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故事:青青柳色新[完]

圆月说小说 2024-06-05 21:13:01

文章转自网络,如有侵权联系即删作者:别来春半

我的哥哥是太子的侍卫。

东宫落难时,他受太子重托,带走了尚且年幼的小皇孙。

我跟小皇孙一起长大,把他当小弟一般使唤。

后来,他恢复身份,我便不敢了。

这一年,我跟小皇孙日渐疏远,哥哥也开始考虑我的终身大事。

最后千挑万选,定下了新科状元郎。

小皇孙已经十七岁了,生得芝兰玉树,却恼恨地握住我的肩头,似笑非笑道:

「你以前好像说过,要嫁给我?」

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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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皇孙恢复身份的第二个月,我陪同兄嫂赴宴。

贵女云集,鲜花着锦。

有人笑称,小皇孙肖似其父,风骨卓然,清姿明秀。

今日皇帝特地办下赏花宴,便是为他选妃的。

「小皇孙六岁便流落在外,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如今一朝被寻回,陛下只恨不能将全天下最好的全给他,这正妃……自然非洛家姐姐莫属。」

话落,所有人都望着亭中的青衣女郎。

她生得实在好,纤腰楚楚,顾盼生辉。

我一时间也认同起这人说的话。

论相貌,这两个人确实般配极了。

我的贴身婢女小声道:「那些年里,小皇孙也没有吃什么苦头吧?」

众所皆知,小皇孙是在东宫平反后才被我哥哥这个东宫旧臣找到,带回了宫。

可我知道,不是的。

这十年来,哥哥一直将小皇孙带在身边。

我们为此隐姓埋名,四处逃匿。

从七岁到十七岁,这个如今人人仰望的小皇孙,是同我一起长大的。

我敛了眉:「别胡说。」

她只道小皇孙受哥哥敬重长大,却不知晓,少年要背负多少东西,才能走到今日。

过了会儿,嫂嫂从一旁过来,找到我。

她挽着我的胳膊,让我往游廊尽头瞧。

「今日来的全都是年少有为的世家子弟,你若有看中的,便让你哥哥去求殿下。」

「十年共处,换你一桩美满亲事,不亏。」

这话有些大逆不道,嫂嫂说得有些小声。

2

我笑了,目光移到那处。

然后看到最前头的小皇孙楚御。

两个月前,他还在我隔壁的院子里秉烛夜读,任劳任怨地给我跑腿买糖葫芦。

如今却穿着锦衣,被一群人簇拥着,不苟言笑,高高在上。

嫂嫂同我一道俯身行礼。

很久后,我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我身上。

很轻很淡,不着痕迹。

紧接着,小皇孙的声音落下,沉凉如水:「起吧。」

然后,起身之际,我亲眼看到小皇孙抬手扶起了方才那位姓洛的姑娘。

洛姑娘含羞一笑,小皇孙温润端方。

哥哥也在那群人里头。

他走过来,牵着嫂嫂的手,一阵嘘寒问暖。

有眼尖的人看到,想起哥哥也算是寻到小皇孙的功臣,热络道:

「早听闻参领大人爱妻,今日一见,果然非虚。」

哥哥笑了笑。

他年近三十,十四岁被先太子看重,收作贴身侍卫,十九岁遭受池鱼之殃,带着小皇孙逃匿。

如今靠着东宫旧臣的身份,兼之寻回了小皇孙,得了个正三品的官职。

也算是苦尽甘来。

可没人会知道,他照拂了小皇孙近十年。

只因,这对皇室来说,不算一件光彩的事。

3

散宴后,我们一家准备离开。

却有内侍恭敬上前,拦住了去路。

他躬着身子,低声道:「殿下在后院等着大人一家呢。」

曾经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人,现在连见面都害怕人知道。

我想了想:「哥哥,嫂嫂,你们去吧,我先回去了。」

从小到大,哥哥无数次教导我男女有别,长幼有序。

让我对楚御恭敬些,不要没大没小。

我从来没听过。

如今,一朝知晓他的身份,我突然便明白这人为何那样傲气了。

自然也不敢再不懂规矩。

他是君,我是臣女,中间隔的不止从前那一堵墙了。

哥哥颔首,没多说什么:「去吧。」

那内侍看了我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最后到底什么也没说,恭敬地带着兄嫂一起去了后院。

