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故事:雁沉[完]

圆月说小说 2024-06-27 07:52:42

文章转自网络,如有侵权联系即删作者:今夕在人间

我叫雁沉,二十三岁,是启国皇帝最宠信的男宠,权倾朝野。

天启二十八年,忠良赵将军因对我不敬,被私下巴结我的大臣构陷弹劾入狱,朝堂人心惶惶。

启王年逾六旬日益昏聩,已荒废朝政多时,整日流连后宫纵情享乐。

春宵帐暖,美人在侧,他仍不满足地捧着我的脸含情笑。

我抚着古琴面带微笑,回看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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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日又得启王传召,命我去美女如云的清养殿抚琴同乐。我应诏,抱着古琴缓步穿过宫廊。

这时一小太监急匆匆跑来拦住我的去路,只听他诚心劝阻道:「雁沉大人请留步,瑾王殿下现正等在前方。他与您素来不睦,为防止引起不必要的冲突,咱们还是绕道走吧!」

瑾王裴昭,二十四岁,先帝的第九子,也是当今圣上启王最小的弟弟。

「他怎么回来了?」我皱了皱眉。

「是啊,出征了两年,前些日子刚得胜回朝,如今风头正盛。听说因为赵将军的事对您颇有不满,咱们这样直接撞上去恐怕会吃亏。」小太监解释道。

「怕什么?光天化日、皇宫大内,他难道还敢杀了我不成?」我柔声安抚道,仍旧面不改色地往前走。

果然没走多远就碰见了裴昭,他似是已在那儿等候多时,一见面就拦住了我的去路。

「雁沉大人请留步,本王已在此等候大驾多时。」

见他表情不善,我把琴递给一旁小太监,俯身参拜道:「不敢当,微臣拜见谨王殿下!」

「你是什么身份,见了本王还不跪下!」他神情冷漠,声音冰冷。

启王曾赐我免跪之权,一旁的小太监想替我解释,我朝他摇了摇头,听令照做。

他走上前来,抬手捏住我的下巴,冷笑道:「雁沉,针对赵将军的弹劾是你授意的吧?是你一直在背后妖言蛊惑皇兄,屡进谗言陷害忠良。」

我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微臣不敢!」

2

不得不说,眼前这个男人确实担得起一句气宇轩昂、英武不凡,如果他的瞳孔里没有燃烧起那么重的杀意的话。

果然,他冷笑一声道:「不管你敢不敢,今日本王都要替皇兄除掉你这个扰乱朝堂的祸害。」

「请王爷考虑清楚,这里是皇宫!」我道。

「那又怎样?」话音刚落,他抬起一脚猛地踹向我的心口。

这一脚力量刚猛,可我没有躲避,在飞身撞上廊柱后又狠狠跌落在地上,嘴里呕出了大口鲜血。

周围的太监们都被眼前这情形惊呆了,害怕真出大事,人员迅速分为两拨:一拨忙跑去找启王通风报信,另一拨则赶过来极力阻拦。

裴昭似乎也怔了片刻,缓过神后还欲向我靠近。

小太监们赶紧飞扑过去将他拦住,死死抱住他的大腿苦苦哀求:

「还请谨王殿下三思,那雁沉大人可是陛下的心头好。若是真打出个好歹,奴婢们的命倒不足惜,就怕伤了陛下和王爷的手足情分。」

「让开!」裴昭怒斥着试图挣脱,但太监们铁了心拦着,抱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让他一时半会儿无计可施。

这时我已然从地上爬起,擦干净了嘴角的鲜血,重新跪直了身体。

我俩眼神死死地盯住对方,就在双方僵持之际,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来通报:「谨王殿下息怒,陛下有请!」

