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孔雀河边

划过指尖有烟云 2024-06-25 06:18:37

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一位教士来到一个高大的庄院。这儿的主人叫明伯克,是当地的园林官。明伯克夫人今天生了第三个女儿,按照维吾尔族的传统,教士是来给孩子起名字的。

教士抱起刚刚出世的小女孩,当然又是一番夸耀。女眷们都围了过来听他讲,只有明伯克的妈妈非常冷漠,她不是不爱听好话,而是因为媳妇一连三胎都没给她生个孙子出来。

她的话引起大家的哄笑,弄得教士的脸红了起来。忽然那长得极其俊秀的帕廷干,晃着乌黑的发辫,闯了进来。这小姑娘真是个辣椒性子,一进来就大喊大叫,拉着老祖母脚不点地地往外走。

女孩子的祖母一走,教士恢复了镇静。他笑嘻嘻地宣布了想好的名字——托琴达汗,意思是长命百岁。明伯克想了一会儿,又瞥了夫人一眼,他忽然想起樱花,就要求教士给孩子换个名字。

教士抓耳挠腮地踌躇了一会儿,接着说:“好,也好,她倒的确像一朵鲜艳的樱花!可是···”他本想讲樱花的命最短,可是他没有说出来。名字就这样定了。大家都没有在意,只有孩子的母亲心里微微一动。

哲娜丝黛出世后的第七天,明伯克夫妇为她举行了隆重的摇床典礼。那天不仅有许多亲友、官员来道贺,竟连远在孔雀河上游的塔依尔王也来了。

塔依尔王把出生不满三个月的王子波勒也带来了。在盛大的宴会中,王爷连连为新生的哲娜丝黛祝福。客人们没一个不啧啧赞羡的,都说这婴孩荣幸,有的甚至预料她将来更有福。

就从这天晚上起,哲娜丝黛的嫩臂细腰被绫罗紧紧地束缚起来。尽管做父母的心疼得不得了,可是严格的礼俗不能违背。

哲娜丝黛被安顿在狭长的摇床里,旁边时时刻刻守护着最有教养的保姆。哲娜丝黛确实长得像一朵鲜艳的花朵,连本不希望第三胎又是女孩的祖母,每每走近细看,都舍不得走开。

哲娜丝黛越长越美丽,父母对她的宠爱也是越来越无微不至,他们唯恐老天爷夺走这可爱的小灵魂。她的脖子,今天被挂上寺院里颁的“祝福佑安”的符囊,明天又戴起王府里赐的金玉宝饰。

哲娜丝黛渐渐地长大起来了,和她两个姐姐在一起,真像三朵美丽的鲜花,当然樱花是最美的。

哲娜丝黛不但美丽,而且绝顶聪明。6岁那年,她已经跟着姐姐学会了维吾尔族姑娘的多种舞蹈和两种乐器,她的好名声很快传遍了孔雀河两岸。

她长到7岁那年,王府里来了一封信,吩咐明伯克夫妇把哲娜丝黛送到王府里去,让她和王子波勒一同接受教养。夫妇俩对这事喜忧参半。

正说着,哲娜丝黛活泼泼地蹦到了他们跟前。明伯克夫人的心里禁不住一阵难过,不觉低下头来。哲娜丝黛发觉妈妈有些异样,便缠住妈妈问明了底细,知道后她却一点也不难过,反倒安慰起妈妈来。

