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抛绣球招亲，却被一群京里来的贵人戏弄，被迫嫁给了乞丐为妻。
成亲不过一年，长姐便死于难产，爹娘也郁郁而终。
后来我与那乞丐一同命丧火海。
而宫中却多了一位来自民间的妃子……
「臣妾要告发昭嫔私通，秽乱后宫，还与奸夫在宫外育有一女。」
永宁宫的丽嫔跪在殿中，看我的眼神跟淬了毒似的，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而我便是她口中的昭嫔。
皇后尚未开口，一旁的嘉贵妃便率先问道：「丽嫔，你可有证据？」
丽嫔抬头挺胸，自信开口：「此等大事，臣妾又怎敢胡言？」
「眼下昭嫔的奸夫和私生女便藏在康平巷中，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派人前去一探便知。」
闻言，嘉贵妃甚至都不曾看我一眼，便吩咐人前去康平巷拿人。
对此我毫不意外。
自丽嫔开口的那一刻起，我便知晓，今日这一切，无人会在乎真假。
因为这是一个针对我做的局。
为的，便是要趁皇上离宫，除掉我。
2
我出身江南，父亲本是江南富商。
五年前，长姐抛绣球招亲，却被一群京里来的贵人戏弄，被迫嫁给了乞丐为妻。
成亲不过一年，长姐便死于难产，爹娘也郁郁而终。
那绣球原本是要抛给长姐的心上人的。
他家道中落，父母早逝，只留下他和妹妹相依为命。
母亲不愿长姐嫁过去受苦，便让长姐抛绣球招亲。
若那绣球被长姐的心上人抢到，便证明他们是天定姻缘，母亲也不会再反对。
若那人没能抢到长姐抛的绣球，长姐便要遵从父母之命，嫁给旁人。
故此场下的其余人，也都是城内家世清白的未婚男子。
那几个贵人是硬闯进来的。
其中一女扮男装的贵人故意抢了绣球，却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绣球抛给了在场外看热闹的乞丐。
母亲当即便说此事不作数。
可那几个贵人却说我们谢家既然公开抛绣球招亲，就该遵守诺言，让长姐嫁给拿到绣球之人。
「若你们因拿到绣球的人是个乞丐，便要撕毁承诺，这便说明你们谢家的承诺不可信，日后谁还敢与你们做生意？」
3
父亲原是打算赠那乞丐一些钱财，一套宅子，再为他安排一份差事，此事便罢。
可那几个贵人却不依不饶，执意要我们谢家信守承诺，让长姐嫁给拿到绣球之人。
莫说是我们谢家不同意，就连场下那些家世清白的子弟们也都看不过去，纷纷仗义执言。
怎料那几个贵人竟请来了知府大人。
寻常百姓见一面都难的知府大人，却对那几个贵人毕恭毕敬。
我也是那时才意识到，那几个贵人的身份不简单。
4
长姐最终被迫嫁给了那拿到绣球的乞丐。
母亲日日以泪洗面。
她觉得是自己害了长姐。
「若非我执意不愿让她嫁给那个穷书生，又怎会又后来的事？」
我宽慰母亲，此事我们都没有错，错的是那些贵人。
为人母的，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受苦，本就是人之常情。
那书生家中一穷二白，还欠有外债。
莫说是母亲，便是我，也不愿意长姐嫁过去的。
可无论我如何劝解，母亲依旧十分自责。
在长姐生产前，母亲便已病得几乎下不来床。
在长姐生产那日，母亲勉强打起精神，去陪伴长姐。
可长姐却因难产，死在了母亲面前。
母亲当即便吐了一口血，陷入昏迷。
长姐的后事还未办完，母亲便撒手人寰。
5
长姐死后，那名为朱旺的乞丐竟妄图以我父亲膝下无子为由，想插手谢家的生意。
为达成目的，他几次三番上门闹事。
因长姐和母亲的死，父亲本就郁结于心。
