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所见的永远是自己内心的投射,并不是真相

青云塾点墨人 2024-06-03 02:58:45

上接《禅宗人物志:法融(一)初见道信》

上回说到法融正在打坐“观心”,而道信到来后的一句:“观是何人?心是何物?”深深的触动了法融。

法融知道眼前之人实非常人,于是赶忙上前礼拜并问道:“大德栖身在那座寺庙啊?”,想打听一下他的来历。

道信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振翅而飞的鸟雀身上,说道:“我居无定所,四处行脚,或东或西。”  

法融道:“大德既然游历天下、见多识广,想必应该认识道信禅师了?” 一句话能把自己问得哑口无言的必定不是泛泛之辈,就算不是道信,怕也不输于道信了吧。 

道信回过头来,看了看法融,反问道:“何以问他?”  

听这口气,法融心中又肯定了几分,于是说道:“道信禅师声名远播,名号响彻禅林天下,又有谁不知道呢?可惜就是无缘亲眼一见,如果知道他在哪里,我一定会去拜偈他。”  

道信说:“那都是虚名而已,我就是道信。你看又有什么与众不同的?”

法融虽然有些惊讶,但也在意料之中,上前再次行礼并说道:“大不同、大不同,你的一句话已经够我参悟一阵的了。请问大师怎么会到这儿来呢?”

道信用手指了指法融,说道:“我就是专门来寻访你的。”

这让法融颇为吃惊,不解的问:“我这个山野之人怎么能劳你大驾?”

道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无需回答。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已经这样。如果要问为什么,不管说什么,都是“自以为是”的不完整答案。完整的答案就在现象中,一旦脱离当下就不再完整了。

犹如“盲人摸象”,“大象”是什么样的?就在大象身上,不管怎么描述,都不完整。即使不是盲人,也不可能完全描述出一头“大象”来,何况还仅仅是摸着局部的盲人。

道信扫了一眼法融刚才打坐的岩石,问道:“除了这里,你还有别的休息安家之处吗?”道信的意思是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聊聊。

法融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于是指着后山说:“那边有个草庵,就是我居住的地方,我们到那里坐一会儿吧。”

说着,法融就引着道信往后山走去。

绕过一片树林,一庐破败的草庵就在眼前。只见有老虎和豺狼等猛兽围绕草庵而憩。法融打坐禅定时,不仅有“百鸟衔花”,而且还有“猛兽傍身”,这对法融来说是见怪不怪的常态了。

道信一见老虎和豺狼,马上举起两手,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法融一见道信这副模样,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原来你还有这个在?”

道信一听,也不难为情,不否认也不承认,而是马上反问道:“你看见的这个是什么?”

如果是常人,肯定马上就会回答道信:“这个”就是:惧怕野兽!法融的这句话其实就是表达了:你作为名动天下的得道高僧,居然还惧怕野兽!这是让我没想到的。

在法融的观念中:我都不怕野兽,你的修为肯定比我高啊,想必更不在话下了吧。

可被道信这一反问,法融沉默了下来,并没有直接回答“没想到你还会惧怕野兽啊!”

法融禅定功夫非常好,警觉性很强,所以他一听道信反问,马上就明白过来:有“这个”的是自己,不是道信。

道信是好心人,他反问“这个是什么”就是在提醒法融:注意当下,当前一念是如何产生的。

“观心”不拘泥某一形式,打坐也好,穿衣、吃饭、睡觉也好,做什么都可以,但要时时处处觉知当下在做什么,不要在穿衣时想着吃饭,吃饭时想着喝茶,就是如如不动,就是活在当下。

法融心中明白,我以为道信有“我执”在,因为他惧怕野兽嘛,这就是“相”,就是“执”,得道高僧怎么可能有“我执”在呢?我是在“笑”他心中还有执着,还不究竟。

可是反过来,我这么想其实是我有“执着”,与道信何干?

正因为我心中有高僧、有野兽、有“举手”就是表示惧怕的种种“相”,才会生起那个“念头”,才会如此说。

道信就做了一个手势、一副表情,其他的都是自己的“过渡”解读,不是自己有“这个”还是什么!所以,法融在道信反问之下,一言不发了。

“你看见了什么?”无论是什么,都是自己“心识”的投射,也可以说:你看见的永远是自己!

“你看见了什么?”时时处处都可以问自己这句话,让自己处于觉知之中,那个就是“自己”,唯有这个才真实,这就是修行。

不是说心中的世界都是自己“心识”的投影,不是真相吗?为什么又说“唯有这个才真实”?

真 相与你何干?