过了几天,王府里果然派了护卫队,他们簇拥着一辆套着双马的敞车,带上两个保姆来接哲娜丝黛了。

明伯克夫妇真舍不得哲娜丝黛被接去。姐姐们也在一旁悲伤。祖母揩着泪,喃喃地在一旁嘟囔着。

哲娜丝黛向家人告别,护卫队簇拥着车辆出发了。车子渐渐小了,祖母和明伯克夫妇俩还站在家门口远远地望着。

离开温暖的家庭到陌生的王府去,年纪还小的哲娜丝黛到底藏不了悲伤的情绪。虽然她在祖母和父母面前没有哭,但现在他们不在身边了,她不由得啜泣起来。

天黑时分,哲娜丝黛到达了灯火辉煌的王府。

接着,塔依尔王为波勒得到了伴读,为欢迎聪明美丽的小客人而举办的晚宴开始了。年龄相仿的哲娜丝黛和王子并排坐着,真是天生的一对。

第二天,哲娜丝黛和王子波勒开始接受博学的波斯老圣女的认真教导。

波勒也是非常聪明的孩子,他有了哲娜丝黛做伴读,心里高兴得不得了。一等到散课,他就拉着哲娜丝黛到园子里去玩。

波勒以为哲娜丝黛离开了妈妈,一定很难过,不料她却很坚强乐观,波勒从心里喜欢她、佩服她。就这样,两人很快成了要好的朋友。

波勒和哲娜丝黛在一块儿生活了好几年,他们的年龄越大,情感越深。他们不再是天真的孩子,已经是一对懂事的青年男女了。每天黄昏的时候,他们总在孔雀河滨的浮沙上,留下他们的脚印。

一天黄昏,塔依尔王也到孔雀河边散步,他远远看见有一对年轻人站在河滩上。微风吹起了那女孩子的衣裙,她看上去婀娜多姿,简直像仙女一样,王爷不由得看得呆住了。

塔依尔王走近一看,原来是哲娜丝黛和儿子波勒。他们看见王爷走过来,连忙向前行礼。王爷拉着两人的手,好像初次见面一样,仔细对两人端详起来。

第二天,哲娜丝黛被召到王爷跟前,聆听王爷的教诲。

这消息太突然了。哲娜丝黛从王爷那儿出来,心里非常乱。回家虽是一件欢喜的事,但要离开习惯了的地方了,尤其是波勒,也势必要和他分开了,她觉得有一种哀愁在缠绕着她。

她很想去见波勒一面,但找了好久没找到他。哲娜丝黛回到自己房间,在小圆桌上发现了一张条子。她打开一看,原来是波勒写给她的。显然,波勒已经知道她就要走的消息,也想约她谈谈。

哲娜丝黛无心整理行装,跨上了自己的小白驹向孔雀河边驰去。这时金色的阳光已向西斜,她很快地驰上孔雀河边的平沙,远远看见河边上有个黑点,她把缰绳一抖,那白驹一昂头,长嘶了一声,像箭似的跑过去。

这时波勒早已等得很焦急。忽然远远地听到娇脆的一声呼唤,他顿时振奋起来,忙拨转马头,高兴地向哲娜丝黛驰来。

哲娜丝黛蹲在沙滩上,拨弄着清澈的河水。停了好一会儿,她才自言自语地说:“今晚的宴会我不想参加了。”波勒叹口气道:“这是父亲特地为你举行的,怎能不去呢?”波勒怕哲娜丝黛惹怒父亲,娓娓地劝慰她。

紧接着波勒又叹口气道:“唉,只是将近十年的相聚,就此离散!明天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哲娜丝黛待了一会儿,见他没再说什么,便走过去,轻轻摇晃着他的臂膊,劝勉他。

波勒像是受委屈似的说:“我原不是这样子的,为了你才变成这样。你舍得撇下我,我却舍不得离开你!”停了一会儿他又说:“要怎样做我们才能继续在一块儿?哲娜丝黛,你说,你说。”

哲娜丝黛平静地说:“说到爱情,现在你只尝到一点外表的糖衣..·一个男人可以爱几个女人,王子就更不必说了,王子的爱情是要被瓜分的。”

波勒低沉地说:“怎样适应?如果为了适应,我也只娶你家三个,绝不娶第四个。”哲娜丝黛微微一笑道:“很好!据我所知,我两个姐姐的确是很爱慕你的。”

太阳已从西边地平线落下去了。两人就要分别,这时波勒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一腔热情,紧紧搂住哲娜丝黛,亲吻了起来。

哲娜丝黛临走时说要送波勒两件东西,波勒迫不及待要知道是什么。哲娜丝黛却不告诉他,说是等他收到后会知道的。说着把马缰一抖,那白驹便撒开了四蹄。

在动身之后打开看。 哲娜丝黛扣住了马缰,接过波勒递过来的一只小饰盒。

晚上,王府里灯火辉煌,大家为哲娜丝黛宴别。王爷的后妃都来了,足足有一二百人,她们的年纪比哲娜丝黛大不了多少。后妃们都打扮得非常漂亮,争着向哲娜丝黛敬酒,祝她一路平安。

