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程远鹰眼观 2024-06-08 16:11:17

作者:单田芳。

作者简介:单田芳1934年12月17日出生于天津,母亲是西河大鼓的知名艺人,父亲是弦师。

1954年,单田芳正式登上评书舞台。1955年加入鞍山市曲艺团,他的技艺突飞猛进,事业蒸蒸日上。

“依靠说书有了经济收入,也有了社会地位。”单田芳形容这是他的第一次新生。

“文革”时期,单田芳的说书曾一度中断,直到改革开放后,他的艺术迎来了新的春天。

1995年,单田芳成立了北京单田芳艺术传播有限责任公司,开评书艺术走向市场的先河。单田芳说,这是他的第二次新生。

单田芳的艺术水平高超,作品题材广泛、数量众多,既有传统评书,又有根据研究创作的历史演义评书等作品,被评书迷形容为“凡有井水处,皆听单田芳”。

单田芳用极富个性、略带沙哑的声音讲出一个个栩栩如生的故事,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半个多世纪的时光里,单田芳用《三侠五义》《白眉大侠》《隋唐演义》《水浒外传》等代表作,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人。

尤其是他那句极具特点的“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曾经让无数人每天为之牵肠挂肚。

2018年9月11日,单田芳因病去世,享年84岁。曲艺界内外悲叹:“世上再无单田芳,下回何人来分解?!”

长春这个城市对我来说,显得非常重要,它带给我童年的快乐、幸福,也带给我许多灾难。

在“文革”期间,我在长春先后流亡了四年,所遭所遇可以说刻骨铭心,现在我领着演出队再次回到长春,那种亢奋的心情简直难以形容。

我们在长春市红星剧场演出了五场,因为观众太多,又加了两场。

观众多与少这是次要问题,主要是我这个人变了,过去是个流亡者,不敢见人,东躲西藏,为了生存带着孩子老婆卖水泡花,担惊受怕,受尽了凌辱。

可是今天我成了名演员,也可以说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小名人,过去在长春的那些朋友都为我欢呼,为我高兴。

我抽出时间,到各家去拜会,谈到往事,悲喜交加,我还邀请他们如果有时间到鞍山去做客。

我还抽出时间逛了长春的一商店、五商店、二商店和东北商场,这可不是为了购物,而是站在这些商店的门前回忆着过去我女儿和老婆卖水泡花的情景。

我站在五商店门前,勾起我一段痛心的往事。就是在这个地方,有一天,我们正卖水泡花,女儿举着杯子站到商店门口,我站在约三百米远的地方,给她背裉包。

突然我发现情况不对,有一二十人把我女儿包围,看样子不是购买水泡花,而是出事了,等我赶到近前的时候,我女儿被当地的工商所和民兵带走了。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儿,在后边偷偷地跟着,亲眼看见女儿被带到当地派出所,我又不敢进去,又不敢露面,不晓得女儿这次是吉是凶,以往没发生过类似事件,顶多是他们把杯给摔了,把你轰走了事,这次为什么要抓人呢?

我等啊等啊,又不敢站到一个地方等,怕引起人们对我的注意,我就装成没事人似的,在派出所门前不断地溜达,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小时,我看见慧莉终于被放出来了。

慧莉没有看见我,随着人流往北走,在远离派出所的地方,我三步两步赶上去,把她叫住,我一看,慧莉头发散乱,面目苍肿,脸上有道红印子,就知道她挨打了,我小声问她:“他们打你了?”

慧莉哭着对我说:“这帮人可缺德了,不光打我嘴巴,薅我头发,还用皮鞋踢我的肚子。”

我听了之后,字字句句就好像锥子刺心那样痛心,我把女儿领到吉林省银行门前,坐在台阶上,用手抚摸着女儿的头,我哭了。

因为附近没人,我可以放声哭泣,我对女儿说:“孩子,什么也不怪,就怪你爸爸是个倒霉蛋,因为我的事使你们受了株连,有学没法念,跟着我到处流亡,干了这种类似乞丐的营生,爸爸对不起你们哪!”