未交往的人、没有经历的事、没有去过的地方、没有尝过的美食,那些虽有真相......可都在自己所能感知以外的世界,不管它们有多么精彩,对于自己来说都是“不真实”的。

只有自己所能感知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不去感受这个世界,不知道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可一旦感受又成了自己的有限认知了。所以,真相永远不可知,唯有当下可得。

对于自己而言,当下就是无比真实的了,没有必要去追求什么真 相,求“真 相”那才是的妄想。

有一则关于王阳明的故事,或许从中可以有所领悟:

王阳明与朋友出游,朋友指着一处花树就问:“你不是说天下无心外之物吗?这花树在此自开自落,它的存在和我的心又有什么关系?它不就存在于我的心之外?”

王阳明解释道:“在见到这花之前,花与你的心两者各不相干;但当你看见此花时,花才进入你的内心,此花的颜色方才显现出来。这不正说明,花只可存在于你的心中吗?如果你没看到它,它不曾进入你的心中,又怎么能知道它的颜色!”

花本自存在,但在看见它之前,对于你而言,它又是不存在的,因为此时它还未走进你的心里。只有当被你看见时,才知道了花的颜色与形状,对你而言,此时的花才算真正的存在。

客观世界,不因人的存在而存在;主观世界,不仅仅依赖于客观存在,还必须让它“走进人的心里”被人认知。虽然认知不是客观世界本身,但人只能得到这个主观世界,唯有此“真实”。

所以,对人而言主观世界才是“真实”的,能感知以外的世界对自己而言毫无意义。亿万富豪的早餐如何奢 侈、国家首 相的工作如何繁忙、别人的“小目标”如何精彩,对于普通人而言,又有何干呢?

世界再精彩,与你无关,对于你而言“真实”就是当下生命维度所能感受的一切。除此之外,虽然存在,但不“真实”。每个人都生活在自己的“心”中。

现实生活中,有很多人就如此时的法融一样,总是能看见别人的“毛病”,并且“费心”的给别人提出来,以此来帮助别人,还美其名曰:为你好!

其实别人就像一块放映电影的“幕布”,哪来什么“毛病”,之所以能演出精彩的节目,不都是因为自己在那里表演吗?说别人有“毛病”,其实就是在别人身上投射自己的毛病。

道信见法融愣在那儿不说话陷入沉思,就趁他不注意在石凳上写了一个“佛”字。法融回过神来,正要坐下,一看到这个“佛”字,心头一惊,停止了坐下的动作。

正在法融犹豫不定之时,道信说道:“原来你还有这个在!”

法融听道信这么说,不知该如何是好,仍然答不出话来。

刚才法融见道信面对虎豹财狼而“举手”,说他“原来你还有这个在”。现在道信见法融不敢坐“佛”,就还了他那句话“原来你还有这个在”。

看似法融和道信都在犯同一个“毛病”,其实两者有着天壤之别。

前面是因为法融心中有“如何是惧怕”的相而说道信有“这个毛病”,后面是法融面对道信的“质疑”而不敢反驳,处处都是法融在“受限”。

法融之所以被道信“正反手教育”,就是因为法融心中的法执存在。

在法融心中存有“佛”的概念、这样那样的分别。他认为佛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是与凡夫截然不同的存在,佛是神圣不可侵犯、不可亵渎的。

所以,哪怕是一个“佛”字他也不敢把它坐在自己屁股下面。

坐下去,与自己的认知和信仰相悖;不坐下去,他又怕道信笑话。所以,法融在“坐与不坐”之间权衡、犹豫。内心以行为外显,道信看出了他的局促,所以说“原来你还有这个在”,法融也无法反驳。

如果法融体悟当下展现就是真实,知道当下一切都是“不得不”的最好表达,无所谓好也无所谓坏,就可以向先前道信一样,大胆的问出:“这个是什么?”

法融不能反驳,不是因为他心中“没有”,而正是因为他心中装有太多的东西。而道信之所以怎么说都自在,就是因为他心中不执于一物,就算“不执”也是多余的,面对一切不拒不迎。

你说我“有”,不影响我“无”;你说我“无”,也不影响我“有”。心无所住,无所用心,方能不离自性,应对自如。

试想,当“有”求于人时会怎样?面对对方时,还会应对自如吗?怕只有连连点头、唯唯诺诺的份。修 佛之人如果不是心中有所“求”,面对“佛”时还会如此卑 微吗?

凡夫与佛,本就一体,犹如一张纸的两个面,并无本质的不同。如果要说区别,仅仅就在于凡夫笃定自己是凡夫,佛不知道自己是佛。

《禅宗人物志:法融(二)犹有这个》

未完待续......

5 阅读:261
评论列表
  • 2024-06-05 01:43

    镜花水月,望闻梅止渴,这些相是虚妄的,但确实存在,并非因为心的作用而呈现,是因缘和合而产生的。

青云塾点墨人

简介:感谢大家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