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陈玉芬做好饭，儿子陆哲和儿媳林娇相继回来了。
冬天的夜黑得早，又阴冷。
陈玉芬专门炖了一锅药膳鸡汤，为儿媳补补身子。
毕竟林娇嫁进门两年，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心里着急。
她盛了一碗递给林娇，见她脸露哀戚之色，双眼红肿，低低地说了句：谢谢妈！
于是她有些担忧地问：娇娇，你怎么啦？
一听这话，林娇的眼泪滚了下来。
一旁地陆哲叹口气说：妈，别问了。
林娇的奶奶过世了，她心里难受。
陈玉芬长长叹息一声，心想难怪呢？
林娇父母长年在外打工，她可以说是爷爷奶奶带大的，自然对他们感情深厚。
她爷爷五年前过世，如今奶奶也走了，难免伤心难过。
陈玉芬安慰道：娇娇，人生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了！
你奶奶年纪大了，这是喜丧。
她在天有灵，也希望你保重身体。
林娇的泪啪嗒啪嗒打在桌面，轻轻地点了点头。
许久，她瓮声瓮气地说：妈，明早我和陆哲会回去，你能不能也去送送我奶奶？
陈玉芬一愣，随即说：你奶奶是你最亲的人，我作为你婆婆，送送也应该。
不过，事先说好，丧事礼金得你出。
林娇倏地一下抬头，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不可思议地盯着她，说：妈，你说什么呢？
你去送我奶奶，礼金代表的是你的心意，还有对我家的尊重。
随礼又不多，就几百块的事，你连这点钱都要斤斤计较？
陈玉芬不为所动，说：娇娇，我们事先说好的，我们这边的人情世故我管，你家的你管。
你要我去送送你奶奶，我爽快答应了，可礼金该你出。
林娇脸色有些难看，把汤往前一推，说没胃口，冲进房间摔上门。
陈玉芬心里堵着闷气，心想事先说好的事，儿媳难道想反悔？
02
说实话，对林娇这个儿媳妇，陈玉芬起初是相当不满意。
虽说陆哲爸走得早，她又当爹又当妈拉扯儿子长大，过程艰辛。
可好歹他们是城里人，有一套两居室的房子，她有份体面的工作，如今退休了，有2000多的退休金。
可林娇家是农村的，父母长年在外打工，干一天活拿一天钱那种。
就这样毫无保障的情况下，又给林娇生了个小10岁的弟弟。
林娇父母一看就是重男轻女的人。
林娇刚出生就被父母扔给爷爷奶奶，而后来她弟弟出生，就被父母带在身边长大。
幸亏她爷爷奶奶看重她，对她好，才能健健康康长大。
陆哲上大学谈了一个女朋友，是独生女，家庭条件优渥。
陈玉芬一直以为，那女孩就是自己准儿媳。
可惜世事难料，大学毕业后，两人异地几年，感情淡了，分手了。
眼见儿子快三十了，陈玉芬急了，找人给陆哲介绍对象。
相来相去，陆哲和林娇看对眼了。
起初，陈玉芬还挺高兴，心想儿子终于找到对象了。
可后来一打听林娇的家庭，她就不乐意了。
当时林娇26岁，还有个16岁的弟弟，父母重男轻女，也不管她，说不定还要赖上她，让她当“扶弟魔”。
对她好的爷爷走了，独留一个78岁的奶奶，也是她的负担。
可无论陈玉芬如何分析，如何劝，陆哲都认定了林娇。
03
陆哲说，林娇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
她的出生，她的家庭并不是她能选择的。
他这一辈子就认定了林娇。
要是陈玉芬要他分手，他就拒绝相亲，打一辈子光棍。
这是陆哲长这么大，第一次为个女人忤逆她。
陈玉芬气归气，最终拗不过陆哲，默认了他的选择。
两人谈了半年时间就准备结婚。
谈婚论嫁之时，来的是林娇的父母，一张嘴就狮子大开口，要16万8的彩礼，还说不会带回婆家，这钱是他们辛苦养大女儿的费用。
