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故事:清婉[完]

圆月说小说 2024-05-27 03:1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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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零八二四

我叫沈清婉,是相府嫡女。三岁被拐,十一年后爹娘才将我寻了回来。为了补偿我,他们给我最好的吃穿用度,请最好的先生。我以为他们很爱我。然而,和未婚夫霍庭成亲那日,我方知婚书上写的是双生嫡姐沈绾绾的名字。原来,在爹娘和霍庭眼里,我只是沈绾绾的替身。哪怕这三年,我为救霍庭落下病根,我放血给爹爹做药引,娘亲身子不好,我日日为娘亲熬药侍疾……他们爱的,还是只有那个死掉的沈绾绾。既然如此,那我不要你们的爱了,我把沈绾绾还给你们。然而,当沈绾绾真的出现在大家面前,事情变得有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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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红烛罗帐,霍庭一身红色喜袍,用喜秤挑开我的盖头,我的视野变得分明。

「绾绾,该喝合卺酒了。」霍庭看似欢喜,嘴角的笑意却未达眼底。

若是以往,我会以为他唤的是沈清婉的婉婉。

可婚书上「沈绾绾」的名字,就算他们都说是我看错了,我依然如鲠在喉。

今晚是我和霍庭的新婚之夜,我不应该这个时候计较的。

「夫君。」我没有接他递过来的合卺酒,仰头看向他,「以后叫我清婉可好?」

霍庭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没有接话,把杯子往我面前送了送。

我心底觉察到异样,脸上笑意淡去,重复道:「夫君,叫我清婉。」

霍庭脸色沉了下来:「不是同你解释了,婚书是你看错了,今日是我们的新婚大喜,你确定要这个时候耍小性子吗?」

他这么说,我更加确定我心底的猜测。

我堂堂相府嫡女,凭什么受这样的委屈?

我同他闹了起来。

可不管怎么闹,他都不肯改口叫我清婉。

最后我将他赶出新房,失望地看着他那张依旧温润的脸,道:「既然如此,今日洞房便作罢,明日我会回相府,请爹爹出面,为我主持公道。」

霍庭看着我,神情带着嘲弄和怜悯,他反问我:「你确定?」

「我确定。」

「你想回相府,那便回相府吧。」他语气又变得温和,「绾绾,我等你回来。」

我「砰」地关上婚房的门,背对着门板,泪水流了出来。

我一直以为霍庭很爱我,我期盼着和他结为夫妻这一天,可我没想到,他心里根本没我。

过往种种,都是虚情假意。

大约是我们闹的动静太大了,惊动了长公主和驸马爷。

门外雨潺潺,潺潺雨声中,我听到长公主厉声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她就敢把自己的丈夫赶出新房,相府教出来的就是这般规矩吗?」

「母亲,不关绾绾的事情,是儿子做错了。」霍庭软声地哄长公主,「年轻人的事情,年轻人自己解决,雨夜寒凉,母亲别冻了身子,和父亲回去歇息吧!」

「可……」长公主还要说。

霍庭道:「没什么可的,本就是儿子的错,您闹大了,儿子脸上难堪。」

长公主闻言,叹了口气,同驸马爷一起转身离去。

霍庭在门外对我道:「绾绾,不要闹了。」

我只觉得好笑。

按理说,女子若能拥有一个替自己在婆母公爹面前说话的丈夫,何其有幸。

可霍庭的这份柔情,给的不是我,是沈绾绾。

我没有开门。

霍庭站了许久,抬脚去了书房。

2

第二日天蒙蒙亮,我就收拾行李回相府。

出门前,看到公主府的一位老仆正在洒扫,就使了些钱同她套话。

「世子爷与沈小姐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三年前沈小姐突然病逝,世子爷水米不进,我们还以为他要追随沈小姐而去。

「可后来他去了一趟沈家,回来脸上就有了生气,开始好好地吃饭,不再提及沈小姐的名字,我们都以为他忘了沈小姐。

「夫人,那位沈小姐,已经是三年前的过往,如今世子爷爱的是夫人您,以后陪在世子爷身边的也是夫人您,您才新婚,何苦跟世子爷闹伤了感情!」

闹伤了感情?他对我根本没有感情,伤的又是谁的感情?

