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金瓶梅》:第208回

小逸阿逸 2024-05-07 14:13:23

书接上回。

夜幕低垂,亲朋好友们纷纷前来陪伴过夜,提议叫来一群海盐子弟来上演一出戏文。李铭、吴惠、郑奉、郑春都爽快地应承了下来。西门庆在大棚内布置了十五张桌席,座上宾包括乔大户、吴大舅、吴二舅、花大舅、沈姨夫、韩姨夫、倪秀才、温秀才、任医官、李智、黄四、应伯爵、谢希大、祝实念、孙寡嘴、白赉光、常峙节、傅日新、韩道国、甘出身、贲第传、吴舜臣,以及他的两个外甥,还有街坊中的六七位人士,各自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多盏大烛被点燃,堂中的女客们则在灵前围着围屏,放下帘子,设好桌席,边观戏边用餐。

当时众人祭奠完毕后,西门庆与敬济回礼完毕,便安坐在席上。下方的戏子们开始敲打锣鼓,搬演的正是描述韦皋和玉箫女两世姻缘的《玉环记》。不一会儿,戏中角色上场,生角扮演的韦皋先唱了一回后下场。随后贴旦扮演的玉箫又唱了一回后也退下。厨房的厨役们开始上汤饭,割鹅备餐。

应伯爵这时向西门庆提议:“我听说院里有三位姑娘在这里,何不请她们出来,给乔老亲家、老舅席上敬杯酒呢?她们可都是懂得欣赏戏文的。”

西门庆随即让玳安去传达这个请求:“请那三位姑娘出来。”

乔大户却表示:“这样不妥,她们是来吊丧的,怎么能叫她们来敬酒呢?”

伯爵反驳道:“老亲家,你不懂,像这样的姑娘,就是要让她们忙碌起来,别闲着。——快给我把她们叫出来!你告诉她们,应二爹说了,六娘没了,她们就当行个孝顺,给我们每人敬杯酒。”

玳安进去了一会儿,回来说:“听说应二爹在座,她们都不愿意出来。”

伯爵说:“既然如此,那我亲自去请。”

他走了两步,却又坐回原位。西门庆笑着问:“你怎么又坐回来了?”

伯爵说:“我本来想亲自去把那三个小妞揪出来,骂她们两句出出气,再去坐席。”

之后,又让玳安去请了一遍,这次三个姑娘才慢慢地走出来。她们都穿着白色绫子对襟上衣和蓝色缎子裙子,向席上不太正经地拜了拜,然后笑嘻嘻地站在一旁。应伯爵责备道:“我们都在这里,你们为何推三阻四,不肯出来?”

那三位姑娘没有回答,只是向上边递了回酒,然后在一旁设了一席坐下。下方鼓乐声又起,新的剧情开始上演,生角扮演的韦皋和净角扮演的包知木一同来到勾栏里玉箫的家中。玉箫的母亲出来迎接,包知木说:“你去叫那姑娘出来。”

母亲回答:“包官人,你真是不会做人,我家女儿不是随便就能出来的。你至少得说一个‘请’字,怎么能直接说‘叫她出来’呢?”

李桂姐在席上笑着对包知木说:“这位包官人,就和应花子一样,真是个不知趣的呆子!”

伯爵回应说:“小妞,你说我不知趣,那你家妈妈又怎么喜欢我呢?”

桂姐反驳道:“她喜欢你?那才怪了!”

西门庆打断他们的对话:“别说话了,专心看戏吧。再说话,就罚一大杯酒!”

伯爵这才不再言语。戏子们又演了一回,然后全部下场。

在厅内左侧挂着帘子看戏的是吴大妗子、二妗子、杨姑娘、潘姥姥、吴大姨、孟大姨、吴舜臣的媳妇郑三姐、段大姐,以及西门庆本家的月娘姐妹;右侧挂着帘子看戏的是春梅、玉箫、兰香、迎春、小玉,她们都挤在一起观看。此时,负责打茶的郑纪,正端着一盘果仁泡茶从帘子下经过,被春梅叫住,问道:“这茶是给谁喝的?”