这里距离启王休息的清养殿不远,想必他那里已经得到了消息。

裴昭整理了一下衣衫甩袖而去,走之前回头看了我一眼,神色复杂。我低下头去避开他的目光,神情没有半分波澜。

这件事很快就被传了出去,闹得沸沸扬扬,弹劾与力挺裴昭的折子均满天飞。

启王不堪其扰,最后以裴昭私闯宫闱无故行凶,是对陛下大不敬之罪罚俸半年禁足一个月,又为平息众怒无罪释放了赵将军。

3

七天后的夜晚,我一个人站在寝殿的窗户旁静静地望着夜空。

在观察到约定的信号后,火速与负责接应的宫人换好衣服溜出了皇宫。

我先被人领去了一处僻静的宅院,再通过里面复杂的密道来到一个房间,而裴昭早已在此等候我多时。

此刻他已卸下了冷峻坚硬的外壳,变成了记忆中温柔随和的模样。

一见面他立即起身迎了上来,二话不说先小心地掀开我的衣服探查伤势,轻声问道:「还疼吗?」

我摇了摇头。

「我当时明明给了你时间,为什么不躲?若不是我看你实在没有躲开的意思及时撤回些力,后果不堪设想。」他责备道。

「无妨,我没那么容易死。并且只有伤得越真、伤得越重才越有说服力,赵将军对殿下的感佩之情也才会越深。」我答。

那一脚在我的胸口上留下了一块巨大的、近似于黑色的瘀青,裴昭看得皱紧了眉头:「不行,我得再给你上点药。」

「不必了,太医已经上过了。」

「这药不一样,是我外祖父当年军中秘方,对这类伤有奇效。」他十分坚持。

我不再阻拦,问起正经事:「赵将军那边如何?」

「嗯,已经出来了。他这次算是彻底对皇兄寒了心,对我感激涕零,在我派人试探下也颇表露出支持之意。」他一边替我上药一边回答。

「那就好。」我笑了笑。

「委屈你了颜忱,让你这样为我笼络忠良。」他的话语里带着几分歉疚。

「殿下何出此言?帮殿下也是在帮我自己。只盼殿下早日得偿所愿,为我颜家翻案昭雪。」

「你放心,一定!」他承诺得无比坚定。

4

是的,我根本不是什么启都琴师雁沉。我本名叫颜忱,是前兵部尚书颜回之子。

十年前父亲被奸臣诬陷参与镇南王谋反一案,我颜氏一族被判满门抄斩。

在砍头前一晚,幸得我父亲的挚友——裴昭舅舅的庇护才留得一命。他冒险用一个和我相貌相似的死囚替换了我,保住了我们颜家唯一的血脉。

离开监狱前父亲拉着我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找机会为颜家平反昭雪,不然他无颜下去面见已故的列祖列宗。

因我擅长音律,被裴昭舅舅以琴师的身份养在府上。他私下对我悉心教导,让我通晓政史、饱读诗书。

裴昭那时常来舅舅家串门,我也因此与他结识。我俩秉性相似、意气相投,在日常的相处中建立了珍贵的少年情谊。

本以为能一直留在他们身边,可十七岁那年,我在府上抚琴时被前来私访的启王看中,被强制纳入了宫中。

我虽万般不情愿,但想着或许能以此为契机替我颜家翻案,再大的屈辱也咬牙忍了过来。

事后我曾无数次找机会向启王透露当年谋反案的疑点,可他昏聩至极,没有半点想要彻查的意思。

我发现在他眼中那不过是区区几百条人命而已,他根本不在乎!

我深感绝望,在与裴昭的书信中透露出了轻生之意。

5

裴昭将我从深渊边上拉了回来,极力劝说我活下去,并第一次向我袒露了自己的抱负。

他痛斥自己的皇兄昏聩无能、刚愎自用、亲小人远贤臣,纵容官员贪污赈灾款,放任无辜百姓成片饿死。

他说不愿看到祖宗基业毁在皇兄手上,他需要我的帮助,邀我共谋大计。

我答应了他。

从那以后我便开始绞尽脑汁、极尽谄媚之能事讨好启王,在他的偏爱和纵容下逐渐在朝中有了一席之地。

目前朝中表面看来主要分为两党,分别以太子和我为中心。

而我只是看上去声量大,太子才是真正掌握实权地位稳固之人,在绝对实力上对我有着碾压之势。

我俩平时井水不犯河水,只要我对他未来的皇位构不成威胁,他就对我的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太子看似高枕无忧,实际已群狼虎视。

因为神秘的第三股势力早就蛰伏在了他的周围,那就是裴昭在这些年间暗中发展的,由朝中看似中立的大员们组成的暗党,此时已颇成气候。

裴昭目前做的就是在我的掩护下削弱太子实力,同时壮大自身。

此次拉拢赵将军便是一个重要节点,意味着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缓缓向我们倾斜。

6

替我耐心擦完药,裴昭先用帕子擦干净手,后从怀中掏出一把纯金打造的长命锁递过来:「这个送你!」

我一愣,玩笑着说道:「刚被罚俸半年,劝殿下还是省着点花,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以后还是别再送了。」

「无妨,家中没有妻室,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怕揭不开锅。」他也玩笑着答。

我明白他的用意,认真道:「不过是算命先生的无稽之谈罢了,殿下何须在意?」

这是在我小的时候,曾经被一街边算命之人测出有短命之兆。某次当成笑话讲给裴昭听,没想到这人还真记在心上了,有事没事送我长命锁。

「拿着吧,不为别的,就当戴身上好玩。」他看着我,态度异常坚决。

我推辞不过,只好无奈收下。

我俩又商量了一会儿要紧事,看到天色不早,我起身告辞。

「且慢,」他突然阻拦道,「还有一件要事。」

「重要的事刚才不都谈完了吗?」我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不是朝堂上的事,」他有些犹豫着道,「不过想问问你……你吃晚饭了吗?」