我本打算回相府请爹爹为我讨个说法,可现在,我想请爹爹帮我主持和离了。

我心里一阵苦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主府。

走出公主府大门时,我看到站在一侧的霍庭,他神情有些萎靡,但见我看过去,还是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

「绾绾,早些回来。」

我听到「绾绾」这两个字,就一阵反胃,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我不是没人要,也不是非嫁给他霍庭不可。他心里一点没我,与其渐渐地变成一个怨妇,还不如及早和离。

回到相府,相府的人都惊住了。

谁也没见过新婚第二日一大早,新娘自己跑回娘家的。

爹娘被匆匆地唤醒,穿好衣裳来见我。

我见到爹娘,鼻子一酸,从昨日就堆攒的委屈,一下子爬上了眼角。

我同他们告状。

说婚书上对我的侮辱,说霍庭对沈绾绾的念念不忘。

最后我请求道:「爹,娘,我想和霍世子和离。」

然而,向来疼爱我的爹娘,听我说完这些,面上却是无动于衷。

爹爹皱眉道:「绾绾,你就因为这个在闹?」

我愣住。

爹爹继续道:「你这般闹,将公主府和相府的脸面置于何处?」

「不是我闹,是霍庭将我当作姐姐的替身,既不尊重我,也不尊重姐姐。」我解释道,「我亦是相府嫡女,他这般做,才是将相府的脸面踩在脚底。」

「够了!」

爹爹却一拍桌子,突然发怒。

「若不是我们将你接回来,你就嫁给那个打死三任妻子的屠夫了,如今是生是死且不知,他不过是叫你绾绾,哪里辱没了你?」

娘亲叹息一声,劝我:「绾绾,懂点事吧。」

我突然惊恐起来。

我意识到,回相府后,爹娘也一直叫我「婉婉」,恐怕,他们叫的从来不是「婉婉」,而是「绾绾」。

他们心目中的女儿,是那个死去的沈绾绾。

婚书上的名字,只怕并不是霍庭的自作主张。

难怪昨晚我同霍庭说要回相府求爹娘主持公道,他神情只有嘲弄和怜悯。

他早知道,我爹娘是站在他和沈绾绾一边的。

我胸口一阵闷痛,手腕为爹爹放血的地方也一并痛了起来:「我亦是你们的女儿。」

爹爹高高在上,一张脸冷着:「你若不是我们的女儿,有什么资格代替绾绾?」

娘亲撇开头不看我。

我大声地质问:「凭什么?就因为沈绾绾一直留在你们身边吗?可当年若不是沈绾绾带我去后门,又看着我被人贩子扛走,这十一年,我亦能在你们面前承欢膝下。」

我回相府时,沈绾绾已经去世了。

怕提及爹娘的伤心事,我一直没说当初被人贩子拐走的细节。

如今他们这么伤我,我也顾不得许多了。

然而,爹娘脸上,并没有出现我期盼的反应。

他们的表情,甚至没有丝毫的波动。

「闹够了就回公主府,相府没有你的早膳。」

爹爹说完这话,甩袖离去。

娘亲离开前,同我留下一句话。

她说:「绾绾,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一定要惹你爹爹生气吗?一定要把大家都搞得不高兴吗?」

我茫然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一直生疼的心脏,像是突然被什么挖走了,空落落的。

搞得大家都不开心的人,是我吗?

我做错了什么?

我为什么受到这些对待?

我像是突然掉入了茫茫雪原,又像是掉入没有一点光亮的深渊,找不到出路。

「夫人,现在赶回公主府,还能赶上给长公主和驸马爷敬茶。」丫鬟静怡在一旁提醒我。

我站着没动。

静怡皱眉朝一旁看去。

一旁站着的,是辛嬷嬷。

她是我娘的陪嫁丫鬟,亦是我和沈绾绾的奶娘。

「出去吧,我来劝劝她。」辛嬷嬷对静怡说。

静怡离去后,辛嬷嬷走到我身边,摸了摸我的头顶,叹息道:「小姐,今日之事,您不能怨相爷和夫人,他们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能让他们把自己的一个女儿变成另一个女儿的替身?

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看向辛嬷嬷。

辛嬷嬷道:「您和大小姐出生那日,岑云寺的住持给你们批命。您和大小姐一个是帝王燕,一个是天煞蚕。帝王燕是皇后命,天煞蚕却会害了整个相府。

「大小姐是帝王燕,而您是天煞蚕。三年前,若不是大小姐突然殒命,相爷和夫人就是再想您,也不能去将您寻回来。三年前大小姐去世,相爷和夫人一直没有从族谱中划掉大小姐的名字,将您接回来,便是要您顶替大小姐的命格。」

竟是这样吗?那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当今君上膝下无子,霍庭虽然是长公主所生,可却随长公主从了皇姓。很多人都说,他将来可能继承大统。

沈绾绾若是没死,嫁给霍庭,可不就是皇后。

可是——

「爹娘若真的心里有我的位置,又怎会听说姐姐害我被人贩子拐走无动于衷。」我嗓音带着我自己都没察觉的痛苦。

辛嬷嬷淡淡道:「为了相府的三百七十八条人命,天煞蚕本就不能留。燕子吃蚕,那亦是应分的事情。」

我:「……」

3

我回到了公主府。

霍庭见我回来,神情露出「我就知道」的了然。

他声音中带着愉悦:「绾绾,我们该去向母亲和父亲敬茶了。」

我木然地被他牵着走。

等到给长公主敬茶,她还念着昨晚我的「闹腾」。

训导道:「女子嫁为人妇,温婉贤良为第一。我儿既喜欢了你,你就应该事事尊他、敬他、爱他,断不可再像昨晚那般使小性。」

「是。」我点头应下。

她被我的态度取悦了,接过茶盏喝了一小口,然后将一对玉镯放在了锦盘上。

「沈清婉,你要弄清自己的身份。」

我的身份……沈绾绾的替身吗?

