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山大叔 ■素材：马金花

90年代初期，在我们老帽山山区，是很少有公职人员出现的。唯一可能出现吃公家饭的，就是我们老帽山村小的教师了。1990年8月底，老帽山村小突然来了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说是刚刚毕业的中师生。那时候，在我们山区的学校，能够分配进来一个正规师范毕业的师范生，那真是大喜事，更是一则大新闻了。

这个新分配来的男教师，名叫王春海，他来自我们县的一个平原区。我们这个江城县，虽然不大，但是东是平原区，西是山区，距离的长度还是挺远的。因为王春海说了，他从家里坐车，走路，一共花了一天的时间才能到达。的确，在90年代初期，交通不便，更不要说我们山区，那更是一条完整的水泥路都没有。

我是老帽山小学的代课老师，我负责接待王春海。毕竟，我爹是村里的村干部，而且负责村小的一些福利待遇的发放。那时候村小也没什么福利待遇，也就是过教师节的时候，整一桌好的饭菜请教师吃饭，然后再送一些牙杯洗脸盆之类的物品给教师。

不过，礼轻情意重，就是这些简单的福利，却是每年学校最大的节日了。王春海来的时候，第一顿饭，就是在我们家吃的。我记得很清楚，那天王春海穿着一件白衬衫，下身是一件黑色的裤子。他头发有点长，看起来非常帅气，浓眉大眼，长得有点像齐秦。王春海给我的感觉，就是我们家乡来了一个帅气的男教师，我们村终于有了一个正式的师范生了。

王春海不但长得帅，而且还挺有艺术气息的。每天傍晚放学之后，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坐在宿舍里弹琴。那时候的，他弹的琴是吉他，也是六弦琴。我们村是穷沟沟啊，哪里有见过这样的东西，所以，吉他一响起，村里人都轰动了。

王春海弹吉他的时候，我记得他最喜欢弹这几首：《兰花草》、《大约在冬季》、《橄榄树》、《外婆的澎湖湾》等。这些歌曲，当时都很流行，所以他一唱歌，大家都会聚拢过来，怀着好奇和羡慕的心情，一起跟着哼唱。

王春海在弹吉他的时候，很是专注。他膝上放置的是一把经典的原木色民谣吉他，琴身散发着淡淡的松木香，岁月在它光滑的表面上留下了柔和的光泽。吉他的面板上，精致的音孔周围雕刻着繁复而又不失雅致的花纹，每当弦音振动，它们仿佛也随着音乐轻轻起舞。

他的手指轻轻搭在由琴弦上上，每一次精准的按压都显现出他娴熟的技艺。他的右手拿着一块三角状的东西，他叫拨片。只见他用拨片轻轻拨动琴弦。那琴弦在他灵活的手指拨动下，六根弦各自发出清晰而富有层次的声音，低音浑厚深沉，高音清澈明亮，它们相互交织，编织成一首首扣人心弦的乐章。

王春海一边拨弄琴弦，一边轻声哼唱着那首在80年代最为流行的歌曲——齐秦作词作曲的《大约在冬季》：

“轻轻的我将离开你，

请将眼角的泪拭去。

漫漫长夜里，

未来日子里，

亲爱的你别为我哭泣。

前方的路虽然太凄迷，

请在笑容里为我祝福，

虽然迎着风，

虽然下着雨，

我在风雨之中念着你。

没有你的日子里，

我会更加珍惜自己，

没有我的岁月里，

你要保重你自己。

你问我何时归故里？

我也轻声地问自己，

不是在此时，

不知在何时，

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

如今，这首歌词依然深深烙刻在我的记忆里，随时我都能哼唱出来。那时候，我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对于这样一个能弹能唱的帅哥，要说不心动，那真的是假话。就这样，这个叫王春海的年轻帅哥，悄悄地入了我的梦，成为了我梦中的情人。

不过，我也知道，像我这样来自山村的村姑，和王春海这样一个来自平原区的年轻师范生之间的距离，是很大的，我只是把自己的心动，暗暗地埋在了心里，自然不敢说出半句的。而王春海，似乎对我也挺好的，时不时地和我开着玩笑。时间长了，有同事就会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们两个谈恋爱了。听到“谈恋爱”这个词，我脸一红，不敢回答什么，就赶紧低头走开了。

我和王春海真正走到一起的，应该是1990年的教师节。1990年的教师节，是9月10日，也是第六个教师节。在我们山区，尊师重教的氛围很浓，所以，一年一度的教师节，可是我们学校和村委会大事。所以这年的教师节，就成为教师改善伙食很重要的一个日子。

山里人，没什么好吃的，最好的饮食，就是这些菜肴了。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教师节，村委会在村支部的厨房里，为全体教师弄了两桌酒席宴请我们全体教师。饭桌上主要的菜肴有：