我笑了笑:「来不及了,若是启王突然前去我殿中探望,那麻烦可就大了。」

「刚才探子来报,今晚皇兄歇在张贵妃宫里,已经睡下了,多耽搁一会儿也无妨。」

我回忆了一下,我俩确实已经很久没一起吃过饭了。

「那好。」

7

酒菜快速被摆上桌,几乎都是我喜欢的菜色。其中不乏许多我少时喜欢但在宫中吃不到的特色小食。尝了几口,味道很是正宗。

我心中一暖,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喜好。」

「其实直到上菜之前我都还有些忐忑,不过幸好,这些年你的喜好并未改变。」

「是啊,你说奇不奇怪?人都变了,喜好竟然没变。」我道。

「在我看来你人也没变,至少我在你身上感受到的还是和当年一样的纯良赤诚。」

「殿下说笑了。」我道。

「我是认真的,」他答,「那日见你受欺负,宫里那么多人自发涌过来维护你,抱着我的腿死不撒手,情真意切,可见你平日里待他们不薄。」

「都是可怜人,相互庇佑依偎取暖罢了。」说罢我收敛起笑意,专注地埋头吃饭。

「对了,」裴昭突然开口道,「我前段时间在外头新得了几匹好马,记得以前你喜欢与我一同外出策马,不知近来可有时间?」

「不了,已经很多年没碰过了。以前技艺就不精,现在更是生疏了,我看还能不能跑起来都是个问题。」我道。

「没关系,我教你。」

我忙摆了摆手拒绝:「再说吧。」

告别后我回到寝殿,把他送的长命锁顺手往我的秘密小匣子里一扔。晃眼一看,这几年裴昭送的长命锁竟在不知不觉间攒了满满一匣子。

各种大小各种款式都有,甚至连地域特色都不尽相同:有中原的西域的南疆的北境的,每一把都独具特色精美异常,想来打造它们应花费了不少心思。

不过真是枉费了他一番苦心,因为我根本不想长命百岁,甚至恨不得算命先生说的那天早点到来——我早就活腻了。

现在的我每天亲近佞臣陷害忠良,委身于一个恶心的老头子,做着从前自己最鄙视的事,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我早就脏透了,我活得真的好累。

8

日子看似风平浪静,我和裴昭的计划也在私下紧锣密鼓地推进着。

不知是否察觉到了什么,近日太子一方频频向我发难,针对性地打压了我几个重要的喉舌。

怕他坏事,我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强行出手干涉了他几次人员调遣。

太子勃然大怒,梁子算是结下了。

为了防止太子私下对我进行报复,裴昭不但绞尽脑汁在我身边安插人手加强对我的保护,还亲自过问我每日的衣食住行,美其名曰查找可能的蛛丝马迹。

结果太子的报复没等来,他倒先出于「好意」差点把我害死。

比如知道我爱喝冷酒,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可以自行发热的银杯送我,结果用过几次后银杯内的发热石泄露,与酒接触后有微毒,害得我呕吐脱水了三天三夜;

又知道我有失眠症入睡困难,他送了我助眠的熏香,并且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试用过没问题。结果我对那香过敏,点燃一根直接昏睡了两天两夜;

又知道我爱奇花「鲛人帐」,他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一大批移植到自己府中。不过这次受害的倒不是我,「鲛人帐」极其吸引蚊虫,整个王府包括他自己全被叮得满头包;

……

我赶紧叫停了他的「好意」,并且实在想不通一个平日里多谋善断、冷静自持的人怎么会犯这么幼稚的错误?

看着他每日故作镇定地顶着满头包招摇过市,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9

时间一晃就来到了八月,启王照例举办了一年一度的启都秋猎活动,王孙公子及重要大臣全都要参与其中。

太子和裴昭自不必说,每年都是狩猎的竞争主力。我作为启王的宠臣不必参与狩猎,仅仅需要骑在马上由宫人牵着做做样子散散心而已。

那天太子看我的眼神一直充满深意,直觉让我感到不妙。直到开幕式的鼓声响起我才知道这个危险源自哪里——他在我的马匹上动了手脚。

防备了这么久,原来竟是在这里等着我。

原本温顺的马儿听到鼓声突然失控,强制挣脱了牵马的宫人,发了疯似的往猎场外跑。

这匹马本身就是良驹,速度奇快。又是在发了疯的状态下,一般马匹压根追不上,很快它就把追来的众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我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没有方向。

