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多年前，我在工厂里上班，有了我的第一段爱情，但男朋友却因为疾病去世，让我心痛不已。

和我同样伤心的，是男朋友的母亲，她憔悴不堪，生无可恋……

想起男朋友临终前对我说过的话，我终于下决心，带走了男友的母亲，让她和我一起生活。

我叫米慧，1979年，我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农村家庭。

我爸妈都是老实的农民，靠种地将我和哥哥养大。

哥哥比我大7岁，他初中毕业后，就没有再读书，而是在家混着日子，偶尔去离家不远的砖瓦厂打点零工。

父亲对母亲说：“我们靠着种地，根本没法给儿子建房讨媳妇，我还是去工地打工吧，也能多挣点钱回来。”

母亲说：“去工地做也可以，但你也不年轻了，做事要悠着点，身体要紧。”

父母虽然穷，但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那时候我还在读初中，只记得父亲跟着村里人，去了外地做事，有时候半年才回来一次。

在我16岁的时候，有一天突然传来噩耗，父亲在工地上发生了意外，从还未完工的楼上摔下来，当场就没有了呼吸。

处理父亲的后事，是母亲和哥哥去的，包括父亲的赔偿事宜，母亲和哥哥觉得我还小，没有让我参与。

但我明白，父亲从此住进了山坡上那个小小的坟堆，再也不会回家叫我“慧丫头”，悄悄给我塞零花钱了。

父亲去世后，家里就建起了一栋漂亮的楼房，哥哥也顺利娶了亲，我心里隐约明白，家里的这一切变化，都是父亲用生命换来的。

我初中毕业后，虽然考上了普高，但哥哥嫂子却说读书没用，还不如早点出去挣钱。

于是我就在一个亲戚的介绍下，到城里一家小饭店端盘子，直到我19岁时，母亲突然病重，哥哥嫂子才让我回家照顾母亲。

母亲的身体一直都很瘦弱，父亲的意外去世，也给了母亲致命的打击吧，她天天咳咳喘喘，经常都要到诊所拿药吃。

哥哥和嫂子都有些不悦，觉得母亲是“药罐子”，花钱太多，拖累了家里。

我从餐馆回家的时候，母亲已经卧床不起了，但哥哥嫂子并没有送母亲去大医院治病。

我有些不满，对哥哥说：“我在餐馆也挣了钱回家，哥，你怎么不带着妈去城里看病？”

哥哥说：“妈都是老毛病了，她自己都不愿意去医院，我能有什么办法？”

母亲在床上睡了两个多月，就悄悄去了另一个世界，和父亲做伴。

爸妈都不在了，哥哥嫂子也将爸妈所有的东西都烧了，扔了……看着他们淡漠的神情，我明白，以后这里就是哥哥嫂嫂的房子，我和这个家将再无关系。

19岁的我，从此离开了家乡，跟着村里的小姐妹们，去了广州打工。

我在广州的一个服装厂安顿下来，学习踩平车，做衣服。

虽然厂里的工作很辛苦，很枯燥无味，但每个月我能自己攒下一些工资了，我就感觉非常充实，非常兴奋，对未来也有了憧憬。

我在厂里做了两年多时间，厂里的裁剪工袁强开始追求我，他比我大3岁，是重庆山里的男孩，长得高高瘦瘦的。

袁强告诉我，他老爸去世得早，母亲没钱供他读书，所以袁强只读到初中二年级，他在16岁的时候，就独自到外省来打工了。

相似的命运，拉近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和袁强在厂里互相照顾，他帮我买饭，我就帮他洗衣服，两颗心越走越近。

我们谈恋爱的第二年，袁强就带我回了一趟他的老家。

那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全部是山地，没有水田，村民们大都种植红薯和玉米，下山卖了这些农产品，才能够买大米吃。

袁强的家里更是穷困，袁妈妈一个人守着三间老屋，就像歌里唱的一个样：低矮的草房，苦涩的水……

袁妈妈看到我，却是惊喜不已，她拿出自认为最好的食物来招待我，把我当做贵客一般。

虽然袁强家里的条件不怎么样，但我却在他们母子身上感受到了淳朴的亲情和关爱，这让我感觉回到了从前，爸爸妈妈都还活着的时候……

我和袁强离开的时候，袁妈妈拉着我的手，一直依依不舍。

她抬头叮咛袁强，“好好对待人家姑娘，小慧没爹没妈，也是一个可怜人，你是男孩子，要多疼她，爱她……”

