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札记丨武大之死:小人物的贪念与执念之苦

曲江家文化 2024-03-07 11:53:24

读《水浒》多遍,仍会常为其文字所折服。书中的武大郎,短短数次出场的文字竟将其传统社会底层小人物形象写得如此丰满。而心地善良而又畏首畏尾,忍气吞声而又患得患失的武大郎最后会被下毒而死,固然是死于王婆、西门庆和潘金莲等人的阴毒,却也源于其对潘金莲的贪念和对武松能为他出头的执念。

武大郎和武松是清河县的一母同胞兄弟,武松生得高大威猛,武大郎却生得矮小丑陋,得外号“三寸丁、谷树皮”。不过,出生得不好并不是武大郎悲剧的源头,其实哪怕出生不好,至少他是能凭炊饼手艺讨生活的。一开始武松的惹是生非经常连累武大也经常要忍受吃官司跑衙门的麻烦,武大心里对这兄弟心里难免有些怨气。这份怨气随着武松因为误以为失手打死人出走后,武大娶了潘金莲而衍生诸多烦恼,而转变成了想念。

这潘金莲本是县里一大户家的使女,因为拒绝大户的骚扰告到主人婆,而被大户记恨,倒贴嫁妆嫁给了武大。嫁给武大后,潘金莲看不起武大,和清河县的浮浪子弟们勾勾搭搭。武大因为整天被人起哄“好一块羊肉,倒落在狗口里”,忍受不了才从清河县搬到阳谷县。在搬走时,他便在心里想着,如果兄弟武松在的话,就没人敢这样欺负自己了。

这便成了武大悲剧的源头,接受了一个本不属于自己的美娇娘,又心心念念于靠兄弟来保住这个夫权。其实武大一开始是可以拒绝大户的安排的,如果他能够明白这种飞来横福往往也意味着飞来横祸。或者在潘金莲与浮浪子弟勾搭时,便一纸休书结束这种不匹配的关系。但是对于因生得矮小丑陋而很可能难以讨到老婆的武大而言,你不太可能指望他会有这样的智慧和决断。

在婚后生活中,武大郎在潘金莲面前显得很卑微和畏缩,经常挨受潘金莲的责骂和欺负。在清河县时,潘金莲和浮浪子弟勾搭,他忍气吞声远走他乡。遇到武松后,他把武松带回家,本是兄弟俩久别重逢的时候,可却是潘金莲支使武大去准备酒食而自己陪武松。而后又在下雪天时,被潘金莲为了能和武松独处强赶出去卖炊饼。但是这种卑微和畏缩,并未换来潘金莲对他的改观,反而令她更觉得武大的软弱无用,甚至直接在武松面前抱怨起了因武大软弱而受人欺负。这大概也是从古至今很多底层小人物在婚姻生活中的真实写照。

后来潘金莲因为勾引武松不成,想挑拨兄弟关系,夫妻发生争吵,潘金莲说“你还了我一纸休书来,你自留他便是了”的时候,若此时武大就此一纸休书,倒也没有后来的悲剧了。而武大没有,反而因为害怕潘金莲不敢到县里去找武松说话。患得患失如此,着实令人可怜可叹!

当潘金莲和西门庆勾搭上后,武大愤而前去抓奸,看似是受了郓哥的挑唆,其实和兄弟武松的出现密不可分。否则,当初在清河县潘金莲与浮浪子弟勾搭时,武大为何没有抓奸反而是选择搬家了,原因他自己在阳谷县再见武松时就曾说出来了:“我近来取得一个老小,清河县人不怯气,都来相欺负,没人做主。你在家时,谁敢来放个屁?我如今在那里安不得身,只得搬来这里赁房居住,因此便是想你处。”武松的出现,一来让武大心里觉得有了依仗,二来也想在兄弟面前保有面子,捍卫自己的夫权,觉得自己作为武松的大哥,应当享有男人的尊严了。

而在自己因为抓奸被西门庆踢伤后,潘金莲仍然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出门和西门庆幽会,武大便抬出了兄弟武松威胁潘金莲:“我死自不妨,和你们争不得了。我的兄弟武二,你须得知他性格。倘或早晚归来,他肯干休!你若肯可怜我,早早扶侍我好了,他归来时,我都不提。你若不肯觑我时,待他归来,却和你们说话。”不妨假设,若没有武松的存在,武大此时对于自己已无法继续下去的婚姻至少会有一种认命,然后对潘金莲说,只要你把我的病养好,我便一纸休书放你自由,那也没有后来的下毒之事。其实,有一个可以依仗的兄弟,这本是件好事。但事关自己的婚姻,所能依凭的唯有自己的独立人格。

我们大部分人身为小人物,其实和武大是很相似的,幻想着轻易拥有不属于自己的美好,并为之患得患失,善良本分之余又期望着能有一份可仗之势,来撑起自己内心深处那所谓不能低人一等的执念,最终受苦于这份贪念和执念中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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