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茵
这是我们村子里曾经发生的一个真实故事。
在那个特殊的时期，程胜利的父亲程天成被划成富农。
每天早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就从家里出来了。曾经用来扒拉算盘珠子计算账目的白嫩细长手指，现在却只能拿起扁担，缩着脖子和肩膀， 一言不敢发地挑起大粪桶挨家挨户地掏大粪。
作为他的儿子，程胜利自然也无法逃过被人歧视和侮辱的命运。他自觉处处矮人一等，就连走路的时候都低着头，不敢也不愿与人有目光的接触与对视 。他内心的痛苦不言而喻，很多时候，他只能在黑暗的角落，里独自默默地哭泣……
虽然程胜利长得浓眉大眼魁梧强壮又肯吃苦硬干，可是已经三十六岁了，还没有人愿意 嫁给他。
他暗自悲叹：自己这辈子可能就是打光棍的命了。
可是他的命运偏偏在三十七岁那年，得到了上天的眷顾。
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外地女人。这位女人虽然皮肤黝黑，满脸雀斑，但身体非常结实健壮 。最重要的是女人一点不嫌弃程胜利的出身。
结婚后不论屋里外头炕上地下女人都温柔体贴地和他同甘共苦辛勤劳作 。
1976年，那场运动终于宣告结束了，程胜利一家也终于拨云见日了。
重获新生的他们终于扬眉吐气地挺起了胸膛，伸直了腰杆，对未来的生活无限憧憬，信心百倍地埋头苦干起来。
他们先后生下了四儿一女五个孩子，并 对他们寄予了殷切的期望 。甚至希望孩子们将来都能够离开土地像爷爷那样成为摆弄笔杆的文化人，到大城市生活 。
时光如白驹过隙 。
转眼间大儿子程云刚已经十岁了。可他却连十个数都数不全。父母让他写字，让他读书学习甚至比放油锅里炸他都难受。考试他回回都交白卷，抱个鸭蛋和一双筷子回家。
好不容易混完了三年级，他可怜巴巴地乞求程胜利说 ：“爸，我在学校实在一天也待不下去了。你让我干啥都行，反正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肯定不上学了 。”
“唉……”
程胜利极度失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只能无可奈何的放弃了这个大儿子 。好在还有三个儿子和一个闺女 。
程云刚长到20岁的时候，身高还不足160厘米，枯瘦得像一根柴火棒。他不仅长得瘦小枯干，而且面黄肌瘦。眉头、眼梢、嘴角的纹路看起来就像是40岁出头的人 ，说话还结巴，生性懦弱。
对于农村田地里肩扛背挑的重活累活，就别想指望他了 。
程胜利实在为这个大儿子发愁啊，真不敢想象，将来自己和老婆不在了，他靠什么活着?
程云刚到外面人群中的时候 ，谁都拿他开心取乐，处处挨人欺负 。
程胜利最小的孩子是个女儿叫程云杰 。程云杰不但皮肤黑黄，而且满脸雀斑，涂眉毛、眯缝眼、趴趴鼻子 、撅撅嘴。还长着满口的四环素牙，说话的声音又尖又脆 。
程云杰比大哥整整小了十岁。别看她只有十岁，可心眼儿很多，任凭谁也别想糊弄她。若是有人招惹了她，她便会立刻亮开嗓门，骂上你三个小时都保证不带重样的 。
程云杰只要一听说她大哥被人欺负了，就立刻一把拉过大哥的手，像妈妈领着孩子一样，带着他去指认欺负他的人，然后她就站在那人的对面，昂首挺胸，双手叉腰，像一只斗架的公鸡一样伸长了脖子，脸对脸，不错眼珠地盯着那人的眼睛，嘴巴里如同炒蹦豆似的，噼里啪啦花样百出地骂起来，清脆响亮的声音百米外都能听见。
直到那人连连求饶，发誓再也不敢欺负她大哥了，程云杰那两片薄薄的撅嘴唇才合闭起来罢休了事。
程云杰的二哥叫程云帅。他比妹妹大五岁。程云帅长得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帅 。15岁时，身高就已经达到了178厘米。他肤白貌俊，英气逼人。
哪怕是一件带补丁的破旧衣服穿在他的身上，都能显现出一种与众不同的高雅气质。不仅如此，他言谈举止潇洒利落，具有一种远远超出同龄人的成熟和稳重 。
若是程云帅和哥哥妹妹站在一处，形象对比的强烈反差实在让人难以相信他们是同父同母所生的亲姊妹。
