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君是个傻白甜。
为心上人守身如玉,却死活不信人家早在别人了。
他铁了心要私奔,旁人让我劝劝,我懒得费那唾沫。
大门一开,「让他走。」
相杀两年,他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
果然,大半夜哭唧唧地出现在我门前。
「媳妇儿,我不认识路。」
「你们都放开我!你们拦着住我的身,拦不住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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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院门,我便听到慕容春追求真爱的声音,不由得咂巴嘴。
「少夫人,您可算回来了!老爷夫人行商去了,满院子人都等着您来劝少爷呢。」
丫鬟雪梨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冲上来迎我。
「少夫人,少爷,少爷这次好像是铁了心,连行李都打点好了!」
转过游廊,挑着小包袱的慕容春和十来个抱住他腿的小厮映入我眼帘。
我见怪不怪,悠悠走着。
雪梨急地道,「您看,少夫人,您快劝劝吧。」
「不劝。」我抬高声音,「让他走。」
「少夫人,这怎么能放少爷走啊?」
「少爷一走,老爷夫人回来了可怎么交代呀!」
雪梨情急跪下,一众丫鬟小厮随之跪下。
「不慌。他走不成的。」
我走到慕容春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少爷,慢走不送。尽量多走几天哈。让我清静清静。加油!」
「你别瞧不起我。」慕容春挺直腰板,向前迈了两步,回头道,「我这一走,必是不寻到宛秋誓不回来。你放心,这是我写给爹娘的信,我有三长两短,决不连累你。」
慕容春把信封往我怀中一塞,昂首阔步往外走去,背影颇为潇洒。
我忍俊不禁,将信封收入袖中。
不看便知里面是些豪言壮志,外加替我脱罪的话。
慕容大少爷这人,怎么说呢,生在黄金窝里,就是欠收拾。
2
入夜,我沐浴后躺在床边听雪梨说故事解闷。
正听到精彩处,一个小丫鬟进来里间,「少夫人,少爷回来了。在门口呢。」
「哟,把他忘了。」我看了看墙上的西洋自鸣钟,道,「雪梨,记住讲到哪儿了,待会儿接着。」
我将手中的瓜子放在桌子上,拿帕子擦了擦手,披上狐披风出门见他。
一开门,人蹲在门前柱子旁,听见声音转过头起身,「媳妇儿?」
他就要来抱我,被我一个手指推得远远地。
他又扑上来哭唧唧道,「媳妇儿,我不认识路。」
「外面老黑了。有老马猴,还有鬼……」
「嗯……嗯……」
我一样一样地点头听着,老母亲般拍着他的背,「你害怕吗?」
「害怕。」
「还走吗?」
「走!」
「嗯……」我点着头,对身后小厮道,「来人,把少爷丢出去。」
「哎,不要!我怕黑。我明日再走。」
他抱紧我的腰不松手。
我推也推不开,正色道,「撒手。」
「不。决不!」
「明日天就不会黑了吗?」
他抱着我的腰,沉默了,我撂开双手等着他。
「那我先不走了……」他松开了手,站直道。
「好,快带少爷回屋洗洗睡。」我转身回屋想赶紧接着听雪梨讲故事。
「我会练习的,等我不怕黑了,立刻就走!」
我脚步一顿,眼前出现了以后每天夜里府中鬼哭狼嚎的景象。
画面化去,我深深地摇了摇头。
这富家公子的娘,是真不好当啊。
3
要不是我爹开赌坊破了产,我也不会被嫁给江城第一富商。
要不是慕容家「嫁」子心切,慕容春也不会被迫娶了我。
嫁来之前我就知道慕容少爷出了名的不好对付,可没想到是这么个死心眼。
嫁来之前我也知道慕容少爷对心上人死心塌地,可没想到是这么个闹腾法。
想好的,来当一个被冷落的媳妇,却万万没想到,我直接当了孩子他娘?
命运啊命运。
叹息过后,我稳稳接过夫人递来的竹鞭,对着慕容春的脚毫不留情地挥去。
慕容春跳着躲鞭子,被抽得嗷嗷叫,「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媳妇……」
就此,我踏上了收拾哭包相公的不归路。
4
要说慕容春的心上人,给他娶进门不就得了?
