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禅宗南北佛法辩论会:司空本净舌战群僧(续)

青云塾点墨人 2024-01-29 15:4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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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唐玄宗李隆基在公元744年正月十五举办的南北禅宗佛法辩论大会中,远禅师作为北宗代表第一个下场与司空本净辩论佛法,最后被司空本净“怼得”灰溜溜的离场。

司空本净为此作偈一首,名为“四大无主偈”:

“四大无主复如水,遇曲逢直无彼此。净秽两处不生心,壅决何曾有二意。触境但似水无心,在世纵横有何事?”

复云:“一大如是,四大亦然。若明四大无主,即悟无心。若了无心,自然契道。”

这首诗偈前一段在说何为“本心”,即:本心的状态,大意是:

任何事物的存在与发展都基于一定条件的,都是不自主的,而是随外缘的不同而相应变换。就像水一样,遇山就成川,集于洼地就成湖,会于最低处成就大海,水能根据外在环境的不同而变换模样。

水道的曲与直,净与秽,拥堵与疏通......等等有别的“二元对立”都是水在不同外缘下的不同状态而已,但本质都是水啊,本无二致?

对于人而言,如果在不同的境况下能像水那样“随遇而安”,安住于当下,不生出种种有别的看法或心态,就不会被当下之境所缚,通达自在了。正如这首诗云: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之所以“闲事挂心头”,就是生起了“分别心”、“意识心”,而“本心”、“真心”就如同水一样,不会脱离当下,而是“安住”于当下之境。只要能“安住”,哪里都是自在人生!

“四大无主偈”的第二段在说何为“道”,即:道与心的关系,大意是:

如果体悟一切事物的存在与发展都不是自主的、不自性的,就知道什么是无心了。“无心”不是说什么都没有,而是指处于外境下不生起“分别心”、“意识心”。这种“无心”的状态就是“真心”,就契合“大道”了,这样的人也可以被称之为“佛”了。

“佛”是对“心”安住在当下之境这种状态的称谓,对契合“道”的一种概念的定义而已,所以也是人心的产物。如果明白了什么是真心、本心,佛道也都是多余的了。

这就是“道”与“心”的关系。如果把“心”看做水,那么“佛”就是大海,水的一种特定状态而已,本质上仍然是水。所以,修行是要看清自己的“心”、体悟当下是“道”,而非追求什么“佛”。“心”才是根源所在,不要舍本逐末了。

当然,远禅师与司空本净的辩论只是这场辩论会的开始,随着远禅师的退场,北宗的其他高僧大德纷纷下场与司空本净展开了辩论。

志明禅师问:“若言无心是道,瓦砾无心亦应是道?”又曰:“身心本来是道,四生十类皆有身心,亦应是道。”

志明禅师把刚才远禅师和司空本净的全部辩论看在眼里,于是质问本净:“你先前说无心是道,那么草木瓦砾这些没有生命的东西自然无心,那它们应该是遵从道的吧?”

“后来你又说身心本来就是道,那有情众生都有身心,那他们也应该是遵从道的。你这前后不但矛盾,而且什么都是遵从道的,那还用修吗?”

师曰:“大德若作见闻觉知解会,与道悬殊,即是求见闻觉知之者,非是求道之人。经云:无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尚无,见闻觉知凭何而立?穷本不有,何处存心?焉得不同草木瓦砾。”

司空本净说:“你如果把“道”按知识、学问来理解,就与真正的“道”相去甚远了。那么你就是求学之人而非修道之人。”

“就算按你说的悟道就是做学问,做学问总要靠六根吧!可经中所说,六根也无,那学问又从何做起呢?知识、学问的汇集之地就是心,既然学问都没有,又何来心呢?如果没有心,有情众生与无情众生又有何分别?”

司空本净所说的“无心”其实与道家的“无为”并无二致。因此,要做到“无心”也好、“无为”也罢,根本就不需要费力,更不用像研究学问、探寻知识那样去外求,也根本不用想如何才能做到“无心、“无为””。

先不说怎么做到“无心”、“无为”,只要搞清楚“道”是对谁而言的,就能回答这个问题了。

天地之间,万物各就其位,周而复始,本来就是“无为”了,都是遵循“大道”了,但有一个例外,那就是人。“道”也好,“无为”也罢,都是对人而言的。正因为人在“人为”,所以才需要“无为”。

那做到“无心”、“无为”还不简单?不就是“无所用心”!像草木瓦砾一样、花鸟鱼虫一样,该怎样就怎样,不就像前面诗句中说的那样“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吗?

