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腊月二十，秦素素接到母亲电话，问她今年回家过年吗？
她已经三年没回家了。
秦素素听出了母亲语气中的殷殷期盼，心里难受极了。
其实，如今交通便利，回一趟家，也就是三小时飞机，八小时动车的事。
可每回事到临头，她就会被各种奇葩的理由，以及一些突如其来的事给耽搁了。
秦素素不敢直接答应母亲，怕给她希望，最终又让她失望。
于是她迟疑道：妈，我安排安排看，能回去我一定回去。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悠悠地叹息声。
秦素素下班后，买菜回家做饭。
天刚黑，婆婆带米米回来。
两岁多的米米精力旺盛，一回来又在客厅到处跑，模仿火车发出轰窿轰窿的声音。
等秦素素把饭做好，罗志也回来了。
吃饭时，秦素素犹犹豫豫说：妈，罗志，跟你们商量件事。
今年是我嫁过来第四年了，一次也没有回过娘家。
我想今年带米米回去一趟，看看我爸妈，也让他们见见外孙。
婆婆没有说话，斜了一眼罗志。
罗志把筷子一搁，说：有啥好看的呀？
现在通讯这么发达，打个视频电话，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回去一趟，来回动车票要两千多，坐飞机更贵，再加上一些人情世故，怎么着也要上万吧？
婆婆也附和道：是啊是啊，花这些冤枉钱不值得。
况且，佳佳今年刚结婚。她回娘家，你这个当嫂子的不在，也说不过去。
秦素素一听五味杂陈！
一个怕花钱，一个怕自己女儿回娘家没人侍候，却没人站在她的立场，替她想一想。
02
秦素素和罗志是大学同学，两人因兴趣相投而走到一起。
毕业后，秦素素义无反顾地来了罗志的城市。
当时罗志话说得好听，说如今交通便利，秦素素要是想家，他随时可以陪她回去。
秦素素的父母一直反对她远嫁，说远嫁的女人很难，想家了不能立马回来，在婆家受了委屈，父母也不知情。
可那时秦素素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嘻嘻哈哈地说：爸妈，我想你们可以视频，逢年过节我也可以回来看你们。
母亲摇头叹息道：素素，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秦素素那会儿不理解，母亲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结婚后他才发现，远嫁女要回趟家，是那么难！
她和罗志是国庆节结的婚。
春节快到了，她提出过年想回娘家。
婆婆一听眼睛都瞪圆了，说：哪有这规矩？新媳妇进门，第一年必须在婆家过。
不然，会让人笑话的。
秦素素没办法，只好跟母亲说明实情。
母亲叹了口气说：好吧！既然是你婆家那边的规矩，照做就是了。
结果第二年六月，秦素素怀孕了，到春节已有七月身孕，大腹便便，行动不便。
还没等她开口，婆婆就打消了她的念头：素素啊，不是妈不要你回娘家。
实在是路途遥远，万一途中有什么差池，你后悔都来不及。
秦素素给母亲打电话，告诉她今年回不去。
母亲没说太多，只叮嘱她好好养胎，照顾好自己。
秦素素心里挺难过的。
她知道父母是希望她回去了，可为了她身体着想，强忍着一些想法罢了。
03
转眼到了第三个春节，此时米米快一岁了。
秦素素心想，正好可以带米米回去，见见外公外婆。
她把这事跟婆婆一说，婆婆脸色有些难看，但也没说什么。
正当秦素素兴冲冲告诉父母这一好消息，忙着在网上抢票时，米米突然感冒发烧了。
这时婆婆说：素素啊，你看米米都病了，哪禁得住路上的折腾。
今年这个春节，你还是别回去了。
秦素素见躺在自己臂弯里，无精打采的米米，又心疼又难过。
她无奈地的给母亲打电话，说米米病了，她走不了。
母亲叹了口气，要她好好照顾孩子，照顾自己。
秦素素可以想象到，远方的父母有多失望！
她是父母的独生女啊！
当初她为了爱情，自私地远嫁，原以为回去的路摆在那，回娘家是件容易的事。
可没想到，平时工作忙，孩子小，抽不出时间。
过年也因各种原因回不去。
父母吃年夜饭冷冷清清，一定会想她吧。
三年未能成行的娘家路，又到了第四年，秦素素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今年一定要回去，陪父母好好过一个年。