我和袁强回到广州的服装厂，继续打工挣钱，我们还商量好，一起努力干，多攒钱。

等我们挣足了钱，就回袁强老家的县城买房结婚，将他妈妈也接到山下住，我们就在县城里做点小生意，一家人都守在一起。

袁强也变得更加勤奋起来，他还主动加班，将挣到的钱都交到我手上，让我帮他管账。

他兴奋地说，“一想到有你，想到我们的未来，我浑身就充满了动力，想要加油干……”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在第二年的春天，我们都还在为攒钱计划“加油干”时，有一天，袁强在夜班后，却突然晕倒在了宿舍里。

袁强醒来后，只认为是自己加班久了，身体太累，睡一觉就没事了，所以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后来的日子，袁强又晕了好几次，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我逼着他到医院检查，才知道他竟然患上了白血病。

这消息仿若晴天霹雳，炸得我俩都傻眼了……从那以后，袁强三天两头都要住院治疗，但他身体的抵抗力却越来越差。

我想把袁强生病的消息告诉袁妈妈，但袁强却向我摇头。

他难过地说：“我妈妈本来就过得很辛苦，我不想她再为我的身体担心，我能撑多久算多久吧。”

但是袁强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我和他一起努力攒下的工资钱，也因为给他交住院费而日渐减少。

到后来，我实在拿不出钱来给他治病了，不得不到工厂借工资……不得已，我又只好给袁强的姑姑打去电话，将袁强生病的消息告诉了她。

袁强的姑姑也只是山里人，拿不出多少钱来，她把消息告诉了袁强妈妈，让袁妈妈想办法筹钱给袁强治病。

我守在医院的病床边，看着袁强苍白的脸，他显得那么绝望和无奈，我心里是刀一般的疼痛。

袁强轻声对我说：“我们一起买房的心愿，只能落空了，小慧，我知道自己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都是我连累了你……”

我拼命忍住就要落下的泪水，安慰他说，“你会好起来的，袁强，你要相信，人的毅力会战胜一切的。”

袁强苦笑：“我已经尽了力……小慧，我妈妈还不知道我生病的消息吧？你不要告诉她，她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儿子，她会承受不起的……”

我的泪终于滚了下来。

“小慧，以后你找一个对你的男朋友，一定要开开心心地活着……还有，你有时间的话，就去看看我妈，她一个人很孤单，如果她老了，生活不能自理了，请你帮着我，照顾她一下，给她一口吃的……”

那一晚，袁强对我说了很多话，我还觉得他有精神了，病情开始好转了呢！

我安慰他说，“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傻话，你好好治病，好好活着，以后我们一起照顾你母亲。”

无边的深夜，我靠在袁强的病床边，听着他的呼吸声，心里在想着……明天，明天袁妈妈应该就会来医院了吧？

袁强看到他妈妈，心里一高兴，病情应该会减轻不少……

凌晨5点的时候，趴在病床边睡觉的我突然醒来，我发现袁强还在睡梦中，他睡得可真沉，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我猛然惊醒过来，飞快地去喊医生，“快救救他，他没有呼吸了……”

医生来给袁强检查时，却摇了摇头，对我说：“他已经走了。”

那天上午，袁强的母亲和姑姑、姑父一起来了医院，但他们再也看不到活蹦乱跳的袁强，从病床爬起来迎接他们……

袁妈妈哭得伤心欲绝，晕倒在袁强姑姑的怀里……我的心也冷得直颤抖，一直失魂落魄地陪着他们，直到把袁强送回了他的老家安葬。

袁强的老家，还是一样的山水，一样黑黝黝的老房子，只是物是人非，我和袁妈妈再也看不到那个精瘦的小伙子，满面含笑向我们跑来了……

办完袁强的后事，为了生活，我不得不踏上归程，返回广州打工。

临行前，袁妈妈久久地拉住我的手，不停地抹眼泪：“小慧，以后……我还能再看到你吗？只有见到你，我也才觉得，我家强强还活着。”

我努力挤出微笑说，“阿姨，你想袁强了，就给我打电话，我陪着你一起想他……等厂里放假了，我就会回来看你。”

常言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虽然我也舍不得离开这位善良的妈妈，但人生哪有永远的团聚呢？

我又回到了广州的工厂上班，半个月后，袁妈妈就给我打来了电话，问我过得怎么样，她一直都还挂念着我。

袁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很沧桑，很凄凉，我心里一阵阵难受，对她说，“阿姨，我还好，你也一定要保重好身体，不然袁强在下面会担心的……”

袁妈妈哭了：“闺女，我就是控制不住，天天都想儿子啊……”

我哽咽着说：“阿姨，我们都要坚强，等过一段时间，我就回来看你。”