我心中苦笑。

接着是给公爹敬茶,他倒没有说什么。

等公爹喝完茶,长公主道:「时辰不早了,你俩就别在我们跟前杵着了,下去吧。」

霍庭扶起我,替我拿上锦盘上的玉镯,笑着谢了爹娘,带着我朝外走。

他将玉镯套在了我的手腕上:「母亲准备了许久,给儿媳的。」

等走到垂花门下,他又说:「昨晚你便没怎么吃东西,现在只怕饿了,我吩咐厨房做了些你爱吃的早膳,咱们先去用膳。」

我腹中确实饥饿,便点了点头。

脑子里闪过辛嬷嬷劝我的话来。

「大小姐再如何,也去世三年了,死人哪里争得过活人?小姐,事情已经这样了,您总得往前走,难道又回村子里,去嫁那个打死三任老婆的屠夫?便是您愿意回去,公主府和相府也不可能放您回去。您现在退一步,焉知以后不能进一百步?」

霍庭对我确实悉心,日积月累,或许他能忘了沈绾绾,记下沈清婉?

这般想着,便到了膳堂。

丫鬟们见我们来,赶紧上菜。

一桌子的珍馐佳肴。

我心底的郁气消解了两分。

霍庭夹了一块桂花山药糕放进我的碗里。

「绾绾,吃吧。」他眼底柔情百转。

可我,不爱吃甜食。

多年前,同村有位阿姐和我说,人的日子过得苦了,一定要吃些甜的,这样心里才不会苦。

我深以为然。

然而,我第一次吃糖,收留我的养父母将我吊起来打了两天一夜,直到我再也发不出声音,才将我放下来。第二次吃糖,差点被养父侵犯,养母及时地赶回来,她拿菜刀在我背上砍了三刀,我以为我会死,没想到竟活了下来。第三次吃糖,他们告诉我,将我许给了打死三任老婆的张屠夫。

从此,我只要一吃甜食,就反胃作呕。

我将那块桂花山药糕夹出来,放在旁边的小碟子里,银箸朝桌上的一盘春卷探去。

「啪!」

我的筷子被霍庭拍了一下。

他将那块桂花山药糕,重新夹回我的碗里。

「绾绾,这是你最喜欢吃的。」他看着我说。

「我不想吃这个,我想吃春卷。」我同霍庭解释。

可霍庭只开口重复:「绾绾,你最爱吃这个。」

以前我有不愿意做的事情,不愿意吃的东西,霍庭虽然会不高兴,却不会像现在这般强迫我。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

我是沈绾绾替身这层窗户纸被捅破了,霍庭他,不装了。

他要的不是我沈清婉,是沈绾绾。

这一顿早膳,不欢而散。

4

接下来,我见识到了霍庭的强势。

一连几天的早膳都只有桂花山药糕。

我便不吃早膳,熬着等午膳和晚膳,他知晓了,就令人把午膳和晚膳都换了。

「绾绾,你最爱吃桂花山药糕了。」他不断地对我说。

我既委屈又痛苦,同时心里生出一丝恨意来。

我天生天煞蚕命,难道是我的错吗?凭什么我要承担这一切?

短短五天,铜镜里的下巴就尖了许多。

秋风秋雨连绵几天,温度降了下来。

两年前和霍庭登山,被匪徒追杀,霍庭中药昏迷,我怕留他独自在山上,被匪徒寻到,强忍着被匪徒砍伤的腿,扛着他下山求救。

获救之后,我的腿伤三个月才痊愈,平时看不出异样,可天冷时,伤处便开始发疼。

如今我饿了多日,身子本就虚弱,这温度一降,腿就疼得不行。

以前,霍庭会时时给我备着手炉,用最柔软温暖的料子给我做衣服,吩咐厨子给我做养身滋补的药膳。

「腿疼?绾绾怎么会腿疼呢?」霍庭居高临下地对我说。

「你不要做出这副无辜的表情,没有人逼你把自己弄成这般不人不鬼的样子。」

真的没人逼我吗?

那为什么要假装爱我,等我对你付出了真心,再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

我的心越发苦涩,像是吃了十斤八斤黄连。

霍庭转身离开后,我看向铜镜里的自己。

消瘦、憔悴,确实不人不鬼。

像极了……命不久矣。

不,我要活,我要好好地活!