我就这么离开了此处。

然后坐了半个时辰马车,才回到自家府上。

楚御的府邸,在天子脚下,富贵无极。

而我父母早逝,自小便由哥哥带大,他比我大十三岁,亦兄亦父。

我们没有强硬的家族靠山,只有上个月回京后在郊外购置的一处三进的宅子。

不大,却也足够了。

上个月月底,楚御私底下给了哥哥很多东西。

可哥哥全都没有要。

他说:「忠君是为臣者的本分,况且,先太子曾救过臣一命,这十年,殿下切莫挂在心上。」

说完,他还补了一句,「小妹顽劣,曾冲撞过殿下,臣在这里替她赔罪了。」

我就在一旁站着,头垂得很低。

只听得他轻轻笑了一声。

「是吗?」

哥哥拱手,有些汗颜:「都怪我们娇纵了阿芜。」

说着,又想起什么,「不过,等将来嫁了人,料想她应当会收敛一些。」

哥哥的话落下,小皇孙许久没有说话。

等我再抬头,他已经不见了。

4

嫂嫂那日在宴上所说,似乎是认真的。

她开始搜罗京中未婚儿郎的画像。

眉目要清秀,性格要温和。

家世也不能太差。

还专门装订成册,方便我挑选。

我拿到册子那天,不由好笑地问了一句。

「若我选中了谁,他却看不上我,又该怎么办?」

嫂嫂沉吟片刻:「怕什么?」

「阿芜貌美无双,这个不喜你,便换下一个。」

我微微讶异,捂着嘴笑出了声。

「我以为嫂嫂会说,非要强求呢。」

就像那日说的一样,让小皇孙替我做主,对方再不愿意,只怕也得娶了我。

嫂嫂叹了口气。

最后说:「那日是我失言了,我后来才从你哥哥口中知道,殿下如今也很不容易,这种事还是不劳烦他了。」

是啊。

他才从民间回来,平白担着个小皇孙的身份,却远不如别的叔伯兄弟根基深厚。

要忙的事,还有很多。

嫂嫂押着我,将那册子从头翻到了尾。

最后,我实在没了法子,随意指了其中一页。

这人同哥哥一样,也是个武将。

生得……也还行。

而这时候的我并没有想到,不过是随手一指,嫂嫂居然真的想法子让我们见了面。

5

自哥哥任骁骑参领一职以来,每逢正午,嫂嫂便会亲自去给他送吃食。

这日,嫂嫂却将食盒递到了我手上。

「阿芜,嫂嫂今日还有事要忙,就麻烦你跑一趟了。」

「快些啊,这个时辰了,他该饿了。」

嫂嫂的神情很是焦急,将食盒递给我后,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我到官署外时,哥哥正巧从大门出来,身旁还跟了位墨袍男子。

他们正在说话,我便没上前打扰。

直到哥哥注意到我。

他揽着身侧人的肩走到我身前:「阿芜,你嫂嫂让你来的吧?」

我点头。

他问了我两句,又开始跟身侧的男子说话。

他们的声音不算小。

是以,我听到哥哥喊墨袍男子,谢澜。

谢澜……

难怪嫂嫂今日突然让我过来。

他便是前几日被我随手指中的男子!

此人剑眉斜飞,目若朗星,端得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我回忆起册子上的画像。

他本人,比册子上好看太多了。

或许是察觉到我的视线,他跟哥哥说完话后,便将目光挪到我身上。

声音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张扬:「许姑娘?」

我愣愣地点头。

他说:「许大人还有要事,食盒给我吧?」

「我帮你拿进去。」

说着,他伸出手,等着我将食盒给他。

杨柳春风,近水楼台。

我回过神来,连忙递到他手中。

我的衣袖,碰上他的手背。

谢澜突然不自在起来,耳根也红了一些。

等他们离开,我才站在原地松了口气。

却不想,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又隐含不悦的声音。

「你跟谢澜,何时这样亲近了?」

6

我转身,看到来人。

白衣玉冠,矜贵傲气。

正是小皇孙。

他似乎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说这话的时候略微沉了沉眉。

仿佛就是作为兄长一般关心我。

我比他小一岁。

他从前也一直都是这么对我说的。

「在这个家里,你年纪最小,我照顾你,纵容你,这都是应该的,但你也得将我当作兄长看待,以后不要胡闹了知道吗?收起你的心思。」

他口中的胡闹——我如今已经不愿意回想了。

因为确实非常胡闹,不可思议。

那时候不懂事,又是少女怀春的年纪,我曾大言不惭,让他以后娶我。

可后来,我也没有如他所言,变得敬重他,而是仍旧颐指气使地让他做这做那。

那时,哥哥为了生计常常忙碌在外。

等他发现我在楚御面前竟然那样放肆时,已经晚了。

想到这里,我连忙悔恨地抿了抿唇,行礼:「殿下。」

「我们只是碰巧遇到了而已,并不相熟。」

楚御的神情稍缓。

「嗯。」

又仿佛不经意般提起,「上次散宴后,我留下你们一家人,你为何不来?」

不知为何,我觉得他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我解释了两句,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论我现在是什么身份,你对我,永远都不必如此生分。」