而且自从上学读书，程云帅的学习成绩始终是名列前茅的佼佼者，还担任学校干部职务。
老师同学街坊邻居无人不夸。程胜利两口子也把程云帅当成心中的骄傲。认为这个二儿子将来会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人都认为将来一定会是这个家庭顶梁柱的英俊少年，却在他15岁那年夏天一个烈日炎炎的中午，和一群男孩子到村头河里洗澡时，竟然溺水而亡。程胜利和老婆仿佛被人抽了筋扒了皮一样，疼得死去活来……
所有人也都深表同情地 唏嘘不已。
三儿子程云飞比妹妹大三岁。虽然各方面没有二哥那么出类拔萃，但也是一个眉目清秀品行端正 的好孩子。他性情非常柔和，总是逢人就笑，特别懂事，对长辈非常有礼貌。
可是就在他二哥程云帅离世的第二年 ，只有13岁的程云飞和弟弟妹妹在生产队堆放玉米的场院里玩跳格子时，生产队牲口圈里的一头公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疯了，只见它挣脱开绳索径直冲向兄妹三人……
程云飞出于保护弟弟妹妹的本能，拼尽全身力气推开了他们 的瞬间，自己就被千余斤重的公牛踩在了身下……
程胜利的四儿子程云祥和女儿程云杰是双胞胎。
这对兄妹七岁那年秋天，他们在玉米地里捉蜻蜓时，突然遭到一群突如其来的大马蜂的猛烈围攻。他们 被马蜂蛰得满头满脸都是大包，眼睛瞬间就肿得封上了。
程胜利夫妻俩吓得简直是魂飞魄散。火速把两个孩子送进医院。
可是儿子程云翔因为剧毒侵蚀过于严重，在医院第三天心脏就停止了跳动 。
而女儿程云杰经过抢救后，安然无恙地幸运脱险了 。
从此人们都骂陈云杰 是"克兄"的"丧门星 "。
都说女大18变 越变越好看。可是程云杰长到20岁的时候，还是十岁时150厘米的身高，模样也没啥变化 。可是说话办事那种雷厉风行独当一面的派头 却颇有掌门人的大家气魄。
这时已经到了而立之年 的大哥程云刚的 样子还依旧如初。 而且越来越像一个小老头。
程云刚在32岁时，终于和一个头脑略有残疾的女子结了婚。次年生下一个儿子。
为了谋生，程云刚被迫在夏天天天用自行车驮着两筐蔬菜到40里外的城市菜市场去贩卖。每天夜里都要很晚才能回到家。
那时候马路两边没有路灯，一片漆黑，有时伸手都不见五指 。 城乡之间几十里的沙土路两边隔着一米多深的壕沟全都是一望无际一人多高的玉米地。
那一天整晚程云刚都没有回到家，全家人心焦如焚，立刻四处寻找 。
第二天清晨，尸体被人发现在距家只有一里多路远的路边玉米地里，头部是被歹人 用重器击打致死的，样子简直惨不忍睹 。
虽然当时已经立案并且进行了尸检，可是一直到今天凶手都逍遥法外……
四个哥哥全都死于非命 。于是，一些村民都说程云杰是“克兄”的罪魁祸首了。
村里的人见到她就远远地躲开，总是用异样的眼光对她议论纷纷，人们只要一提起程云杰，便都用这两个侮辱性极强的贬义名词来代替 。
程云杰在24岁时，招了一个倒插门女婿。 婚后生下了一儿一女 。当然，她不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早已具有说一不二 一手遮天绝对权威的霸主地位。
她不仅伶牙俐齿而且胆大心细，眼光独到 又极具超前意识 。
婚后不久，程云杰就借钱搞了村里第一家养猪场，几年后就挣下了一笔钱。
于是她安排父母在家里看守孩子和猪场。自己带领丈夫和几个近亲，雇佣车皮先后到山西煤矿拉回大同煤；上黑龙江拉回黄豆；到辽宁盘锦拉回大米 ；甚至还一度倒腾起钢材，反正什么挣钱快，什么挣钱多，她就拉什么回来贩卖。
村里人都说她有一万个心眼儿。说人不可貌相，她长得那么丑，那么小都是让心眼儿给坠住了。说她的胆子比窝瓜还大，敢上天。
程云杰的头脑，真就像安装了无数道功能程序的高配置电脑一样，超常的敏捷睿智而果断。
多年来，在经商的路上，程云杰真可谓逢山开路，遇河架桥， 所向披靡！！
如今年过半百的程云杰，早已成为远近闻名的女汉子 ，是方圆百里屈指可数的有钱人 。
不过，还是经常有人背后窃窃私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