不过，她不敢冒然答应母亲，怕再一次让她失望。
这一次，她以为罗志和婆婆会支持她。
可万万没想到，他们话里话外，都不赞成她回娘家。
04
近两年罗志单位效益不好，降薪四分之一，家里房贷车贷加起来每月还4000。
他的压力大，秦素素能理解。
可她职位升迁，工资长了一大截，完全可以贴补罗志降薪的部分。
她这么多年没回去，就算额外花点也无可厚非。
至于婆婆说小姑子要回娘家过年，更是烂借口。
小姑子嫁到当地，难道不该遵守当地的规矩，新婚第一年要在婆家过年。
她记得，这是她结婚第一年，婆婆给她说的规矩。
怎么到小姑子这里就变了？
秦素素也没胃口再吃饭，沉着脸说：这一次，我肯定会回去的。
罗志，如果你不想去，我带米米回去。
他两岁多了，连外公外婆面都没见上，视频里看一看哪一样？
婆婆有些不高兴，说：素素，那佳佳回来，谁来张罗？
秦素素若无其事地说：妈，你女儿回来，当然是你张罗喽！
难道我没嫁过来前，你们一家人不过年，不吃饭？
况且，我记得当初你说过，女人结婚第一年，得在婆婆过年。
罗佳往娘家跑，岂不是坏了规矩？
婆婆被她一顿抢白，脸红一阵青一阵，扭头看向罗志，猛使眼色。
罗志想说什么，被秦素素摆手制止了：罗志，你什么也别说了。
我只是嫁给你，不是卖给你，我有权回家看望父母。
你别忘了，你婚前说过什么。
你说现在交通便利，我想回家，你随时陪我回去。
可如今，你做到了吗？
罗志脸色突变，说：素素，现在不是情况不一样吗？
你嫁到我们家，就该以我们家为先，不能老想着你父母呀！
秦素素冷哼一声，什么都没说。
什么以他们家为先，说到底就是自私，娶个老婆，就希望她的心、钱、精力⋯⋯所有一切都放在婆家，跟娘家断绝关系。
05
秦素素回娘家这事，基本上跟罗志谈崩了。
看他那样子，也没打算陪她回去。
秦素素深吸一口气，开始默默收拾餐桌，把厨房收拾干净，回屋躺在床上查票。
单位腊月二十八放假，她可以休几天年假，提前走。
正好，腊月二十四还有动车票，她赶紧把票买了。
她也没什么要买的，现在上哪儿买东西都方便。
她只需把米米的奶粉、奶瓶、衣物之类的收拾好，轻装出行。
弄好这一切，罗志进来了。
秦素素告诉他：我订了腊月二十四上午九点的动车票，我带米米回去。
罗志皱着眉说：秦素素，你非要闹得家宅不宁吗？
到时候佳佳和妹夫回来，见家里人不齐，会怎么想？肯定会认为我们不待见他们。
况且，妈都几年没下过厨了，她做的饭能吃吗？
你怎么不替我考虑考虑？
秦素素倒吸一口冷气，她没想到罗志会说出这种颠倒黑白的话。
她冷冷地看着罗志，说：我没为你考虑，我会远嫁过来？
我没为你考虑，会三年回不了娘家？
我没为你考虑，会下班后包揽所有家务，惯得你妈连饭都不会做了？
我没为你考虑，会一再容忍佳佳的无理取闹？
⋯⋯
够了，我就是太替你考虑，才委屈了自己，愧对我父母。
说完，秦素素扭身背对罗志，眼泪一下子掉下来了。
06
这一夜，秦素素裹紧被子，背对罗志睡了一夜。
第二天，她去单位请了假。
婆婆知道她连票都买好了，把她当空气，理也不理她。
有时会故意把东西摔得啪啪响，对米米也不耐烦起来，动不动大吼大叫。
米米害怕地往秦素素怀里钻，啊啾啊啾⋯⋯
米米连打了几个喷嚏，还流清鼻涕。
秦素素着急忙慌地摸了摸他额头，还好不烫。
可明天就要走了，米米感冒了，路上也够折腾人的呀。
她轻声问：米米，你是不是晚上踢被子了？怎么感冒了呢？
我们明天就要回外婆家了。
米米嘟着嘴，摇头说：妈妈，我没有踢被被。
是昨晚奶奶给我洗澡，水还没热就往我身上冲，我冷着了。
什么？婆婆照顾米米两年多，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还是在大冷天里，在这个节骨眼上。
秦素素眼底闪过一抹愤怒。
婆婆肯定是故意的，目的是想阻止她回娘家。
难道⋯⋯
秦素素突然想到，去年她要回娘家前，米米也是突然感冒发烧。
说不定，也是婆婆搞的鬼。
只是那会米米不会说话，没办法表达出来。
怒火在秦素素心底滋滋地燃烧！
婆婆一向疼爱米米，想不到为了阻止她回娘家，不惜伤害米米的身体。
秦素素刚起身，想去找婆婆问个究竟，岂料婆婆冲进了她的卧室。
07
婆婆一把抱起坐在床上的米米，心疼地说：我的宝贝乖孙呢，奶奶怎么听你打喷嚏了。