我开始逼着自己吃那些甜食,学习怎么将作呕感压下去,然后对着铜镜练习露出欢喜的笑容。

如此练习了半个月,我终于当着霍庭的面,将桌上的每盘甜心都尝了尝,然后欢喜地指着其中一盘道:「这是前街的红果酥?我很爱吃这种撒了白糖的红果酥,难为夫君记着。」

霍庭看向我,眼里终于露出深情来:「绾绾喜欢就好。」

我看着他,心底却再无波动。

这个我曾经爱过,发誓要和他一生一世的男人,如今我对他只剩下了厌恶。

我讨好他,不是为了让他把我当沈绾绾宠爱,而是我需要筹谋,离开这个巨大的牢笼。

我计划利用霍庭对沈绾绾的爱,瞒着我的爹娘,替我弄一个假户籍和真路引。

大衍朝对人口流动管得非常严格,没有户籍和路引寸步难行。

我要拿到这两样东西,才能离开公主府,离开京城。

为了有尊严地活着,我甚至愿意离开大衍。

霍庭与我「如胶似漆」起来,长公主见我俩感情好,开始催促让我生孩子。

当今君上身体每况愈下,霍庭若是能有子嗣,对他坐上那个位置,是一份助力。

我又不是什么很贱的人,自然不愿意为霍庭生子。

我偷偷地采了月见草,亲自炮制成避孕的药丸,每日吃一颗。

长公主见我肚子始终不见动静,就让霍庭带我去三仙寺住几日。

三仙寺是整个大衍都有名的求子圣地,她希望我和霍庭在那里住几日,可以带着好消息回来。

我含羞带怯地应下,心底十分欢喜。

我暗中寻了一个和我眉眼五分相似的女子,她收了一笔钱,愿意帮我算计霍庭。

我假装和她争风吃醋,霍庭深爱绾绾,自然会为了绾绾替那女子弄来户籍和路引,让她离开京城。

我寻到这名女子有一段时间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让她合理地出现在霍庭面前。

现在,机会来了。

我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却没想到,我在三仙寺见到了沈绾绾。

活生生的沈绾绾。

她藏在寺庙香客止步的起居禅院,肚子微微地隆起,和一个年轻的光头和尚亲昵狎戏。

5

我站在竹林外,透过窗棂,细细地看着那抹浅碧色的身影。

她笑得很开心。

眉眼里都是幸福。

所以,她是爱上了这个和尚,不顾爹娘,不顾青梅竹马的恋人,不顾相府嫡女的身份,假死脱身来寺庙娇藏吗?

一个三岁就能看着自己亲妹妹被人贩子扛走的女人,居然会为了一个和尚,如此的恋爱脑?

我隐隐地感到一阵违和感。

直到,我看到沈绾绾的手腕。

那上面戴着一串石榴石的手串。

石榴石这种东西,廉价且常见,可沈绾绾手上那一串,却是非常难得的生金石榴石。

大衍没有生金石榴石,我第一次见生金石榴石,是在公主府送来的聘礼礼单上,是下南洋的商队带回来的。

我心中生出一丝怀疑来,隐隐地有了一个猜测。

竹林里,与我眉眼五分相似的南芍突然一把将我拉走,道:「夫人,我跟你约的竹林西边,你怎么来东边了?虽然同是香客止步,可东边是禁地,有武僧把守的,趁着无人撞见,咱们赶紧走吧。」

