。
阿姐担忧地扯着我衣袖。
「萧儿,不会出问题吧?」
我摇了摇头,带我爹出去的狱卒是我的人,很快,他就会被掉包。
届时,就是我和阿姐该死的时候了。
9
镇国将军病重身亡一事渐渐从朝堂传到街头巷尾。
百姓对此事褒贬不一。
有人说将军谋反一事事有蹊跷,有人说都被夫人女儿告发了还有什么冤屈,不过是势力渐大,藐视皇恩罢了。
很快,这些都被一种声音取代——他该死,死不足惜。
这种声音连天牢里的我们都有耳闻。
我明白,这股舆论朝廷参与了。
阿姐气得浑身发抖,被我止住。
「无妨,小不忍则乱大谋。」
就在众人的视线都投在镇国将军是否谋反上时,无人发现,天牢悄无声息地失了火。
这场火,要了镇国将军两个女儿的命。
天子一怒之下摔坏了一方端砚,下令彻查失火原因。
这个时候将军府接连死人,并不是什么好事。
很快,民间流出皇帝过于心狠手辣,对将军府斩尽杀绝的传言。
在某处偏僻的院落里,我和阿姐与爹爹很快会合。
我爹仿佛苍老了许多,他鬓边白发丛生,唯有望向我和阿姐的眼神依旧慈爱。
「萧儿,你做得很好。」
「你说得不错,皇上辱我太甚,若不反抗,怎配做你们的父亲?」
「我已经联系了西北旧部,再踏进皇宫之日,就是报仇雪恨之时。」
我们在这里如火如荼地准备复仇,那厢皇帝放出风声,新封的昭义公主赐了公主府,并招濮阳侯燕兆做驸马。
婚事定在了开春三月三。
这桩喜事暂时掩盖住了将军府几乎死绝了的真相。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圣上这是在施恩,用公主的身份笼络镇国将军背后的三十万大军。
一时间,昭义公主风光无两,可谓宫廷第一红人。
10
莺飞草长,春暖花开。
三月三,不但是公主出嫁的好日子,也是我们举兵谋反的大日子。
宋蓉的花轿并未出得了宫廷就被人团团围住。
皇帝自认为掌控在手心的三十万大军临时倒戈。
他喜欢自作聪明,殊不知,一切尽在我爹的掌握中。
我被派去围堵宋蓉。
一身喜服的她惊掉了下巴,盖头被扯落在地,目瞪口呆。
「你怎么会没死?」
说着看向我周围,意识到情况不对,她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尖叫着朝我喊。
「你这是做什么?谋反吗?来人啊——」
她抖着手指伸向我,恶狠狠的。
「我要向父皇告发你谋反,宋萧,你的死期到了。」
我嗤笑一声,拍掉她的手,悄无声息地凑到她跟前,语气幽森。
「父皇?叫得真亲热啊,踩着我们的尸体得来公主身份,舒不舒服啊,宋蓉?」
她吓得连连后退,左右环顾,意识到没有人为她出头的时候,咬紧下唇,强装镇定。
「什么叫踩着你们的尸体,本就是你们自作孽,我不过是为了正义,将你们的所作所为揭发出来而已。」
「至于公主的位子,那是对我赤胆忠心的嘉奖封赏。我看你是嫉妒得疯了吧?」
嫉妒?