可那是江城第一歌伎宛秋。
听人说哄得慕容春给她一万银票后,同一个穷书生私奔了。
这事也是秘传,江城人怕得罪慕容家,都是喝茶水的时候小声偷偷说的。
我也是喝茶水的时候耳朵凑过去听到的。
还记得那些人问我是哪家的夫人,我特地小声说是慕容家的,他们竟然还是被吓跑了。
得,空了半个茶楼,我付了全部茶钱,还落了个无趣回家。
5
那时我刚嫁过来,还不了解慕容春的德行,只觉得他挺可怜。
回家见到慕容春就委婉地问起来这事。
「慕容少爷,宛秋利用感情骗了你的钱之后和穷书生私奔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他顿时厉声道,「都是谣言。」
雪梨惊忙扯我的袖子,小声道,「少夫人,这可不敢提。」
我小声叹气,「啧啧,这边还是心上人,那边都上人了吧。」
「你再说一句试试。你不安好心!」慕容春瞪着我,像要吃了我一样。
嘿?狗咬吕洞宾不是。我好心的时候不多,更见不得人误会我的好心。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想起从前问过算命先生,对付深度自我催眠,就得一锤子夯醒,索性竹筒倒豆子。
「宛秋骗你钱还骗你感情,然后和别的男人双宿双飞了。人家现在花着你的钱,浪迹天涯,慕容少爷还在这边为人家鸡飞狗跳守身如玉……醒醒吧慕容春,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不知何时,房内的下人跑了个干净,连房门都给带上了。
只见慕容春脸色乌青地瞪着我,握紧了拳头,胸口不住地起伏着。
「你想干什么,你还想打我吗?」我凝眉瞪向他,「你敢打我吗?」
他胸口起伏变大,鼻头呼吸变得粗重。
「啊——」他忽地怒喊着,竟斜身一头撞向我胸口,像只急眼的牛。
我被抵在墙上,又惊又急,嗷得一口咬他脖子上,一口咬出血腥味。
一番纠缠。
精疲力竭后,我俩披头散发地坐板凳上,喘着气对峙。
还是一个比一个生气。
「从没见过和别人打架的大家闺秀,简直疯了!」
「从没见过被骗了还替人数钱的富家少爷,蠢蠢蠢!」
「你疯子!」
「你蠢货!」
「疯子!」
「蠢货!」
……
唾沫星子漫天飞。
来来回回大战二十回合后,他指着我手指发抖,干哑地喊,「疯……」
我怒瞪着,哑声对口型,「蠢……」
6
那时候我只顾着一时之气,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在别人家。
第二天,回神后想到了本朝律法:妇人伤夫,重罪。
慕容春可是他家的宝贝疙瘩,还是一言不合就告状的那种。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去请安,路上已经编了无数的借口。
深呼吸,推开门。
慕容夫人一见到我,忙下榻扶我就坐,笑得和朵花一样。
「好媳妇好媳妇……」
我惊恐万分,「是有人在您面前说什么了吗?」
她笑着点头,忽地摸上我的肚子,笑道,「是不是已经有了小孙子小孙女在里面?」
我震惊,「您为什么这样说?」
「还在我身边藏着掖着。我在窗外都听到了。」
说着,慕容夫人竟露出一丝脸红。
我更加震惊,望着她,「您……您听到什么了?」
「哎呀,我直说了吧。下人们只当你俩打架,慌脚鸡似的跑过来请我去。我到那一听,小两口,你唤我一声风儿,我唤你一声春儿的,好不温柔。床头吵架床尾和,我知道的。」
她两只手比画着鸳鸯,罢了还笑着推了我一下。
风儿?春儿?
