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部传令队队员回忆高树勋将军处决汉奸石友三

义和江涛 2024-02-12 09:58:02

(前几天发过一篇高树勋将军副官尹士林回忆高部处决石友三的回忆文章,今天这篇是另一位事件亲历者的回忆,作者高金荣,当时在高部传令队,监督了处决石友三。同时他也是直接参与并指挥执行处决石友三的特务营营长高金兰的弟弟。两篇回忆的细节略有出入,但大体可以互相印证。魏江涛注)

一九四〇年十二月,高树勋将军处决了汉奸石友三,这在当时是震动国内外的大事。时我在高部传令队,时刻不离高树勋左右,并亲自参与处决了石友三的活动。现将高将军处决石友三的经过概述如下:

从石、高结盟到破裂

一九三八年五月,徐州会战结束后,国民党军主力部队节节败退,石友三的六十九军却被留沂蒙山一带游击,高树勋将军的新六师隶属于六十九军,驻莒县、诸城、临朐等县,时在张友渔同志为首的共产党人帮助下,六十九军政治工作比较活跃,部队发展很快。不久,六十九军扩编为第十军团。

石、高都是西北军老人,有“同仁之谊”,这时又都在华北敌后,石需借高的力量而自重,高也想依石而得到发展。在此基础上,两人结为“金兰之好”。

石友三是个反复无常、朝秦暮楚的野心家,素以“倒戈将军”而著称于世。且在抗战前就与日本人勾搭,想充当日军侵华的急先锋,事变后被裹挟不得已而参加抗战,这些情况高树勋将军是清楚的,虽然石、高结为“兄弟”,但仍各有戒心,始终是同床异梦。

一九三九年下半年,国民党掀起第一次反共高潮。冀察战区司令兼河北省主席鹿钟麟,指挥朱怀冰,张荫梧、庞炳勋等与八路军搞磨擦。为了达到将八路军挤出冀南的目的,这年秋天,石部奉命北开,归鹿钟麟指挥,并将十军团扩编为第三十九集团军,石自兼二军(六十九军)军长,驻南宫、枣强一带;高部扩编为一军(新八军),高为军长,活动在津浦路东、冀鲁边界的乐陵、宁津、盐山等地。

石友三到冀南后,到处向八路军寻事挑衅,故意制造矛盾,充当反共搞磨擦的急先锋。同时,又与日军勾结,信使往来,搞日、蒋、汪合流。而高树勋将军及所部新八军,在我渤海支队肖华同志的帮助下,遵循团结抗日的总目标,与八路军相处得比较正常。对蒋介石、石友三的反共措施持消极态度,特别对石友三与日寇勾结的活动,表示深恶痛绝,因此,石、高间由于政治上的不一致,导致关系上的恶化。

这年冬天,高部奉石友三之命南开,脱离冀鲁边各县。谁知石友三将高部开拔的日期、路线全部告诉给日军。当高部过津浦路时,遭到日军猛烈地阻击,而被迫折回,辗转反复十七个昼夜,仍没能突破日军防线。最后,只有用“乱窜”的方式麻痹敌人,这样在德州以北,宁津以西地段上与日军拉开空档,才得以休息几天,同时,我们各处宣传要再回东乐陵、惠民老区去过年,并做出东进的样子。敌人果然上当,把主力布置在碱河一带,企图在我们东进时聚歼之。高树勋将军抓住这个机会,突然挥师北上,趁敌人“心脏”地区兵力空虚的时候,从沧州以南顺利越过津浦路,由阜城、景县转向南,昼夜兼行,于十一月终到达河北南部的清丰县仙庄集一带。

这次新八军转移受阻,遭到严重损失,当时我们还不知道这是石友三借日本人之手杀高树勋,消灭新八军的阴谋。但对我军被围而石隔岸观火、坐视不救的行为都非常气愤。高将军自然更觉察到这点,这也是石高结盟中的一个楔子。

高部到仙庄集后不久,一九四〇年的春节,石友三在冀南与八路军发生冲突。石部被迫南逃,在临清下坡寺被包围,石友三紧电高将军北上解围。高不愿与八路军坚决为敌,故意迁延不动。石部突围,石友三率残部也来到清丰一带,石友三以高将军未出兵支援,恨怨益甚。高将军也深知石友三为人阴险毒辣,所以也处处防范,两人间的矛盾越来越尖锐。