因此,天地万物,不管是无情众生还是有情众生,除了“人”以外,都是“无心”的。而人就是因为有了“分别心”、“意识心”才从“无心”变为了“有心”,而修行悟道就是为了回归本心而已,并不是连“本心”也没有了。

志明禅师就是把“无心”绝对化了,以为无情众生就是“无心”,有情众生就是“有心”,而真正的“无心”是不“心上生心”,是“无意识心”、“无分别心”。“无心”也有“心”的,只不过是“本心”而已。

因此,志明禅师在司空本净的反问下答不出话来,这时,北宗的另一个禅师又登场了。

眼看志明禅师被问得哑口无言,真禅师接过话来问道:

“道既无心,佛有心否?佛之与道,是一是二?”

司空本净禅师回答:“不一不二。”

道是本质,佛是现象。正如前面谈到的水,“随遇而安”,时时刻刻都住于当下,这就是遵循“道”,而遵循“道”的这种状态就是“佛”。

因为水是“无心”的,无时无刻不在“无为”。因此,对于水而言,潺潺小溪、大江大河、湖泊海洋、朵朵浪花无一不是“佛”。从这也看出,“佛”不是固定的形式,而是一种“安于当下”的状态。

至于“安于当下”的状态,或高或低、或大或小,不拘泥某一种,衡量的唯一标准就是:适合当下。因此,“佛”是什么状态?是永远说不清楚的。

道与佛的关系就如同:水与浪花的关系。没有水就没有浪花,但水却不能单独存在,而只有在浪花这种形式中显现。

如果想要把水独立出来看,只能得到具有“水特性”的事物或现象,比如:浪花、雨水、水滴......都不是水本身。显然,道与佛是“一体两面”的关系,道是本体,佛是当下之应用。当然不能说是“一”或者是“二”,既是“一”又是“二”。

曰:“佛度众生,为有心故。道不度人,为无心故。一度一不度,何得无二?”

真禅师对于“不一不二”的回答不认可,于是说:“正因为有度人之心,所以佛度众生。道不随心动,所以不度人。一个度人一个不度人,怎么能说是一样的呢?”

真禅师认为度人是有选择的“有心之举”,既然你说“无心是道”,“道”既无心,当然不可度人。

师曰:“若言佛度众生、道无度者,此是大德妄生二见。如山僧即不然。佛是虚名,道亦妄立。二俱不实,是假名。一假之中,如何分二?”

针对真禅师所说的“度人与不度人”,司空本净说道:“说佛度众生而道不度人,只是你的认知而已。我却不这么认为。佛、道都是人所赋予的概念,都是不实在的。都是假说,又有什么不同?”

“道”与“佛”权且叫做本质与现象,这两个词语都是人下的定义而已,当然不实在。都是为了来了悟“本心”而“为说而说”,如果识得本心,佛道皆可抛。

关于“度人”,也是人的有别概念而已。如果说“度人”,就有度和不度的分别,就有度者与被度者的分别,这些分别都是不实的了。正如《金刚经》中所说:

“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什么叫“度人”?什么叫“众生”?什么叫“菩萨”?如果有这样或那样的分别,本来就是人的有为概念了。

真禅师是熟悉《金刚经》的,当然知道“度人”是怎么回事,就不再争论这个话题。而是换了一个角度继续发问:

“佛之与道,从是假名。当立名时,是谁为立?若有立者,何得言无?”

既然佛道都是假名而已,那起名总得有个人吧?既然有下定义的人,为什么你却说无?

师曰:“佛之与道,因心而立。推穷立心,心亦是无。心既是无,即悟二俱不实。知如梦幻,即悟本空。强立佛道二名,此是二乘人见解。”

司空本净说:“佛道之名,是因为人的意识心而建立起来的。但推究起来,心为何物?觅心不可得。既然心不可得,那基于心而存在的佛道之名当然就不实在了。”

“如果知道佛道等因人心而生的概念、定义、感受犹如梦幻不实,就体悟到了何为空性。如果执于佛道实有,而去按某一方法修佛、修道,只是小乘佛法而已,终不得解脱生死。”

何为空性?“空”在佛家而言至关重要。并不是什么也没有,而是说“因人心住境而产生的感受、体会、见解都不是事物的真相”,而仅仅是个人的知见而已,犹如“梦幻泡影、早晨的露珠”,随外境的变化而变化。

这些不恒有的、无常变化的东西本质上就是“不可确定”的,这就是“空性”。

司空本净随即作一首诗偈,名为“无修无作”:

“见道方修道,不见复何修?道性如虚空,虚空何所修?遍观修道者,拨火觅浮沤。但看弄傀儡,线断一时休。”

这段话就留给大家慢慢体悟吧!

大多数的修道者以为有一个实有的“道”可以修,殊不知犹如在火中找“水泡”那样虚幻不实。修道就如提线木偶,也许在修的过程中会有所作用,但一旦线断一切休矣。

不管如何修,木偶终究是木偶,终不可得自在。

衷心的感谢您的阅读,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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