在朱旺的刺激下，父亲最终也含恨而亡。
不过短短一年，我谢家竟因那几个贵人的戏弄而走到了家破人亡这一步。
后来谢府走水，前去闹事的朱旺和谢家次女皆命丧于那场大火。
世上少了一个谢家次女谢元昭，却多了一个名为程知雪的孤女。
而我便是那程知雪。
6
太元八年，皇上南巡，从江南带回一民间女子。
短短两年间，我便从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女，成了一宫主位的昭嫔。
我知晓宫里嫉恨我的妃嫔不在少数。
可若要论恩宠，宫中除皇后之外，无人能盖过嘉贵妃。
所以我想不明白，嘉贵妃为何会这般忌惮我，竟想趁皇上不在宫中，直接要我的命。
在嘉贵妃命人出宫去拿人的间隙，殿内的其他妃嫔已经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也有人替我叫冤。
只是对方连话都没说完，便被嘉贵妃给训了回去。
「你平日里便与昭嫔交好，莫不是昭嫔与人私通一事，你知情不报？还是说，你与昭嫔一样，都……」
「嘉贵妃。」没等嘉贵妃把话说完，皇后便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适可而止。」
嘉贵妃的面色瞬间冷了下来，但她到底还是听了皇后的话，并未继续说下去。
殿内众人，也无人再敢为我申辩。
7
嘉贵妃派出去的人去得快，来得也快。
不多时，嘉贵妃宫里的太监和嬷嬷便带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童归来。
在他们身后，还捆着一个模样周正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被堵了嘴，嘴角还隐隐带着些许血迹。
而小女童一见到我，小嘴一撇，便开始掉眼泪。
她下意识想跑向我，却被一旁的嬷嬷拦住。
见状，丽嫔满脸喜色，急切道：「皇后娘娘，昭嫔私通，证据确凿，罪不容诛。」
皇后这才将眼神放到我身上：「昭嫔，你可还有话要说？」
我缓缓起身，对着皇后跪了下去。
「回皇后娘娘，这女童的确与臣妾有关……」
8
「她名唤程明月，乃我长姐遗孤，并非是我所生。」
「满嘴胡言。」丽嫔迫不及待道，「若她非你所生，你又为何要将她藏于康平巷？」
她指着被麻绳捆住的年轻男子，又道：「这男子便是从你在康平巷的宅子里搜出来的，你又作何解释？」
丽嫔嘲讽地笑了笑：「昭嫔，你莫不是想说，他是你请的护卫吧？」
我不慌不忙地摇了摇头，道：「他并非我请的护卫。」
嘉贵妃冷哼了一声：「既不是你请的护卫，那便是情郎了。」
她拿起帕子，在鼻子前挥了挥：「不论这男子是何来历，他是从你在宫外的宅子里搜出来的，这总假不得。」
「这后宫中容不得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子，今日我便要替皇上和皇后清理后宫。」
说罢，她扬声道：「来人，将昭嫔……」
但嘉贵妃的话还未说完，门外便响起了皇上的声音——
「嘉贵妃好大的威风。」
9
早在丽嫔刚开口时，我身边的芍药便悄悄溜了出去。
从康平巷出现生面孔开始，我便料到，有人会拿明月的身份做文章。
而我，不过是将计就计。
明月的存在，从我在江南与皇上相遇时，他便已经知晓。
嘉贵妃不会知道，康平巷的宅子不是我置办的。
那处宅子，是皇上赏的。
就连他们从康平巷押回来的年轻男子，也都是皇上的人。
10
此事最终以丽嫔位份被降，嘉贵妃被禁足告终。
而明月却是因祸得福，被太后看中，留在了太后身边。