石友三在冀南时只是和日寇秘密勾结,以牺牲高部为条件与日寇达成谅解。转移到清丰、南乐以后,与日本人的谈判就公开化了,谈谈打打,打打谈谈,互相讨价还价。

一九四〇春天,日军为了逼石很快下水,向石、高部发动进攻,石友三正在仙庄集以东约四十华里的山东范县境内与八路军激战,石下令高树勋向他靠拢,在西边阻击日寇。哪知高树勋在执行石友三的命令时,距仙庄集七、八里处高部一个团已被日寇包围,一部日寇正向仙庄集迂回,电台从昨夜就呼叫不出石友三军团部的电台了。这时高才得到确切报告,石友三已经撤出战斗,离开防区,不知去向了,高部被几路来犯之敌形成包围,处在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这时原在范县与石友三作战的八路军部队,本着团结抗战的一贯精神,一部截击来犯之敌,一部又投入仙庄集以北战场,狠狠打击了日寇的攻势。高树勋部才得以摆脱日寇的合击,迅速转移到定陶大陈楼村休整。

仙庄集之战,经高树勋将军分析,又是石友三施的一条毒计。但是,石友三却没有想到他这个瞒天过海之计,却早被八路军识破,八路军不仅没有因石友三逃走了而趁势攻击高树勋,相反采取了围魏救赵的办法,阻击了日本鬼子,也救出高部被日寇包围的一个团。

石友三转移到定陶,而高树勋部既没有被八路军吃掉,也没有为日寇所消灭,也安全到了定陶大陈楼,这时石友三只好派他的少将参议周希文到大陈楼来“慰问”。

约在四月间,石友三电令高树勋到军团部开会,这时,石高间的疑窦已经很深,我们在高身边的人都对此行有些想法,主张带一个连的兵去警卫。遇事沉着冷静,从不肯轻易面形于色的高将军竭力反对,他故意“训斥”我们多事,象以往那样,只带了我们传令队的三十多人。

果然不出我们所料,哪里是什么军事会议呢?明明是一场要高当汉奸的劝降会和要挟会。

会议的气氛很紧张,在座的都是石友三的亲信,其中能记得起的有他的参议毕载奕,周希文、梁心璜和参谋长王清翰,还有一个能言善辩的瘸子,平时那些高级将领开重要会议,我们警卫人员很少进进出出,这次会议由于我感到气味不正,所以我就总是拿烟、递茶、续水,找一切机会进去在高的身边多停留一会儿,因而我也就断续续听到一些会议的内容。

例如:一次我听到石友三说:“汪先生(指汪精卫)是执行委员长的指示去南京的。要救国,看来从战场上是不行了,只有效法汪先生先从日、后抗日。日方已答应我出任华北政务委员会主任,你老高可以出任河北省长。”

另一次我进屋时,听到那个瘸子指着他的脚底一寸多高的木底说:“我十五岁上那年摔断了腿,一条腿变短了,成了瘸子,接上这节木头鞋底,你们看,我走路不是不瘸了吗?现在我们和日本打仗,打不过人家,就算断腿;硬拼,等于要把半截腿也锯掉;那么接上这半截木底就是走汪副总裁的路。”这一瘸子还说:“淮阴侯就是不耻胯之辱,才成为齐王的。我家乡有一个叫花子,专门学狗叫骗富人的窝头吃,有时还能弄到白面馍馍、葱花油饼。我看只要有花油饼吃,学狗叫、学狗爬,这有什么可耻呢?”高先生这时突然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称赞”瘸子“实在是高人高见”!

又一次我走进会议室时,听到石友三正拍桌子大发雷霆,几乎是在吼叫着:“不听我的话也行,我石友三指挥不了啦!"停了会儿听到高先生说话:“总司令,且息怒,办法我们再想。我们都是行伍出身,我想咱们还是研究打仗的事,我们还有三万军队,不比汪精卫那些政客。我们要慎思…。”气得面色煞白的石友三没等高先生把话说完,就把手一挥,喊了声:“散会,开饭!”