陈玉芬心里把这无耻的两人狠狠骂了一顿。
啧啧！他们真有脸说。
谁都知道，林娇是年迈爷爷打零工，奶奶种地，背点小菜卖长大的。
从小学到初中，她的学费都是奶奶去求校长减免的。
因为没钱，林娇考上高中都没上，而去读职高学了数控技术，早早进厂上班。
这会儿要嫁女收彩礼了，林娇父母却说自己辛苦，唉！什么人啦？
于是陈玉芬笑道：亲家，你们看彩礼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我一人辛辛苦苦拉扯大林哲，很不容易！
他们俩感情好，别因为彩礼的事离了心。
岂知林娇妈嗤笑道：你辛苦关我们什么事？我女儿嫁到你家，以后挣的钱就花在你家了。
我要16万8，还要少了呢！
陈玉芬刚想再说说，包间的门被推开，走进一个白发苍苍，拄着拐杖的老人。
04
老人厉声喝道：你还想要16万8？我说你怎么不上天呢？
娇娇是我和你爸养大的，你花过一分钱，一份心思吗？还大言不惭说你们辛苦，狗屁。
林娇爸老脸一红，上前扶老人坐下，说：妈，我们在谈正事，你怎么来了？
陈玉芬被这一变故弄懵了，不过当她看到林娇气定神闲的样子，像是明白了什么？
铁定是林娇料到父母会这般作派，偷偷找人将老人接来。
林娇奶奶坐在林娇身边，厉声说：我不来，你们还不翻天了！
我是嫁孙女，不是卖孙女。
训完林娇爸，老人看向陈玉芬，柔声说：亲家，让你见笑了。
我知道你养大陆哲也不容易，这样，彩礼就6万8，取个吉利数字如何？
这数额在陈玉芬计划范围内，她刚要说点什么，却被林娇妈抢先了：妈——
你老糊涂了吗？这么少，你孙子将来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况且，林娇是我生的，凭什么由你做主？
老人把拐杖往地上重重一跺，怒道：凭什么？凭我养大了她。
你们为人父母，管过她吗？
现在女儿要结婚了，你们还想卖她捞一笔。
你们儿子要用钱，那是你们的事。
林娇父母被怼得哑口无言。
陈玉芬见状，心里乐开了花，赶紧应承道：亲家奶奶，6万8没问题。
你放心，我以后会把林娇当亲闺女的。
彩礼的事谈妥了，随后又商量了一下结婚的细节。
两月后，陆哲和林娇顺利结婚了。
林娇奶奶还让林娇把彩礼带了回来，让她自己保管。
林娇父母什么也没捞着，参加完婚礼就走了。
05
可谈婚论嫁一事，陈玉芬也算彻底了解了林娇的家事。
她那对重男轻女的亲家，不是省油的灯，为了儿子压榨女儿。
虽说这次有林娇奶奶坐镇，他们没敢造次。
可老人毕竟年纪大了，又能活多少年？万一哪天人不在了，难免林娇父母不会卷土重来，那她儿子岂不是吃大亏了。
陈玉芬左思右想，最后决定未雨绸缪，防患未然。
等儿子儿媳结婚后第二天，陈玉芬就把他们叫到跟前，语重心长地说：陆哲，林娇，我给你们说个事儿。
你们年轻人，花钱大手大脚，我得替你们规划规划，存点钱。
陆哲，从今天开始，你把工资卡交给妈保管。
妈全给你攒起来。
陆哲觉得有些不妥，惊呼道：妈——
我都多大的人了，还把工资交你保管，不是惹人笑话吗？
况且，就算要交出工资卡，也该交给林娇呀。
说完，还看着林娇傻笑。
陈玉芬见他一副没出息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说：各人自家的事，谁会笑话你？
再说了，你就是再大，也是我的儿子。当妈的替儿子攒钱，合情合理。
至于林娇，你现在工资4500。
你的工资卡就不用上交了，每月交1000块钱，作为你和陆哲的生活费吧。
说完，她看了看林娇难看的脸色，心想这就受不了啦，她还没说完呢。
06
林娇有些不可思议地说：妈——
你已经要了陆哲的工资卡，为什么我们还得交生活费？
陈玉芬早料到林娇有此一问，沉声说：林娇，妈都是为了你们着想。
你放心，陆哲的工资我替你们存着，一分不动。