我点头,应声。

「好。」

临走前,楚御凝望着我,顿了顿,劝道:「你年纪还小,有些事,可以再等一等。」

我怔了一下:「等什么?」

他被我的反应气笑,正要像从前一样,刮我的鼻子。

却被我躲开了。

他抿了抿唇,笑意微沉,目光中也多了些令人不寒而栗的东西。

7

也是赶巧了。

这日以后,我跟谢澜便时常会遇到。

头一回是在茶坊。

我从里头出来,他穿着官袍,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外,正要进去捉拿逃犯。

他挟金刀,从我身侧过,正逢逃犯的箭射过来。

他拽了我一把,才让我幸免于难。

离得最近的时候,我们都认出来彼此了。

他的手突然就僵住了,仓促道:「你站远些。」

我看着他擒住逃犯,又一路跟着他到衙门外。

直到他从里头出来,我们才说上话。

他看到我时,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摸了下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你是不是被吓到了?」

「我送你回去。」

他以为我还等在这里,是因为害怕。

我摇头,指了指他的胳膊:「你的胳膊受伤了。」

他这才恍然,看了一眼,摆手:「不碍事的。」

我执意将手中的药膏塞给他。

「你是因为我才受的伤,你若不收,我实在不能安心。」

「这药膏很好用的,你试试。」

他倒也没再推辞,收下了。

耳根却比上次还红。

8

这日以后。

我们又分别在卖香囊的摊位前、首饰铺、酒楼,以及官署外遇见过几回。

就连哥哥都觉得惊奇:「你说,是不是你在处心积虑制造偶遇?」

我:「……」

我没有。

我冤枉。

很快,哥哥便知道,确实不是我在背后捣鬼了。

因为后面半个月,我都被嫂嫂拘在府里学规矩。

皇后的千秋宴快到了。

因着哥哥寻回小皇孙有功,皇后特意给府上的女眷下了请帖。

嫂嫂怕我不通规矩,特意找了人来给我恶补。

而这段时间里,谢澜居然开始频繁地来许府找哥哥议事。

两个武将,该议的事早就在官署里议完了,又不爱吟风弄月。

可怜哥哥好不容易歇上一会儿,却被谢澜抓着在书房里谈天论地。

终于,有一日,在谢澜提起傍晚在树上看到的鸟雀时,哥哥忍不住问道:

「你对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谢澜当时就愣住了,再开口,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何以见得?」

哥哥笑了:「不然你干吗天天来找我?」

谢澜性格直率,向来藏不住心思,最后到底问到我身上。

「近些日子怎么不见许姑娘?」

哥哥愣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眸里都是笑意。

「她啊,忙着呢。」

9

兄嫂本就有意撮合我们,也没有外人在,便让人准备了一桌餐食,留了谢澜用晚饭。

我这才恍然,我们已经有阵子没见过面了。

席上自然是处处客气周到。

不知怎的,便提到了那日谢澜为我挡开的那一箭。

哥哥的目光越发满意了。

原本一切都挺不错的。

可好巧不巧,吃完饭,哥哥让我送谢澜出门,正巧遇上了前来拜访的小皇孙。

他捏着手中的玉扳指,将我跟谢澜来回看了好几眼。

却没同我说话,而是问谢澜:「今日瞧见谢侯爷,他还说你这些日子天天见不着人,原来是跑这儿来了?」

谢澜并没有察觉出小皇孙云淡风轻下的不豫。

他极快地瞥了我一眼,然后颇为心虚地开口:「正好有事同许参领商议,这才来得勤了些。」

我在一旁瞧着,没有说话。

没一会儿,谢澜便离开了。

等谢澜离开,小皇孙才看向我,沉着眉道:

「短短半月,这已经是我撞见的第二回了。」

他已经开始接手政事,为江山,为天下,每日忙得焦头烂额。

难得抽一回空来府上,便能撞上这样一幕。

那他没遇见的时候呢?又该有多少次?

我笑了下,有些不好意思。

想起他上次说的话。

他身在朝堂,对臣子的身份更为敏感一些。

而谢澜出身承西侯府谢家。

小皇孙将我们一家当作自己人,谢澜的身份又不简单,他或许是别有考量,并不愿意我同谢澜亲近。

这么想着,我只好当作这些日子以来的生疏并不存在一般,生硬地转移话题。

「殿下是来寻哥哥的吧?」

「他没在书房,我带你去寻他。」

10

我从未觉得自家的院子这么大过。

一路走来,小皇孙始终走在我的前面。

我保持着同他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们之间只有偶尔的几句交流。

「左拐。」

「嗯。」

「这段路是石子路,可能不太好走,你注意些脚下。」

他的嗓音微顿,点头:「好。」

过了好一会儿,我正要说「已经到了」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下步子。

我没反应过来,差点撞上他的背。

这一路来,我一直刻意保持的距离就这样打破了。

尽管我也发现,他其实总是会有意无意地停下步子等我。

但他停,我也停。

这么几次以后,他便不再那样了。

而现在,我看着他,有些不懂他的意思。

小皇孙低下头看我,眸里带了些无奈:「我之前来过这里几回。」

「我认得路。」

我有些囧。

因为我并不知道他之前来过,而且听他的意思,已经来过好几次了。

而我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的我想,小皇孙果然人中龙凤,现在都这样的身份了,居然还惦记着那些对皇家来说微不足道的恩情。