我摇头,真是好笑。
很快,我又收敛了神情,目光如刀般落在她身上,一步步逼近。
「你的正义,就是大义灭亲?就是要用全家人的性命来填?」
「你想伸张你的正义,外面多的是不公——」我抬手,指向宫门的位置。
「你不去外面搞你的正义,偏偏拿家人做文章!」
她被我逼在墙角,惊恐地盯着我,话都说不利索。
「外面的事我怎么知道,再说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失笑,说白了,就是个窝里横罢了。
就算有人利用,就算有人引导,可是人天生的恶毒,是教养不来的。
我抬脚,狠狠将人踹倒在地,如愿听到她一声惨叫。
「救命啊——」
她身上的嫁衣早就凌乱不堪,整个人在我脚下拼命地向前爬,狼狈至极。
「宋萧,你竟然敢谋反?!」
「前世你们本该要死了的,你竟敢改变命运的轨迹,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哎呀,我好怕啊——」说着,我凑到她耳边故意道,「重活一世还这么蠢,你真以为你公主的位置是对你的嘉奖吗?」
脚下的身体停止蠕动:「什么意思?」
我停下脚,抬起她下颌,幽幽出声。
「因为,他本来就是你亲爹啊——」
近在咫尺的瞳孔瞬间放大,她愣愣地盯着我,面上变幻莫测,像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往事又瞬间变得惨白,嗫喏着唇。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双眸微微眯起,一股念头转眼即逝,手上用力。
「宋蓉,你前世是怎么死的?」
「你活得春风得意,贵为公主,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像是受了惊的刺猬般竖起全身刺,又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双眸黯淡无光,再没半点神采。
「不是的,那杯酒没有毒,他不会杀我的,不会的——」
我了然,恶劣地勾唇。
「让我猜一猜,是不是有人查出了你身份有异,所以某些人怕事情败露便将你杀人灭口了,而这个人就是你的亲爹,当今圣上啊?」
「啊——」
她像是疯了一样猛地爬起来,拼命地向前冲。
「不会的,他不是我爹,他不会杀我的——」
我并未让人拦她。
她顺利地扑到了皇帝身上,抓着他衣袖,泪眼模糊,疯疯癫癫地喊。
「你是不是我爹?是不是你杀的我?」
正在与我爹对峙的皇帝一个不察被她拽住,愤怒得就要将她向外推。
「发什么神经?给我滚!」
她死活不肯撒手,双目圆瞪,凄厉地惨叫。
「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你?!我是你女儿,你利用我,你还害死我,你不配为父,我要告发你,我要告发——」
皇帝再也不耐烦,将人狠狠甩了出去,抽出长剑就要砍过去。
血水四溅,有人应声倒地。
浑身血液仿佛静止,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宋蓉冲到浑身是血的那人身边,声声泣血。
「娘——」
长刀落到地上,又被我捡起,我看到爹的身子在颤抖,拿着剑的手也在抖。
那是宋蓉的娘,也是我娘。
她用生命为她心爱的女儿挡了一刀。
我娘没有看宋蓉,而是朝我伸出手。
「萧萧……」
我麻木地靠近,谨慎地留了一步距离。
她察觉到我的生疏,凄然一笑:「我知道你怪我,你和你爹、你姐姐,你们都怪我。」
「我无话可说,只求你们看在我抚养你们一场的份上,留你三妹妹一命。」
说完她又看向我爹,眉眼缱绻。
「阿斐,这辈子我最对不住的人就是你,他利用了我,可我还爱他,对不起,若有来生……」若有来生,不再做你的妻,不再祸害你。
她眼角滑过一滴泪,一只手无力地垂地。
「娘!」
撕心裂肺的呼喊响彻半空,我仰头望天,逼回眼底的泪,转头看向我爹。
「结束了,爹。」
11
这场叛乱持续了几乎半月之久,皇宫的血迹许久未干。
当今皇帝被生擒,自尽而亡。
这只是对外的说法,听我爹说,他身上被划了九九八十一刀,鲜血流尽而死。
濮阳侯燕兆死在了接亲的路上,据说死之前还在念着他的新娘子。
濮阳侯老夫人受不了打击,没多久也去了。
宋蓉疯了。
她没日没夜地拿头撞墙,一会说她要告发这个告发那个,一会又说她爹不会害死她。
她不明白,伤害至亲之人,终究为至亲所害。
我爹到底没忍心处死她,将人关在了黑暗的囚牢里,严加看管。
可我爹不知道,我给她下了慢性毒药,她活不了多久了。
大姐发现了这件事,她欲言又止,半晌说了一句:「萧萧,你比爹爹更适合那个位置。」
时年五月,我爹黄袍加身,台下齐呼万岁。
御史不满我爹谋反,当场细数我爹十宗罪,史书亦记载我爹造反,大逆不道。
我爹不忍下手,没关系,我狠得下心。
同月,我被立为皇太女,虽是储君,却早有实权。
历史向来由胜利者书写,总有一批新人代替旧人,是非功过,交于后人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