「那丫头与你一般，很是讨人喜欢，不过短短几日，便哄得母后连长宁公主儿时的旧物都赏给了她。」皇上打趣道。
皇上口中的长宁公主乃太后所生，极为受宠。
我掩唇笑了笑：「明月能讨太后娘娘欢心，是她的福气。」
我不着痕迹地瞥了皇上一眼，又道：「太后娘娘年事已高，长宁公主又远嫁江南，若明月的陪伴能让太后娘娘展颜，皇上可得好好儿赏一赏她。」
皇上顿时失笑：「也就你敢开口问朕讨赏了。」
没等我接话，皇上便用歉疚的语气说道：「明月一事，朕知道你受了委屈，朕原是想给你晋一晋位份，可你还未曾替朕诞下子嗣，朕若是再晋你的位份，那便太惹眼了些。」
我适时装出委屈，却又故作坚强的模样，然后道：「臣妾能侍奉皇上左右已是三生有幸，至于位份，臣妾并不在乎。」
……
当夜，皇上翻了我的牌子。
而位份已经降无可降的丽嫔则被打入了冷宫，就连她在前朝为官的父亲，也跟着受到牵连，官职被连降三级。
11
翌日众妃嫔去为皇后请安时，嘉贵妃一派的李昭仪竟提起了丽嫔被打入冷宫一事。
「丽嫔姐姐先前不过是被降了位份，也不知昭嫔姐姐做了什么，竟惹得皇上将她打入了冷宫。」
「李昭仪。」我平静地看了她一眼，「你这般惦记她，莫不是想去冷宫与她作伴？」
李昭仪面色微红，似想反驳，却被她身旁的妃嫔死死拉住。
「还有，丽嫔如今已经不再是嫔位，李昭仪下次可莫要叫错了称呼，否则不知情的，还以为你这是想违抗皇上的意思呢。」
「臣妾并无此意。」李昭仪连忙辩解。
皇后揉了揉眉心，冷声道：「李昭仪言行无状，撤去她的牌子，禁足三个月。」
说罢，皇后便遣散了众妃嫔，却唯独将我留下。
「下月便是太后寿辰了，到时安阳公主会入宫为太后贺寿，她如今怀有身孕，受不得半点冲撞，太后寿辰那日，你可要将你那侄女看牢了，免得她冲撞了安阳公主……」
皇后后面再说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
我只知道，我终于要见到安阳公主了。
「是。」我垂下眼，掩去眼底的种种情绪。
安阳公主——
其生母孙太妃在她八岁那年便因病去世，后由太后抚养长大。
而她便是当年女扮男装，故意抢走我长姐的绣球，却又将它抛给乞丐之人。
12
太后寿辰前夕，芍药从御膳房给我拿来了一盒模样精致的糕点。
那食盒是特制的，中间有一层薄薄的夹层。
看到这个食盒出现，我便知晓，我让人打探的事情有眉目了。
果不其然，夹层中放着一张女子的画像。
芍药只瞧了一眼，便惊呼道：「哎呀，娘娘，这画像上的人和您长得好像。」
我摇了摇头，道：「不是她和我长得像，是我长得像她。」
我盯着这张画像看了好一会儿，直至将它牢记于心，这才亲手将它烧掉。
画像上的人是先皇后。
她与皇上是青梅竹马，打小感情便极其深厚。
皇上在登基前，也曾过过一阵苦日子，而先皇后便是在那期间，为救皇上而死。
皇上在登基后，便追封已故的王妃为皇后，如今的皇后，是后来才娶的。
看到先皇后画像的那一刻，我才明白，为何当初我的计谋明明算不上十分高明，皇上却依然不管不顾地将我带进了宫。
嘉贵妃之所以那般忌惮我，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仔细回想了入宫之后的种种。
我能在没有孩子的情况下，短短两年，便从一个孤女成为嫔位，还得了昭字为封号，恐怕还是沾了先皇后的光。
在知晓画像上的人是先皇后之后，芍药忍不住低声问我：「娘娘，皇上这是把您当做替身了？」
我缓缓勾起唇角：「替身有什么不好的，旁人想做还做不了呢。」
左右我入宫又不是为了得到皇上的爱。
我甚至庆幸自己和先皇后长得如此相像，这才让我有了可以走捷径的机会。
我冲着芍药招了招手，压低声音道：「你去替我办件事……」
13
