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春和景明[完]

圆月说小说 2024-05-30 21:05:06

文章转自网络,如有侵权联系即删作者:见南山

我是哥哥的童养媳。

毕业那年,哥哥粗暴地把我扔到床上。

房门外的养父母笑着观看。

「别看了,影响我发挥。」

他赶走养父母,然后狠扇自己耳光,却让我哭大声点!

我吓得大气不敢喘。

床头的手机响起奇怪的声音,向外面的人证明些什么。

哥哥却静静躺在我身边:「春和,你想不想继续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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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五岁时,我被亲生父母卖了。

因为他们刚生了弟弟。

我变成了夹心饼干。

却是不被人喜欢的夹心。

我还有个姐姐,姐姐从小备受宠爱。

而我,从出生时就被嫌弃。

奶奶骂我抢了她孙子的位置。

爸爸骂我让他老赵家断了根。

只有妈妈,给了我少得可怜的爱,把我拉扯到五岁。

而这份爱,在弟弟出生那一刻,也尽数被夺走。

弟弟满月那天,妈妈给我穿上了我从没穿过的小花袄。

这是一件新衣服。

衣服上没有补丁,没有油渍,更没有烟灰烫的小洞。

我以为妈妈开始像爱弟弟和姐姐一样爱我。

直到一对中年夫妇来到我家。

他们身后跟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我妈指着他们:「招娣,以后这就是你的爸妈了,快叫爸妈。」

我瑟缩在妈妈身后,瘪着嘴小声抽泣。

我爸扔掉烟头,狠狠踹了我两脚:「不成器的玩意儿。」

西北风刮在脸上,生疼。

我想寻求庇护,却无人护我。

「别打了,这是我妹妹!」

那个男孩冲过来抱住我,把我拉到院子里。

爸妈和养父母在交易。

我看着眼前陌生但温暖的男孩,破涕而笑。

他递给我一颗糖:「我是你的哥哥宋景明,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怯生生接过糖:「赵招娣。」

他愣了一下,片刻后笑着说:「我给你起个新名字好不好?」

我点点头。

「春和景明,你就叫宋春和吧,希望你永远活在春光里,永远明媚快乐!」

我抱住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询问:「哥哥,你以后不会丢下我吧?」

他摸摸我的头:「从今往后,你永远是我的妹妹宋春和。」

春天终于光顾了我这颗小草。

那一天,我有家了,心也有了归属。

但我没想到,我的养父母,是比亲生父母更可怕的深渊。

2

养父母家里并不富裕。

他们花了 500 块买的我。

500 块,我只值 500 块。

那天在院子里,我听见他们在争吵:

「500 块,不能再多了,五岁的妞,我还怕养不熟哩。」

我爸谄媚地递烟:

「你看我家招娣长得多漂亮,以后还不是便宜你家那小子了。」

我妈在一旁抽泣,养母冷着脸:

「让她进我们家门,是她的福气。」

只是后来我才知道,这份福气我着实要不起。

宋景明是养父母唯一的孩子。

他们不是不想继续生,是生不了。

所以宋景明成为他们唯一的指望。

而这份指望,甚至有点病态。

我到家时,宋景明 7 岁,已经上小学四年级。

他成绩很好,还跳过级,一直是镇上年纪第一。

就因为他成绩好,养父母更不想让他读书。

他们说:「读的书多了,翅膀就硬了,就会去大城市,老了没人照顾。」

你看他们生孩子的需求多简单。

只是生个物件儿照顾他们。

根本不把孩子当人。

而买我的目的更简单。

只是让他们宋家有可以延续下去的物件儿。

从小买去,长大就省了彩礼钱。

宋景明跪在养父母门外,一遍遍磕头,求他们让他继续上学。

我学着他的样子,挨着他一起磕头。

他却抱起我。

我小小的手掌攥住他的食指。

「春和,我们一定要读书,只要不死,书就不能不读。」

那个时候我还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乖巧地点头。

后来在校长、村支书和志愿者的一遍遍走访下,宋景明重返校园。

条件是杂费全免,每年 1000 块的补助。

这笔钱,是一位姓张的老教授捐赠的。

1000 块,足以让养父母心动。

宋景明也提出了他的条件:「让宋春和上小学,否则我宁愿不上学,也不会要这笔补助。」

我上小学花不了多少钱,怎么算,养父母都赚了。

在村里的监督下,我和宋景明都上了学。

生活费自然是没有的。

没关系,我们可以自己挣。

那年暑假,宋景明带我去捡知了壳。

那个时候知了壳 6 块钱 1 两,如果能捡到一斤就是 60 块钱。

我俩每周吃饭 5 块钱,这样能吃半年。

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唱着。

声嘶力竭,躁动鲜活。

我偏头问宋景明:「哥哥,它们为什么叫得那么大声?」

他摸摸我的头,唇角勾起盛夏的微风:

「因为呀,它在为自己的生命歌唱。」

我有些不解,他捡起一枚知了壳。

金色的壳上脉络清晰,是盔甲,也是束缚。

「春和,我们和这小知了一样,出生就有万般束缚。我们要破土而出、要褪去外壳、才能站在高处看风景。」

「我们为什么要出土,不能像蚯蚓一样,一直钻在土里吗?」

他轻轻弹了一下我的脑门:

「如果像蚯蚓一样,你就不能看见鲜花大树、蓝天白云,也不能捉鱼遛鸟,更不能遇见哥哥,这样你还愿意吗?」

我认真想了一下,这些都不重要。

但遇见宋景明,是最最最重要的事。

我重重摇头:「不愿意。可是哥哥,我们能怎么办呢?」

他晃了晃手里装知了壳的布兜子,笑着说:

「读书,我们要一直读书,只要死不了,就往死里读。」

那个夏天,一颗读书的种子在我心里默默种下。

我们的业务越来越繁忙。

挖黑药、摘连翘、砍柴、捡废品……

只要能赚一毛钱,我们都不放过。

就这样,我跌跌撞撞上了初中。

成绩还算可以,稳居年纪前三,数学是我的强项,单科全校第一。

此时宋景明已初中毕业,面临上中专还是上高中的选择。

他是镇上中学第一,县里排名 25。

刚好当时市一中在我们学校有帮扶招生计划。

只要参加招生考试,通过就能去市里上学。

据说那里的学生,都是清华北大的苗子。

校长提着水果亲自上门,希望养父母能支持孩子去市里上学。

谁知养母骂骂咧咧,直接把水果扔了出去:

「你这杀千刀的活该断子绝孙,还把主意打到我儿子身上。」

校长有两个女儿,把她们供成了研究生,现在在北京工作。

可这在他们看来并不是值得骄傲的事。

他们只看到校长没有儿子,闺女还跑了。

校长气不过,说了一句「不可理喻」便走了。

只剩下宋景明和养父母百般争吵。

他想上高中考大学,养父母想让他上中专包分配。

争吵后,他绝食抗议。

养母骂骂咧咧,摔门而去。

养父却瞪着他:「我再问最后一遍,你非要去上高中吗?」

他嗯了一声,弯曲的脊柱瞬间挺拔。

承载着他遥不可及的梦想和希望。

我知道以他的性子,肯定不会放弃这次机会。

他一定会去市一中参加考试。

养父啐了一口:「看来你铁了心要离开我老宋家,那你这媳妇也不用留了。」

「走,春和,我们进屋玩游戏去!」

养父一把把我举过头顶。

我无法动弹,只能看向宋景明:「哥哥,我怕。」

我不知道养父嘴里的「游戏」具体是什么。

但是他曾在深夜里压在我的被子上,轻微地蠕动,厚重的喘息声让我一阵阵恶心。

「你个老畜生,不要脸的东西!我一出门就和这小婊子勾搭在一块,我看你是活腻了!」

养母一嗓子,把养父吓得一哆嗦,赶紧把我扔在地上。

养父母扭打在一起,宋景明紧紧抱住我。

「爸妈,我去上职专。」

养父母停了下来。

养母扯出虚假的笑容,拉住宋景明的胳膊:

「好好好,等你中专毕业,就给你兄妹俩订婚,你们早点让我抱孙子!」

那个时候,农村的孩子只要不上学,就意味着可以婚配。

有些甚至自己还是孩子,就已经有了孩子。

那一刻,我第一次萌生了逃跑的想法。

我看向宋景明。

他朝我点点头,眼中生出一丝光亮。

我在期待着什么。

可下一秒,他就接着养母的话茬:「一切听爸妈的安排。」

他,就这样任人摆布了吗?

很快,宋景明被县城的职校录取,一个月回来一次。

我上了初二,课业压力大。

宋景明和我说过,他不在家让我别回去。

于是我周末呆宿舍里学习,倒与养父母也相安无事。

虽然苦,但生活还算顺利。

我坚信,只要能把书读到底,我就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可是人生,总是让我不如意。

14 岁那年,我来了月经。

这年,宋景明 16 岁。

3

褐色的血印在裤子上。

我的惊恐中带着一丝丝小雀跃。

我翻出宋景明在离开前给我留下的小包裹。

他留了一封信,告诉我什么是月经,怎样使用卫生巾。

最后,他特别强调:如果来月经,写信告诉他,但是千万别让养父母知道。

其中原因,不用深究。

我乖乖照做。

那个周末,宋景明回家了。

他来学校接上我。

我迎上他的目光,甜甜地喊了一句「哥哥」。

他却忙不迭地把头偏向别处,干净的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春和,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片刻犹豫,我撒了谎:「哥哥,我一切都好。」

他摸摸我的头,从包里掏出一个充电热水袋。

那个时候在农村,还没什么人用过。

宋景明却花了一个周的生活费,给我买了充电热水袋。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藏在宽大的棉袄里,感受着滚烫的暖意,疼痛似乎消失不见。

心里,也生出一丝丝悸动。

晚饭后,养父母围着火炉烤火。

我和宋景明在门口剥玉米。

许是想快点剥完,我完全忘记了时间。

啪!

一巴掌扇了过来。

嘴里泛出一股腥甜。

「你看看你这脏东西,凳子地板都弄脏了!」

养母叉着腰,指着地上的褐色液体。

「妈,你别下这么重的手,春和还是个孩子。」

宋景明把我护在身后,脱下棉袄披在我身上。

养母突然明白了什么,脸上浮现出阴森的笑意:

「哦你说得不对,她现在是大人了。」

在他们眼里,女孩来了月经就是大人,是可以生育的大人。

宋景明攥紧了拳头,随即脸上换上邪恶的笑:

「妈,春和这丫头身体太差了,经不起折腾,再好好养两年。到时候,保证让你如愿。」

那是宋景明第一次当着我的面向养母陪笑。

恍惚间,我有点不认识他了。

也是从那天起,宋景明似乎变成了养母的乖儿子。

周末很快过去,我和他要各自去学校。

在那段灰尘翻飞的泥巴路上,他一遍遍地重复着:

「春和,他们说的话你别放心上。你只管读书,用最大的努力,考出最好的成绩。等你中考结束,我攒够钱,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出去读书 。」

这是我们的约定。

可是我中考考出了全县第一的成绩,却没等来宋景明赴约。

4

养父母接到电话,就带着我骂骂咧咧地赶到医院。

宋景明躺在病床上,右腿打满了石膏,被高高吊起。

养母进房间就开骂:「你这个不省心的,让你上学你却出去鬼混。」

同房的病人都看不下去了:「你这个家长能不能关心一下孩子病情,我可听说这小伙子是在勤工俭学。要不是你这做父母的不给钱,孩子能走到这一步?」

「干你屁事!」养母被戳中了心思,就没再骂宋景明。

转身和养父一起去找工地上的人索要赔偿。

我守在宋景明床前,一个劲地问他疼不疼。

他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笑容:「春和,考得怎么样?」

「全县第一!老师说我是十年来第一次考过城里中学的学生。」

我笑得很灿烂,泪珠却砸在了地板上。

能读书的每一天,我都付出了百分之二百的努力。

我的班主任对我非常好,经常从县城给我带复印的学习资料。

她曾给我一本厚厚的数学竞赛书。

笑着和我说:「春和,你数学有天赋,咱虽然没机会参加数学竞赛,但多做做题,万一以后有用呢!」

我拼命刷题,从开始的毫无头绪,到最后的融会贯通。

终于,日复一日的努力有了回报。

「春和,你真棒!

「我有点渴,你帮我接杯水好吗?」

宋景明的眼角湿润了,所以故意支走我。

出了病房,一阵笑声传来:

「我妹妹考了全县第一,不愧是我妹妹!」

病友们也跟着吹捧。

在此刻,「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好像成了现实。

我在病房照顾了宋景明五天,养父母就赶着来办出院手续。

我拦住养母:

「妈,我哥身体还没有好,医生说要再观察几天。」

养母剜了我一眼:「观察不要钱啊,留着命就算好了。」

我有时候都会怀疑,宋景明真的是养父母的亲生儿子吗?

真的会有人不爱他的儿子吗?

毕竟在我亲生父母那里,儿子可是心头宝。

磕不得碰不得,更别提这么严重的伤了。

宋景明朝我使了使眼色,用口型和我说:「我有安排!」

5

回家没几天,宋景明的腿就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我难免有些怀疑。

养母却调笑着说:「我就说嘛,冲喜有用。」

我看着屋里的红床单,心头一颤。

我唯一信任的宋景明,一定不会害我的,对吗?