吃过饭回到住处,高先生对我和高儒林小声说:“今天晚上你们俩不要睡觉。”尽管当时我和儒林都很年轻无知,但已经感到问题的严重性,所以我们在高身边躺下时,眼睛没敢合,手摸着二十响的机头没敢松手,百倍警惕着。

说也凑巧,刚刚全村的驴叫声此起彼落的应合(民谚:驴叫正半夜),大陈楼方向传来一阵炮声,高树勋将军赶快起来对我说:“快去拉马!有人问,就说大陈楼有敌情。”我们从这个村子逃出,一路快马加鞭,疾驰如飞,不到天亮我们返回大陈楼,后知,石友三布置暗杀高将军的人天没亮到高住地行刺,由于高早有了预见,安全转移。使他们扑了空。

高逃出石友三住地,石友三气急败坏,彻底撕掉了“盟兄”的伪装,赤膊上阵了。第二天就派他的兄弟石友信“出使”菏泽日军司令部,把高部的实力装备、驻地情况全部提供给日军,日寇接到石友三的密报,做过一番准备之后,于四,五月间纠集了济宁、归德、徐州、开封、郑州、菏泽、彰德(安阳)等八股日军,一齐向高部压来。

记得包围大陈楼的那天,是拂晓时刻,大陈楼军部所在地和高部各团几乎都在同时被日军包围。

大陈楼西面约六里黄庙村,驻有新组建不久、战斗力较弱的野战二团,敌人于黎明前首先向该团发起猛攻。全团官兵在刘秀岭(高的内兄)指挥下,奋勇抵抗,前赴后继,大部战死,团长刘秀岭也为国捐躯,日本鬼子由于十分熟谙高部的兵力分布情况,于进攻黄庙的同时,也开始了对军部驻地大陈楼的猛烈炮击。而对其它团只包围、阻击,不予死命攻寨。

排炮推毁性地向大陈楼射击,军部已失去对各师、团的指挥,一切通信联络全被切断。大陈楼在烟幕笼罩中。

大陈楼只驻一个特务营和后勤机构。高将军下令用砂袋把四个寨门屯死,给特务营长高金兰下令:死守阵地不准后退一步。他为了掌握指挥作战的主动权,敌人的排炮射击(经过战斗的人都懂得这是猛攻前的火力杀伤或叫“摧毁性压制射击”)还没有停止,高树勋将军就把他的指挥所移位到敌人攻击最猛烈的南寨墙上的单人掩体里。军长亲临战斗第一线,沉着冷静地指挥作战,这对官兵鼓舞很大,个个奋勇杀敌,人人拚死报国,没有一人投敌或临阵脱逃。

延至下午四点,已打过日寇十数次密集队形的冲击进攻。四点过,杀伤和摧毁力更大的炮弹一颗又一颗落在西南寨墙上,高被炮弹翻起的松土埋住,这时已听到日本鬼子发起攻击时哇哇的叫声,高金兰下令特务营和敌人肉搏,全体官兵都威武雄壮地端起刺刀,严阵以待,一场更惨酷的厮杀就要开始了。

这时天已近黄昏,高将军在营长高金兰的强烈要求和我们传令队官佐的“挟持”下,离开南寨墙,从东北角地道撤离大陈楼,高金兰率众端着刺刀,提着大刀片也跳出寨外和日寇展开了白刃格斗,掩护高将军安全外撤,鲜血染红了刺刀、大刀片,日寇在我抗日勇士面前一个个倒下,当然我方也付出了极沉重的代价,高将军总算在我们与日寇血刃格斗中,转移到离大陈楼四里许的尹瀛州团。

这时日寇已占领了大陈楼,高即乘夜色组织尹团转移,始逃出合围圈。在这次反“围剿”作战中,高部阵亡四、五百人,其中包括团长、军需主任、电台台长等团以上军官十多人。

高冲出合围率部转移后,石友三只好又派要员梁心璜等来高部“慰问”。高将军在欢迎石友三派来的“慰问”使节时,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了,大哭一场,大骂欲置他于死地的人,绝不得善终,并冲我喊着:“高金荣,把手枪给我”。石友三派来的人赶快招呼我不准给他手枪,宽慰高将军:“能话下来就是万幸了!”高在听了“好话”之后,转怒为笑,语壮意坚地说:“请各位转禀总司令。抗战还没有胜利,我不会死!”又话锋一转,从心理上主动攻击对方说:“各位不必再吞吞吐吐,兄弟是个粗 人,不要在语词上计较,也请各位在总司令面前替我高树勋扬善隐恶。现在咱们开始谈判吧!"

来者赶快声言:“高将军万万不可误会我们的来意,我们此行只是慰问,绝无其它使命!”

“这点我深信不疑。只是你们多在总司令身边,既赋予你们谈判使命,恳望各位兄长将兄弟的诚意察复总司令,也算作你我都在总司令麾下效力的一点同仁之谊吧!"