我反应过来时,瞳孔一震。
早知这样我还编什么借口啊?我心中桀桀地笑了。
7
慕容春当时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婆媳其乐融融的景象。
「娘,孟风昨晚咬我,咬得可狠了。」
慕容春撩开衣领,让夫人看。
他望着我,挑了挑眉。
我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
我会让他知道,他晚起床的半刻钟扭转了多少乾坤。
夫人回身时,我便捂脸嗔道,「相公不是你让我这样做的吗?」
「你……我怎么会让你咬我?」慕容春看向我道。
「是相公昨天先把我……把我弄疼的。」我欲说还休,把头埋在婆婆怀里。
「我明明控制了力道的,我——」
「相公什么都往外说,我以后怎么见婆婆啊。那以后再想做那事,可不能够了!」
我泫然欲泣,捂脸起身便往外走,被婆婆一把拉住。
「春儿,不许胡闹!」
慕容春急地跳起来,「娘,孟风咬我这怎么成我胡闹了?」
「什么孟风,这是你媳妇!咬你两下怎么了?」
「这……什么……这还不怎么?」
我透过指缝看到慕容春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表情,禁不住偷笑。
「快好好哄哄人家,不许再闹!」
慕容夫人辞色严厉,慕容春耷拉着眼睛,走到我跟前,「媳妇儿,别生气了。」
「好,今天天好,带着你媳妇出去玩吧。不许再让我看见你欺负她。」
慕容夫人将我推到慕容春怀中。
他没有反抗,「哦」了一声,行尸走肉般揽着我出门了。
到门口,他转头对小厮喃喃,「听砚,你知道吗?变天了。」
「爷说什么?」那小厮殷勤凑上前道。
「这慕容府——」他仰天一声哽咽,「变天了!」
以上标志着我在慕容府领导地位的初步确立。
8
那次出走回来后,慕容春老实多了。
除了每天夜里练胆子鬼哭狼嚎外,我监督着他读书算账,基本没闹过什么幺蛾子。
半年倏忽而过,慕容老爷和夫人回来了。
他们顺道参加了一个老朋友的满月宴。
于是乎,接风宴上半个时辰的话题都围绕着如何抱上大胖孙子。
二老的目光不禁使其儿频频擦汗。
但直到我回房后喝了那盏茶身体发热后,才明白了慕容夫人眼神中的深意。
连忙把一旁慕容春送到口中的茶盏拍掉。
「你干什么?」他换了只茶杯往口边送,嘀嘀咕咕,「如今我连喝口茶都要被你管吗?」
「那里面被你娘下了药。」我淡淡道。
他手一抖,茶洒落一地,他看向我,瞳眸微震,「那你刚刚不是……」
他向后缩了缩,脸红得滴血,「你别想。」
「好,那我去找别人。」
我抬脚便要出门,却被他一把拽住,「你敢?」
我瞥了他一眼。
他没说话,我正转身,忽地见他拎起茶壶咕咚咕咚整个灌下,扔了茶壶道,「来吧!」
我惊呆在原地。
「大……大哥,你怎么想的?」
「我娘给你下了药……不能让你受委屈。我会对你负责!我保证……」
他拍了拍胸脯,眼睛忽然变得通红,「我保证,今夜之后我会努力忘了宛秋,我不会再闹着去找她……我会对你好的!」
他抬手抹了一把泪,哽咽道,「如果有了孩子,我也会对孩子好的!」
「媳妇儿,过来吧。其实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还有一点开心。」
他走近,低头望着我,双眼通红地笑着,很难看,像是要一同赴死。
我皱眉看了他很久,徐徐出口,
「就是说……首先,我也不是太愿意,其次吧……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东西它是有解药的?」
他笑容凝固,向我张开的双手停在了空中。
9
一连数天,慕容春见到我就绕道走。
我睡下了他才进屋,我睡醒时他已经走了。
吃饭时偶然照面,他像被煮熟了般,登时从脸颊红到脖子根。
雪梨笑得合不拢嘴,「少爷这是喜欢上少夫人了,在害臊呢。」
「喜欢上我?我才不信。」
我望着远处慕容春跑开的样子,拿起一个苹果用力咬道,「这呆瓜分明是怕我对他做什么,让他对不住宛秋。」
说着我眉头一皱,丢开手中的苹果,「好酸!」
10
又是花朝节,依江城习俗,男子会到城外折下桃花枝为妻子做发簪。
晨起,天灰蒙蒙,仍飘着细雨。
昨夜大雨,桃花想必都落了。
我心情颇好。
这下大家都没桃花簪,我也不必再在宴上听众人口舌。
「孟风,你的桃花簪格外好看,慕容少爷真是用心了。」
「是,夫君特地跑到城外最大的那棵桃树那儿摘的。」
我拂了拂发簪,甜甜笑道。
「那是她自己折的,我可不邀这个功!」
慕容春恰走来,朗声对众人道。
第一年游园会,我的面子如桃花般散落一地。
自那以后,我索性不装了。
「我为什么没有桃花簪?我的夫君不喜欢我,你不知道吗?」
有人明知故问,我就怼他脸上。
他们笑完了,又能对我怎样呢?
