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来源/龙小琼

文/海藍之谜

我叫龙小琼，今年51岁。

我出生在成都平原上的一个小村子里，父母生了3个孩子，哥哥是老大，而我和弟弟是一对龙凤胎。

其实我家的经济条件还是不错的，我父亲在县城的税务所上班，而且是有官职的。

父亲经常会带大腿的猪肉和鸡鸭肉回家，吃不完就用盐腌着，所以在别人家温饱都成问题的年代，我家却经常都能吃上猪肉。

但是，我在小时候，却没能过上吃穿不愁的好日子，而且还经常吃粗粮，馋肉吃。

那是因为，我是双胞胎中的女孩，从小就被父母抱养给了邻村的一个孤寡老人，徐奶奶。

父母并不是养不起3个小孩，而是在我和弟弟出生的时候，弟弟身体很弱，经常生病，让父母心力交瘁。

那个年代的人，都还有些迷信的思想，我父母也不例外。

母亲便去找“仙婆”给我弟弟看病，“仙婆”手舞足蹈，说得很玄乎：“龙凤代表着阴阳两极，所以呢，大姐，你这对龙凤胎存在着姐弟相克的命运，你的小儿子敌不过他姐姐，才会经常生病，以后还会有性命之忧呢！”

我母亲吓坏了，连忙答应出重金酬谢“仙婆”，让她想办法，帮我弟弟避过灾难。

“仙婆”也就提出了解决的办法：将我们姐弟分开，这样我和弟弟才都会相安无事。

为了让弟弟性命无忧，父母最终听从了“仙婆”的建议，本来是家里娇贵“小公主”的我，就因为外人的几句话，我的命运从此被改写。

徐奶奶年轻时就死了丈夫，她的儿子也在一次车祸中丧生，徐婆婆却也没有再嫁，一直守着家里的三间旧瓦房，靠种菜、种粮食维持生活。

只有8个月大的我，自那以后，就变成了徐奶奶的孙女，当时奶奶已经50多岁，但她的身体还硬朗，每天都背着我种地，卖菜。

我只有几岁的时候，一直以为，奶奶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们相依为命，吃的是玉米、红薯稀饭，咸菜、霉豆腐就是每天主要的下饭菜。

有时候，家里也会莫名其妙多出两大腿腊肉，几个板鸭，开始我还以为是奶奶突然大方了，舍得买肉回来打“牙祭”了。

后来，我长大一点，奶奶才告诉我，这些好东西都是龙家人送来的，我们两家人是亲戚，他们经常都关照我们的。

后来我读小学的时候，龙家人又给我送来崭新的衣服裙子，我开心得雀跃不止，为我们家有这样富有而仁义的亲戚自豪不已。

在村小学读书的时候，有一次，我被一个同班男生欺负，就在我彷徨无助的时候，龙家的哥哥突然从天而降，抓起那个男生就是一顿好揍。

哥哥还对那个男生说：“小琼是我的亲妹妹，如果再让我看到你欺负我妹妹，我定然不会饶你！”

龙家哥哥的话，听得我大吃一惊，回家后，我就向奶奶求证：“我真的是龙家的女儿吗？大哥哥亲口说的，我是他的亲妹妹！”

奶奶看着我，半响没有吱声，后来她才说：“你是姓龙，但你亲生父母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们是不会让你回去的，你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奶奶对你不够好吗？”

我沉默了，奶奶的确把我当做亲生的孙女一样对待，有什么好吃的，她常常自己都舍不得尝尝，总是留着等我放学回来吃。

我出水痘的时候，奶奶几夜都没有合眼，一直在我旁边守着，给我擦药，生怕我抓破了水痘，会留下疤痕。

既然亲生父母已经不要我了，我还能对他们有什么期待呢？我还是死心塌地跟着奶奶过日子吧！

所以，即使亲生父母经常给我送吃的，送穿的，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回去认她们，尽管我们两家相距不过三里的路程。

但是在我读初中三年级的时候，我却不得不上门去请求亲生的父母，让他们帮帮徐奶奶。

那时候，奶奶每天食不下咽，老是捂着胸口，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我忍不住问奶奶是怎么回事，奶奶只说是有胃疼的毛病，但她为了省钱，只是去药店拿了点止痛药，却不愿去大医院检查身体。