哲娜丝黛在这一群后妃当中,更显得青春活泼、纯洁温柔,一对乌黑的瞳子像两颗耀目的星星。她沉静柔和、温文有礼地应对着。

人们的情绪都异常热烈,不知不觉天快亮了。护送队队长和管事大臣来催哲娜丝黛尽早赶路了,可是人们还舍不得让她走。

哲娜丝黛在护送队第二次来催促之后,默默走到王爷跟前,向他拜别。王爷唤了一声“哲娜丝黛”,递给她一盅芳酒,自己也端了一盅,对她扬了一扬。

干杯以后,王爷拍拍哲娜丝黛的肩膀道:“走吧,我不送你了。你回去等着,有那么一天,我要使你成为塔依尔王族里最尊贵的妇人。”

王爷的话一出口,所有的人都体会到了:哲娜丝黛已注定是波勒的人啦!哲娜丝黛更是感到无限欢欣。她偷偷地用眼去找波勒,可是波勒不在了。众人簇拥着哲娜丝黛往外走。

哲娜丝黛边走边留神向人丛中找寻波勒,还是没有他的影踪。她想再找找,又不好意思,终于被大家簇拥着走出了王府的大门。

她跨上马鞍,挥一挥手,命令护送队先出发。然后自己在人群中找到了相处多年的老师,哲娜丝黛俯下身子,轻声地对她嘱咐了几句。

她轻轻地把缰绳一拉,那骏马迈开蹄子朝护送队追了上去。马蹄霎时腾起一股尘沙,遮住了人们的视线。

波勒呢?波勒在席间没有插话的机会,感到百无聊赖,就悄悄地退席,回到自己的住处。他发觉书案上放着一包东西,知道是哲娜丝黛叫人送来的,就急急打了开来。原来是一顶无比精致的塔吉帽和一柄塔依尔古式的匕首。

塔吉帽是礼俗上尊贵的礼物,但哲娜黛为什么又以锋利无比的匕首相贈呢?波勒想来想去,悟不出其中的道理。

波勒迷迷糊糊地想着想着,也不知想了多少时候,猛然抬眼觉察到天已大亮。他知道哲娜丝黛一定已经出发了,想追上去问问,但一出门,兵士告诉他队伍已走了多时。

第二天,王府的使女在哲娜丝黛住过的房间里捡到了一只小饰盒,她马上将它送到了王爷的手里。

王爷满以为是姑娘们用的什么珠宝饰物,但是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是六粒黑色的细丸子,还有一张折叠得很小的纸条,那是波勒写给哲娜丝黛的。

王爷似乎很讨厌这小饰盒,他浓眉一皱,将纸条和毒药连同小饰盒一起扔进了火盆。光阴毫不留情,一年过去了。这天,当年给哲娜丝黛起名的老教士,忽然来到明伯克家。

老教士受到盛情招待。他在席间瞥了三姊妹一眼,浅笑着说:“又该是用着我了!”意思是到了结婚的时候啦!不料性格爽直的帕廷干,一口气把哲娜丝黛告诉她们的话统统说了出来。

从此,她们三姊妹将嫁给波勒王子的消息很快地传开了,当然也传到了塔依尔王府里。不久,王府里派了一队人马,送来了形形色色的聘礼。

那聘礼除了三百头肥羊、三百匹良马、三十只骆驼,还有几十车大米、葡萄干和羊油鲜酪,另有三份金玉宝饰、三份绫罗绸缎,真是丰厚极了。

结婚大典就选在一个月之后,明伯克不敢迟疑,就写回帖表示同意。哲娜丝黛心里也一百个愿意,巴不得早些见到波勒。可是她两位姐姐都觉婚事得实在太仓促了。

到了迎娶吉期,王府的一队队仪仗来到了明伯克的庄上。老百姓都来看热闹,尤其那富丽堂皇的三辆驷马敞车,多令人眼热啊!

迎娶的时辰到了,大阿訇念起了经典,在场的人都垂着头,跪在地毯上。大阿訇念完经大声问姊妹三人,答复最快的是帕廷干。

大阿訇又端起一盅盐水,让三个人各喝一口。这是祝新婚者幸福的最后一个仪式。

浩浩荡荡的仪仗队出发了,三辆驷马敞车上各坐着一位新娘。围观的人没有谁不赞羡这三位新娘的漂亮和荣幸的!