她拉着我飞快到了竹林西边,然后长舒一口气,道:「就在这里吧,夫人,明日是什么章程,你快同我说说。」

我原本计划,明日便让南芍出现在霍庭面前的。

然而,此刻,我脑子里萦绕着沈绾绾的身影,心底改变了主意。

「计划暂时取消。」

我觉得,我能有一个更好的计划。

南芍为此有些不满:「夫人,你不会是在逗我玩吧?」

她养了个穷书生,想要供穷书生考状元,需要一大笔钱。

我摸了十两银子递给她,道:「这钱够你们几个月开销了,你回去等我消息,需要用你时,我自会通知你。」

南芍接过银两,不情不愿道:「好吧,夫人,你一定要通知我啊。」

她拿着钱离开。

「南芍!」我叫住她。

南芍转身,露出惊喜神色来:「夫人又改主意了?」

「不是,我有事向你打听。」我压低了声音,道,「你既知道竹林东边的起居禅院是禁地,有武僧把守,那你可知道为什么?」

「这我便不知晓了。」南芍摇头,「只是有一次误闯,正好撞见巡逻的武僧,才知晓那边是禁地。」

「那你知道那边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武僧把守的吗?」我问。

南芍再次摇摇头。

「会是三年前吗?」我嗓子有些发紧。

三年前,是沈绾绾「去世」的时间。

「不是。」南芍道,「我第一次误闯,是在七年前,我记得很清楚,当天是我十岁的生辰。」

我与南芍同岁,七年前,也就是说,沈绾绾十岁时,这里便有武僧把守了。

这么看来,这里之所以是禁地,与沈绾绾无关。

「南芍,我这里有新活需要你帮忙,每天八十文钱,你愿意接吗?」

南芍眼睛一亮,问:「夫人要我做什么?」

我道:「不用你做别的事,我要你守在这附近,观察一下竹林东边那起居禅院平日里都有些什么人进出。」

这是个轻松活,码头上做苦力的汉子一天也只能赚一二十文钱。

「夫人大气,这活我接了,我一定给你办得明明白白。」南芍欢喜地应下。

6

离开竹林,回到禅房,霍庭午睡刚醒。

「做什么去了?」他问。

我道:「本想出去透透气,谁知迷了路,转了好久,才转回来。」

霍庭搂住我,将下巴搁在我肩膀上,腻歪道:「三仙寺人多杂乱,不甚安全,绾绾你下次要出去逛逛,叫我一起好不好?」

「我预备叫你的,可你在午睡。」我说。

霍庭挑眉,十足的情种模样:「那又怎样?你是我最爱的女人,你想做任何事,我都会陪着你一起的。」

我心里忽然一动。

他这么爱沈绾绾,有没有可能,沈绾绾假死的事情他其实是知道的,他只是在成全沈绾绾?

我低下头,故意露出难过的神情,试探道:「夫君,其实,我是故意不叫你的,因为我小憩时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霍庭下巴依旧搁在我肩膀上。

「我梦到我们在院子里说话,爹娘突然来了,告诉我们说沈绾绾没死,她回来了,然后你便迫不及待地去见了沈绾绾……」

霍庭抬起头来,神情有些怔忪,然后很快地回过神来,淡淡地开口:「那不过是梦罢了。」

「那梦很真实。」我轻声道,「沈绾绾在外流落了几年,吃了很多苦,灰头土脸却掩盖不了她的美貌,笑容依然明媚,她满心欢喜地叫你庭哥哥,得知你成亲之后,她满脸都是失落,说自己已经很努力地回来了,可还是来迟了。她含情脉脉地看着你……」

我一边说,一边观察霍庭的神色。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向往,整个人沉浸在我描述的场景里。

「好在,再真实,那也只是一个梦。」我语气「咻」地变得冰冷,结束了这场梦幻。

霍庭顿时有些恼怒。

是美梦被戳破的恼怒,以及被戏弄的恼怒。

「绾绾,你不要仗着我疼你,就无法无天。」他甩袖离去。

一直到傍晚都没有回来。

我确认了,他并不知道沈绾绾还活着的事情。

沈绾绾假死后在三仙寺娇藏的密谋,他从头到尾都被瞒着,并没有参与过。

我和霍庭在三仙寺住了五天。

这五天,我没有再去偷看沈绾绾。

到了第五天,我和霍庭坐上马车,打算回长公主府。

没走多远,就被一个穿着粗麻布衣,一双手冻得通红的妇人拦住了去路。

她颤着声音哀求:「好心的公子、夫人,买一些山栗吧,家里的孩子三天没粥喝了。」

我听出是南芍故意掐着嗓子的声音。

于是下了马车。

「什么情况?」我一边假装探头看山栗,一边压低了声音问。

南芍道:「夫人,你让我盯着起居禅院有什么人进出,这几日一直只有小沙弥来送饭菜。今日却来了一个年过半百、衣着光鲜的妇人,她进了禅房之后,那名怀孕的女子就被赶到了院子里,妇人与僧人在禅房里交谈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出来。那女子在院子里冻得直哆嗦,却对那位妇人十分恭敬,我猜这个消息,对夫人您很要紧,赶去客院却听说您刚离开,就借了卖山栗妇人的衣裳和背篓,抄小路赶了来。」

她一番话说得又快又急,却字字清晰。

我问她:「你说的那位衣着光鲜的妇人长相有什么特征?」

「她鼻翼的一侧有一颗芝麻大小的红痣,头发用桂花油梳得很光顺,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利落。」南芍说。

我的心「怦怦」跳,突然有种猜想被证实的石头落地感。

南芍说的这人我认识,她叫韩桑枝,是二十年前宫里到了年龄放归的宫女。她出宫之后,并没有回原籍,而是用在宫里攒下来的月钱开了一家胭脂铺,做幕后的女老板。

她与我娘有交情。

我被接回相府之后,就时常看到她与我娘来往。

娘亲甚至还请求她指点过我的规矩礼仪。

我看到沈绾绾手腕上的生金石榴石时就意识到,沈绾绾娇藏在三仙寺起居禅院的事情,爹娘是知情的。

可沈绾绾是帝王燕,天生要做帝后的,沈相和沈相夫人怎么可能会允许她假死,与一个和尚无媒苟合。

于是我猜测,那和尚身份不一般!