经过这一番交锋之后,来者还坚意回避“谈判”二字,只说“石将军体恤一军在大陈楼之战中伤了元气,只好利用日寇招降的心理,是总司令向日方疏通,日方才允许我们再回濮县原防区,重整军威,恢复元气,以利再战”

高树勋将军对来者这些劝降的话,故作不知其中含义,仍然“感激”不已地说:“完全同意总司令的擘划安排。濮县民情温顺,又是树勋的旧防区,只要日方同意我们再回原地休整,我觉得总司令的安排是再恰当不过了。”

就这样与“来使”议妥了再回濮县的计划,使者高高兴兴向石友三复命去了。高将军立召集参谋处,副官处、军需处等"八大处”的头脑布置“移防”计划。严令“军人首重服从命令何等森严”,不准下边唧唧喳喳违抗总司令的布置。

其实这那里是什么“回防濮县",明明是石友三向日寇出卖了包括高树勋的一军在内的三十九集团军。高将军佯装不知,是为了争取时间,否则在大陈楼死伤十分惨重的情况下,是打不破日寇的合围的。如再战斗下去,石友三会命令他的二军投入战斗,配合日寇“聚歼”一军,那高部必将全军覆没,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撤离定陶,再回濮县时,左(西)有日军,右(东)有石友三部的联合“护送”,头顶上还有日寇的飞机“保护”,真与押送俘虏无异,只是没有缴械罢了。高将军对这样的“行军编组序列”毫不在意。而且一再对部属训话大谈“石总司令拯救了一军”。

一直作警卫团使用的马金良团,团长马金良是东北人,与石友三是老乡,高树勋在大陈楼时就得知马金良已被石友三收买了,高只是为了暂不绝石而尚未除马,这时高对马更加“器重”了,经常有意向马谈论其“盟兄”的好处,屡屡表示对石友三的忏悔和感激,有意借马之嘴向石传递友好信息。

高部又回到了濮县,再到柳下屯驻防。这时日本人的“使节”也来高部,但高总是坚持礼常的对等接见,只由军参谋长朱鹏轩接洽谈判,而高一次也没有出面。纵然这样,部队中对高与日寇的“勾结”议论纷纷。非议高抗日半途而废。更有甚者,抱头痛哭,认为是高带着他们当汉奸,高又不能把胸中之话对部属割胸明言,但又不忍任流言蜚语腐蚀部队。

一次会上他向部属表心迹:“我高树勋虽无能,但我知道如何做人,我们不能做上辱祖先,下害儿孙的事,我请求全体官兵监督我,如果我身上有根汗毛有汉奸味道,你们给我拔下来。你们过去相信我,希望现在还是相信我,我对大家只这一个要求。”这样,非议高当了汉奸的议论才少了。

部队回到柳下屯不久,元气没有恢复,在大陈楼受重创的沉痛心理还没有消除,而总司令石友三却发来了请帖,石友三又要娶姨太太了,这位漂亮的姨太太林慰君,是从日本占领区天津卫来的,实际上是日本特务机关专训的一名间谍,保媒人就是日本特务机关与石友三谈判的代表。

总司令要结婚,驻地仅相距三十多华里的属下军长不能不去恭贺,如果要去,遭石捕杀的可能性极大。我们替高先生捏着一把汗,但高却若无其事。晚上把我叫到跟前,布置去见王清翰的事,当然一说就明白,去的目的就是了解石是否利用结婚之机扣杀高先生。

第二天我即去王住地,找到他的随从副官王维荣,说了高让我来见参谋长有要事,他向王报告,不一会就叫我进去,王是一个聪明人,一见我,没等说明来意,就对我说:“高先生一定要来,否则疙瘩越结越大,我已经说服了总司令,结婚是喜庆事,不会节外生枝,冲淡喜庆的。”

我知道王与高素来较笃善。既然王已主动向高作了安全保证,我的任务就已完成,赶快回到军部向高复命,结果高去参加石的结婚朝贺,来去安全。

高树勋将军诱捕石友三的经过

我们回师濮县驻防后,高树勋将军很少出门,穿着便服,头戴个毡帽,真像不理军的样子。他也从不到石友三那去,两“兄弟”之间,虽然都经常派“使节”往来“问候”,但他们一个在柳下屯,一个在离县城只有六里的柳坑,相距不到四十华里,却不相往来了。