走不了多少路,她们就被亲友们拦住了劝酒。像这样一程程的,不知还有多少酒在前面等着她们去喝,这是维吾尔族的礼俗,说啥也不能拒绝的。

喝了几站,她们已经喝得额上冒汗了。停停走走好不容易才进了林子,只要顺利地穿过林子,进了沙漠,就不会有敬酒的人了。

车队将要进入沙漠了!可是在林子边缘,突然响起一群男孩的喧闹声。他们拉起一条绳索,拦在车队的前面。

结果是哲娜丝黛向他们讲和,从车上掷给他们十几条彩色汗巾,才算解了围,车队继续前行。

进入沙漠以后,果然没有敬酒的人了。可走到距王府不远的地方,冷不防又来了一群闹新娘的人。姊妹们主动从车上掷送了许多礼物,可是他们仍不肯罢休。

这时姊妹们已醉得晕头晕脑,但这些人像是奉了谁的命令似的,不达到目的不肯甘休,卖力地劝着酒。姊妹们只好强打精神,每个人又喝了不少酒。

那之后发生的事,什么时候进的王府,进了王府怎么样,她们一概不知道了。半夜里,帕廷干醒了,发觉自己独自睡在一张松软的双人床上。看那情形,新郎波勒并没有进来过。

她开始惊异、急躁起来,穿上衣服,在房中徘徊,终于忍不住走向一扇门。那门没有锁上,她轻轻地把它拉开,却见爱娜尔也在房中徘徊。

两人忐忑不安,窃窃讨论了一番,决定去找哲娜丝黛。她俩不熟悉路,蹑手蹑脚地朝着有门的地方走去。

走过了几道门以后,她们在一间华丽的房间里,终于找到了妹妹。但在哲娜丝黛旁边的不是王子波勒,而是胡须一大把的塔依尔王。帕廷干和爱娜尔被吓得不约而同地惊叫起来。

她俩的尖叫,把床上的人惊醒了。哲娜丝黛睁开眼,看到身旁的王爷,惊慌地从床上跳下来,直奔到两位姐姐的跟前。爱娜尔灵敏地随手拿一件搭,披在她赤裸裸的身上。

床。哲娜丝黛颤抖地对他说:“你欺骗了我们——”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无助帕廷干的脑子里像闪电般在判断这情况。只见塔依尔王十分从容地下地靠在爱娜尔的肩上。

王爷踱了两步,对哲娜丝黛说:“你可还记得,我说要使你成为塔依尔王族里最尊贵的妇人!”哲娜丝黛没想到这句话竟然是这样的用意,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哦——”的一声晕倒了。

帕廷干和爱娜尔齐声说:“好,我们是嫁给波勒的。那么,波勒人呢?”哲娜丝黛听到“波勒”,顿时清醒,她听着王爷的回答,不由全身战栗起来,多可怕哟,塔依尔王比毒蛇猛兽还可怕。

从此,别说哲娜丝黛,包括帕廷干和爱娜尔也是无限痛苦的。这一切的突变简直使人骇破了肝胆。她们安静坦白的心灵,再也不能平静了,对塔依尔王的憎恨、鄙视,占据了她们的心灵。

帕廷干和爱娜尔终于忍受不下去了,既然说是嫁给波勒的,她们要求越过沙漠,到天山北路去见波勒。塔依尔王见劝阻不住这两姐妹,最后只好答应了。

她倆临走的前夕,哲娜黛号晦大哭,她自出生以来没有这样放声哭过。帕廷干和爱娜尔找不出一句可以宽慰她的话,三个人哭成一团。

哭到后来,帕廷干问哲娜丝黛:“见到了波勒,你有什么话要传递?”哲娜丝黛摇摇头,说:“没有什么,我只有祝福两位姐姐和波勒幸福。”说着她晕了过去。

帕廷干和爱娜尔走了以后,哲娜丝黛变得更加沉默。塔依尔王想尽了方法讨她的欢喜,费尽了心机安慰她,可总是得不到一点回应。

塔依尔王像父亲逗小女儿似的,把哲娜丝黛拉到怀里,低声下气地说:“你说吧,有什么不遂心的?只要你想得到的,我一定办到。”哲娜丝黛冷冷地答道:“没有什么。”