我看着天边的云霞,陷入沉思。

突然,脖子一紧。

我转头,才发现是宋景明。

他粗暴地拎起我,把我扔到床上。

老旧的床板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宋景明你干什么?」

那是我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他看向我的眼神很坚定,却没有回应我的问题。

下一秒,他翻身把我压在身底,然后扇自己耳光,用近似发狂的声音嘶吼:

「哭吧,哭大声点!不过要省省力气,一会有得你哭!」

我吓得大气不敢喘。

啧啧啧的笑声传来。

我这才发现房门外的养父母正在观看房里发生的一切。

在他们看来,宋景明是在扇我耳光,是在训斥我调教我。

看着宋景明依旧清澈的眼眸,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开始断断续续地啜泣。

养母在门外叫嚣着:「狠点打,以后才能乖。」

宋景明起身踢了一脚桌子,赶走了养父母:「别看了,影响我发挥。」

然后关上门,拉上窗帘。

床头的手机响起咿呀咿呀的声音,向外面的人证明些什么。

我一下子臊红了脸。

他却静静躺在我身边,低低地问了一句:「春和,想不想继续读书?」

在那一瞬间,我心中的火种彻底引燃。

我的手攥紧衣袖,用力地点了点头。

手机里突然传出奇怪的尖叫声,一声高于一声。

我臊得把头埋在棉袄里。

他摸摸我的头:

「委屈我们春和了,得让外面让听见动静。不然……」

他没有说完。

我红着脸看他:「宋景明,我知道。」

不知为何,在那一刻我不想喊他哥哥。

我们明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他愣了一下,帮我拢了一下额前的碎发:

「在哥哥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妹妹。」

心里一个小人叫嚣着:

「我才不想做你妹妹。」

像是一下子意识到自己的不堪,我把这种想法狠狠压制。

一分也不敢露出来。

夜已深,宋景明提醒我靠墙睡。

他却拿出一把小刀,割破了食指。

一滴血精准地落在床单上,开出一朵美丽的花。

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我再次红了脸。

那夜,我躺在他的旁边。

睡了十多年来最安稳的一个觉。

梦里,我们都上了大学。

骑着单车在校园里自由驰骋。

梦醒时,我的眼角挂着泪。

宋景明已不知所踪。

我赶紧洗漱完去厨房做饭。

早饭做好一阵,宋景明才回来。

他的脸上挂着汗珠,却有着藏不住的喜悦。

养父看着宋景明,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待养母去厨房盛饭时,他低声询问。

粗俗的话语让我无地自容。

「小明,我刚才可是看见床上的血了。

「啥滋味呀?有机会孝敬一下你老子。」

他呲着的黄牙,让我想起他覆在我被子上的那个夜晚。

难以压制的恶心感袭来。

宋景明握紧拳头,直视养父:

「爸,你再打春和的主意,别怪我不认你。」

养父还想说什么,见养母出来,便低下了头。

恶心感持续蔓延,我忍不住捂嘴干呕起来。

养母嘴角渗出一丝笑:

「你们啊,努努力,生个儿子,就给你们举行婚礼。」

宋景明递给我一个馒头,眼里带着暧昧的笑意:

「听见了吗,春和?多吃点,我们努努力。」

我接过馒头,一声不吭地吃起饭来。

「吃吃吃,光知道吃!」养母的筷子敲打在我的脸上。

「小明说的话就是圣旨,他说啥你照做。敢不听……」

她抬头看着宋景明:「给我往死里打,多揍几次就听话了。」

然后目光扫过养父,一脸骄傲。

养父瑟缩在桌角,一句话都不敢说。

养父宋祖德家里很穷,三十多岁才讨了个媳妇。

养母泼辣,把他揍得服服帖帖。

在我到来之前,他是这个家地位最低的人。

我来之后,他一开始对我很好,经常给我糖吃。

只是大概我七八岁时,他和养母发生了剧烈争吵。

养母骂我小婊子,只要我和养父离得近,就对养父拳打脚踢。

也是从那以后,养父对我收走了全部的好意。

在无人的暗处,他把手伸向了更弱的我。

弱者,挥刀向更弱者。

还好,我有全心全意护着我的宋景明。

我抬起头真诚地看着养母:

「妈,我会乖乖听哥哥的话,我会好好努力,给哥哥……生……」

说到最后,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虽然是演戏,但因为对方是宋景明,一种亵渎神明的羞耻感向我袭来。

饭后,养父母外出打牌。

房间里,宋景明掏出一沓厚厚的纸:

「春和,我们逃吧!」

6

我翻着那一沓纸。

有户口本复印件,养父母的身份证复印件,村里盖章的各种证明……

看到最后一张纸,我愣住了。

是市一中的《贫困县考生特招考试通知》和报名表。

难以言表的狂喜化作眼眶里的一抹红:

「哥,你怎么会有这个?」

宋景明摸摸我的头:「我那个发小——王致远,今年刚从市一中毕业,考了清华。」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里闪着光。

如果宋景明当年去了市一中,现在也能去清北吧?

王致远是隔壁王叔的小儿子,和宋景明一个班,是全校第三。

当年,养父母不让宋景明去参加市一中的考试。

按理来说顺位是第二名,王致远是没有机会参加考试的。

当时王叔知道这个消息后,多次去求校长。

还去市里跑了四五趟,给王致远求来了一个考试机会。

王叔前半辈子穷困潦倒,但他希望儿子有光明的未来。

但养父母好像刚刚相反,他们不希望宋景明读书,甚至不希望他离开这个小山村。

按理说宋景明 16 岁后就应该办理身份证。

可他现在已经 17 岁,但仍然没有自己的身份证。

因为办身份证需要户口本。

养母不愿意给,害怕他逃离小山村。

以前我一直不理解养父母对宋景明的所作所为。

我曾问过宋景明为什么,他只是笑着摸摸我的头,没有解释。

也是在他身上,我接受了「在重男轻女的农村里真的有人不爱自己的儿子」这个事实。

他们自己已经和苦难融为一体。

而宋景明,凭什么过得比他们好?

或者说他过得越好,人生越光明,就衬得他们的过去越黑暗。

为了心理平衡,他们宁愿孩子和自己一样,和苦难共生。

想到这些,我问他:「爸妈怎么舍得给你户口本了?」

他的目光扫过那张床。

我一下子懂了。

我义务教育已经结束,是时候为他们宋家传宗接代了。

而宋景明也开始被捏成和他们一样的模样。

成家生子,让孩子的孩子,在苦难里循环往复。

如果孩子能选择是否降生,那该多好!

宋景明接着说:「走吧,我们去办身份证。别人问起来,就说我们要去镇上工厂打工,需要身份证。」

去办证的路上,我才知道宋景明的计划有多周密。

跑出去容易,但是我们需要钱和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尤其是我们还要继续上学。

所以去职校后,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工地上。

搬水泥、扛钢筋……

虽然累点,但好歹攒了几千块钱。

这已经算一笔巨款了。

钱有了,身份也得有。

镇上工厂最近在招人,王致远的爸爸王叔是厂里的老员工。

王叔老早就在村里宣传这份工作有多挣钱。

没见过世面的养父母自然眼红。

此时宋景明刚好腿受伤回家,这样一来办理身份证就变得顺理成章。

再加上在养父母看来,我们俩已经听从他们的安排,倒也没什么需要防着。

周围人都在恭维养母:「小明早早有了媳妇,现在马上又有厂里的工作,你们享福嘞。」

他们沉溺其中,哪能想到我们会趁机逃跑。

拍证件照时,工作人员打趣到:「郎才女貌,不一起拍一张?」

宋景明脖子都红了,赶忙解释:「这是我妹。」

我勇敢了一次,对着工作人说:「拍兄妹照也行。」

镜头前,我们都绷直了身体,中间隔着起码两拳的距离。

「哥哥靠近妹妹一点。」

宋景明朝我挪了一小步。

「妹妹靠近哥哥一点。」

我朝他挪了一大步。

在相机咔嚓声响起的那一刻,我侧头看向了他。

阳光从窗户溜了进来,打在我们的脸颊。

这是属于我们的新生。

拿到照片后,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我以为这是我们的第一张合照。

却没想到,此后的十年里,这是我们唯一一张合照。

办完身份证已到中午 11 点。

我们一路小跑,回家做饭。

晚了又少不了一顿鞭子。

刚到村口,就听见鞭炮齐鸣。

一辆挂着大红花的大巴车停在我家门口。

养母一看见我们,就把我们往车上推:

「快走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我和宋景明对视一眼,恐惧浮上心头。

却在上车后瞥见一抹笑意:

「景明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7

待车辆驶出很久后,宋景明才讲话:

「致远,这是小妹,宋春和。」

「春和,这是我跟你提过的王致远。」

我礼貌回复:「致远哥好!」

王致远捏了捏我的脸蛋:「好好好,以后我也多了一个妹妹。」

宋景明皱起眉头,一把打掉了王致远的手:

「下手没轻没重的,春和脸都红了。」

「我下手很轻的好吧!」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原来宋景明这么健谈!

「好了,说正事,你今天怎么突然来了?还搞这么大阵仗?」

王致远也严肃起来:

「市一中的特招考试提前了一个周,你那破手机打十次有九次是关机。

「我便给我爸打电话,让他去告诉你。

「结果刚好赶上我爸来各个村里接人,我索性就从市里回来了。

「想着直接以此由头接上你和小妹,赶紧去市里准备考试,不仅有笔试,还有面试,面试里还要求用英文自我介绍。

「40 多所中学,100 多名考生,只录取 15 个人,小妹得加油啊。」

我用力点点头:「我一定会努力的。」

宋景明沉默片刻:「能让我爸妈催着我们走,又花了你不少钱吧?」

王致远摇了摇头:「我们可没花钱,厂里说了,今天下午 18 点前入职,每个人奖励 800 元入职费。

「大巴车本来 11 点就接完人要走,你妈非拖着我们不让走,硬生生等到你们回来。

「钱到手了,可不得快点走?」

王致远说得真诚,宋景明却不信。

「不信你问他们!」

坐在前排的小哥扬起手里的大红包:

「现场发红包,我当场就决定来厂里工作。我妈还说现在不去是傻子。」

那个时候,去镇上纺织厂工作,对村里人来说是体面又赚钱的。

想去那里工作,还要交点关系费。

怎么可能会有入职费?

而为了让这出戏滴水不漏,王致远付出的远超过我们想象。

宋景明侧身拍了拍王致远的肩膀。

一起尽在不言中。

逃离那个牢笼过于顺利,让我总是感觉在做梦。

直到两个周后,我坐在了市一中的考场。

我本还以为我背完所有的考点,做完所有的题目,上天就会眷顾我。

可现实却狠狠泼了我一盆冷水。

8

数理化的题目涉及竞赛题,我勉强能做几道。

直到交卷时,大片的空白让我彻底乱了阵脚。

第二天的面试更是让我窘迫不已。

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结结巴巴好几次咬到舌头。

面试的一位女老师似是看出我的紧张:「春和同学,能说说你为什么参加这次面试吗?」

无数条理由拧成一股巨浪,向我涌来。

我稍作整理,然后坚定地论述我的想法:

「或许我输在起跑线,但我想赢在终点线……」

说完后,我深深鞠了一躬。

走出教室,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宋景明和致远哥已经为我做了很多。

如果我不能顺利通过特招考试,那我真的辜负了他们。

更辜负了当初宋景明为了护我,放弃高中的苦心。

我也要努力,为了未来拼一把。

一直等到面试结束,我拦住了面试的老师。

「老师们好,我是下午面试的宋春和。我想再自荐一下:我已经自学了高一、高二的全部课程,喜欢数学,对数学竞赛……」

「宋春和?可找到你了。」下午提问我的女老师拉过我的手,对着刚出来的一群人喊:

「老赵,快过来,你心心念念的学生在这里。」

一位年轻男老师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

他直接抽出一张试卷,指着第一道题:

「集合 A={n|n3<2022<3n,n∈Z}的所有元素之和为多少?」

这道题简单。

A 的值为 7、8、9、10、11、12,求和为 57。

答案脱口而出。

赵老师面露喜色,继续提问:

「随机扔一枚不均匀的硬币,两次都是正面的概率是两次都是反面的概率的 9 倍。那正反面各一次的概率是多少?」

简单心算后,我给出答案:「3/8。」

又连着问了我几道题,我都轻松答出。

这些题型我在班主任送我的那本竞赛书里都做过。

几年前付出的努力,在这个关键时刻有了回报。

赵老师拍拍我的肩膀:「宋春和,到时候选班记得选 11 班,我叫赵琪,是专门带数竞班的。」

说完之后他还不忘补一句:「别选错,11 班,一马当先一飞冲天的 11 班。」

我,还有机会选班吗?

从没想过的喜悦冲昏了我的头脑,我愣在原地,连句感谢都没说出口。

那位女老师拍了赵琪一掌:「矜持点,别吓到小孩。」

「春和,也欢迎你来 12 班,我是班主任吴月。我们是实验班,学习氛围超好的。」

「喂,你别和我抢啊?」赵琪压低嗓音,在吴月耳边低语。

吴月却做出鬼脸:「我就抢就抢。」

旁边的老师笑成一片。

这样的老师,我真的好喜欢。

我甚至开始憧憬在这里的每一天。

走出市一中,宋景明和王致远已等在门口。

宋景明递给我一杯奶茶:「春和,补充一下体力。」

我们仨并肩走在那条载满银杏树的林荫道上。

夏日蝉鸣热烈而聒噪,彰显着旺盛的生命力。

他们都没有问我考得怎么样。

额头上却渗出细密的汗珠。

我知道,他们比我还紧张。

我清了清嗓子:「赵琪老师和吴月老师都让我选他们的班?我选哪个好?」

「赵琪老师?那个专门教数竞班的赵琪老师?」王致远目瞪口呆。

我点了点头,看向宋景明:「哥,我大概率是考上了。」

我们就这样四目相对,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王致远在我身边转来转去:

「靠!那个赵琪老师居然主动邀请你去他班。

「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可想进数竞班,他不要我。

「春和,你真是给我长脸了。

「你告诉赵老师,你是我王致远的亲妹妹,让他后悔没把我这个好苗子招进去!

「你一定别忘记说啊!」

我笑而不语。

宋景明冷不丁来了一句:

「滚远点,别到处乱认妹妹。」

我们在闹。

我们在笑。

原来青春可以如此美好!