哎哟哟，这是感冒了呀！
秦素素冷冷地看着婆婆表演。
这时，婆婆假惺惺地说：素素啊，你看大冷天的，米米又感冒了，还是把票取消了，等明年再回娘家吧！
孩子的身体要紧啊！
一听婆婆的最后一句话，秦素素气不打一处来，恕道：我就是知道孩子身体重要，才要带他走。
婆婆眼中闪过一抹慌乱，故作镇定地说：你什么意思？
米米感冒了，你不在家好好照顾他，还带他舟车劳顿，你配当妈吗？
秦素素呵呵道：我不配当妈？你配当奶奶吗？
⋯⋯
在客厅玩手机的罗志，一听婆媳俩火气越来越大，吵了起来，赶紧跑进来劝架。
他喝斥秦素素道：你怎么跟妈说话的？
妈每天照顾米米那么辛苦，怎么就不配当奶奶了？
你要回娘家便回，我不拦着，可也不能对我妈这种态度？
秦素素嗤笑道：是，你们没明着拦，可背后却使阴招。
你问问你妈，她做过什么？
她大冬天故意给米米冲冷水，害他感冒，就是不想我回家，好在家侍候你们一大家子。
你说说看，她配当米米奶奶吗？
罗志一愣，狐疑地看向婆婆。
婆婆慌了一下，立即恶人先告状，骂秦素素恶人先告状，血口喷人。
她是米米亲奶奶，怎么可能故意害他？
是秦素素不顾米米身体，执意要带米米走，不配当妈。
双方各执一词，罗志为难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还是选择相信自己妈。
08
秦素素冷笑一声，从婆婆怀里抱过米米，叫他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米米有些害怕，秦素素鼓励他照实说。
于是，米米奶声奶气把昨晚洗澡的事说了一遍。
随后秦素素补充道：难怪我去年要回去，米米好巧不巧感冒发烧，肯定也是你搞的鬼。
妈，米米是你亲孙子，你也下得去手。
你说，我还敢让你照顾米米吗？
不管怎样，这一回我一定要带米米走。
说完，她把罗志和婆婆赶出房间，关上房门，给米米喂了药，睡下了。
次日一早，米米的情况好些了。
秦素素带着米米坐上了回家的动车。
当她敲开家里的门，父母眼圈都红了。
父亲一把抱起米米，在他脸蛋上亲了又亲，说：哎哟！我的乖乖外孙，外公想死你喽。
母亲接过秦素素手里的东西，噗嗤一声笑了：你这孩子，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又带孩子，又拿这么多东西，多累呀。
早知道，我和你爸去接你了。
秦素素在家呆了十天，才正月初四，母亲就催她回家了。
她说：素素，家里再好，你也得走哇，不然你婆婆会有意见的。
你能带孩子回家看看，妈已经心满意足了。
秦素素看着趴在地上，陪米米玩小火车的父亲，眼睛潮湿。
四年光阴，她的父母头发白了，皱纹多了，老了许多。
09
罗志前两天打电话，说婆婆因她回娘家的事气病了，小姑子对她的意见也很大。
罗志觉得她心里只有娘家，没有婆家。婆婆病了也不在眼前侍候。
那一刻，秦素素觉得心死了，跟罗志吵起来了。
罗志一气之下提出离婚，她也一口答应了。
事情过去两天了，罗志没打电话过来，她也没打电话过去。
秦素素心知肚明，她与罗志这段婚姻持续不下去了。
她把这几年的事，一五一十跟父母说了。
父亲唉声叹气地说：女儿，过不下去就回来吧！
你在那边，我和你妈也睡不了一个好觉，生怕你受委屈、欺负又不敢说。
母亲也说：是啊！我和你爸当初就不同意你远嫁。
可你一意孤行，偏要嫁。我没办法，只有由着你。
要是你在那边生活得好，我们也就不说什么了。
既然过得不好，就回来吧！
不过，米米，你得要，爸妈可以帮你带。
秦素素重重地点点头。
她当然不会放弃米米。
跟父母达成共识后，秦素素初七独自回了婆家，跟罗志谈离婚的事。
罗志见秦素素来真的，又是赔礼又是道歉。
可秦素素不为所动，铁了心要离婚。
婆婆就用米米拿捏她，说她敢离婚，不会给她孩子，也不会让她看孩子。
这些问题，秦素素早就想好了。
他们住的房子素素素出了一半首付，加上这几年罗志还房贷，秦素素管生活。
起诉离婚的话，房子有她一半。
米米还没有三岁，多半也会判给她。
只是她宁愿舍弃财产，不愿耗费时间精力在这件事上。
婆婆和罗志权衡再三，最终选择要财产。
秦素素辞了职，离婚后离开这个生活四年的地方，回家重新开始生活。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