我该吃吃,该喝喝,只是再也不做琴瑟和鸣的梦了。
11
「少爷呢?过会儿族里迎花神,他怎么还没回来?」
落了一天雨,夜幕降临,依旧不见慕容春的踪影。
「少爷……少爷昨夜便出城去了。」
雪梨踌躇道。
我顿时皱眉,「昨天这样大雨,城外尽是山路,他出城做什么?」
「去……去……」雪梨支支吾吾。
「他又去找宛秋了?!」我从罗汉床上跳起来。
「不不不!」雪梨连摆手,结结巴巴道,少爷……少爷他去为您折桃花了!」
「什么?」我瞠目结舌。
婆婆的春药后劲儿这么大吗?
「夫人,少爷起夜时听见雷声,急得说大雨一定会把桃花都打谢落了,来不及喊小厮就自个儿跑出去了——」
「他不是一向最怕黑的吗?」
「少爷说没事,不让奴婢说……」雪梨揪着手帕子,忽地跪下来哭道,「少夫人,这雨越下越大,少爷都去了一天了,要不要派人……」
「废话!夜里就下了这样大雨,山上哪还是人能走的?你竟现在才告诉我……快让管家带小厮去寻!」
起风了,廊下的雨哗啦不停,我气不打一处来。
雪梨糊涂,慕容春更是个大蠢货!
夜里知道下雨还往山上跑——真是吃错药了!
12
夜色黑漆,风雨大作。
我不知在府门口来来回回走了多少圈。
派去的人回来了多半,人没寻到,却寻到了带血的外衫。
「少爷好像跌在了一处山坳,只是又深又黑,寻不见人。」
婆婆着急上火,「人没寻到回来做什么?再加些人手去呀!」
底下人噤声缩着,头发衣服湿哒哒作响。
我仰望远处。
街道黑漆漆的,瓢泼大雨不停歇地冲刷着房瓦路面。
几个黑影远远搀依着,瘸着腿走近,都淋做了落汤鸡。
再问,竟没一个人愿意出去。
「一人十两,还没人去吗?」
「一百两?二百两呢!」我扬声连问。
「少夫人,不是钱的事儿!」雨声中,管事拊掌高声道,「这么大的雨,天色又黑,咱们这儿山洪急流冲走的人还少?就是一千两金子,谁又有命花啊!
「少夫人别着急,说不定少爷就在哪处山洞里躲雨——」
又一道雷滚来,远处噼里啪啦地传来碎裂声。
一处屋檐被雨冲塌,落了一地瓦。
「你们不去,我去!」我收回目光,夺过伞冲入雨中。
城内尚且如此,更何况山上。
他要真为我折桃花被山洪冲走,我不去找他只怕于心不安。
是了,我只是为了自己心安。
13
重赏之下,十来个小厮随我去了城外。
风雨大作,黑压压的树木几欲压倒在地,四处漆黑一片。
慕容春最怕黑了,就是躲在山洞里,一定也怕得要死吧。
怕也活该!知道黑还往山上去,就是傻——傻得冒泡儿!
山洪暗流在脚下涌动着,我深一脚浅一脚,不知扑了多少跤。
蓑衣下的身子早被泥水浸透了,冰寒彻骨,却不知疲倦,一遍遍喊着慕容春。
天将明时,雨势渐停。
终于在山坳旁一座破庙前发现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我忙跑去,谁料腿一软又跌在泥水里。
「少夫人,您寻了一夜,腿都摔破了,慢慢来。」小厮扶我起身。
「无妨。」我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泥,一瘸一拐地跑进了破庙。
慕容春没事儿!