很快,好消息接踵而至。

我顺利被市一中录取,进入了赵琪老师的数竞班。

我是镇中学今年唯一被市一中录取的学生。

为了保险起见,我们特意和校长打过招呼,在镇上不要宣传。

校长也见识过养父母的跋扈,确实没敢宣传。

只在升旗大会上口头表扬了我。

只是我没想到,市一中里张贴的录取名单,会被有心人拍下传到养母手里。

养父母有一句口头禅:「养女读书,天打雷劈。」

在他们看来,送我上完九年义务教育就是违背老祖宗的规训。

我就应该对他们感恩戴德,生 2 个大胖孙子孝敬他们。

我竟然还敢蹬鼻子上脸,去市里读高中。

他们很快杀到了市里。

只是奇怪的是,这次来的人,只有养父宋祖德。

9

养父不知道我们的地址,只能在市一中门口撒泼打滚。

各种污言秽语,大肆宣扬我被录取是钱色交易。

宋景明担心影响我的录取,便把他接到了家里。

养父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猛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

「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春和想读书可以,但是家里少了一个劳动力,每个月嘛,生活总是差点。」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们,布满血丝的眼球散发出骇人的阴寒。

「要多少钱?」宋景明靠在门上,拳头早已握紧。

养父伸出 1 根手指头。

宋景明垂下眸:「好,我每个月给你 100。」

养父伸出中指左右摇晃:「NONONO,开什么国际玩笑,每个月至少 1000!」

在那个时候,靠种地的农村家庭一月赚 1000 的几乎没有。

我们在市里租的房子,偏一点,80 块钱一个月。

「你怎么不去抢?」我忍不住朝养父嘶吼起来。

养父却猥琐地笑起来:「和和长大了,可以出去卖啊?长得这么漂亮,应该很多人想一亲芳泽吧?」

我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他不仅没还手,反而捂着脸笑得猥琐:「实在不行卖给我也行,一次就抵 100 怎么样?」

愤怒彻底席卷了我,多年来的仇恨,使我恨不得把养父剥皮抽筋。

宋景明却异常平静地抱住了我:「春和,没事,有哥在。」

养父发出啧啧的笑声:「这才对吗?这照片我就不用拿出来了,对吧?宋景明!」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一晃而过,很快就又塞进了兜里。

宋景明的眼瞬间红了,发了疯般朝养父扑过去。

拳打脚踢后抢过照片立马撕碎,冲进了下水道。

养父嘴角渗出血,却依旧猥琐地笑着:

「撕吧,没关系,我还有很多张。我知道你想杀了我,可惜呀,我老伙计那还有。你要是把我弄死,保不齐呀,那照片就咻的一下,到处都是!别到时候有人受不了,自杀了!呦呦呦,真吓人啊!」

宋景明瞬间泄了气,跌坐在地上:「好,这个月我给你 1000,你要是再敢来我弄死你。」

他们父子俩彻底撕破了脸,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敢多说一句。

宋景明翻箱倒柜,堪堪找到了 867 块钱。

我悄悄拿出我的钱袋子。

一角、五毛、一块、五块……

好在我存得够久,倒有 140 多块钱。

养父找了一个塑料袋子,把所有钱都塞进去,然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和宋景明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我想知道照片的事,却不敢问。

过了很久很久,他和我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让我心痛到难以呼吸,把指甲嵌入手掌的故事。

10

出租屋里,昏暗的灯光一闪一闪。

宋景明把头深深埋进阴影里:

「我是我妈的亲生儿子,却不是我爸的。

「我妈嫁给我爸前就怀孕了,刚好我爸是村里的老光棍,我外公外婆就把她嫁了过来。

「7 岁那年,我爸让我和他玩游戏。后来越来越过分,他逼我拍照片……」

那张照片我见过,在养父的枕头底下。

宋景明的眼眸如血,有着一股深深的绝望。

他才 7 岁啊,他拿什么反抗高高在上,掌握着生杀大权的父亲。

我心疼地抱住他:

「哥,我们不回忆这些了。我会加倍努力,我们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那天之后,我们都默契地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养父母竟也真的安生了,再也没来骚扰过我们。

我和宋景明都有了新的目标:

他计划一年后以社会考生身份参加高考。

我要进奥数集训营,打国赛。

白天,他去工地赚钱,我在家刷题。

晚上,我们一起学习,偶尔我还充当他的辅导老师。

他虽然聪明,奈何只上了 2 年职校,知识点落下很多。

同一个类型的数学题,他经常反反复复地错。

为了让他记牢,我说错一次给他一个脑瓜崩。

那个暑假,他不知吃了我多少脑瓜崩。

努力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开学前一天晚上,我依旧给宋景明讲题。

灯光摇曳,我们的影子叠在一起。

清冽的少年气息让我的脑子有一阵发昏。

我强装镇定,加快了讲题语速。

他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春和,我们要是能一直这样多好。」

他的眼眸昏暗不明。

我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也说不上来。

「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他反手给了我一个脑瓜崩:「小乌鸦嘴,哥能有啥事?再说有事能骗过你?就是你要去学校了,又不能带手机,一周才回来一次,家里就我一个人,空落落的。」

他的眼神很真诚,打消了我的疑虑。

「哥,要不你交点学费,在我学校插个班?」

他高高扬起下巴:「我才不要和一群小屁孩一起。」

我眉头紧皱,双手叉腰,没大没小地和他喊:

「谁是小屁孩?我看你才是小屁孩!」

就这样,我们打闹到凌晨一点才睡。

高一一开学,就是大大小小的数竞考试。

班里总共 30 人,每次考试的最后一名会被踢出去,进入实验班。

第一次考试,我排名 29。

我付出了 200% 的努力,却依旧考不过这些从小开始学数竞的同学。

强烈的落差让我陷入迷茫。

我这样的人,真的配走竞赛这条路吗?

第 30 名是一位娇小的女生,叫刘佳。

她走之后,我成了班里唯一的女生。

坐在我身后的几位男生小声嘀咕:「咱们打个赌,她什么时候走?」

「我赌下一次。」

「哎呀,别看不起人嘛!我赌下下次。」

「那我给她点面子,就下下下次。」

……

他们的笑声很低,却无比刺耳。

我的拳头紧了又紧。

女孩不配穿新衣服。

女孩不配读书。

女孩不配学数学。

……

在这个吃人的社会里,女孩到底配干什么?

配结婚生子?配洗衣做饭?

我偏不!

从小受到的屈辱化作愤怒,一次次冲击着我。

也让我一遍又一遍下定决心,我必须留下来。

下一次考试是 5 天后。

我把自己埋在题海里。

有问题就找赵老师。

大量的知识涌入我的脑海,让我感到越来越安心。

终于,周五考完试,我如释重负。

排名 24。

最后一名是那天在我背后嘀咕的男生之一。

他愤恨地看着我:「鸠占鹊巢,我迟早会回来的。」

我不懂他对我为何那么多恶意。

或许他也是「重男轻女」观念的信徒。

天生觉得机会都是他们的。

我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放心,我会把巢占得牢牢的,你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

他恼羞成怒,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背着书包悻悻离去。

9 月的阳光依旧火辣。

我迈着轻快的步伐朝出租屋走去。

家里却没人。

11

宋景明留下一封信,说他回老家取个身份证。

哦对,当时我们办理的身份证要 2 个月才能取。

我翻出手机开机,给他打去电话。

「春和,过星期了吧!我回来取个身份证,顺便办理一下职专的毕业证。」

我这才想起,宋景明职专早就毕业了。

最近他一直忙我的事,我都忘记他也是学生,他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好的哥,你先忙。对了,养父没有再纠缠你吧?」纠结了很久,我还是问出这句话。