哥哥看到我同小皇孙站在一起,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神色自若地招待起小皇孙来。

我站在旁边,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哥哥却已经先替我解了围。

「你先回去吧,我跟殿下还有事说。」

小皇孙的眸子微缩,不动声色地看了我一眼,并没说什么。

这一刻,我居然觉得,他是想让我留下的。

可这只是我觉得而已。

因为他只是看了我一眼,便轻飘飘地收回视线了。

11

这日以后,哥哥领了差事,没多久就出了京城。

谢澜似乎也忙起来了,再也没来过许府。

我倒没什么感觉,照常做自己的事,嫂嫂却连着叹了好几日的气,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我在一旁拨弄花草,百无聊赖道:「说不准就是有事要忙呢?」

嫂嫂戳我的额头:「谢家五郎,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姻缘,偏你这么不上心。」

说着,她嘟囔道,「说实话,我那日也就是碰碰运气,没想着真的能成的。现在他明显对你上了心,怎么突然就不来了?」

「等你哥哥回来,我必须得好好问问他。」

我:「……」

我撑了撑下巴,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影。

我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嫂嫂,你有没有想过,是因为谢家暗地里站了其他皇子的队,同小皇孙关系不和,那日又正好在咱们府上见到了小皇孙,这才……」

嫂嫂还没听我说完,就摇头笑道:「怎么可能?那册子上的人我都问过你哥哥了,跟小皇孙……」

说着,她的话音慢慢顿住,盯着我看起来。

「不……不对,小皇孙该不会……」

我一脸茫然:「怎么?」

嫂嫂的神色略微凝重起来,最后好像想通了什么:「那就更不可能了,你之前那样对他,他是疯了才会喜……」

说着,她的眉头渐渐舒缓起来,「算了,不想那么多了。」

「不行便换一个。」

我微微瞪大了眼。

12

又过了两日,便是皇后的千秋宴。

我还是头一回入宫,免不了多看了几眼。

然后便轻易地在人群中看到了小皇孙的身影。

他正在跟人说话。

宴上人有些多,声音很嘈杂,他的神情却很专注,像是听不清身旁的姑娘说了些什么,还配合地弯了下腰。

过了会儿,应该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眉眼慢慢舒展起来,唇角也噙了抹笑。

而那个姑娘,我也认出来了。

正是前些日子见到的那位姓洛的姑娘。

听说她的祖父是太傅,父亲是镇国公,出身十分显贵。

人也好看。

跟小皇孙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没一会儿,帝后便来了。

我也收回了视线,按着前些日子学过的规矩落座。

不得不说,皇家的规矩真的太多了。

也不知道小皇孙是如何忍耐下来的。

不过想想也是,他自幼便受太傅教导,学经史典籍,礼仪诗书,早就习惯了。

后来那些年,根本就是意料之外的差错。

他本来不该和我一起长大的。他应该有合脾气的伴读,衷心的侍从,人人以他为尊,马首是瞻,而不是像我一般顶撞他,使唤他。

13

我没有想到,自己会跟这位名满京城的洛姑娘说上话。

席上,皇后突然起了兴致,让女郎们去御花园一道赏花。

我也跟着去了。

相熟的女郎们聚在一起,说着京城时兴的绸缎首饰。

我觉得无趣,便往一边走了走。

然后便撞到了洛姑娘。

她无意崴了脚,身旁也没有婢女,见到我后,眸中泛起喜色,咬着唇问我:「能不能帮我找一下殿下?」

美人不愧是美人,哪怕这种时候,都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我连忙点头。

「好啊。」

她又道:

「能不能不要让别人知道?」

她这样的贵女,定然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这样一面。

我表示理解:「好。」

我离开后,便往宫宴的方向去。

结果还没等进去,便撞见了小皇孙。

他独自一人站在小桥上,长身玉立,微微远眺着远方,似乎在寻找某个人的身影。

我大喜,又看了眼四周,见没有人,便壮着胆子喊了他一声:「殿下。」

小皇孙回眸,看见是我,先是扬了下眉,然后慢条斯理地问道:

「你……是专程来寻我的?」

我连忙点头:「是啊。」

有风扬起,他笑了一下,不似以往一般沉稳笃定,反而有了些这个年纪该有的肆意模样。

过去那些年里,只要遇到摆不平的事,我都是这般四处找他,然后毫不客气地让他帮我。

他现在这样,或许是以为我又闯了祸。

不过,我闯祸,他为何会这么开心?