约在四〇年八,九月间、晚上天气非常热,高先生还在闷热的房间里读书,我拿一把扇子在院子里乘凉。一会儿又闪电雷鸣地下起雨来。约在晚上十点过,哨兵带进一个人来,说是找我的,原来是王清翰军长的随从副官王维荣,他说带了一封王清翰给高先生的亲笔信,要我传递。这时王清翰已由军团的参谋长调任六十九军(即原第二军)军长,但有职无权,实权仍在石友三手里。

高看过王清翰的信后,信上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也没说,立即命令我备马,准备雨具,到村外等候,并严令不要惊动别人,秘密带领传令队跟他出发。行约二十华里,在柳下屯东南一个村里见到了王清翰,二人亲切交谈,我与王维荣在旁侍候。

王告诉高:石友三曾两次秘密派人向日寇出卖你军的情报,大陈楼“围剿”是石氏兄弟的精心杰作。本来这次讨姨太太结婚时,想捕杀你的,是我阻拦,劝石不要在新婚之夜冲淡吉祥喜事,石才未下毒手。

王诚恳告诉高说:“你以后再不能到石那里去了,太危险了!石不仅想除你高建侯,也不放过我王清翰,我也是他笼中鸟,案上肉。”

王这次的使命是石派他带少数人去开封附近活动,实际上是剥夺他的军权。

高问他:“仁兄此去何日能归呢?”王答:“鲤鱼脱得金钩去,摇头摆尾不再回。只是为你的安危计,我才不忍就此速行,冒险来此秘密会晤,”

他们不便多谈,互道了“后会有期”,高才返回柳下屯,王也连夜带着他的人转移了。王清翰以后当了汉奸,变成了民族败类,这是后话,但当时连石友三的参谋长对石是如此的态度,足见石友三的为人了。

石友三几次借日军之手害高将军不成,闹得全军怨声四起,众叛亲离,公开附逆又苦于与日方条件并未谈妥,为了扭转自己的被动局面,请来驻濮县附近的冀察战区游击总指挥、原西北军老人孙良诚从中调解。

孙良诚认为自己是高先生的老长官(孙当连长时,高在孙下当兵),就到高处劝说与石友三同归于好,高将军表示与石总司令彼此都是患难多年的老兄弟,疙瘩一定可以解除,并请总司令来新八军视察和向官兵训话。

我记得大概是十二月一日,孙良诚总指挥果然陪着石友三来了,对于石的到来,高显得格外高兴,一边盛情招待总司令和孙良诚总指挥,并通知参谋处筹备会议,隆重迎接二位长官,请总司令于下午给全体官兵训话;一边秘令特务营营长高金兰布置扣捕石友三。

高金兰按高先生的秘密吩咐,调王敬鑫营长把守柳下屯的四个寨门,只准进,不准出。当高金兰把高的秘令告诉我和王廷龙时,我俩都还有点紧张,因为此事关系太大了,万一不慎,关系高的安危,所以我和王廷龙不离高一步。

石友三来时既有孙良诚担保,又怕高树勋多心,所以仍和惯常出门一样,只带了他四十人的传令队。这时,里里外外忙得不可开交,杀鸡、宰羊、蒸调,备宴席。而客厅里,高树勋将军正与石、孙海阔天空的叙友情,不时地还发出爽朗、激情的笑声。

石友三说:“日本要治中国,必施仁政,必求中国的仁人志士,所以日人不足惧,且最可恶的是处处与我们为难的共产党。”

孙良诚哀叹地说:“最难对付的是共产党。委员长(指蒋介石)都叫他们给掐到老虎背上下不来,我们这些行伍派更斗不过他们了!”

石友三又说:“民众畏威不怀德,只有杀才能争取。"

孙良诚说:“杀得太多也不行,要适可而止。”

高树勋将军也虚与委蛇。这三位西北军的老同仁,越谈越投机,石友三很兴奋,只有孙良诚口口声声怕八路军,看来对前途很悲观。

他们谈的正融洽、高兴。特务营长高金兰进来报告说:“午饭准备好了。”高将军先站起来请示石:“总司令,我们吃饭吧?”石友三站起来一挥手说:“好!开饭,吃了饭再谈。”

高将军陪着石、孙从北房里出来,走进东屋里饭厅,桌子上已摆了许多菜,热腾腾的菜还一盘一盘往上端。我和王廷龙在饭厅递上毛巾,请石、孙洗脸,高先生乘机出饭厅向后院走去,高金兰已等候在那里。