「没有,放心,哥有办法。」他很快转移话题:

「对了,赵老师说你们要进行封闭式培训,我已经给你交过训练费了。生活费锁在你的小箱子里,别不舍得。你好好学,到时候哥去看你打比赛,看你站上领奖台……」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听着听者,眼泪不知不觉落了下来。

这个世界,不会再有人比宋景明对我还好。

我只能加倍努力,才能对得起这份好。

封训很快开始。

和大神们在一起学习,我经常会产生一种挫败感。

不过好在我对数论有偏好。

赵老师鼓励我以此作为突破口。

一个月后,封训结束。

本该来接我的宋景明,变成了王致远。

我隐隐约约感觉出事了。

12

恐惧和不安席卷了我。

我不敢问出口,害怕是我不想听到的结果。

一路上,我没有讲话。

王致远又是给我买冷饮,又是买冰激凌……

我都礼貌拒绝。

回到家,我站在门口深呼吸了三次才开门。

砰!无数礼花从天花板处落下,洋洋洒洒。

宋景明就站在那儿。

那一刻,心疼得厉害。

一种失而复得的不真实感,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扑到他怀里:「宋景明,你为什么不去接我?吓得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这是我第二次直呼他的全名。

他把我按到椅子上,轻轻抹去我的眼泪:

「怎么越长越成小孩了?」

我哼了一声,不再看他。

「小丫头,生日快乐!」

一个精美的礼盒放在我面前。

我拆开,里面躺着一款学习机。

在那时,这可是学生中顶顶奢侈的东西。

「哥,这个贵死了,我不需要,你快退掉。」

宋景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那老板骗人,非说这是当下学生里最流行的,你肯定喜欢,还能学竞赛相关的网课。现在看来,我们家春和根本不喜欢!」

他把「不喜欢」三个字咬得很重很重。

我低下头:「不是,哥,我是觉得我不配用这样的好东西。」

他掰过我的肩膀,让我和他对视:

「春和,你觉得谁配呢?那些家境优渥的同学吗?」

我点了点头。

他继续说:「他们的学习机是父母用钱买的对不对?你的学习机是我用钱买的对不对?都是用钱买,为什么你不配?」

我摇了摇头。

我欠宋景明的太多太多。

每一次伸手,都会让我看不起自己。

似是看懂了我的想法,他摸了摸我的头:

「春和,你不欠我的。如果你无法心安理地接受,那你就拼尽全力活出个样,让哥也跟着沾光。我想看见你站在 CMO(全国中学生数学联赛)的领奖台,你加加油,好不好?」

宋景明转移话题的能力一流。

他的语气温柔而坚定,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我抱住学习机,同样坚定地看着他:「好,一年后我一定站上 CMO 的领奖台!」

「哎哟喂,感情是你们兄妹俩完全没把我当人看。」王致远把手上的礼物丢在桌子上。

我这才想起他:「谢谢致远哥。」

他示意我打开礼物看看。

第一层是清华的立体书签、明信片。

第二层是小熊手套、围巾、耳帽。

第三层是水晶球和小熊公仔。

他的礼物过于用心,让我有点受不起。

气氛略显尴尬。

「春和,快来许愿。」宋景明已点好蜡烛。

我握紧双手,闭上眼许下了人生第一个愿望:

【我要和宋景明永远在一起。】

可当时的我不知道,我的愿望,终究还是落空了。

回到学校,我更加拼命学习。

要想心无旁骛竞赛,高中各科知识要提前学完。

我恨不得给自己开分身。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却不知宋景明已被捕。

他依旧让人按时将零食送到门卫,定期给我打电话、发短信……

他掩饰得很好。

我竟真的没有察觉分毫。

初雪来临时,隔壁市组织了一场八市联考的数学竞赛。

数竞班前十名可以去参加比赛。

好险,我刚好是第十名。

赵老师说若能拿到名次,就有机会冲明年夏天的省赛和国赛。

临出发的前一天我本来要回家收拾东西,赵老师却让我等一下:

「你哥给你留了一封信,还说让你先别回家,好好在学校准备考试。」

告别赵老师,我拉着行李箱回到宿舍,打开了信。

信里宋景明说房东突然不租了,他这两天到处找房子,还没有找到。等找到了周末来接我回家。

那确实不太方便。

我拉开行李箱,是他给我准备的衣服、零食、备用药品……

箱子底部是我的手机。

刚开机,宋景明的短信发了过来:【春和,今天好好休息一下,后天的考试加油。】

我:【好的,哥,我会全力以赴。】

宋景明:【对了,最近没事别出校门,市里有杀人犯在流窜,你们学校门卫管得紧,安全点。】

【我最近有点忙,手机也不大好使,你别给我打电话,有空我直接打给你。】

【不要冲动,考试第一,加油!】

短信每隔 5 分钟发来一条。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是宋景明设置的定时短信。

突然,我收到了一条彩信:

【宋春和,你真的好自私!你妈死了,你哥蹲监狱了,你竟然还有心情去参加考试?你真是让我见识了什么是白眼狼!】

照片是养父母家门口被警车围着。

还有白布盖着的尸体。

13

我的心彻底乱了!

我给宋景明打电话,关机。

我只好打电话给王致远:

「致远哥,我家里出事了吗?」

王致远先是一愣,随后笑着说:「春和,你胡说什么呢?我刚和你哥才打过电话。你考试要紧,赵老师说这场考试很重要,你不要分心……」

我哭着喊出来:「那你让宋景明接电话,他不接我一会就回去。」

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一个小时后,宋景明打来电话:

「春和,我一切都好,你好好考试。」

「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妈,死了?」我小心翼翼地问出口,多希望一切是假的。

「不要骗我,我已经看到照片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宋景明不擅长撒谎。

我必须回去。

他似是察觉到我的意图,狠狠说了一句:「你敢回来,我就不认你这个妹妹。」

不认就不认。

考试还有下一次。

可是家人,失去了就永远失去了。

回到村里,周围人对我指指点点。

「哎哟哟,老宋媳妇真是可怜,眼看着把儿子拉扯大了,儿子却弑母……啧啧啧」

「老宋也不容易,儿子还想杀他呢!」

「这丫头肯定知道些什么!毕竟……」她们相视一笑,朝我走来。

「我说春和呀,你们家景明咋那么冲动,把亲妈都杀了?」

我没理他们,径直回了家。

大门贴了封条,王致远站在门口等我。

宋景明出事后,他就从学校请了假回来,帮忙处理一些事情。

「辛苦你了,致远哥。」

他摇了摇头,和我简单说了事情经过。

但真实的情况,远比我们听到的严重的多。

养父是个赌鬼。

他表面上只是打打牌,但是经常背着养母在外面赌博。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又找宋景明要钱,不给就到处抹黑我和宋景明。

一个周前,接连有人敲门问我们做一次服务多少钱。

不用猜,这是养父搞的鬼。

他泄漏我们的住址,发布色情交易。

为的就是逼我们继续给钱。

这几次从我们那要来的钱,他转头就拿去赌场全败光了。

还欠了十几万。

前几天一群混混追到家里,向养父要赌债。

养母这才知道养父在外面欠了这么多。

「宋祖德,你个杀千刀的,你这是把家底都败光了啊。」

「你从小明那里拿那么多钱,一分都不给我,你真是长本事了。」

两人争吵推搡中,那张照片从养父怀里掉了出来。

看清照片后,养母立即炸了:

「你还对那个小婊子念念不忘,我跟你拼了。」

养母对养父又掐又打,却没伤其根本。

养母虽然坏,但她更多是在封建糟粕和家庭压榨下的产物。

被同化被塑造。

将传宗接代奉为一生的使命。

将男人的爱视作自己独有的珍宝。

而养父这个人,是坏到令人发指,是变态。

养父看到铁筢子靠在院墙上,就把养母狠狠推倒。

锋利的铁筢子尖直接穿过养母的脖颈。

养母当场死亡。

几个小混混看出了人命,都跑了。

恰好宋景明回家了。

养父竟又拿起照片找宋景明要钱。

宋景明被彻底激怒,便下了狠手。

养父却借机诬陷,报警说是宋景明杀了养母,之后还要杀他。

最终,养父跑了,宋景明被当作杀母凶手抓了起来。

我低下头长吸一口气:「致远哥,你知道那张照片吗?」

「什么照片?」他的反应,说明他不知道。

我摇了摇头,问他:「如何能救宋景明?」

王致远:「现在证据不足,律师说想要证明景明无罪,得找到宋祖德的犯罪证据。」

我又想起那张照片。

我曾在养父的枕头下见过。

照片上的小孩只露出鼻子下的半张脸,隐约露出的头发堪堪到耳边,分不清男女。

嘴角有一颗小痣,看起来有七八岁模样。

小小的身体上穿着不合时宜的白色蕾丝裙。

被摆出耻辱的姿势。

而宋景明的嘴角没有痣。

心里有了答案。

强忍住恶心,我告别了王致远。

是的,我没有去见宋景明。

我有一种预感,养父宋祖德会去找我。

回到市里,我买了一件类似的白色蕾丝裙,挂在出租屋的阳台上。

然后回到学校准备考试。

第二天 9 点,我准时进入考场。

题目不难,一切顺利。

大巴车把我们送回市一高时,已是下午 3 点。

我鼓起勇气,找到了吴月老师。

我们数竞班没女生,我也没有朋友。

吴月老师经常来找我谈心,还像朋友一样送我礼物。

她是除宋景明外,我最信任的人。

我希望她能帮我报警。

吴月老师也是大山里走出来的女孩,她能共情我的遭遇。

我知道,她一定会帮我的。

听了我的计划后,她哭着和我说:「春和,如果出了差错,这会毁了你的。」

我笑得灿烂:「不会,无论结果如何,都是新生。」

14

我们租的房子是市北区的一处老破小。

4 楼,没有电梯。

隔着一条马路的对面是一家小宾馆,20 块钱一晚上。

吴月不放心我,在我家正对面开了一间房。

拉开窗帘,隐约能看到对面的情况。

晚上八点,我取下阳台上的裙子。

空气中有着若有似为的烟味,裙摆处有几道清晰的手指引。

我知道,宋祖德来过。

点燃屋里的取暖炉,冲了个澡,在音乐声中,我换上了蕾丝裙。

窝在小沙发上,我漫无目的地翻着书。

这天晚上,无事发生。

我一时泄了气。

如果宋祖德不出现,我该怎么救宋景明。

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和和,哭什么呢?和爸爸说说。」

宋祖德恶心的声音从阳台传来。

我下意识地裹紧身上的毯子,身体止不住的战栗起来。

他浑身都是酒气,摇摇晃晃地向我靠近,目光在我身上游走:

「你穿白裙子,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哦不对,更性感了。快让爸爸抱抱!」

我红着眼嘶吼:「你胡说,我小时候从来没穿过白裙子。」

小时候我要割猪草、挖山药,都没穿过新衣服。

更别提不耐脏又不利索的白裙子了。

宋祖德似是想起了什么:「哦对,你当时睡着了,爸爸亲自给你换的,你的身体香香软软的,比那个臭娘们好几百倍……」

粗俗的语言唤起了我一段记忆。

我刚到养父母家,养母待我不好,但养父总是偷偷给我买糖吃。

一次养母带着宋景明去赶集,养父悄悄递给我一颗糖丸。

酸酸甜甜的,吃完我一直睡到了第二天。

只是那天过后,家里变了天。

养母和养父关系急剧恶化。

养母总是对养父说:「你再敢顶嘴,我就把你送进去。」

宋景明也对我寸步不离,一个劲地告诉我周末别回家。

没有人提起前一天发生了什么。

直到看到养父枕头下的照片时,脑海里才涌现零零散散的记忆。

当时年纪小,不懂这是什么意思,记忆也随之消散。

上次养父拿出照片逼宋景明给钱。

宋景明说照片上的人是他,我选择了相信。

因为我长大了,知道这张照片意味什么。

而不相信的代价,太痛太痛。

我一时无法接受。

宋祖德朝我扑来,我用尽全力推开他:「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才 7 岁。」

他摔坐在地上,满脸怒气:「7 岁怎么了?是老子买了你。

「明天老子就把你卖了,20 万,还完赌债还能赚一笔。

「今天就让爸爸好好尝尝……」

身上的布料被一点点撕碎。

我拼命喊救命。

一个接一个的耳光落在我脸上。

……

「警察,不许动!」

终于,身上的重力消失。

厚厚的毛毯把我紧紧包裹。

心底升腾起一股力量,我成功了。

吴月紧紧抱住我,我在她的怀里狠狠哭了一场。

猥亵儿童!

性侵未成年!

聚众赌博!

敲诈勒索!

过失杀人!

宋祖德,该死刑了吧?

15

联考成绩出来了。

参加考试的考生有 996 人。

我排名 56。

成绩还行,但冲击省赛还差得远。

宋景明无罪释放。

法医在养母的小拇指指缝里提取到养父的 DNA。

根据我们提供的线索捣毁了一个赌博窝点。

坐实宋祖德猥亵儿童、性侵未成年的录音被采纳。

春节过后没多久,宋祖德被判死刑。

困扰我和宋景明整个青春的黑雾,终于尽数散去。

可是我们之间却产生了隔阂。

他总是下意识地和我说「对不起」。

他有什么错呢?

我又有什么错?