我凑近,将洛姑娘的事告诉了他。

小皇孙原本还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听我说完,目光却慢慢沉了下去。

我谨慎地催促道:「你快去吧!」

他迈步,突然走到我面前。

我被吓了一跳。

无他,这距离太近了些。

他注视着我,神情冷凝而专注,像是要看进我的心里去。

「她的事,来找我做什么?」

我有些不明所以。

人人都知道,他们将来是要在一起的,况且,观他所作所为,也不像对洛姑娘没有心思吧?

不知为何,我有些恼了。

「她让我来找你的,你质问我做什么?」

他嘴唇紧抿着,半晌,才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14

大抵是因为我出门没有看皇历,所以这一日的运气实在不太好。

小皇孙的态度,到底还是有些令我难过的。

因为,过去的十年里,他对我一直是顺从且宽容的,不然不会将我纵得不像样子。

可现在,他要娶皇孙妃了,因为洛姑娘,就对我发那样的脾气。

在我看来,委实是有些不讲道理了。

这是其一。

还有一件令我觉得倒霉的事,便是那日回府的路上,我突然起了兴致,没有跟嫂嫂一道回去,而是转道去了糕点铺。

刚出炉的热腾腾的糕点,却突然被策马而来的人撞翻了。

那人高坐在马上,十分有礼地看了我一眼,充满歉意道:

「抱歉,姑娘,我重新给你买一些吧?」

若是以往,我应当会摆摆手说不用了。

可那日太不顺当,我没什么耐心,下意识道:「行。」

于是,那人下了马,同我又去了一趟糕点铺。

我拿到糕点,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往嘴里塞了一口,这才满意。

男人就在我身旁看着,手抬了抬,最后像是没忍住,慢吞吞开口:「吃得太急,容易噎着。」

我:「哦。」

然后又塞了一口。

这样一幕,不知被谁看到了。

后来,传着传着,便成了我同这人早就生了情,快要定亲了。

我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这人是新科状元郎苏允彰,前些日子才被榜下捉婿过,许多人都在盯着他的婚事。

可奈何这人是个不开窍的,全都拒之门外了。

在外人看来,这位清冷守礼的状元郎给我买糕点那回,是他第一次主动同姑娘家亲近。

15

这些日子以来,嫂嫂成日惦记着我的婚事。

听到这些传言后,竟然不忧反笑。

问我:「这位状元郎,生得如何?」

我思量片刻:「极好。」

嫂嫂笑了。

后来又过了几日,哥哥回来了。

嫂嫂一高兴,就想去上香,然后便同苏允彰的母亲遇上了。

两个人相谈甚欢,正巧苏允彰下了值去寺庙接他母亲,苏母便试探性地将我的画像拿给苏允彰看了看。

听嫂嫂说,苏允彰这些日子已经看了太多这样的画像,起初是怎么也不愿打开的。

奈何苏母软硬兼施,非要让他看一看。

苏允彰看到后,愣了片刻,然后头一回问苏母:

「这是哪家的姑娘?」

这事不知为何,也被人传开了。

于是,我要同苏允彰定亲的传言,便无人不晓了。

谢澜就是在这样的关头回来的。

16

他回来那日,正赶上花灯节。

我跟苏允彰有约,便早早地出了门。

是他主动约的我。

我想着,正好借此机会同他说清楚,便欣然赴了约。

这是我第二回见苏允彰。

他今日明显好好打扮过。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就连衣裳都用了一番心思。

一见到我,便递给我一盏花灯。

「送你的。」

我看着他,差点就被迷惑了。

可下一瞬,身后便传来一道声音。

「许姑娘。」

我转头,就看到谢澜风尘仆仆地站在树旁,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手上的花灯,还有我身侧的苏允彰。

很显然,他们是认识的。

谢澜这一路过来,应当已经听到了我要同苏允彰定亲的消息,眉目有些沉郁,看着苏允彰,问道:「听说苏大人快要定亲了,恭喜。」

苏允彰何等聪明,视线在我和谢澜身上转了转,却没回答谢澜的话,反而道:「听闻谢大人这趟南下剿匪,差事办得极好,今日回来,怎么不先回府庆祝一番,便急着来看花灯了?」

谢澜瞧了我一眼,挑眉道:

「不过是因为有更想见的人罢了。」

他们之间,不对劲。

我默默往后退了些。

我这一退,差点踩到人。

可这人还挺好心,非但不气,还扶了我一把。

他的手掌,落在我的腰上。

等我站稳后,背后的人突然笑了一声。

「你们,一个要定亲,一个有想见的人,我在这里,倒有些格格不入了?」

我一惊。

转身,居然是小皇孙。

谢澜和苏允彰连忙行礼。

而在这个过程中,小皇孙的手一直落在我的腰间,非但没松开,还越来越用力了些。

17

两人行,突然便成了四人行。

小皇孙说他政务繁忙,难得出来散心,想跟我们一道凑凑热闹。

谢澜说他有事要同苏允彰商议。

我愣了下。

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这个理由,有那么点似曾相识。

我从未觉得如此尴尬过。

一路上,他们倒是相谈甚欢。

我在他们身后,跟我的花灯做伴,慢慢地叹了口气。

只有谢澜,悄无声息地落在后头,扯了下我的袖子。

又觉得不妥,匆忙收了回去。

我不解地望他一眼。

他默然片刻:「我手……脏。」

我笑了下:「我不嫌弃。」

他的目光一下亮起来:「我走之前,还有话没同你说。」

「苏允彰方才已经坦诚,你要同他定亲一事是假的。」

「如果……你真的要定亲的话,能不能先考虑一下我?」

少年脸庞俊美,尾音微微颤抖,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看了眼前方还犹自不觉的两人。

