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的乌克兰学生奥尔加·洛伊克的头像，被人用AI技术打造成了一个喜欢中国男人的“俄罗斯美女”，成为中国的网红博主。

▲两年前，一个名为@俄罗斯娜娜 的抖音账号忽然走红。视频中，一个“俄罗斯美女”操着蹩脚的“俄式中文”，时而唱歌，时而做“科普”，在抖音上积累下近200万粉丝。后来发现她是假的，伤了无数中国老爷们儿的心。该账号随后被封禁。

“俄罗斯人不骗中国人”，中国男人应该娶“我们俄罗斯女人”。在一个网络视频中，一个名叫“拉迪娜”的抖音博主，用略带“歪果仁”口音的普通话，毫不掩饰她对中国男人和美食的喜爱，引起一众老爷们儿的集体狂欢，都膨胀了。然后她开始兜售来自俄罗斯的盐和肥皂——别光动嘴，购买俄罗斯商品，是对俄罗斯朋友最好的支持。

最近几年，随着中俄关系日渐密切，一门针对“爱国者”的新生意应运而生。典型的做法是这样的：操盘者用人工智能伪造出一个个俄罗斯年轻的形象，自称是嫁给中国男人的“俄罗斯妻子”，或者欣赏中国男人的“俄罗斯美女”，她们夸赞中国男人多么有成就、多么有魅力，恳求他们把自己从贫困中拯救出来。最后兜售所谓的俄罗斯商品。

她们目标对象非常明确：那些有着强烈民族主义倾向的中国男性。爱国、撒钱、性幻想都有了，齐活。

最爱中国男人和美食

“拉迪娜”称粉丝为“大哥”，并称呼她的俄罗斯特产只供中国，日本或韩国都买不到，谁叫他们跟咱哥俩唱反调呢？

但眼尖的网友很快发现了不对劲。这位“俄罗斯美女拉迪娜”说话时的嘴唇动作，与视频中的音频不太匹配。后来人们才发现，“拉迪娜”其实是澳大利亚职业策略师沙德·扎赫拉伊，她在海外版抖音TikTok上拥有170多万粉丝。一位抖音用户窃取了她的视频，并用人工智能进行了修改，然后她就成了普通话说的贼溜、最爱中国男人和美食的俄罗斯美女。

在另一个视频中，一名金发的“俄罗斯美女”用流利的普通话描述了她对中国的热爱：“真是羡慕中国朋友，一出生你们就拥有了全球最珍稀的身份和最厚重迷人的语言，”她在小红书上发布的视频中说。

“俄罗斯美女”感谢中国人民从她那里购买俄罗斯巧克力，帮助俄罗斯渡过经济难关。“在过去的一年里，全世界都在抵制俄罗斯，对我们各种限制与刁难，中国就像救世主一样。”她说。

这些视频比前面“拉迪娜”的视频有进步，口型与流利的普通话也能同步了，但中国老爷们儿又失望了，因为她也是假的。这些视频是根据一个YouTube博主的视频篡改的——她叫奥尔加·洛伊克，一个乌克兰姑娘，目前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学习，她的真实视频是关于自我提升和她在德国的生活。洛伊克不会说中文。她对媒体说，她永远不会那样赞扬俄罗斯。

这不埋汰人吗？我们中国男人就喜欢俄罗斯姑娘，你整个乌克兰姑娘冒充算怎么回事？哪怕你用白俄罗斯姑娘冒充我的心理也好受一点啊。

图的就是你的自豪感，和钱

民族主义内容已成为中国互联网上最安全、可靠的流量驱动力之一。用外国人的面孔来赞美中国，也是激发民族自豪感常用的招数。

据《纽约时报》报道，英国杜伦大学国际关系教授张晨晨说，这种民族主义往往包含着性别歧视的因素，和世界各地的民族主义一样。“以性物化的方式呈现年轻白人女性，是性别民族主义或民族主义性别歧视的典型表现。”“观众可以在消费这些内容的过程中坚定自己的民族主义和男性自豪感。”

在“自豪感”的加持下，没人在乎屏幕那头是真的“俄罗斯美女”还是中国抠脚大汉。

虽然“拉迪娜”账号的一些视频只有几十次浏览，但其中一个讨论与俄罗斯女性结婚的视频有2.2万次浏览。没关系，只要能赚钱就行：她家的盐在抖音平台上已经被购买了36万次。

一名35岁的陈姓男子说，他曾经运营了两个人工智能生成的俄罗斯女性账户，每个月从中赚取大约7000块钱，后来由于担心监管加强，他关闭了这些账户。

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不断发展，一些中国公司已经将真人改为AI数字人，不但节省了开支，还大大提升了效率。

《纽约时报》联系了“拉迪娜”背后的操盘者，后者甚至向记者炫耀了他对玩转社交媒体的洞察能力：“三个构建，音频，视频和嘴，无限生成任何你想要的视频。”他说，然后他取消了与记者的好友关系。

这种批量伪造“俄罗斯美女”的做法，除了让中国男人自愿掏钱之外，还有个副作用——打压了真正的俄罗斯网红。其实在中国的社交媒体上，的确存在一些活跃的俄罗斯人博主，其中主要为年轻女性，她们有的甚至跟地方政府有合作。但用户很难区分她们。

打假太难

前文那个乌克兰姑娘洛伊克，发现自己的形象被盗用后，在小红书上举报了这些账户，并将她的经历制作了一段YouTube视频。最终，大多数使用她肖像的账号都被关闭了。

“尽管我知道那不是我，但现实还是让人害怕，”“现在我意识到，任何在网上上传自己视频的人都可能受到影响。”洛伊克说。她最近发现，中国有30多个不同的社交媒体账户盗用了她的形象。

最近，中国的社交媒体平台加强了审查，删除了一些人工智能视频，或给其中一些视频加上了标签。但他们在检查人工智能操纵时，并没有那么严格，也不会去参考海外的内容。

而且，在“网红经济”在中国迅猛发展的背景下，很难杜绝利用人工智能造假的现象。

正在上在线销售直播课的学生。在中国，爆炸性的网红文化和在线直播视频浪潮改变了人们买卖商品的方式。

而对于外国网红来说，由于中国的互联网的特殊性，他们也很少知道自己的肖像在中国社交媒体上被使用，更不用说提起诉讼了。

美国圣克拉拉大学研究人工智能治理的教授陆海兵说，俄罗斯现在可能是热门话题，但这种做法可能很快就会蔓延到下一个趋势。“向家长展示‘如何上名校’；向年轻女士展示‘如何变美’。我相信在未来，每个人都会使用人工智能技术来定制主题，制作视频来吸引特定受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