自知晓自己和先皇后长得像之后，我便开始模仿起了先皇后。
我先是一点点改变妆容，接着是口味。
先皇后是北方人，口味稍重，喜食辛辣之物。
而我出身江南，打小便喜欢清淡的饮食。
所以我并未着急，而是一点一点的改变。
毕竟凡事过犹不及，我可不想弄巧成拙。
而也是在此时，我被御医诊出了喜脉。
在听御医说我已怀有两个月的身孕时，皇上眼中满是喜色。
他当场便下旨晋我为昭妃，赏赐如水般地送进我的宫殿。
太后甚至特意恩准明月前来陪我住上一阵。
「昭妃，后宫中已经许久不曾有皇子出生了，若你能为皇上诞下皇子，便是大功一件。」
「是。」我乖巧地应了一声。
皇上并非重欲之人，加之国事繁忙，所以他的子嗣与先皇相比，倒是显得有些单薄。
许是因为此，太后和皇上才会格外重视我腹中的孩子。
待回到我的寝殿，明月便迫不及待地同我说：「姑姑，太后娘娘生辰那日，那个人也回来。」
我摸了摸明月的脑袋，平静地道：「我知道。」
不止是安阳公主，当年导致我谢家家破人亡的另外三个罪魁祸首，也同样会来。
14
五年前，远嫁江南的长宁公主喜得麟儿。
安阳公主特意求了太后，允其前往江南，代太后前去看望长宁公主和她的孩子。
太后自然恩准。
此行除安阳公主外，还有怀亲王的一双儿女，和已与安阳公主定了亲的准驸马萧远。
后来我才知晓，针对我长姐的那场戏弄，不过是因为萧远多看了我长姐两眼，便惹得安阳公主不快。
所以她故意闯进去，仗着自己有些武艺在身，抢走了绣球，并将那绣球抛给乞丐。
而萧远自知理亏，便也帮着安阳公主，逼迫我长姐不得不嫁给朱旺。
那也是我生平第一次恨这世道的不公。
凭什么他们便可以随意安排别人的命运？
就凭他们出身高贵吗？
我不服。
所以我设计放火烧死了朱旺，并借机假死脱身。
除了钱财，我拥有的便只有这张脸了。
我原是想改名换姓，带着明月进京，慢慢寻找机会。
可天无绝人之路。
皇上竟然在这种时候南巡了。
我绞尽脑汁，苦苦思虑了很久，都未能想到一个天衣无缝地法子，来引起皇上的注意。
但机会稍纵即逝。
即便计谋不那么完美，我还是依然出现在了皇上面前。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只是露了个面，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皇上便明显有些失态。
此后不久，我便被人带到了皇上跟前。
而他问我的第一句话便是——
「你可愿意随朕回宫？」
15
我自然是愿意的。
那时的我已经知晓安阳公主的身份。
要为长姐和谢家报仇，我就必须要进京。
无论是安阳公主还是其他人，都不是我一个民间女子能够扳得倒的。
唯有入宫，成为皇上的妃子，我方才有一丝机会。
去岁太后生辰时，我位份还很低，还没资格出现在太后的寿宴上，自然也无缘得见安阳公主。
可如今我已身处妃位，还怀有身孕，太后便做主，让我和安阳公主这两个孕妇坐在一起。
「你们二人都怀有身孕，饮食上要格外注意，所以哀家……」
「母后。」安阳公主突然出声打断了太后。
太后微愣，却并未发怒，只温声道：「安阳，何事？」
安阳公主上前挽住太后的胳膊，娇声道：「母后，昭妃乃是后妃，与安阳同坐怕是不妥吧。」
太后轻笑了一声，道：「哀家也是想着你与昭妃的菜式与旁人不同，坐在一起，若是那些奴才们因忙碌上错了菜，也好第一时间发现。」
「无论是你腹中的孩子，还是昭妃腹中的孩子，哀家都十分看重，出不得半点岔子。」
但安阳公主仍旧不愿意。
「母后，安阳许久不曾进宫了，人家想在您身边伺候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