「你……」

却不想,小皇孙转了身,先是冷淡地瞥了我一眼,然后看向谢澜:「你怎么跑后面去了?」

18

他们说着说着,慢慢也没话可说了,看起杂耍来。

我这才松了口气。

还嫌后面看得不清楚,自己跑到了最前面去。

然而,还没看一会儿,人群却突然乱了起来。

我头顶的木架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

我躲闪不及的时候,有一只手,抓住了我。

我不慎后仰了一下,连带着救我的人也被我带得在地上滚了一圈。

我回过神来,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谢澜抱在怀里。

他一手环着我的腰,一手将我的头按在了他的颈窝,喘着粗气喊我:「许姑娘。」

我的脸贴在他身上,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不禁问道:「谢澜,你还好吗?」

谢澜扶起我,摇头,目光灼灼地望着我:「嗯。」

苏允彰远远地喊了一声:「谢兄身手了得,在下钦佩。」

小皇孙就在不远处站着。

他抿着唇,身子紧绷着,仓皇地躲开我的视线。

我这才注意到,方才,三个人中,他其实才是离我最近的那个。

可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并没有半点救我的意思。

19

这场变故以后,小皇孙便有些魂不守舍,没多久便说自己散完了心。

谢澜同苏允彰也终于议完了事。

他们这才决定回府。

苏允彰看着两人的背影慢悠悠地笑了一下。

然后看了眼我手中的花灯,问我:

「我送你的不好看吗?」

我又尴尬了。

方才,他们去猜灯谜。

每个人都赢了个花灯,还都挺好看。

我手上还握着苏允彰那盏呢,谢澜却已经兴冲冲地将自己手上那个递到我手上。

还自然地将我手上原本的那个拿走了。

美其名曰:「我喜欢你手上这个,和我换换?」

他这个人……

做什么都太明目张胆了些。

我没办法拒绝啊。

苏允彰看着我的模样,突然笑了一下。

「谢澜这个人,喜欢抢。」

「我却一向信奉君子不夺人所爱。」

「所以,你的来意我已经猜到了,我会同家母说清楚,绝不给你添半分困扰。」

他真的,好贴心啊。

我想了想,点头:「好。」

20

回去以后我才知道,我刚出门,小皇孙便来了府上。

不过没待多久,人便走了。

我没怎么在意:「我方才还看到他了。」

兄嫂对视一眼:「我们知道。」

我:「?」

嫂嫂看了我好一会儿:「我们也去看花灯了。」

「看到你……们四个一起了。」

我:「……」

嫂嫂叹了口气,幽幽道:

「撇开小皇孙不说,苏谢两位,哪个不是相貌堂堂,风姿出众,你喜欢哪个?」

我怔住。

这是我家吗?

确定不是大理寺?

我缓了缓神,正准备说点什么。

哥哥已经语出惊人道:「你不会是都想要吧?」

我无法形容自己这一刻的感受,只觉得天雷滚滚。

好一会儿,才无奈道:「我跟那位状元郎已经说清楚了。」

「哪有两个!」

「没有都想要!」

嫂嫂取笑我:「如果加上小皇孙呢?」

我的眼皮一跳。

小皇孙又不喜欢我。

21

经过这么一闹,兄嫂突然便不着急我的婚事了。

苏允彰办事很得力,我跟他的流言散了个干净。

谢澜又开始每日往府上跑。

哥哥烦他烦得厉害,他一来就装病,打发给我招待。

我没有拒绝。

毕竟,那日提着花灯回来后,我竟然对着上面的兔子愣了半个时辰。

或许我对他,也有那么点意思?