1. 土鸡汤：这些土鸡，都是我们家散养的土鸡，慢火熬炖，汤色金黄，味道鲜美。

2. 熏腊肉：我们老帽山山区人家自制的熏肉，经过长时间烟熏，肉质紧实，风味独特，切片摆盘，既是下酒的好菜，也是展现主家勤俭持家的象征啊。

3. 水果拼盘：就地取材，将我们山区的橘子和白地瓜切块，放在大盘子里，既健康又别有一番风味。

4. 干笋烧肉：我们老帽山山区的冬笋晒干后，与猪肉慢炖。这些笋吸收了肉香，肉质因笋的加入而不腻，是山区酒席上的经典搭配，我们百吃不厌。

5. 全酒炖鲫鱼：这些鲫鱼，是我们老帽山河溪中的鲜鱼，整头鲫鱼都没有开膛破腹，只是放入大瓷碗里，然后倒入当地的青红老酒，炖熟透了，端上来。酒可以喝，鱼肉可以吃，而且一点儿也不腥。会吃的人念念不忘，不会吃的可吃不下去。不过，这道菜却是我们山区酒席上的吉祥菜。

6. 手擀面：自家手工制作的面条，宽厚筋道，往往作为酒席的最后一道菜，象征着长寿和圆满。

7. 蒸笼肉：五花肉切块，配以调味料腌制后，放入蒸笼中蒸至软烂，肉质酥软，香气扑鼻。

8. 炒山蘑：采集自山林间的野生蘑菇，与蒜苗或青椒快炒，鲜香四溢，是难得的山珍美味。

9. 卤老鸭：整只老鸭放进卤水里，卤透了拿出来切片，味道自然不用说了，那滋味，神仙都忘不了。

10.青红酒：自家酿制的米酒， 后劲很大，是教师节上最好的液体饮料了。

那天晚上，大家都喝了酒。我们老帽山的青红酒，不但味道绵延，入口回味悠长，而且后劲很长。不知不觉中，我们都喝醉了酒。我因为有事，就先回家了，没有喝多少。直到深夜，村支书才打电话来，让我过去帮忙整理餐桌。

我来到村支书的家，发现王春海和村里的几个男干部都喝醉了。王春海也喝多了，正在和村支书喝茶聊天呢。等我把餐桌整理好，正准备回家的时候，那王春海也跟了出来。因为我的家和村小都要经过那条长着几棵大枫叶树的小路，所以，我们就借着月色，一起向前面的一条小路走去。

我们一边走，一边聊天。奇怪的是，那天晚上的月色特别美丽，天上的月亮大得出奇，也许是后半夜的原因，更因为地上的落叶太多，我们走在落满了枫叶的小路上，总觉得是踩在软绵绵的草席上一样。

当我们走到一棵百年的老枫树下时，王春海突然一把拉住我，然后，他用散发着酒气的嘴唇封住了我的嘴巴。

我大吃一惊，想推开他。但一种男性的气息却让我觉得怦然心动，于是，我轻轻张开嘴巴，任凭王春海的舌头进入我的嘴里。在我和王春海嘴唇轻触的刹那，我的身子如同触电一般，一股温柔而奇异的暖流自心底涌起，迅速蔓延全身。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触感，柔软中带有对方特有的温度，让人心跳加速，脸颊泛起红晕。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被放大，就连空气中也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蜜气息。

我的思维在那一刻变得模糊，只剩下身体自然的反应，我们两人的距离在不知不觉中拉近，拥抱变得更加紧密，仿佛整个宇宙就剩下你们两人共享的这个小世界。我们紧紧抱在一起，互相拥抱，互相接吻，直到十分钟之后，我们才慢慢松开了手。

也许，第一次接吻之后，我们有些许尴尬地微笑，眼中闪烁着刚刚共同经历的奇妙火花。借着月光，我看到的王春海是那么低帅气，那么地伟岸。而王春海也喃喃地说道：“金花，你真美啊！”听着王春海的赞美，那时候的我，真的陶醉了。我羞涩地移开视线，只是，我已经在自己的心中都会种下一颗关于爱的种子，我的内心深处已经拥有了一抹温暖的光亮。这是我的初吻，这是我情感旅程中的一个小小里程碑，我倍加珍惜。

“春海，你会对我好吗？”我抬起头来，痴痴地望着王春海。

“嗯，我会对你好的，我想带你回家！”王春海又搂住了我的身子，“金花，你真香啊。”

“我不要求你什么，我只想你能够对我好就够了。”我趁势倒在了王春海的怀里。

那个晚上，我们就坐在那棵高大的枫树下，聊了很久很久，直到月亮西沉，我才偷偷地溜回家里。

从此以后，我和王春海之间就有了默契，而王春海自从有了那一夜的勇敢之后，就慢慢地来我们家勤快了。我的父母看在眼里，喜在心上，自然对我们的往来不加干涉。也许，当时在他们心中，已经默认了我和王春海之间的事情吧。

都说男女之间，感情到了一定的程度，那是拦也拦不住的。我和王春海情到深处，真的有一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每天我都渴望夜晚快点降临，因为这样我可以坐在王春海身边，静静地听他为我弹奏《橄榄树》、《大约在冬季》以及古典乐曲《献给爱丽丝》。王春海的声音很有磁性，而吉他的声音更像是有一种魔力，能够渗透到我的心灵深处，唤起我无尽的情感。