高将军问高金兰:“准备好了吗?"高金兰答:“一切就绪”,高将军把手一挥:“开始!”高金兰立即按既定计划行动。

原来高下令开饭前,高金兰与传令队的人就把石友三和孙良诚两支传令队的人除各留下两名在饭厅门口站岗外,其余都请到特务连院子里吃饭去了。他们正吃的高兴时,高金兰突然带人进来,大声说:“不准动!”宣读了扣捕石友三的密令。这时他们发现布满了警戒,那些人一个也没敢反抗,都乖乖地缴械了。

与此同时这边院子里,特务连连长高应铎带着八个人先用枪口对准了石友三两个门卫的胸口,同时冲进四个人用枪对准石友三,两个大汉已架住石友三的胳膊,往已经给他安排好的一个小屋内拖,石友三对这突如其来的行动毫无思想准备,吓得面色如土,直打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孙良诚大喊大叫:“你们这是干什么,叫高建侯来!”我对孙说:“孙总指挥,这不关你的事,请你吃饭!”

待我指挥着把石友三架进一个小屋后,我命令士兵把门关上。我向石友三交待了几句,叫他老老实实坐着等高来见他,否则就不客气了!石表示同意,差一点想跪下来哀求要见高军长!

我从屋出来,立即向高报告:“一切都解决了。”高简单问了几句具体情况、就来到前院饭厅,照顾孙良诚吃饭。

这时孙良诚还在大吵大闹,高劝他冷静,孙良诚说:“是我陪他来的,你这样搞,我回去怎么交待?”还说:“把事情闹得太大了,不好挽回。”

高也大声说:“他几次要杀我,你是知道的,以牙还牙,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到闹起来了”!

孙良诚还不以礼教,顽固地坚持:“我保他出来的,还要保他回去,要杀他,你以后再找机会。”

这时我在旁边插话;:“军长是奉命行事的,何不把密令拿出来给孙总指挥看看!”高从怀里掏出毕载奕给高下达的扣捕石友三的密令,令出自何手,何部门我记不清了,命令是蒋介石、卫立煌要高扣石友三的。孙看了“密令”才不吵闹了。

处死石友三后的种种

把汉奸石友三扣住以后,高树勋将军一边安抚陪石来的孙良诚,一边赶快给石的参谋长毕载奕写了一封亲笔信,命我飞车(为了目标小,让我骑自行车)去投。

柳坑是石友三军团部所在地,那里布满了石的亲信,所幸石友三被扣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我直奔毕载奕官邸,毕正倚门相望,见我飞车赶到,一边接信,一边问我:“解决啦?”我答应:“非常顺利”毕看完信,十分高兴,一边给高复信。一边吩附我:“这边由我安排,那边就依仗高先生果断处理!”

我持毕的复信回到柳下屯时,已黄昏。高看过信对我说:“石友三这个畜生已三次给我写信求饶,求我看在换帖兄弟的情份给他一条活路。”我说:“绝不能放虎归山!”高兴奋地说:“讲得好!我已给金兰(我兄长——特务营营长高金兰)布置好了,今晚处决,你去监督。”

我出来去见金兰,金兰说一切都准备好了,每个细节都安排了专人。由于我一个下午飞车六,七十里,实在有些乏困,心想躺倒睡会儿,一觉醒来,已十二点,我去找金兰,说高金兰已带着人背着石友三走了。

我赶到南寨门外预备葬石友三尸体的土埂下,手枪连的一个排长已从背上把石友三的尸体扔进已挖好的坟坑里,士兵们正要挥锨往坑里填土。这时我看到石友三早已死得一动不动了。

我哥哥高金兰对我说:“见你睡得挺香,没有叫你。”金兰指着石友三的尸体说:“快十二点了,我带人去叫这小子,他已睡了,我叫他起来,说高先生请他去谈话,他说天晚了,要求明天再谈,实际上他是预感到我们的使命了。我说不行,他才哆嗦着站起来,一排长用绳子往他脖子上一搭,反背着就把他背出来了,这小子真没骨气,大概走出两、三步他就上西天了。这不,扔下来已是死挺挺的了。”

一排长个子魁伟高大,足有一米八多,力气过人,把瘦小如猴的大烟鬼石友三用绳套着脖子背对背反背着走了近一里路,还怕他不死!