它驮着我没有目的地疾驰在偏僻的丛林,所行之路坑坑洼洼,路上断枝横行、荆棘遍野。

很快我的衣裳也被树枝荆棘等划得破烂不堪,身体被大面积刺伤,全身像被刀割一样弄得鲜血淋漓。

可我顾不得那些,抱住马鞍紧紧贴在马背上,拼了命躲过那些横断在半空的粗壮的树干。可以说一旦撞上,九死无生。

可就这样任由它疯跑,我迟早也会被颠下去,这个速度摔到地上也绝没有生还的可能。

10

不知在绝望中行驶了多久,我听到身后有马蹄声传来,距离我越来越近。很快那人就追上了我,驱策着马匹与我并行。

「颜忱听我的,双腿夹紧马腹,坐直身体,后仰拉紧缰绳。」裴昭的声音里带着剧烈的喘息,看来为了追上我他也是拼了命了。

「不行,我做不到。」我现在命悬一线,随便一动都有可能跌下去。

「别害怕,我在你身边呢,我会保护你。」他对我大声说道。

他声音里的冷静和坚定奇异地抚平了我的慌乱,给我注入了勇气。我逐渐冷静下来,勉强坐直起身体拉紧了缰绳。

「对,这样很好,听我指挥别往前看。」他继续说道。

可是已经晚了,我的眼睛下意识地往前一瞥,立马吓得脸色铁青脑袋一片空白:前面是一处深不见底且无法跨越的悬崖。

他的马儿察觉到了危险,自觉减缓了速度,拒绝往悬崖上冲。可我的马还在疯跑,似乎最后的目的地正是那片悬崖。

前路必死无疑,可裴昭还在努力拍马跟上。

此刻我也慌了,忙冲着他大喊:「快停下裴昭,不要陪我送死。一切都是命,我认!」

「勒紧缰绳,别说傻话!」他专注地驱策着马,并未放弃。

但我俩此时已经拉开了距离,他的马缓下了速度,任凭他如何拍打也不肯往前冲。

我放下心来,扭过头去,在马匹的疾驰中紧紧地闭上了眼。

也好!

11

可很快他的声音又在耳旁响起:「来不及了,快把手给我!」

我一愣,睁眼一看,原来情急之下他竟脱下外衣蒙住了马儿的眼睛。马儿看不见路,在他的鞭策下闷头疯跑,所以很快追了上来。

「你疯了?」

「没时间了,快点!」他冲我伸出了手。

看着他焦急的眼神,我下意识地把手伸了过去。

下一秒,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我从马背上拽了出去。我像是被抛到空中,又被他伸手稳稳接住,接着我落到了他的马上,撞到了他的怀里。

「小心了,抓紧我!」

我听话地搂住了他的腰,接着他掀开了遮挡马眼的衣服,死死地勒住了缰绳。

马儿吃痛又受惊,抬起前腿仰颈嘶鸣。在这短暂的一瞬,裴昭抱紧我顺势滚下了马背。

马背下是一段长长的长满青草的斜坡,裴昭抱着我一直往坡下翻滚,他把我牢牢地护在身前,独自承受了绝大多数的撞击。

就在我滚得晕头转向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总算停了下来,我俩都因为眩晕外加惊吓过度瘫在那里无力动弹。

我趴在他胸口上,他搂着我,我俩紧紧贴在一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刚才……真险啊!」他有些后怕地感叹道,半晌后又缓缓接了一句,「还好你没事。」