我的退休金，加上你们交的1000，也够家里的生活费。
至于你余下的工资，就由你们自由安排。
但有一点我要声明，以后啊，你娘家那边的人情世故，礼金之类的你出。
自然，我们这边的，我管，不用你掏一分钱。
妈把一些事摆在桌面上，说在前头，是不想以后我们为钱的事扯皮，伤了和气。
陆哲忍不住吐槽道：妈，我和林娇结婚就是一家人了，你干嘛分得这么清，显得多生份啊！
陈玉芬骂道：你懂什么？
有些事谈到一条路上，是为了避免以后产生矛盾，让你夹在中间为难。
一个家庭，总要有一个做主之人，不是吗？
说最后一句话时，陈玉芬有意无意瞄了一眼林娇。
她可以肯定，林娇即使心里十分不服，最终也会妥协。
因为林娇明白自己的处境，爹不疼妈不爱，无人撑腰。
在这世上，唯一一个对她好的奶奶，岁数大了，她肯定不愿让她担心。
果然，林娇抿紧嘴唇，半晌才说：我听妈的。
陆哲见媳妇都同意了，也没什么意见了，把卡递给陈玉芬。
07
陈玉芬大大方方接过卡，又朝林娇伸出手，说：林娇，把存彩礼的卡也给我，我一起帮你们保管。
陆哲眼睛都直了，低声说：妈，你这就有点过份了。
陈玉芬笑道：我怎么过份了？你们卡上的钱，我又不会动一分一毫，就帮你们管着而已。
林娇迟疑了一下，还是回屋把卡拿给了她。
陈玉芬对这一结果十分满意。
这样，她就不怕林娇父母哪日来压榨林娇了。
她这么做，都是为了两人的将来打算。
至于家务活，陈玉芬只负责买菜做饭，打扫卫生、洗衣服之类的，由林娇下班回来做。
小区里那帮老姐妹听说她治家有方，把新儿媳治得服服贴贴，有夸赞的，也有担忧的。
老许说：老陈啊，你这样做，不怕你儿媳跟你记仇啊？
老张也凑上来说：是啊是啊！你的手伸得大长了。
你说是你儿媳嫁过来图啥？啥都没落着，还要交生活费养你儿子，有些过了。
老李说：说不定，你儿媳哪天忍不了，就跟你儿子离婚，你就偷偷哭吧！
⋯⋯
她们七嘴八舌，越说越过份，陈玉芬心里有些不痛快。
她忍不住反讥道：你们这是羡慕忌妒恨！
你们没本事管自家儿媳，见不得我好，就泼我冷水。
几人一听，嘁一声后，纷纷说有事先走了。
陈玉芬也不当一回事，每家每户的情况不同，相处方式自然不同。
她只是替儿子儿媳先考虑一步，替他们存着罢了。
08
一晃两年过去，陈玉芬与林娇相处倒算和气。
曾经那些不看好她做法的老姐妹，也无话可说了。
唯一令她失望的是，林娇的肚子一直没动静。
她也催过生，可林娇笑笑说：工作要紧，等她工作再上一台阶再说。
陈玉芬急啊，陆哲已经32了，林娇也28了，该要一个孩子。
正当她忧心这事的时候，林娇奶奶过世了。
她按事先的约定，人可以去，但礼金不出，以前林娇没什么意见，这回居然当她面摔门，甩脸色。
陈玉芬看着那道紧闭的房门，嘟囔道：呵呵，长脾气了！
陆哲有些看不下去了，带着情绪说：妈，你太过份了！
你应该知道，奶奶对林娇而言，是多么重要！
况且，当初谈彩礼的时候，是奶奶帮你省了一大笔钱。
如今她过世，要你出点礼金，表达一下心意，你都不愿意，难怪林娇会生气？
陈玉芬不服，说：儿子，我们之前定下的规矩，不能坏了。
开了这个先例，下一次呢？
难道林娇一发脾气，我就得妥协啊。
陆哲深吸一口气说：妈——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你什么事都拿规矩说事，弄得一个家都不像家了。
陈玉芬还想跟陆哲辩，只见门开了，林娇走出来，冷冷地说：别争了，明天你们都别去了，我一个人回去。
等我回来，陆哲，我们就去离婚吧！
这种日子，我受够了。
陈玉芬一听，腾一下站起，惊呼道：什么？离婚？林娇，别无理取闹，就为了礼金这点小事，你就要离婚？
她不相信，林娇真会离婚。
上集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