郑纪回答道:“那边的六妗子她们想吃茶。”

春梅取了一盏茶在手中,不料小玉听见戏中旦角的名字也叫玉箫,便一把拉住王箫,打趣道:“你这淫妇,你的相好来了。鸨子叫你去接客呢,还不快出去?”

她用力将王箫往外一推,直接推出了帘子外,结果春梅手中的茶被泼得一身。春梅气得骂玉箫:“你这贱妇,不知在搞什么名堂,玩得这么过分!把我的茶都泼了,幸好没摔碎茶盏。”

西门庆听到动静,派安儿下来询问:“谁在里面喧哗?”

春梅坐在椅子上回答:“你去告诉西门大官人,玉箫这个浪荡的淫妇,见了男人就这样。”

西门庆问明情况后,便忙着席上递酒,这事也就作罢了。月娘走到那边,责备小玉:“你出来玩了一天,也不回家看看。家里还有谁?”

小玉回答:“大姐刚才回后院去了,两位师父也在屋里坐着。”

月娘教训道:“叫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家伙在这里玩,就惹出这么多是非。”

春梅见月娘过来,连忙站起来说:“娘,您问问她们。一个个都像有风病似的,嘻嘻哈哈,也不顾别人看见。”

月娘教训了一番后,又走回了那边。

此时,乔大户和倪秀才先起身离开了。沈姨夫、任医官、韩姨夫也想走,但被应伯爵拦住:“东家,你也说句话。我们都是朋友,不敢散,一个亲家倒要走。沈姨夫家又不远,韩姨夫、任大人、花大舅都住在这附近。现在夜深了,门还没开,急什么呢?再坐一会儿,戏还没演完呢。”

西门庆又让小厮提了四坛麻姑酒过来,放在桌上,说:“各位只要把这四坛酒喝完,我就不再挽留了。”

他拿了个大赏钟放在吴大舅面前,说:“哪位要是离席说要走,就请任大舅举罚。”

于是众人又坐下继续喝酒。西门庆吩咐书童:“催促戏班,快些演到精彩的部分,让他们选热闹的唱。”

不一会儿,鼓板响起,扮末的戏子走上前来,问西门庆:“‘寄真容’那一折要演吗?”

西门庆回答:“我不管你,只要热闹就行。”

贴旦扮的玉箫唱了一回。当唱到“今生难会面,因此上寄丹青”时,西门庆忽然想起李瓶儿生病时的模样,心中涌起一阵感伤,不禁泪落,不停地用袖子擦拭。这一幕被潘金莲在帘内看见,她指着对月娘说:“大娘,你看他,真是个没来由的家伙,怎么喝着酒看着戏还哭起来了?”

孟玉楼解释道:“你聪明一世,这点道理就不懂了?人有悲欢离合,想必是看到这一段触动了他的心,才会睹物思人,见鞍思马,才掉下泪来。”

金莲不信:“我才不信呢,打谈的掉眼泪——替古人担忧,这都是假的。他要真能把我唱哭了,我才算他好戏子。”

月娘劝道:“六姐,小声点,我们好好看戏吧。”

玉楼对大妗子说:“我们六姐就是爱说嘴。”

戏又演了一会儿,大概到了五更时分,众人纷纷起身。西门庆拿着大杯在门口拦着递酒,但还是留不住大家,一一送出门去。看着收拾了器具,留下了戏箱:“明天刘公公、薛公公要来祭奠,还要再演一天。”

众戏子应诺,吃过酒饭后各自回住处歇息去了。李铭等四人也各自回家,不再细说。西门庆见天色将明,便回后院歇息去了。

正是,得多少──红日映窗寒色浅,淡烟笼竹曙光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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