我对刚才的事也心有余悸,随手拔了一些草扔到他脸上,责备道:「你不要命了?」

他把草从脸上拿下去扔到一边:「看到你有危险,我就想不了那么多了。」

我的眼睛突然就有些湿润,望着朦胧的天空喃喃自语:「殿下不必如此,为我这样的人不值得。」

他再次握紧了我的手,声音不大但足够认真地说道:「颜忱,为了你什么都值得。」

12

我的马摔下了悬崖,回去的路上我骑上了他的马,他拉着缰绳缓缓地走在前面。

我俩心照不宣地享受着这片刻的独处,四周风景如画,恍惚间觉得天地间只剩下我俩二人。

「还记得吗?你刚开始学骑马的时候我也像这样替你拉过缰绳。」他突然开口道。

「是啊,一晃好多年过去了,没想到我一连点长进都没有。」我无奈地摇摇头。

「要不就趁现在我重新教你骑马吧?」他抬起头来望向我。

他的头发在刚才摔得有些凌乱,就这样抬起头望着我笑,眉眼间恍然多出了几分生动的少年气。让我不由得回忆起了与他短暂相伴过的,纯挚的少年时光。

「好啊!」

说干就干,可不知是刚才被吓傻了还是怎样,我竟全然忘掉了基本功,一开始总是频频滚落马背。

裴昭也不生气,我一摔就跑过来接住我,我俩笑着在草地上滚作一团。

13

后来在他不厌其烦地悉心教导下,我总算捡回来了一些基本知识技巧,竟也像模像样地跑了几步。

后来他干脆也骑上马,带着我在旷野上驰骋,让我在慢慢的安全感中追逐到了风,体验到了久违的自由。

「开心吗?」他问。

「开心。」

「你若是喜欢的话,等以后……」他对我说着什么,可风太大,我没听清楚后半句。

「你说什么?」我在风中大声喊道。

他干脆从身后环住我,把嘴巴贴到我的耳边大声说道:「以后我经常带你来策马!」

「好!」我大笑着回答。

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我隐隐看到了远处找来的侍卫。

分别的时候到了,裴昭恋恋不舍地把我抱下马。他认真地注视了我一会儿,然后笑着意味深长地指了指自己的脖颈处。

「什么意思?」我有些不解。

他没有回答。

夜晚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仔细揣摩他那个动作的含义。

最后灵光一闪,那家伙,这是想让我戴长命锁又不好意思直说。我好气又好笑,忙从匣子里翻出一把来挂上。

14

太子对朝堂的敏锐度比我们想象中的高,似乎已经隐隐觉察到朝堂多出了一只无形的手在威胁他的地位。

他变得极为警惕,时刻留意着各方动向。裴昭这边就变得极为被动,他不愿再忍耐,数次提出想要直接站出来奋力一搏。

五六分的胜算还是太险,我劝他再忍忍,因为我已嗅到一个契机,没准可以暂时困住太子。

十日后有外国使节来贺,那日启王准备了盛大欢迎仪式,邀请满朝文武于圣德殿中行乐。

饮至半酣,启王按照事先安排给诸位亲眷大臣赐酒。为表示对他们的宠爱,命他的爱卿——我亲手送达——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酒是早就备好的,我接机在给太子那壶中下了药。此药名为「快活仙」,并非毒药,对身体无害,是快要失传的南疆男女房中秘药。

此药无色无味,在体内代谢极快,一炷香时间内便会让服食者产生置身快活仙境的幻觉。

且中招的外在表现也仅仅是体温升高、精神亢奋,与醉酒表现一致,事后追查起来也根本无迹可寻。

15

赐酒开始,分酒是按照座次顺序进行的,裴昭的位置刚好在太子边上,按照顺序我先把酒递给了裴昭。

在我躬下身去的时候不小心露出了挂在脖子上的长命锁,裴昭看到后眼里闪现出了一瞬间的惊喜。

借着饮酒时宽袖的遮掩,他神情愉悦地盯着我,那眼神像是在说:你终于肯戴了?

我的脸瞬间就有些发烫,快速地拢好衣襟把它遮好。

这时裴昭突然举起酒杯冲着斜对面,大笑着道:「张大人,今儿高兴,本王敬你一杯!」

话虽如此,但他的酒杯暗暗对准的明明是我。

那坐斜对面的张大人是个小官,和裴昭素来无私交。被突然点名敬酒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忙站起身来手忙脚乱地回应,慌乱间酒洒了一地,惹得四周官员哈哈大笑。

真是幼稚至极,我在心里对着裴昭无奈地摇头。

分完他,下一个轮到的就是太子。

16

我把御酒递给太子时,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笑着对我说道:「本殿下今日也高兴,特赏雁沉大人也喝一杯。」

说罢接过酒壶亲自给我倒了一杯。

我微愣一下,笑着回道:「此乃陛下亲赐御酒,是天大的荣宠,微臣不敢僭越。」

「无妨,父皇一向对你宠爱有加。一杯酒而已,他是不会责怪的。」太子把杯子递了过来。

我没有去接,侧头望向启王,只见他正专注于欣赏歌舞乐妓的表演,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大人不喝,难道是这酒里有毒?」太子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异样,语气也变得夸张起来。

「怎么会?太子殿下说笑了。」

「那就喝一杯。」

正在犹豫间,一旁的裴昭见状笑道:「一杯酒而已,侄儿身份贵重,何必与这无关紧要之人僵持?要不让皇叔代饮,正好替侄儿试试里面有没有毒?」

说着就要伸手来接。

太子赶紧伸手阻挡:「皇叔且慢,侄儿怎敢劳驾皇叔?还是让雁沉大人替咱们一试吧!」

说罢看向我,「雁沉大人请!」

我知道再不喝不行了,否则裴昭一定会想方设法替我喝掉,于是心一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把杯子倒转过来展示了空杯底:「太子殿下这下放心了吧?」

太子笑了,说道:「我自然知道这酒无毒,刚才只是和雁沉大人开个玩笑,想必大人不会多心吧?」

「自然不会。」我答。

17

应付完太子,我抓紧时间分完剩下的酒,回到启王身边时已经有了点发热的苗头。

我借口想替众人抚琴,启王自然欣然应允。

趁着准备的工夫,借着帘子和琴台的掩护,我从袖中掏出一支细钗。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猛地将它扎进了自己后背脊骨处。