可以说，那时候，我是真正地爱上了王春海。和王春海相处一年多，我也把我最为珍贵的东西，献给了他。我以为，从此以后，我就能和王春海相依相伴，白头到老了。但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1992年，王春海的父母不知道找到谁，他竟然突然被调到县城的一所小学上班了。

1992年的9月，他没有来上班，但是，他给我来了一封信，信中是这样说的：

亲爱的金花：

展信佳。在这个充满又是枫叶纷飞的日子里，我提起笔，心中五味杂陈，仿佛回到了我们初次相遇的1990年。岁月悠悠，转眼间，我们的故事已在时间的长河中缓缓流淌，留下了一串串难忘的足迹。

记得那时，我们共同沉浸在齐秦的歌声中，我弹吉他你来合唱，我们一起分享着《大约在冬季》的每一句歌词，仿佛整个世界都因我们的爱情而更加绚烂多彩。我们一起漫步在老帽山那条落满了枫叶的小路上，谈论着未来，眼中闪烁着对梦想的渴望和对彼此的深情。那些日子，就像红红黄黄的老枫叶，温暖而又泛黄，却也难以抵挡时光的侵蚀。

然而，正如那句老话所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经过这段时间的深思熟虑，我发现我们之间似乎出现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或许是因为各自的成长方向渐行渐远，又或许是生活的压力让我们少了些初见时的纯真与激情。我深知，真正的爱有时意味着放手，让对方去追寻属于自己的星辰大海。

我写这封信，不是要抹去我们之间的美好，而是希望我们能以成熟和理智的态度，面对这份感情的转变。我心中充满了不舍，但更希望你能理解，这是出于对彼此未来的负责和祝福。相信在某个平行时空里，我们的故事仍会以另一种方式延续，只是现在，我们必须学会在各自的道路上勇敢前行。

请收好这份记忆，让它成为你人生旅途中的一份珍贵收藏。无论将来身在何方，愿你始终被幸福环绕，找到那个能与你携手共度风雨、共享阳光的人。最后，如果有一天我们在人海中重逢，希望我们都能带着笑容，以老朋友的身份，轻轻说一句：“好久不见。”

愿你安好，一切顺利。

此致

敬礼！

王春海 1992.9.2

收到这封信，我一下子懵了。我站在班级的门口，全身发抖。我的女同事见状，赶紧上前扶住了我。我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趴在那个女同事身上，就嚎啕大哭起来。身边的同事见状，纷纷过来询问我出了什么事。但是，我没有回答。

我把王春海抛弃我的这件事，深深地埋在心里，虽然我的父母也知道了这件事，但我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山里人，即使被王春海这样的渣男骗了，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后来，我抓住机会，考进了当时县教育局举办的一种中师函授班，毕业后，我回到老帽山村小继续任教。但是，这时候的我，已经是一名有分配的正式教师了。随后几年，我努力工作，一有机会就去培训，慢慢地，我成为了当地学区的骨干教师。后来，我嫁给了一位中学老师，跟着他，考到了县城。

二十年后，也就是2022年，我成为了县城的一所新建小学的校长。第一天，我组织教师报到的会议时，我竟然看到了王春海。这时候的王春明，已经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油腻男了。他虽然还在教书，但是，因为常年喜欢喝酒，早就已经把自己俊秀的面庞，变成了一个满脸油光的胖子脸。当年帅气的渣男王春海，日子过得并不好，自己不但离了婚，而且孩子跟了他老婆，现在的他，每天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喝酒。

看到我，他也诧异极了。他嗫嚅着说道：“马金花，我以为你只是一个同姓同名的人，没想到着的是你啊……”我没有回答，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许，王春海也觉得自己无法在这所小学呆下去，于是，他索性找了个关系，自己申请到县城边缘的一所完小任教去了。

从此以后，我和王春海就很少遇到了。也许，这也是一种造化弄人吧。我想，如果当年我嫁给了王春海，也许，我和他在一起，也不一定会很幸福。也许，我们也会离婚。也许，我也不会成为一名骨干教师，更不会成为一名女校长。但是，王春海的这种渣男的行为，真的是当年那个纯真年代的，对感情的一种轻薄与不负责任，是对我的玩弄与伤害。

朋友们，面对渣男，重要的是擦亮双眼，学会识别那些不负责任的行为模式，及时止损，保护好自己。同时，不管是当年的纯真年代，还是现在的这个社会，我们都应当倡导健康的恋爱观念，鼓励真诚与负责的交往态度，让真挚的情感得到尊重与珍惜，让渣男的行为无处遁形，最终失去市场。在爱情的旅途中，每个人都值得被真诚以待，而非成为他人情感游戏的牺牲品。

大家说，是这样的吗？欢迎大家在评论区留言讨论哦。谢谢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