我还说:“今后咱不干了,再寻找别的活路,一定不叫你受气挨打了。”

慧莉非常懂事,哭着哭着她突然不哭了,她说:“不,我还要卖水泡花,这儿待不下去,咱可以换个地方,要不今后咱怎么生活啊?”

打那儿之后,我们就换到二商店门前去卖水泡花了……

人哪,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啊,每当看到这些地方,我心里充满了咸酸苦辣的滋味。

自从“文革”中牙齿被打掉了几颗之后,我的牙就疼,从来没有间断过。

开始戴牙套演出,结果掉颗牙就得换个牙套,得适应很长时间才能合适,刚合适了,别的牙又开始松动了,又得去拔牙换新牙套,作为一个评书演员,主要靠的是嗓子和牙齿,牙出了毛病,对我来说是个大的威胁。

到了1984年,我一狠心把满口的牙都拔掉了,换了一口假牙。

俗话说,牙疼不算病,疼起来真要命,这些年来,我一直跟我的满口牙做斗争,总是忍着牙疼,说书录书,或到各地去演出,满口假牙安好之后,对我来说是一种新的折磨和痛苦。

您想,满口塑料掐在牙床子上,那是一种什么滋味?我总觉得满嘴里都是牙,连舌头都没有地方待了。大夫给我打麻醉针、镇痛剂,我是镇痛片不离手,有时候疼得连觉都睡不着。

我还清楚地记得,我率队到安徽省巢湖去演出,我的上牙龈肿了,还化了脓,长了好几个脓包,既不敢吃饭,甚至连热水都不敢喝,可是演出的日期又不能更改,我只好忍痛坚持。

在我临上场前,让我的同事找一根大针,叫他把我上牙龈上的脓包全挑开,找点药棉花和纱布往外挤脓。

同志们下不了手,我就找来面镜子,忍着痛自己挑,挑破之后,往外挤脓,当血水淌净了之后,就不那么疼了,然后我又带上假牙,坚持去演出。

演出结束后,我头痛欲裂,只好到医院去打镇痛剂。即使这种情况我的演出依然没有间断过,我心里说我的痛苦谁知道!好不容易盼着演出结束了,给团里完成了经济任务,回家一看我老伴儿又病倒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七家出版社先后找我约稿,他们是辽宁春风文艺出版社、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内蒙古少儿出版社、河南中原出版社、河南农民出版社、黄河出版社,还有山西人民出版社等。

因为那时文化食粮太缺乏了,传统书籍非常受欢迎,因此各家出版社瞄准了这个商机纷纷向我约稿。

上面我说过了,我是来者不拒,因为是好事嘛,我能放着钱不挣往外推吗?所以我满口答应了。

此后不单单是演出,还要写书,我在火车上写,在轮船上写,在宾馆里写,还是那句话,别人可以尽情地潇洒,而我却一个劲儿地努力工作,还要保证按时交稿。

后来实在忙不过来了,我就想了个新办法,在家里把书录下来,把磁带给出版社,让他们按照磁带变成文字,然后再出版发行,经过几年的奋斗,我的经济实力有了很大的提高,这可是用我辛勤的耕耘换来的。

我实在太累了,真想解脱出来好好地休息休息,正在这时,我又率队到安徽演出。

没有想到的是,我们队里一位打前站的同志,本来年富力强,却突然病故在宾馆。

因此我脑子里冒出一个新的想法——提前退休,只有摆脱了曲艺团繁重的工作和这种繁重的演出,我才可以减负,也可以使自己的活动空间更大一些。

回到鞍山以后,我马上找到支部书记向他提出退休的要求,书记听后吃惊非小,对我说:“老单哪,你咋了?难道太累了不成?如果你觉得累了,那就休息一段时间,你才五十挂零,离退休早着呢,怎么能提出这个要求呢?”