此药无解,但可通过剧烈的疼痛使自己的意志保持清醒,让自己不被药物影响。

在细钗刺入身体的一瞬间,我痛得全身冷汗直往外冒。痛得眼前发黑耳朵嗡鸣,嘴唇褪去了血色,脸色苍白如纸。

琴室的帘子有缝隙,缝隙处正好对着裴昭。今晚他利用各种机会频频往我这边看,自然注意到了我的异常。

他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抛来了好几次关切的眼神,我冲着他挥了挥衣袖示意自己没有大碍。

我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才让自己保持镇定,剧痛之下每动一下身体,每拨弄一次琴弦都是一次剧烈的煎熬。

不过力气总算没有白费,一曲未完太子果然失控。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起身飞扑在场舞姬,甚至现场宽衣解带欲对其行不轨之事。

国外使节和朝中大臣纷纷惊得目瞪口呆,启王震怒,当即命人捉拿太子。

现场依附于我的言官无须授意,自觉站出来引经据典,弹劾太子德行有亏、目无礼法、有损我天朝颜面……

裴昭的人也适时出来助攻了一波,两方你一言我一语对太子的罪行层层加码,处罚建议也越说越离谱,甚至连废太子都提出来了。

启王自然不可能听他们胡诌,最后下令暂停太子手中一切职务,让其安心闭门思过三个月,其间不得与任何人接触。

太子被架走的时候,裴昭神色复杂地看向我,应是明白了一切。

18

宴会结束,我抱着琴走出大殿的时候痛得几近虚脱。

走过偏殿时,一个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我拉进一个空房间。

他捂住我的嘴,在我耳边轻声道:「是我。」

我听出了裴昭的声音,点点头。

他把住我的后背把我拢至胸前,压低声音贴着我的耳朵恶狠狠道: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瞒着我私自行动。你想过没有,事情要是败露我只能当场反了来救你?」

他的手刚好碰到了我后背的要紧处,我耐不住痛哼出了声。

他立即反应过来,忙把我松开:「我早发现了,你刚才在帘子后对自己做了什么,哪里伤到了?」

我此时已经痛得有些站不稳,整个人直接靠在了他的身上。他立即扶住我,小心地掀开我的衣裳,在看到我的后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你可真是……」

「不然怎么办,你难道想看我也失控吗?」我强打起精神玩笑道。

「还贫?」他简直有些无奈了,「你忍着点,我先帮你拔出来。」

我点点头,被他小心地挪到墙边,把双手撑在墙上配合他。

他想了想,从后面把小臂环过来伸到我的嘴边,小声道:「咬着点,一会儿会很疼。」

「不用,我忍得住。」我拒绝道。

「听话,不然我忍不住。」

拔钗的过程是另一种煎熬,我咬住他的小臂,痛得几近昏厥。

在细钗拔出来的一瞬间,他竟比我还如释重负,抬手擦掉了额头的冷汗。

19

裴昭的胳膊被我咬出了血印子,不过他似乎毫不在意,看也不看地用袖遮住,然后熟练地从怀里掏出药膏来替我抹上。

凉凉的药膏抹上去很快后背就变得麻麻的,痛感顿时消失了大半。

抹药的时候他一直没有说话,想来还在生气。

我只得主动开口道:「对不起,这次的确是我自作主张,不过好在结果还不错。太子被囚住了,咱们可以趁着这个空隙大干一场。」

他抬眼瞥了我一下,依旧没有回复。

我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如果说我今晚真的不慎暴露了,你真的会立马反了来救我吗?」

「说不定。」

我扭过头去看着他:「别犯傻。」

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盯住我的眼睛认真道:「要不你试试?」

我把头扭了回去,整个身体背对着他:「还请殿下以大局为重,不然这些年我所做的一切统统没有意义。」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把我整个人掰了过去。他把双手按在我的肩上,微微俯下身来平视着我,质问道:

「如果你死了,那你认为我做的这些就有意义了吗?」

我突然有些愣住,看着他的脸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他放在我肩上的手突然松开,将双臂环到我背后,紧紧地抱住了我。

「你以前说过,要和我携手走到最后。可我心里想的却不仅仅是计划的最后,我还想要更远。

「所以我不允许你短命,不想看到你有任何意外,我想让你一直陪在我身边,直到……最后。你明白吗?」

我没有作声。

他没有等到回复,微微叹息了一声,退而求其次道:「那以后一直戴着我送你的长命锁好吗?你戴上它,我就能陪着你。」

「好。」

房间外长廊上的灯笼突然自己熄灭了,屋子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我俩就在这样的黑暗中紧紧相拥。

我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上,认真地感受着他的呼吸和心跳。

「颜忱?」

「嗯?」

「以后你就会明白,我对你的用心从来都不只是说说而已。」

「嗯。」

20

分别以后,我独自走在宫廷寂寞的长廊上,怀里还残留着属于他的淡淡的余温。

冷风一吹,余温散去,我仿佛又立刻清醒了过来。

他对我那点难以言喻的情愫我不是不知道,甚至在年少时就隐隐有感。

可我俩之间隔着实在太大的沟壑,大到我不敢去想,大到难以逾越。

且不说这些年作为娈宠的折辱已让我身心俱疲,就算到了那一天,功成之后,我是臭名昭著的前朝奸佞,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祸患。

我如何有颜面存留于这世上,满朝文武又如何能容得下我?