在我初中毕业的时候，有一天，奶奶居然晕倒在了饭桌边，我顿觉手足无措，吓得哭了起来。

没有办法，我只好跑去了亲生父母家里，来不及多做解释，我就拉着他们往家里赶。

父母帮忙将奶奶送到了医院，还花钱为她做了检查，但结果却很不如人意，奶奶已是胃癌晚期。

奶奶坚持不做手术，她只是拿了点药，回家做保守治疗，在4个月后，奶奶就永远地告别了人世。

奶奶在离开的时候，将她平时卖菜攒下的一大叠钞票全留给了我，一共有3600元，都用橡筋带扎着，叠得整整齐齐。

奶奶说：“小琼啊，奶奶本来还想看着你嫁人，多给你攒点嫁妆呢，可惜奶奶要走了，不能等到你出嫁的时候了。”

“幸好你还有亲生的爸妈，奶奶走后，小琼，你还是回家去吧，跟着你爸妈去过好日子，奶奶也就放心了……”

奶奶带着遗憾离去了，我悲伤，害怕，担心……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哭得像个泪人一般。

亲生父母也很难过，他们不忍留我一个人在那三间破屋里，就帮我收拾了衣服，将我带回了家里。

我和奶奶感情深厚，虽然我回到父母家里，亲生父母对我关怀备至，给我买新衣服，做我爱吃的饭菜。

但一时间，我却很难接受这份迟来的亲情，觉得自己在父母家里就像一个客人，总是有些别扭。

那时我考上了县里的高中，所以我就选择了住校，只在周末的时候才回家一次，这样才渐渐适应这种新的生活环境。

哥哥对我一直照顾有加，我和他的关系一直处得不错。

哥哥初中毕业后，就去学做木匠手艺，跟着师傅到处帮人打家具，后来他就和师傅的女儿谈起了恋爱。

父母在村口为哥哥建起了一栋两层楼房，哥哥娶了嫂子后，就搬出了老屋。

我因为和哥哥比较亲近，就经常去他家吃饭，嫂子也和我处得像亲姐妹一样。

但弟弟却从来不把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他虽然脑袋很精灵，但聪明没有用在正处，经常跑出去和别人玩牌，学习成绩一塌糊涂。

父母拿他没有办法，但他们也特心疼这个小儿子，虽然弟弟初中都没有读毕业，父母还是花了不少钱，找关系让他去读职高。

弟弟在职高里交到了一个女朋友，也是我们本县城的，女孩子倒是巴心巴肝喜欢他，可弟弟总是吊儿郎当，没有把别人放在眼里。

后来弟弟还去学了开大车，父亲想方设法凑钱，为弟弟买了一辆大车，让他在工地上拉泥沙。

但弟弟贪玩，老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经常都不出车，所以也没有挣到什么钱，还经常伸手问父母要油钱，和零花钱用。

弟弟和他的职高女同学结婚的时候，惰性才稍微收敛了一些。

那时候，有条件的年轻人，为了工作方便，开始选择在县城里买房居住。

弟媳妇是县城边上的人，她就怂恿着我弟弟，让我爸妈拿钱给他们在城里买婚房。

父亲因为给弟弟买了大车，家里也没有多少积蓄了，但母亲很心疼弟弟，就劝说着父亲想办法去借钱，东拼西凑的，终于在县城的临江苑，为弟弟、弟妹买了一套98平米的3居室。

在我们村里，弟弟和弟妹可能是第一家在县城里买房的，大家都很羡慕他们，连我嫂子，都经常在我面前埋怨，说我爸妈偏心他们的小儿子。

我笑着劝嫂子：“爸妈给你们建了一栋小楼房，也花去了不少的钱，村里人还不都羡慕你们？”

“大哥这么勤快，对你又百依百顺，以后你们的日子肯定不会比弟弟、弟妹他们差。我和哥哥、小弟都是亲兄妹，但我们却生活在不同的家庭环境，我还不是一样长大了吗？”