韩桑枝在起居禅院的出现,证实了我的猜测是对的。

我努力地遏制住心里的狂喜,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

「很好,你不用再在那里守着了,回去好好地歇息,等明日,马车里那位公子再出现在三仙寺,你就故意在他面前转悠一圈,注意别被他逮到了,任务完成后,就在家好好地待着,这几个月,都别出门。」

「好,我办事,夫人放心。」

我见她爽快地应下,迟疑了一下,又忍不住劝道:「南芍,世间男子,大多负心薄幸,《警世通言》里说,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你那书生他……」

我话音未落,就见南芍笑道:「夫人,你不懂,像他那般清俊的读书人不多,他如今缺钱,正好我能挣钱,方能困他三年五载,等他飞黄腾达,我便要一笔银子,带着我们的孩子,去乡下做地主婆,也是极好的。」

我一怔,笑道:「你比我清醒许多,不顾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乡下日子不会好过,我听说大衍朝的东边有一个苗寨是女人当家做主,你或许可以去看看。这山栗很好,都给我装起来吧。」

我留下十两银子,招呼随从上前将山栗扛上马车。

回城的路上,我在马车里,用炉子烤了山栗给霍庭吃,外面忽然开始飘雪,马车车厢里,萦绕着山栗烤熟后的香甜气息。

回到长公主府后,长公主得知我在三仙寺也没怀上孩子,神情就有些冷。

我道:「说来也怪,我昨晚梦到一个胖乎乎的娃娃,正要去抱他,他却钻进一颗金色的石榴里面去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金色的石榴呢?」

「这是胎梦。」长公主顿时眼睛一亮,道,「谁说没有金色的石榴了?商队去南洋时带回来一只手串,是金色的石榴石雕刻成小石榴的模样,不值什么钱,但胜在寓意好,就让管事放在你嫁妆礼单里了,东西太小了,你大约没注意到。」

「快,让人去库房找找,你戴上那生金石榴石,恐怕很快地就能有喜讯了。」

我身边的侍女立刻领命去了。

很快地她带着库房册子回来,禀告道:「没有殿下说的那串生金石榴石,册子上也没有登记,大约是相府没有将它放在世子妃的嫁妆里。」

长公主便道:「庭儿陪你媳妇回一趟娘家,问问那生金石榴石收在哪里了,找出来给你媳妇戴上是正经事。」

霍庭应下,立刻带我回了相国府。

7

娘亲听说我们为了那串生金石榴石而来,神色果然有些不自然。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应当是沈绾绾怀孕了,她想为沈绾绾求子,就扣下了我聘礼中这串有求子寓意的生金石榴石,送去三仙寺给沈绾绾。

她是拿不出第二串生金石榴石的。

我故意道:「婆母说我做的是胎梦,只要将这串生金石榴石戴在手上,定然很快地就能怀上世子爷的子嗣。娘,我和世子有了孩子,您也会很高兴的吧?」

沈相和沈相夫人虽然另有打算,可他们不敢现在和长公主府翻脸,不然也不会将我接回相府,费劲地培养成沈绾绾的替身,笼络霍庭了。

果然,听了我这话,沈相夫人挤着笑容说道:「那是自然,只是那手串不知道收到哪里去了,你和霍庭在相府住一两日,等找到了,娘亲拿去三仙寺找主持开光,然后你再戴上。」

「那多谢娘亲了。」

我和霍庭在相府住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下人就同我们禀报,说手串已经找到,沈相夫人亲自带着手串,已经坐上马车前往三仙寺找主持开光了。

「夫君。」我对霍庭道,「那手串毕竟是要给我们带来孩子的灵物,开光这种事情,应该我们亲自去吧。」

「岳母是你母亲,她去应当也一样。」霍庭说。

「夫君,你去嘛,正好我想吃三仙寺的松花糕了,之前斋堂师傅说松花没了,要过几日才有松花糕,算着时间,应该是今天。你去给手串求开光,然后给我带松花糕回来,好不好?」我小声地撒娇。

霍庭有些不情愿,他早起到现在,还没用早膳。

我故意道:「三仙寺的松花糕香软甜糯,用的是西域的大枣,绾绾可喜欢吃了。」

「大馋丫头。」霍庭宠溺地叹息一声,立刻让人备马。

我回了长公主府。

傍晚时分,霍庭带着生金石榴石手串回来了。

他神色有些恍惚,长公主问了他几次,他才回过神来,将已经开光过的手串拿出来套在我手腕上。

他忘了给我带松花糕。

夜里,我忽然惊醒。

侍女上前点灯奉茶。

霍庭声音清明,开口问我:「这是怎么了?做梦了?」

今日南芍在他眼皮子底下转了一圈,他误以为自己又看到了沈绾绾。

真可怜,只是五分像,就能让他失眠到现在。

「是啊,我梦到姐姐了。」我说。

霍庭顿时坐直了身子,问道:「绾绾……你上次梦到她没死,这次又梦到了她什么?」

「我梦到她赌气,说要绞了头发做姑子去。」我说。

「为什么?」霍庭皱眉。

我摇了摇头:「梦里没说。」

「还有呢?」

「没了。」

霍庭顿时有些失望,但烛光下,看着我这张与沈绾绾相似的脸,他又忍不住有了谈兴。

因此他一边看着我小口地喝水,一边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说,如果沈绾绾真的没死,她为什么不出现?」