错的不是我们,是宋祖德,是没有人性的恶魔。

我们从始至终,干干净净。

不过我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和他撒娇。

我们,都长大了。

我的竞赛成绩越来越好,已经稳居班级第一。

那些曾经认为我迟早要走的男生也低下了头:

「大神大神,给我讲讲这道题咋做。」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流言不攻自破。

因为忙于竞赛,我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

终于等到一个大周末,我决定回一趟家。

宋景明做了一大桌子菜在等我。

我们各怀心事,许久未讲话。

「春和,我想把你的户口迁回赵家。你怎么想?」

宋景明低声询问,明显的黑眼圈暴露了他一夜未眠。

看我未回复,他接着说:「迁回去能对你的前途少一点影响,起码身份审核的时候不会……」

因为忙于解释,他的脸有点红。

我微微勾起唇角,尽量笑得自然:

「可以,谢谢哥。」

似是没料到我答应得这么爽快,他愣了一下。

随后露出笑容:「好,我最近去办一下。」

「哥,你高考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还好。」我突然的关心弄得他手足无措。

我喝了一口汤,继续说道:「如果有不会的题,我给你讲。」

他眼中泛起涟漪,很快便低下头,声音微微颤抖:「好,谢谢春和。」

「对了,生活费我给你放书包了,去学校多吃点,最近瘦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谢谢哥,不过我用不到,学校给发的奖助学金够我一年吃喝了。你留着,备战高考,多补充点营养。」

我们之间变得客气又疏离。

直到高考前,他也没问过我一道题。

我的户口迁到了亲生父母家,改名赵春和。

宋景明考上了一所二本院校,学的土木工程。

而我进入疯狂刷题时间。

CMO 模拟题、联赛真题、市面上能买到的测试题……

我一本一本地啃。

命题人讲座、奥赛经典组合数学……

我一遍一遍地听。

终于等来了联赛。

九月的燥热引得蝉放声高歌。

热烈而鲜活。

我坐在考场里,全力以赴。

认真开始学数学竞赛的时间恰好一年。

好在付出有了回报,我在联赛中拿到省里第二。

国赛有希望了。

我给宋景明发了一条短信:【宋景明,如果我国赛拿奖,你会来看我领奖吗?】

他只回复了一个字:【会!】

彼时,他刚上大一。

我们相隔两地。

都有光明的未来。

真好。

16

赵琪老师和吴月老师恋爱了。

我是他俩的头号粉头。

我和吴月约定,他俩结婚,我做伴娘。

我还有个私心,没有说出来。

我把精力全部放在竞赛上。

但是国赛的难度陡然增加,一开始我很不适应。

有时候思路卡死,直接爆零。

宋景明每天都会给我发一条消息:

【春和,尽力就好,别太累。】

……

最终,我拿下国赛金牌。

然而颁奖那天,宋景明失约了。

金牌挂在我的脖子上,有种沉甸甸的不真实感。

眼泪夺眶而出。

我和颁奖嘉宾、战友、老师接连拥抱。

心里却空落落的。

那天,我占据了各大新闻的头条:高二 11 班赵春和拿下 CMO 金奖,成为我省唯一进入国家集训队的成员。

宋景明发来消息:【恭喜!】

我回复:【宋景明,你个胆小鬼。】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喊他哥。

这样也挺好。

高二学业水平考试结束后,我选择到北大面试报到。

我的导师,是一位姓张的老教授。

他看向我的眼睛,是说不出的慈爱。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张教授就是资助宋景明上初中的好心人。

而搭上这根线的人,是张教授的女儿。

她当时在我们村支教已经十年。

据说就连宋景明的名字都是她起的。

所有的善意在无形中形成一张巨网,把我们从沼泽中托举起来。

而我,也将会把这份善意传递下去。

从北大出来后,王致远带我在北京逛了很久很久。

吃饭时他问我:「景明去非洲了,他让我和你说一声一切安好。」

我灌了一口冰可乐:「他可真是学土木的好苗子,天生的土木奇才,毕业后申请出国去非洲,亲人绝对找不到他,狠干几年就能拥有人生的第一桶金。房车到手,结婚生子,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一位老师说的。

倒也挺适合宋景明。

反正他也不想被我找到。

冬去春来。

一年又一年。

我拿了无数大奖。

去了很多个国家。

也拒绝了很多人,包括王致远。

吴月老师和赵琪老师要结婚了。

他们邀请我回去当伴娘。

我翻出宋景明的微信,在聊天框里打了几个字:

【吴月老师结婚,他们邀请我当伴娘,你愿意……】

那几个字我还是没有打出来。

索性一股脑全删了。

互不打扰,挺好。

出发前一晚,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宋景明突然出现在婚礼现场。

他穿着西装,身姿挺拔。

我们远远相望。

然后笑着转身,各自落坐在婚礼席位的两端。

梦醒时,我泣不成声。

五年来的思念、委屈、压抑,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17

吴月老师的婚礼是在春风和煦的四月。

我穿着中式伴娘服,在现场帮忙。

人群突然变得闹哄哄的,我懒得抬头看。

直到笼罩在我身上的阳光突然消失了一大半,变成一道颀长的影子。

我抬起头,被直射而来的阳光晃了眼。

恍惚间,我竟看到了宋景明。

他穿着伴郎服。

我摇了摇头,自嘲地笑笑。

怎么会是他?他在非洲呢。

对面的人薄唇轻启,熟悉的嗓音缓缓流出:

「春和,今天是个好天气!」

我愣了一下,笑了。

泪水不受控制地溢满眼眶。

我尽力扯出一抹灿烂的微笑:「是呀,春和景明,宋景明!」

他的眼眶也染上了一抹红:「春和景明,赵春和!」

咔嚓一声。

王致远站在不远处,为我们拍了一张照片。

这是属于我们的第二张照片。

以后还会有吗?

答案交给时间!

宋景明视角:

1

我恨我自己。

恨我为什么是宋祖德的亲儿子。

恨我为什么在春和被猥亵的时候不在她身边。

恨我当时年纪太小,什么都做不了。

我能做的事,就是做好计划,带着春和逃离这个魔窟。

2

宋祖德又拿出照片来要钱。

我骗春和说照片上的人是我,宋祖德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可是贪婪是人的本性。

宋祖德一次次找到我,逼我拿钱。

我真的很想杀了他。

甚至为此付出了行动。

3

回家取身份证时,我故意让宋祖德缠上。

之后又多次出现在家里。

他好赌成瘾,又爱喝酒。

很好下手。

只是没想到,我妈被宋祖德误杀了。

他又以照片为要挟,逼我给一大笔钱。

我红了眼,想把他弄死。

宋祖德老了,终究是打不过我。

他跪在地上求饶。

突然,我撇到掉落在地上的护身符。

那是我们刚到市里时,春和去万佛寺求的。

她希望我平安健康。

理智被一点点唤醒。

我不能让春和成为孤儿。

也不能让她有个杀人犯哥哥。

在我犹豫的间隙,宋祖德逃了。

他的一通报警电话,把我抓了进去。

我担心宋祖德报复春和,叮嘱她不要出校。

可她却为了救我,以身为饵。

我还有什么资格做她哥哥呢?

她的不幸,都是我造成的。

4

春和很优秀,她值得更广阔的天空。

而我不应该成为她的绊脚石,她一生的污点。

我和导师申请去了非洲。

毕业后签了 5 年的合同。

那个地方真苦啊。

不过钱赚得多。

这笔钱我都拜托王致远,给了春和。

只是那家伙也不告诉我春和是什么反应。

5

王致远突然说他要结婚,让我回去当伴郎。

我之前一直撮合他和春和,没想到他早就有了喜欢的人。

6

回来后我才知道被骗了。

王致远那小子,连女朋友都没有。

那笔钱,春和也没有要。

在婚礼现场,我看到了春和。

五年未见,我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她一出现,周围黯淡失色。

春和景明。

今天是个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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