嫂子一直很同情我小时候的遭遇，她看到我都能变得如此释然，自然也就少了许多抱怨，安安心心和大哥过日子了。

我高中毕业后，也没有考上大学，就在父亲的介绍下，去了本地一家工厂里做会计工作。

可能我这个人感情比较迟钝，弟弟已经结婚三四年，侄子都会开口叫人了，我都还没有谈过对象。

直到我27岁，在那个年代，我已经算是名副其实的剩女了，我才答应母亲，开始去相亲交友。

但和两三个男性朋友见面后，我都感觉很尴尬，觉得通过相亲，很难找到和自己情投意合的男友。

就在我想放弃的时候，我一个厂里的同事，给我介绍了一个退伍军人，叫高晓明。

高晓明在我们县城开了一家卖木门和厨卫门的铺子，他老家则是在攀枝花市，和我们不在一个县城。

高晓明为人很和气，好像和谁都谈得拢，他的面相也很憨厚，1米76的个子，长得挺壮实，给人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我和高晓明见了几面后，相互间都有些好感，就确定了恋爱关系，交往起来。

高晓明的铺子不大，但他很勤快，自己跑销售，自己亲自上门给客户做安装工作，渐渐赢得了口碑，也积累下了许多客户，生意还过得去。

因为我们都属于大龄青年，所以在交往半年后，自然就说到了婚姻上来。

当时，高晓明只是在我们县城租房住，他就问我：“小琼，你是准备跟我回攀枝花市，还是就留在你们这边县城生活？都由你来选择。”

我笑着说：“你在这边做生意，这边又是我的老家，我们当然应该安家在这里吧？”

于是，高晓明就在我们县城买下了一套房子，用作我们的婚房，婚礼是在我们县城的酒店举行的，公公婆婆从攀枝花赶过来，为我们主持大局。

我这才发现，公公婆婆虽然穿着的服饰都很朴素，但他们说话做事都很利落、果断，并不像是一般的农村人。

高晓明告诉我，他父母的确是农村人，但他们一直在做木门生意，还办了一个乡镇木门加工厂，一直都自产自销。

高晓明有一个姐姐，已经出嫁，他是公公婆婆唯一的儿子。

到我们县城里来做生意，只是高晓明退伍后想自己创业，独自开一家店起来，以证明他的能力。

但我们相识后，高晓明愿意为了我，继续留在这边发展，把家安在我们县城里。

听他这么说，我还是很感动的，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真心为我着想的男人。

我们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我生下女儿后，就没有再去外面厂里做事了，而是带着女儿帮丈夫守店铺。

我哥哥以前就是制做实木家俱的，后来随着买商品房的人越来越多，他就开始做装修工作。

哥哥和嫂子都是做事踏实的人，所以没几年时间，他们家里的经济条件也日渐宽裕起来，只是他们要供养两个儿子读书，所以也一直勤俭过日子。

我弟弟却还是有些吊儿郎当，做事总是半途而废，后来他卖掉了大货车，开始跟着哥哥去做装修工作。

但弟弟每个月拿到工资后，总是喜欢出去打牌、喝酒，弟媳妇拿他没办法，气得经常哭着回娘家，小侄子也全靠我父亲的工资养着。

父亲退休后，就和母亲住在乡下，他们自己种点菜，生活倒也无忧。

但是，父亲在64岁的时候，一天晚上他突然发生心梗，被救护车送到医院抢救了三个小时，却最终因为不治，匆匆离开了人世。

我看到母亲由于伤心过度，几乎在一夜之间，头发就白了大半，心里很为她的身体担心。

给父亲办完丧事后，我就对母亲说：“妈，你一个人住在老屋里，肯定会触景伤情，还是跟我到城里去住一段时间吧，换个地方散散心。”

哥哥和弟弟也都说可以，母亲便跟着我住到了县城里，每天我在店铺里守生意，母亲就在门口闲坐着，有时她就在附近的公园散散步，倒也很快适应了县城里的生活。

很多时候，弟弟和弟媳也带着侄子，跑到我们店铺里来吃饭。

我以为母亲在乡下习惯了做家务，厨房里的事自然是了如指掌，但母亲却说她炒的菜不好吃，于是我只能亲自掌厨，每天都要做一大家人的饭菜。

高晓明在家里时，他便帮着我炒菜，他的性格好，即使我兄弟经常吃饭时来打扰，他也从来不说闲话。

有时候，连我都忍不住责备弟弟，让他顾家一点，要吃饭自己回家去做，我们家不是开饭店的。

但我老公总是宽容地说：“都是一家人，你知道小弟的性格，就想开一点吧，吃两顿饭又不是大不了的事情。”