忽然哲娜丝黛想起了一件心事,说:“哦,倒有一件事要请求你,不晓得你肯不肯办。”塔依尔王忙不迭地应许说:“尽管说吧,你说,你说。”

塔依尔王又安慰她说:“聪明的人儿,这办法不错,沙漠里可走的路只有一条,怎么也不会岔过。让他们在路上碰面,一起回来好了!”说着他就唤进一个侍卫,叫他去传命令。

哲娜丝黛表面上竭力压抑住满腔的悲苦,内心却翻腾得厉害,无法言说的痛苦把她折磨得越来越消瘦了。塔依尔王为了使她高兴,又给予她充分的自由,准许她可以不用遵循后妃的礼俗。

虽说度日如年,却也已过去一大段日子。屈指一算,波勒差不多可以回来了!哲娜丝黛想:快回来吧,波勒!可是,你回来了我又能对你说什么呢?说什么呢?

这天下午,塔依尔王赴一个大臣的宴会去了,这是哲娜丝黛最清静的一刻。她悄悄地骑上当年的那匹白驹,驰往孔雀河边。

景物依旧:那滩上是她划着水和波勒长谈的地方···她跨下马背,从前甜美的微笑、生动的黑瞳子,又恢复过来了。她蹲在滩上,绿澄澄的水波映出了回忆所带来的青春。她不禁对自己怜惜起来。

“咴咴——”白驹突然在她身后长嘶起来,这声音像槌子般敲打着她的心,从前每次小白驹看到波勒的大红马,就是这样叫的。她仿佛看见波勒远远地骑着马驰来。

但是揉揉眼睛,眼前是一片平沙,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她想:要是波勒真出现了,我可怎么对他说呀?她伏在鞍上痛哭起来了。

哲娜丝黛抬起头来,遥望天际边的一线天山影子,喃喃地自言自语:“波勒,波勒,我多么想见你哟!可是我见了你还能说什么呢?塔依尔王是你的父亲,你是他的儿子···”

她像从前做功课似的,在平沙上用树枝写下一个个娟秀的字。当她写完最后一笔时,夕阳的余晖已把人影子拖得长长的了。

哲娜丝黛掸去了裙子上的沙粒,理一理乌油油的发辫儿,深深地呼吸一口空气,忽然感到这世界的可爱。

那白驹时而扬一扬头,时而用前蹄蹬一蹬地,像是在催促主人回去。哲娜丝黛走过去,抱着它的颈项,抚着它长长的脸庞,白驹的睫毛一掀一掀,像是在听着主人的话。

突然,“哗啦”一声,绿澄澄的河面溅起了一个大水花,孔雀河边已不见哲娜丝黛的身影。白驹吃惊地走到河边,朝着河面长嘶了一声。

太阳下山了,霎时从沙漠边缘刮过来一阵疾风,平沙卷起了烟雾,哲娜丝黛写的字迹被扫平了,所有的脚印也被扫平了。白驹扬起鬃毛,负着空鞍狂奔而去。

哲娜丝黛的尸首终于被发现了。塔依尔王很悲伤,他亲自把她放入棺中。

从此,塔依尔王精神恍惚,他时常从梦里惊醒。哲娜丝黛浮肿的尸体,她和波勒在一块儿的情景,还有波勒赠送她的那只小饰盒,时常在他眼前出现。

哲娜丝黛去世七天后,波勒从天山北路安然回来了。塔依尔王面对着一别将近两年的儿子,感到十分内疚。

塔依尔王忙问他在什么地方碰到的,波勒说是在大沙漠的边缘上,并且已把她们掩埋好,还为她们诵了经典。塔依尔王点点头,说:“好,儿子,你不愧为维吾尔人的领袖。”

他说着站了起来,严肃而慎重地宣布:“我这王位现在就让给你,我老了。”波勒高兴地拥住父亲道:“那么我可以选娶我所钟爱的姑娘做我的后妃喽?”

塔依尔王竭力镇静自己,紧捏着波勒的手,低沉地从喉咙底里蹦出一句可怕的话来。

第二天,孔雀河边横躺着一具年轻的男尸。这是塔依尔王子波勒,他是用一柄塔依尔古式的匕首自杀的。死后,这一柄匕首还紧紧捏在他手里。夕阳,还是和往昔一样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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