我鼻头一酸,险些落泪。
他躺在神像旁的草堆里安稳地睡着,怀中紧紧抱着什么鼓鼓的东西,粉粉的。
我一瘸一瘸慢慢走近,看清了——
那粉红,是一个熟睡的姑娘。
14
积水顺着屋顶的茅草流下来,滴答滴答。
「少爷没事儿,我们回府。」
「少夫人,这……」
「让他们睡吧。」
我长卸了口气,抿去脸上的泥水,理了理鬓发,拄了根木棍挪着脚步。
滴答,滴答,深呼吸,还是没压住火气,我转身一棍子敲在慕容春身旁的木桌上,「慕容大少爷,起床啦!」
「啊——」慕容春惊醒,忙乱着护紧怀中的人查看着,「宛秋?宛秋?你没事吧?」
「原来是宛秋。」我轻笑着转过了身,朝门外走去。
那便没什么了。
早知不会是桃花。
慕容春好久不说去找宛秋了,我以为他……
原来是变聪明了,都学会找借口了。
只是找的借口还这么傻。
但更傻的是我,我竟然信了。
我自嘲着笑了,浑身没半分力气,脚下一软倒在了一堆茅草上。
茅草咕嘟嘟冒着泡儿,湿漉漉的,冰凉凉的。
好累,好难受。
15
刚好花朝节第二日要归宁,我醒来就让人寻马车回孟府。
我有些怕自己发着烧,婆婆不放我走。
现下慕容老爷夫人都围在儿子床边,下人、府医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乌泱乌泱的,我喊了一声,慕容夫人也没听清我说了什么就应了好。
我望着他们,不禁笑了笑自己,原是我想多了。
孟府门口,我爹绕着马车转了三圈也没寻见他的宝贝女婿。
我哑着嗓子,说慕容春淋了雨回来发着高烧,来不了。
发了热,嗓子不禁风,说着我便重重咳了起来。
「女婿病了这么大事儿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呢!」
咳过再抬眼,我爹已经拽着继母跳上马车,拉了一车子人参燕窝朝慕容府去了。
远处马车晃晃荡荡疾驰着。
我回头望着空空的府门,兀自笑了,亦转身走了。
16
雨后的江城,天青,雾薄,远山如黛。
我摇摇晃晃地走在青石板路上,头晕晕的。
我不是想逃跑,也没有怕慕容府把我赶出去,更不在意宛秋。
我只是……我只是想我娘了。
这节气不是祭拜的时候,要等清明。
可我就是想去,去他的什么节气。
我娘的坟头在郊外的一株老柳树旁。
枝头新绿,莺声燕语。
我倚着柳树坐下,像倚在我娘怀中。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仿佛我娘轻唱着歌谣,送我入梦。
好像又落雨了?凉丝丝的,很舒服。
17
我娘好像把我放在了摇椅上,轻轻摇着。
摇椅却很烫,我睁开了酸涩的双眼,看见了熟悉的侧脸。
他背着我,模糊间,红红的脸。
「慕容春?」我冰了冰眼睛,因为那儿烫得看什么都模糊。
清晰了些,就是他。
不知怎得,我鼻头忽就酸了,眼睛更模糊了。
「你醒了?」
不待他回头,我心一滞从他身上跳下来,快步走到他前面去。
「哎,怎么下来了?」他两步跟上来。
「我自己会走。」
我嗓子哑得说不出话。
「听听你的嗓子?这样了还出去乱跑,也不带上雪梨,你想做什么?」
他拉住我,眉宇皱着,少有的正色。
「你不也出去乱跑,你嗓子不也没好到哪儿去?还说我。」我说着,忽地想起什么,接着道,「怎么不在家看你的宛秋?」
「宛秋?看她做什么?看看你……」
「我怎么了?我比她好看,比她力气大,比她会算账,我哪点比不上她?」
我脑袋晕晕的,一连串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到后面嗓子都发不出声,脚下没看路,一脚崴着被慕容春稳稳拉住。
「你都在说什么呀?听都听不清。你知道你让我多担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