母亲也帮腔说：“还是晓明性格豁达，做大事的人就是不一样，不会斤斤计较，小琼，你是姐姐，就应该多爱护弟弟才对。”

我知道母亲一直都有些偏袒弟弟，所以也不想和她争辩什么，只要母亲在城里住得开心，就随她高兴吧！

可能是母亲的确在我家里住得比较自在，自从父亲过世后，母亲就再也没有提出过回乡下去，理所当然地在我们家里一直住着。

这样一晃就过去了10来年，公公婆婆也到了养老的年龄，他们精力有限，就提议让我们一家回攀枝花去，接替他们经营家里的木门加工厂，否则加工厂就只能关门了。

我和高晓明权衡利弊，就决定结束这边的木门店，我们搬回攀枝花市工作和生活。

我们离开的时候，我就和哥哥、弟弟一家商量，看是否将母亲送到他们家里居住，哥哥当即就答应下来，同意接母亲回他们家里住。

但我看母亲的神态，她似乎很不乐意，自然，她在县城里住习惯了，要重新回乡下哥哥家生活，可能一时间难以适应吧？

想到母亲最心疼弟弟，我就提议，是否让弟弟接母亲去他家里住，弟妹却说：“我们都要上班，母亲去我们家里住，谁照顾她呀？”

母亲其实也想去弟弟家里的，她说：“我自己会照顾自己，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于是我和大哥商量，我们就每月给母亲一些生活费，让她搬去弟弟家里养老，弟弟和弟媳这才没有再反对。

我和丈夫回到攀枝花生活，儿子在市里读书，搬家对他倒也没有什么影响。

只是我们回到婆家，还不到3个月时间，母亲就给我打来电话，哭哭泣泣地说：“小琼啊，我还是想和你一起生活，我在你弟弟家里住不习惯啊，他们把我当佣人一样使唤，我这日子过得真是造孽哦！”

我叹了一口气，弟弟、弟媳都比较懒散，母亲在我们家里也一直没怎么做事，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做家务，她现在突然间去弟弟家里住，家庭矛盾自然就出来了。

母亲的事情让我很烦恼，我忍不住对她说：“妈，你在弟弟家里住不习惯，那你回哥哥家里住吧，难不成你还住到我婆家来？”

母亲不高兴地道：“别人都说，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你就是这样孝敬老妈的？”

我挂了电话，和丈夫说起了母亲的事，高晓明却无所谓地说：“既然岳母喜欢和我们住在一起，我们就满足她的心愿吧，再说我们这里气候暖和，也比较适合养老。”

我有些委屈地说：“我们已经奉养了母亲10来年，她有两个儿子，再说，我还是从小被抱养出去的女儿，母亲却偏偏要我们赡养她，这不是很不公平吗？”

丈夫笑道：“这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儿女孝敬老人都是应该的，你小时候被送出去，后来他们不是也心疼你，接你回家了吗？现在岳母能陪在你身边生活，也算是补偿你小时候的亲情欠缺吧！”

高晓明便又亲自开车回了趟我老家，将我母亲接到了我们身边生活，母亲心情非常愉悦，很快就喜欢上了攀枝花这边温暖如春的生活环境。

如今，母亲已经79岁，还是一直住在我们攀枝花市的家里，我们也没有要过哥哥和弟弟给母亲的赡养费。

丈夫说，我们孝敬母亲，能够让她老人家开开心心地安度晚年，是母亲的福气，其实也是在为我们自己积福。

公公婆婆单独住在我们小区的另一套房子里，这么多年来，他们的身体健康，生活都能自理，而且对我母亲也一直客客气气的，并不曾责难过我们母女，这也是让我感动的地方。

如今，我们的儿子已经大学毕业，和他父亲一起经营家里的小生意，我们也算是家庭和睦，小日子顺顺当当。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可能，这就是丈夫所说的福报吧？大家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