就这么过了两个月。

我听说小皇孙已经成了储君。

他的皇孙妃也定了下来,正是那位洛姑娘。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侧妃,皆出身不俗。

我早知会有这一日,并没有觉得惊讶。

只是那天的午后,却突然起了心思,将屋中的书都拿出来晒了晒。

我生性好动,是不愿意看书的。

可有个人喜欢。

他年少持重,刻苦钻研,一日都不曾松懈,后来更是凭着一己之力翻旧案,拉拢朝臣,直到如今坐上储君之位。

我从小到大,看过的每一本书,都有他的笔迹。

不止如此,他还会用诗句给我绣帕子,绣香囊。

他的字很好,绣出来也别有一番风骨。

我那时候喜欢得不得了。

只是后来他复位,哥哥说这些东西不能被人瞧见,便全部烧了。

现在屋子里这些,全都是后来我自己去买的。

22

我跟谢澜定亲,是顺理成章的一件事。

他出身好,自己也有出息,谢家对他的婚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我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谢家其实早就是小皇孙的人了。

他其实并不应该对我跟谢澜的婚事有什么不满的。

可我跟谢澜定亲的次日一早,小皇孙便来了许府。

他跟哥哥在书房里待了好久。

出来的时候,我正好要去寻哥哥,在书房外同他撞上。

小皇孙的面容隐忍,眼含审视地望着我,漆黑的眸底辨不清情绪。

我立时便察觉到,他的心情很差。

我正想说点什么,他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我愣在原地。

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哥哥从里头出来,神情有些莫名地望着我。

最终,什么也没说。

可我望了眼他身后的书房,却看到了打翻的茶盏。

满地狼藉。

23

又过了两个月。

小皇孙大婚的一应事宜全部筹备完毕。

而他大婚的前一日,正好是我的生辰。

我去年及笄的时候,我们一家还在外隐姓埋名,便没有大办。

今年却不同。

小皇孙成了储君,哥哥也有了官职,我又同谢澜定了亲事。

是以,兄嫂商量过后,决定给我好好办一场生辰宴。

来的人很多。

洛姑娘在府中待嫁,没能亲自前来,却还是托人给我带了份礼物,还说谢谢我之前帮了她。

小皇孙也来了。

他给我送了一支玉簪,用料很好,做工却粗糙了些。

我诧异,他居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苏允彰送了我一匹马。

实在是别出心裁。

这一匹,跟他骑的那匹很像,毛发很漂亮,却比他那匹温驯许多,正适合我骑。

谢澜有些吃味:「你们真的只见过两次?他怎么好像很懂你一样?」

苏允彰勾唇笑了笑,反问:「不是吗?」

谢澜啧了一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马术极差。」

「不然也不会青天白日撞到人,是吧?」

苏允彰哑口无言。

这两人……

不过还是谢澜送的,最得我心。

他送了我一片梨花林。

还在那附近买了一处宅子,亲手布置了里面的每一处院子,等将来我们成了婚,便可以住进去。

24

热热闹闹了一整日,我终于心满意足地送走了客人,准备回院子。

却不妨,走到院子外,竟然突然被一只手,一把拉到了墙角。

我闻到很浓的酒味。

男人漆黑的眸子如同寒潭一般,神色阴鸷,喃喃地唤我的名字。

「青芜。」

这个人,或许只有喝多了,才会如此失态。

平日里,他是绝不会让自己情绪外露至如此地步的。

我启唇:「殿下。」

他听到声音,突然笑了笑,然后用手禁锢住我的腰,凑近了些,唇畔擦过我的耳际:「真的是你?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我一时不忍:「你先放开我,我们……」

然而,我的话还没说完,男人已经扣住我的后脑勺,倾身吻了上来。

他的力道太重,近乎掠夺一般,疯狂而执拗。

我死命地推他。

小皇孙却吻得更深了些。

直到我咬牙切齿道:「你别装了,你根本就没醉。」

我也是随便说的。

可我说完,他却慢慢松开了手,然后冷笑了一声。

「那又如何?」

25

我强迫自己稳住呼吸。

「你明日就要成婚了。」

他低低地笑了,恼恨地握住我的肩头,慢慢道:「你以前好像说过,要嫁给我?」

我「啊」了一声,咬了咬唇。

「那都是玩笑话,你当时也训斥过我了,不是吗?」

小皇孙闭了闭眸。

「我那时……不敢,我尚且是个罪人,朝不保夕,又如何能许你未来?」

时隔多年,他终于说出了当时未说完的话。

我哑然:「我没想到。」

他反问:「没想到我喜欢你?」

「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定下亲事。」

我看着他:「你当初说让我等一等……」

他点头,嗓音很涩。

「嗯。」

「谢澜南下剿匪,是我授意的,你跟苏允彰的流言,也是我私底下让人不许再传的。」

他俯首,垂眸看我,手抓住我的胳膊,指节泛白,「可到头来,人人都能坦坦荡荡地同你表明心意,唯独我不行。」

那晚,花灯盛会,他明明早就察觉到了谢澜在后头同我说话。

他武艺超群,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可他还是等谢澜说完了那番话。

最后却不忍心听到我的答复。

木架砸下来时,他也想救我的,却在看清谢澜的身影后,怔了一下,然后慢了一步。

谢澜同我换花灯时,他硬生生将自己提着花灯的手攥得生疼,才慢慢松开。

更甚至,苏允彰那回给我买的糕点,他亲手给我做过无数次。

我喜欢什么样子的,要放多少糖,他都一清二楚。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

他要权衡的,太多了。

他的身后,站了那么多人。

他的失误,决定着多少人的生死存亡。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所以,唯独他不行。

最后,我告诉他:

「楚御,我是喜欢过你的。」

他听完,沉默了很久,离开时,竟然踉跄了一下。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定下皇孙妃的前一日,他曾跑到皇帝面前跪了整整一日。

他近乎天真地问自己的皇爷爷,能不能不娶洛家女。

皇帝拒绝了,还令人抽了他二十鞭,指着他骂:

「你真是会做戏,当着朕的面对洛家女柔情款款,现在却来告诉朕,不想娶了?那储君呢,你也不想当了?那朕告诉你,朕偏要你当!你明日如果不接赐婚圣旨,朕就砍了你真正想娶的人,还有你背后那些人,一个都躲不掉。」

他让我等一等,如果我那时听懂了,我会等吗?

等到他大权在握,等到他再无后顾之忧。

我问自己,会吗?

我不会。

26

小皇孙离开后,我正准备回院子。

却在门的另一侧,看到了谢澜。

他应该站了有一会儿了。

见我看向他,他举起自己手中的玉佩:「方才突然想起这个还没有给你,便又回来了一趟。」

月色下,男人身影如松,剑眉星目,正含笑望着我。

我的喉头突然一哽。

「你方才……」

他挑眉,依然在笑。

「方才怎么了?」

「今天开不开心?我突然想到,给你置办的那处院子,还应该再搭个秋千。你可以坐在上面看话本子,晒太阳……」

我打断他。

「你方才应该看到了。」

「你若是介意的话,我们可以退婚。」

「我会告诉哥哥,是我任性,是我不愿意嫁了。」

我的话音刚落,谢澜已经一把将我抱在了怀里。

他的胸膛很温暖。

我的手被他放在胸口,他低声诱哄着我。

「你看,今晚月色很美,我的心一下又一下,为你跳得很快。」

我微怔。

他低头,目光扫过我的唇瓣,最后唇轻轻地擦了下我的额发。

「不要再提这两个字了。」

「我会难过。」

我静静地靠在他怀里。

然后听到他问我:「我每晚都看皇历,还去找过钦天监,都说十一月初八是好日子,我想成婚了,你呢?」

十一月初八,还有半年。

我听着少年的心跳,突然笑了一下:「嗯。」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他用无奈的语气问了我一个问题。

「殿下清冷贵重,同你青梅竹马,苏允彰才高八斗,跟你因缘际会。」

「阿芜,那我呢?」

我没有回答。

27

我跟谢澜成亲的时候,皇帝生了一场重病,已经很久没有上朝了。

小皇孙名为储君,实则大权在握,只等登基了。

大婚当日,他依旧孤身前来。

然后难得放下了储君的架子,与哥哥和苏允彰一道,你一句我一句,将谢澜灌得大醉了一场。

谢澜喝醉酒,和平日里很不一样。

被人搀扶着,轻轻地唤我的名字。

等门外的人都散了,他才悄悄在我的耳畔道:

「告诉你个秘密,我其实千杯不醉。」

说着,便埋在我的颈侧。

我有些痒,慢慢地,也有些受不住了。

最为亲近的那一刻,我同他十指交握,告诉他:

「你是我要携手一生的人。」

他哑着声,轻轻地笑了。

28

次年五月,新帝登基。

边关告急,谢澜临危请命。

他走的第二个月,我查出三个月的身孕。

兄嫂高兴极了,每日都会来陪我很久。

谢家的人也派了人过来照顾我。

皇后洛氏听说以后,召我入了宫,给了许多赏赐。

极为和善地同我说:「谢将军前两日也立了功,倒算得上是双喜临门。」

我含笑应下。

她却深深地看着我。

过了会儿,说道:「当年,本宫是故意的。」

我一怔。

她坦然道:「他看你的眼神太明显了,本宫不得不如此。」

这样……明显吗?

只是,这同我没有关系了。

我离开宫门的时候,下意识回首,却在拐角处,看到了一抹明黄色的衣摆。

这个人,往后一生,我们或许都不会再有好好说话的机会了。

犹记得十三岁那年,我最想要的礼物,是一支天底下最好的玉簪。

尚在微末之时的陛下,便放下书本,日夜不停地在窗前细细地雕着一块独山玉。

那是他花了很多银子才买来的。

快要雕好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敲门声。

我压低声音,得意问道:「喂,你以后要不要娶我啊?」

年少的陛下,并不似如今这样冷静自持,他愣了愣,手下的力气重了些,那样好的一块玉,就这么毁了。

他的手也划了一道口子。

他站起身,打开门,任由那只手在身后淌着血。

只有痛,他才不会说出真心话。

等我走后,他失神片刻,便将那块玉收了起来。

很多年后,他十七岁。

那块质地上佳的独山玉才得以窥见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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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4-06-06 13:08

    人不能什么都想要

圆月说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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