如果到时候他非要保住我,又该如何面对这世间的质疑和攻讦?那样太自私了,我不愿那样活着。

所以我一直都明白,陪他走到计划成功的那一天已是我生命的极限,哪还有什么更远的以后?

21

太子被撤职禁足后,他的党羽立刻遭到疯狂的围剿和清算。

动静太大,暗党以及背后的裴昭终于掩藏不住浮出了水面。

但也无所谓了,只要过了这三个月,一切将会尘埃落定,我们将会以最小的代价得偿所愿。

这段时间并不需要我挡在前面做遮掩,所以我能做的并不多,每日只安心陪着启王醉生梦死。

那一天我如往常一般进入启王寝殿,只见太子已经阴恻恻地坐在那里等着我。

他手里拿着传位诏书,一旁躺着中毒暴毙的启王。

也对,太子又哪里会是那任人宰割的羔羊?

不过他直到现在才醒悟反击,似乎有些太晚了。

「低估你了雁沉,和裴昭这一手里应外合玩得妙啊,把我和我父皇统统蒙在了鼓里。」

我看清形势转身就逃,殿外裴昭给我安排的死士察觉不对立刻杀进来掩护我。

我明白自己已经凶多吉少,逃跑并非想要逃命,而是想办法通知裴昭太子异动,计划提前。

太子方人数众多,死士抵挡不了多久。好在他抓住我的前一刻,我如约将信号发了出去。

放手一搏吧裴昭,只需记住你答应过我的,替颜家翻案。至于其他的,功成不必有我。

「你可以杀我了!」任务完成,我如释重负地迎向太子,准备坦然地接受自己的命运。

太子朝我冷笑一声,然后我就被打晕了过去。

22

我从剧痛中醒来,发现自己被吊在了一个地下暗牢里。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只知道刚才自己被人生生折断了手腕。

一个凶神恶煞的狱卒告诉我:「对于你这样的祸害,太子交代不能让你死得太痛快!

「你放心,这个地方绝对隐蔽,任凭别人掘地三尺都找不到,所以不要抱着任何的侥幸。」

我遭到了严酷的折磨,胳膊和双腿也均被折断。那样的疼痛无法言语,过程中我几次昏死了过去。

后面的折磨我似乎没什么感觉,只知道全身被戳了许多道口子,皮肉外翻、鲜血淋漓,施刀极为有技巧。

「慢慢受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说完那人竟关上了牢门走了出去。

在他走后,暗牢的顶上突然开启了一个闸门,从闸门中不停有水往下泄。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给我划那么多流血但不致命的口子了,因为在水里伤口不会凝固,血会随着水流一直往外淌,直到流尽为止。

我听说过这种酷刑,它对囚犯的身体和心灵进行双重折磨。

随着水位的上升,即便不会流尽血而死也会被淹死。在这之前,还可能因为对死亡的恐惧活活把自己吓死。

果然够狠!

也好,我这些年违心做了许多的坏事,本来就不该得到善终。

23

牢里连一丝光线都没有,睁眼闭眼没什么区别。我干脆闭上眼睛默数着越来越微弱的心跳,一点一点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静下来似乎能听到远处杀声震天,这里应是皇宫附近。不知过了多久,杀戮之声渐渐平息下来,我隐约听到了「瑾王殿下万岁!」这样振奋又整齐地呼喊。

看来是赢了,我的心突然就完全放松了下来。

此时水已蔓延到了腰部,按照这个速度不到半个时辰便会将我完全淹没。

淹至胸口时我几乎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就在跌入永恒漆黑的前一秒,我听到了牢门打开的声音。

然后耳边响起了裴昭熟悉的声音:「颜忱,再坚持一下,我来了!」

……

我一个人在黑暗中行走了很久,在几次差点坠入深渊之前都被一个声音拽了回来:

「颜忱,快回来,裴昭需要你!

「颜忱,你要坚持住,我在等你!