「她死了,你不是亲眼看着她下葬吗?」我冷声道。

「我只是亲眼看着她下葬,又没亲眼看着她封棺。再说了,我问的是如果。」霍庭辩驳。

我将喝剩的水递给侍女,打了个哈欠,道:「如果姐姐没死,她肯定是不愿意回来的。她在外面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一回来就发现同自己许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恋人娶了自己的亲妹妹,我要是她,我转身就走,永远不出现在你面前。」

「为什么?」霍庭问。

「她那般心高气傲的一个高门贵女、名门闺秀,怎么能接受同别的女子抢男人?」我说完这话,就钻进了被窝,闭上眼睛,一副迫不及待地进入梦乡的样子。

霍庭坐了许久,直到风雪拍在窗户上,发出「咯吱」一声,他才回过神来,让侍女闭了灯,直挺挺地躺在我旁边。

黑夜里,我睁开了眼睛。

旁边的霍庭辗转反侧,我心里终于有一种报复后的快感。

8

第二天早膳时,我和霍庭提及:「娘亲真的很希望我能早日怀上夫君的子嗣,昨日回相府,听到辛嬷嬷说,娘亲这几个月,每个月都要去三仙寺礼佛。

「她身子不好,却坚持奔波,都是为了我。我担心这次的胎梦不能如意,会伤了娘亲的心。」

一个把自己小女儿培养成大女儿替身的人,怎么可能为了小女儿不顾自己的身体奔波!

霍庭心里顿时有了猜测,失态地将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我佯作不知,让侍女取来新的筷子。

接下来的几日,我总在霍庭面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比如,我和他订婚后的某日,娘亲偷偷地抹泪,同爹爹说什么「迟了迟了」。

比如,家中沈绾绾的牌位突然不见了,娘亲说是拿去给僧人念往生咒了。

比如,辛嬷嬷说,沈绾绾去世后,爹娘伤心过度,见不得沈绾绾毫无生气地躺着的样子,连封棺时都不忍在现场目睹。

……

一切的一切,都将霍庭往沈绾绾可能没死上面引导。

与此同时,我又排了一出戏,在京城各大戏台子上演。

戏里讲的是一对有情人因为天灾分开,男主误以为女主已死,就在爹娘的撮合下跟女主的妹妹成亲了。女主千辛万苦地回到男主身边,发现男主变成了自己的妹夫,心碎地离开。女主割舍不掉对男主的感情,一个人躲起来最后郁郁而终,临死前还在念着男主的名字,回忆着他们的海誓山盟。

百姓们爱看结局幸福美满的戏文,因此这部戏出演后反响平平,只能靠着我的嫁妆银子支撑它继续演下去。

然后我亲自领着霍庭去看戏。

看完这出戏,霍庭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当天夜里,霍庭第一次叫了我的名字。

「沈清婉,绾绾她,大约还活着。」

我一脸吃惊:「怎么可能?她若是活着,为什么不回相府,为什么不来见你?」

霍庭神色变得十分苦涩。

我心里一边觉得恶心至极,一边矫揉造作地演戏:「夫君,不管姐姐是否活着,我都已经是你的妻子,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你别离开我。」

霍庭听我这么说,目光瞬间变得审视,他提声质问:「沈清婉,你是不是早知道绾绾还活着,故意不告诉我?」

我心虚地看了看脚尖,口中坚持道:「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这么做呢?」

接下来,我故意表现得偏执又深情,死死地缠着霍庭,他一离开我的视线,我就变得暴躁且慌张。

我越这样,霍庭就越坚信沈绾绾没死。

然后,我告诉长公主我怀孕了。

但我又在霍庭面前故意露出假孕的马脚。

霍庭对我费尽心机抢男人的样子厌恶至极。

终于,他写了一封休书给我。

我抱着休书哭到几乎晕厥,他大约想着很快就能干干净净地去见他的白月光,面上没有丝毫的不忍。

「夫君……你大约不知道,在回相府之前,我被卖给了一个屠夫做妻子,我把你当救命稻草……如今你休书一封,我对相府来说再没有了利用价值,将来还不知道沦落到什么地方,恐怕还会被别人当成姐姐来肖想。你既真的不肯要我了,不如看在我辛苦地扮演姐姐的份上,给我户籍和路引,放我一条生路吧,我保证不会缠着你。」

霍庭一听这话,眉头顿时皱紧。

他怎么能容忍别人把我当成他的白月光沈绾绾来玩弄!

他很快地就弄来了我的户籍和路引,和一沓银票。但同时,我偷听到他吩咐他的随从去京外五里坡蹲守。

然后,他没有知会任何人休妻的事情,亲自收拾了金银细软,将我从后门送出了长公主府。

「清婉,去五里坡吧,我安排了人在那里等你,他们会送你去江南。」霍庭叮嘱。

然后,我就得了自由!