写到这里,需要对一个历史“疑案”进行澄清,据我所闻所知,凡提到高树勋将军义诛汉奸石友三的问题时,都说是高“活埋”了石友三,我以监督者、在场人、执行者的身份来证明处决石友三绝不是活埋的,而是用绳子背死的,何以当时没有用枪刀呢?因为当时需要绝对保密,恐枪声引起军民不必要的议论和惊恐,才先勒死后埋掉的。从捕石到处决时的负责人都是我哥哥高金兰。高金兰早年追随高树勋将军,抗战后,我之所以到高树勋将军身边工作,也是因高金兰的关系,高金兰以后在高树勋部下当了团长,邯郸起义后,当了副师长、教育长。但这个高金兰思想反动,不愿接受共产党的领导,又从邯郸叛逃到北平,背叛了高树勋将军,为蒋家王朝效力,罪应严惩,咎由自取。但当时他是忠于高树勋的,如高指令活埋石友三,他是绝不敢先用绳子勒死的。

为了封锁石友三已死的消息,防止石友三的部下或亲信趁机闹事,在处死石的第二天,高树勋将军才礼送孙良诚出村,并拜托他给石的参谋长毕载奕、石的弟弟石友信(石部教导师师长)带去一封信,说已奉委员长之命扣住了石友三,请他们来探望。每天,小伙房还照样给石友三炒菜、送饭(饭叫高金兰和哨兵秘密吃了),继续制造石友三还被关押着的假象。

据说,第二天毕载奕在接到孙良诚带的信以前,石友三的弟弟石友信正策划与日本配合袭击高树勋,救回石友三。石友信曾扬言要亲驾日本飞机(石友信是飞行员出身)炸平柳下屯。毕载奕以营救总司令为名,请石友信会商对策,石友信一进毕载奕的门,即被埋伏的枪手击毙在屋门口,毕迅速把已处决石友信的消息报告高树勋将军。

第三天,石友三新娶的小老婆、日本间谍林慰君又要挟孙良诚作陪,闹上高的门来,要求看望石友三,高即吩咐高金兰陪她去禁闭室看望。

林姨太坚持要孙良诚陪她前往,孙良诚是个不呆不傻的人,从高对林的态度,从当时的气氛,从他自己对事态的判断,也能猜测出石的命运了,当然不愿亲陪林姨太去见石友三,所以一再婉言谢绝,只鼓励林一人前往,但林作贼自警,也不愧为日本人训练过的间谍,唯恐高将军也要惩办她,执意不肯离开孙良诚一步。

其实高真的已指示高金兰,待她上钩去禁闭室时,也把这个日本间谍除掉,因她不离开孙良诚一步,高也不便下手,再使孙良诚难堪,所以任她哭闹了一阵后,在孙良诚保护下离去。

约在扣捕(实际上是处决)石友三的第四天,卫立煌才转来蒋介石任命高树勋将军为第三十九集团军总司令兼新八军军长、毕载奕为六十九军军长的命令。新八军就是原十军团第一军,六十九军即原十军团第二军,两个军统归三十九集团军总司令高树勋指挥。这时,毕载奕在处决石友信以后已控制了六十九军那边的局势,所以很快就公布了蒋介石对高,毕的新任命。命令公布后局势平静,没有出现大的波动,都愿意接受高将军的领导。因为石友三反复无常、虐杀部属如寻常杀鸡,很不得军心,效忠他的人几乎寥寥。

这次高将军处决石友三干得干净利索,未打一枪,未流一滴血,受到了当地军民的爱戴和拥护。高将军在扣捕万恶的石友三之前,是作了周密布置的,他运筹于帷幄之中,但守口如瓶,就连我们这些在他身边的人,在事情发生之前也不曾向我们透露过半句。

为了给扣捕石友三扫清道路,免得忠于石的人发难,他曾对军官作过一次调整,例如调任警卫团长马金良去担任二旅副旅长等。国民党的副职多半是吃闲饭的,“明升暗降”是国民党军队最常用的一种剥夺军权的方法,先剥夺马金良在“警卫团”的指挥权,调离军部所在地,这给扣捕石友三多了一层安全保障。国民党的报纸在报导华北敌后卫立煌“处决”石友三的新闻中,只说石友三“不听调遣,反复无常”,但就是不提石友三已投降了日本人,这也足见蒋介石的爱憎观了,共产党抗战,他要“灭共”,石友三投降日寇,也不肯说石是汉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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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和江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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