「颜忱,你答应过我要陪我走到最后,你不能言而无信!」

……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床上,一大堆太医正围着我忙前忙后,裴昭则正趴在我床边熟睡。

24

我的苏醒引起了房内众人的一片惊呼。

「终于醒了……」

「太不容易了,再熬下去老夫就得先走了。」

「咱们陛下亲自守了他整整两个月啊,老天开眼。」

……

这样的动静自然也惊醒了裴昭,他似乎还未在睡意蒙眬中完全醒过神来,但眼里已先行流下泪来。

「醒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些疲惫的哽咽。

内宦适时地挥退了太医,自己也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你瘦了!」我艰难地对他说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他现在整个人不但瘦了一圈,还胡子拉碴的,看上去像是老了好几岁,显得无比颓废。

「不重要,你醒来就好。你知不知道有好几次状况都凶险无比,我差点以为就要失去你了。」他用手胡乱地抹去眼泪。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问出了自己昏迷之前最想知道的问题。

太子的性格我清楚,即便裴昭赢了,即便对他如何胁迫拷打,他宁死也绝对不会吐露有关我行踪的半个字。

「他的确把你藏得很隐蔽,可幸好你戴了这个。」他翻出了挂在我脖子上的长命锁。

「送你的每一把长命锁都是我命人亲手打造的,核心处都锻入了一种特殊的磁石,可以用特殊的磁盘感应。只要你戴上它,无论你在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

「每一把都有?」我有些惊讶。

「是的,每一把都有。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只要你戴上它,我就能一直陪在你身边。」

我艰难地笑了,然后也流下泪来。

25

可即便救回了我,我们面临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

以后我是隐姓埋名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还是他打算把我关在某个密室里再也不要露面?

「太医说你这么长时间醒不来是因为你本身的求生意志不强。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相信我,一切困难都可以解决!」

「是吗?」我凄惨地笑了笑。

「现在大家都知道雁沉已经死了,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面目全非地死在了地牢里,你很快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做回颜忱了。」

「陛下当真以为这样可行吗?朝堂上所有人都见过我的样子。强行指鹿为马,他们不是傻子。」我不禁感慨裴昭的天真。

「听我说颜忱,事实上我早在几年前就已经为这天做好了准备。从你进宫的那一年起我就安排了人手扮作你的样子,化名『长生』去了一个偏远的小镇生活。

「镇子上的每一个人都认得你,都能为你这几年在那里的生活做出佐证。

「到时候只需要『长生』拿出证据证明自己就是前兵部尚书之子颜忱就行,你本来就是真的,自然能提供充分的证据。

「那时候那些人能质疑你的点就只剩长相了,可这世上长相相似的人何其多?我早就找到了至少三位与某朝中大员长相极其相似之人,到时候正好可以用来驳斥他们。

「总之铁证如山,你的身份经得起任何调查。你那个已经死去的雁沉没有任何关系,你就是确凿无疑的颜忱,他们想不承认都不行。」

26

我被他这番缜密的计划惊呆了,愣在那里很长时间说不出话。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我问。

「我若说在你入宫的第一天,你信吗?」

我的脑子突然就很乱,整个人也像醉酒一般晕晕乎乎的。

「我从未想过要将你藏起来,以前没告诉你是害怕吓到你。我说过我想和你走到最后,自然也会想到并解决这一路上可能会遭遇的阻碍。」

「真的会那么顺利吗?」我还是感觉有些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不知道,不过遇到任何问题我都可以和你一起面对,我是认真的,除了你的退缩我什么都不怕。给我一个陪你走下去的机会,可以吗?」他轻轻握住了我缠满绷带的手。

我没有说话,虽然另一只手上还绑着夹板不方便,但我依然艰难地控制着它,把它搭在了裴昭的手上。

他已经为我做了这么多,那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个时候退缩。

27

登基后不久,裴昭火速下令彻查当年镇南王谋反一案。还了以我们颜家为首的无辜被诬陷的官员们的清白。

一年后,朝廷根据线索在一个偏远小镇找到了颜家幸存的唯一血脉——化名长生的颜忱。

我的出现引起了朝堂的一片哗然,可正如裴昭所预料的那样,铁证如山,即便有人质疑也拿不出证据反驳。

令所有人惊讶的是,我拒绝了朝廷给我补偿的官职,自愿沦为一介布衣。

反正我所有的心愿都已达成——为家族平反,甚至还堂堂正正做回了颜忱。

至于其他的,功名利禄对我而言都是浮云。

裴昭虽有不解,但依然尊重了我的决定。

我住在他宫外那所有密道的宅子里,他偶尔会溜出来陪我吃饭,而我也时常偷偷进宫与他畅聊彻夜。

他履行了自己的承诺,有空就带我去猎场策马,在他的悉心教导下,我的马术突飞猛进,甚至隐隐有了与他并肩驰骋的实力。

在一个酒至微醺、气氛和谐的夜晚,我俩的关系终于又深入了一步。我第一次在那件事情上体会到除了屈辱和羞耻外沉溺又澎湃的快乐,他治愈了我。

他依然会时不时送我长命锁,而我欣然接受并且每天换着花样地佩戴。

长命于我而言终于不再是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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