冬月二十八,风雪为证,我从此不再是沈绾绾的替身,我便是我,沈清婉。

离开长公主府后,我并没有去五里坡,而是赶往商行。

我早打听好了,有一个跑漠北的商队,是一个女人做当家的。我打算跟着她的商队离开京城。

等到了肃州地界,我便离开商队,雇一些靠谱的随从,向东边走。

东边有一个苗寨,女人的地位很高,当初被卖给屠夫做妻子时,我就想着,我若是生活在苗寨就好了,苗寨女子可以自己当家立户,不会被自己的爹娘卖给男人。

如今自由了,我想去那个苗寨看看。

9

我花了一年时间找到了那座苗寨。

然后又花了两年的时间,在苗寨开了一家制衣铺子。我很会画画,画出来的图案,做成衣裳,很受这里的男女老少喜欢,因此生意很不错,我靠着这个技能,稳稳当当地在苗寨立足。

苗寨闭塞,京里的消息我知道得不多。

我只知道,我离开后的第二年春天,兢兢业业了许多年的沈相国辞官养老了,长公主遁入空门了。

直到南芍抱着她的孩子出现,从她嘴里,我才知道我离开后,京里有多精彩。

我离开前,写了两封信,偷偷地放在了霍庭的书房和长公主的寝殿。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圣母,受了伤害一声不吭地离开便罢,我要让他们每一个人都付出代价!

写给霍庭的那封,我用的是沈绾绾的笔迹:【庭哥哥,救救我,我被困在三仙寺竹林东。】

写给长公主的那封,我用的左手:【三仙寺禁地,有皇嗣。】

起居禅院里那个和尚的身份,一点都不难猜。

沈绾绾是帝王燕,她的命格,要做帝后的。

能让沈相和沈相夫人放弃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世子,让沈绾绾没名没分也要为对方生孩子的,只可能是皇嗣。

当今君上流落民间的亲儿子。

长公主亲自带兵去了三仙寺。

如我所愿,急着去救白月光的霍庭和长公主,在三仙寺的竹林禁地撞见了。

长公主的人和看守禁地的武僧战在了一起。

霍庭这时见到了沈绾绾。

他心心念念地爱慕着的沈绾绾。

和他一起发誓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沈绾绾。

高雅清贵,比我这个冒牌货强一百倍的沈绾绾。

以及……

身怀六甲依偎在一个和尚身边的沈绾绾。

霍庭顿时红了眼。

这些日子来,他以为沈绾绾在外面吃了很多苦,以为沈绾绾深爱自己,以为很快地就能和沈绾绾重续前缘,做一对神仙眷侣。

此刻,他发现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巨大的落差让他对沈绾绾的爱变成了滔天恨意。

他拔剑朝沈绾绾刺去。

现场无比混乱,有武僧见势不妙,偷偷地离开,赶去向韩桑枝通风报信。

霍庭亲自手刃了沈绾绾,又砍掉了同沈绾绾在一起的和尚的一条胳膊。

但他也不是全身而退,他的左眼被沈绾绾的发簪刺瞎了,涓涓地流着血泪。

就在这时,韩桑枝和沈相带着君上赶来,紧随其后的,是沈相夫人。

可已经迟了。

全都迟了。

沈相和沈相夫人瘫坐在地上,看着沈绾绾的尸体,嘴里念叨着完了。

君上无比震怒。

他既恨长公主和霍庭居然私结朝臣觊觎皇位,又恨他们伤了自己的亲儿子。

他恨韩桑枝、沈相和沈相夫人明明找到了皇嗣,却为了所谓的从龙之功,偷偷地将皇嗣藏在这三仙寺里,导致了他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他下令,薅夺长公主的封号,剃光她的头发,将她关入佛寺忏悔。下令挑了霍庭的手脚筋,贬为庶人,从此不得姓霍。下令清算沈相一门。

长公主被关进佛寺不久就疯了。

霍庭成了废人,到处乞讨维持生计。

沈相和沈相夫人受尽折磨,说是辞官归野,实则被暗里下了诏狱。

「疯了,短短三个月,京里像是被血洗了一样。所有人都疯了。」南芍「啧啧」道,「清婉,我也是看到乞讨的庶民庭,才知晓你的真正身份。我南芍这辈子,谁都不服,就服你,那样诡谲的算计,那般艰难的处境,你竟然轻易地全身而退了。」

轻易吗?可那也只是看起来顺利,实际上,为了自由,我已经用尽了自己所有的精力去筹谋。

我对南芍笑了笑,道:「老天待我不薄,我想要做自己,我想要自由,它都给我了。」

「对了,庶民庭已经知晓了你当初那些算计,他说他不怪你,他发现自己早就爱上了你。他让我哪天见到你,转告你,他原谅你了。」南芍说。

我皱了皱眉:「啊?」

「他写给你的休书,没有上报婚司,他说你依然是他的妻子。」南芍突然抿着嘴笑起来,「男人啊,就算成了乞丐,依然觉得女人能给自己当妻子是女人的荣幸。」

10

还好,我足够幸运,不必拥有这份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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