此后我又递了几份要求提前退休的申请书,结果团里都不同意,我又跑到文化局人事科,向贺科长提出要求。

老贺也是我的老朋友,他说:“老单哪,你的要求我很难答复,因为你离退休还早呢,我怎么给你办理手续?是不是有啥不顺心的事?”

他又非常关心地对我说:“听说明年演员要往上调工资,又要分房子,根据你现在的表现和条件,这两项全都站得住,难道放着这些好事你全不要了?还是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吧。”

我对老贺说:“我也不是孩子了,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对问题考虑得非常仔细,否则我不会提出这个要求,请你们就答应了吧。”

由于我再三要求,文化局和曲艺团都不同意,但也不给我派任务了。

我的心没有死,不办理手续就等于这件事没有办完,我是铁了心要提前退休。

终于经过了一年挂零的时间,曲艺团一看我真的要退休,也就没办法了,让我自己到文化局去说,我再次见到了贺科长,老贺说三天以后你再来一趟吧,我一听有门儿。

三天之后我又去了,老贺意味深长地对我说:“老单哪,我希望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假如真办了退休手续,再想改回来就难了,由于你提前退休这么多年,只能开工资的百分之七十五,你算算划得来吗?再说你也没有什么理由啊?”

我说:“有,我文化大革命受过伤。”

他说:“证据呢?如果有医院的诊断证明我们还可以考虑。”

我说:“好吧,我马上回去检查。”从文化局出来,我直奔了铁东区人民医院,到那儿拍了张片子,等结果出来之后,大夫对我说:“从片子上看,你有两处骨伤,你的颈椎和脊椎出现了两处劈裂性骨折。”

我一看片子上清清楚楚,顿时吓了一跳,心说我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啊,从来也没疼痛过,咋就出现骨折了呢?

我把片子交到文化局老贺手里,老贺说:“区人民医院不是权威机构,他们照的片子无效,需要市中心医院的检查才可以。”

我一听气大了,这不是拿我耍着玩儿嘛,因此我赌着气又到了鞍山市中心医院,再次拍了个片子,等片子出来之后,与铁东区人民医院的片子完全符合,我心说看你们这回还有什么说的。

我拿着这份权威的检验证明再次找到文化局,老贺一看没词了,告诉我,明天再来一趟,他要向局领导请示汇报。

回到家里我就想这两处骨折,毫无疑问,都是在十年动乱中他们批斗我留下的,我之所以没有感觉,是因为病情没有发作。

第二天我又到了文化局,老贺从抽屉里取出了红色的退休证,握在手里说:“老单哪,局领导都同意你提前退休了,但是还是希望你留下来,别看退休证有了,放到我这里还等于你没有退休。”

我半开玩笑地说:“贺大老爷,你就把我放了吧,一点儿考虑的余地也没有了。”最后老贺长叹一声把退休证给了我。

我拿着退休证高高兴兴地回到家里,进门把退休证往桌上一放,告诉我的儿女们赶紧去市场买肉买海鲜,咱们全家好好祝贺一下,今天终于如愿以偿,爸爸退休了,解脱了。

老实说全家人对我提前退休不怎么理解,也不怎么支持,但我是一家之主,我决定了的事情他们是无法改变的。

这是1987年发生的事情,因为年代久远,退休证我都丢了。

曲艺团我退出来了,其目的就是保障电台的录书工作能及时完成,出版社的出书任务能及时完成,这两大项工作我是不能松手的。

我不是自显其能,当时我已感觉到电台这块阵地是我未来发展的一个主要方向,我是无论如何不能放弃的。

到现在为止,我共录制了将近百部评书,从来就没有间断过,一直坚持到今天。同时,我先后出版了十七部评书,搞个人评书专场演出还搞过近百场,可以说忙得不亦乐乎。

但这种忙是苦中有乐,我心甘情愿,因为压力没有了,我可以自由翱翔,甩开膀子大干,时间是属于我个人的,我可以自由支配,财源不断,名利双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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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远鹰眼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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