到年底的时候，虽然我已经两年没有回哥哥家里了，但哥哥嫂子却从没打过电话来，问我回不回去。

我想，既然哥哥不在意我这个妹妹，我还是不回去了，干脆去看袁强的妈妈，和她一起过年吧，她更需要人陪。

于是那一个春节，我提着给袁强妈妈买的新衣服，长途跋涉，独自又去了那个偏僻的小山村。

老房子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过年的气氛，但袁强妈妈一看到我，就迎上来拉住我的手，我们不禁又是一阵泪眼婆娑……

那一个春节，我和袁妈妈天天都待在一起，她和我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给我炒腊肉，烤红薯……像我爸妈一样，倾力宠着我。

但我只要一个人出去散步，袁妈妈就紧张得要命，我回去时 ，总看到她捂着胸口，喃喃道，“我真怕，你就这样离开了……”

那一刻，我才明白，一个失去儿子的母亲，她的心有多脆弱。

当身边出现一个和她感同身受的人，她就像看到了救星，而我，就成了让她看到生命曙光，拼命想抓住的那根稻草……

我能体会到袁妈妈的孤独和无奈，而袁强临终那晚对我说过的话，也久久在我心里回响：“你能帮我照顾一下我妈妈吗？”

告别小山村的时候，我毅然对袁妈妈说：“阿姨，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广州吗？我们娘俩相依为命，至少比你一个人在山上孤零零的生活强一点吧？”

袁妈妈惊讶地看着我，半响，她才使劲地点头，“好，闺女，我跟你一起走……”

我带着袁妈妈一起回到了广州，我们租了一间农房，我还在厂里上班，平时就拿了手工活回出租房，给袁妈妈打发时间。

对外面，我一直都说袁妈妈是我的亲妈，别人看到我们感情亲密，也从来没人怀疑过我们的关系。

两年后，我又恋爱了，男朋友是我上班的工业园区里的电工，叫刘胜明，一个做事比较踏实的江西男人。

那时候，我对袁妈妈的称呼，已经从“阿姨”变成了“妈妈”，所以我谈男朋友，自然也要征求妈妈的意见。

袁妈妈说，“闺女，妈不干涉你的事，只要男孩子对你好，你就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你觉得幸福，妈也就为你开心。”

我给刘胜明说了袁强的事情，并告诉他说：“我会带着袁妈妈出嫁，如果你能接受，我们可以好好处下去，如果你不能接受，我也不怪你，我们好聚好散。”

刘胜明的确犹豫了好几天，他才来找到我说，“我都听你的，我们一起照顾阿姨。”

我和刘胜明结婚后，依然一直在工厂里上班，我们租了一套大一点的房子，我生下儿子后，袁妈妈就帮着我们带小孩，邻居们都认为她是孩子的奶奶。

刘胜明虽然对袁妈妈客客气气的，但因为相处的时间不久，感情不是很深厚，他还是一直称呼袁妈妈“阿姨”。

儿子一天天长大，和袁阿姨的感情好得像是亲婆孙，家里买了水果、零食，孩子也首先会想着奶奶，给奶奶送到手上。

孩子4岁的时候，从幼儿园放学回家，袁妈妈像平常一样去接孩子。

袁妈妈牵着孩子的手过马路，儿子看到路中间有一个气球，竟然使劲挣脱开袁妈妈的手，跑去捡气球。

这时恰好有一辆小型的货车开过来，眼看就要撞上孩子，袁妈妈吓得大叫一声，冲上去就用她的身体护住孩子……

儿子毫发无损，袁妈妈却被小货车撞翻在地，她的左手骨折，腿也被擦伤多处。

我和丈夫赶到医院时，看到惊魂未定的儿子，和受伤的袁妈妈时，浑身也是冒出了冷汗。

袁妈妈不顾自己身上的伤，一个劲地给我们倒歉说，“小慧，胜明，我没有牵住孩子的手，差点酿成大祸，对不起，对不起……”

我安慰她说：“妈，你把孩子带得很好，我怎么可能怪你呢？你现在安心养病，等身体好了，孩子还归你管，他一天都离不开奶奶呢！”

刘胜明也走到袁妈妈身边，诚挚地说：“妈，我听货车师傅说了，在关键时刻，是你冲上去护住孩子，孩子才没有受伤，我和小慧是真心感谢你的。”

我注意到，刘胜明并没有称呼秦妈妈为“阿姨”，而是跟我一样，也坦然真诚地叫出了一声“妈”，可见，他也从心里接纳了袁妈妈。

袁妈妈含着泪水，不住地点头，用她没有受伤的右手去牵她的宝贝孙子，“我一把老骨头了，受点伤没关系，只要孩子完好无缺就好了，感谢菩萨保佑啊！”

现在我儿子已经读中学了，袁妈妈依然和我们住在一起，她的年龄大了，身体却还硬朗，坚持帮着我们洗衣做饭，还经常去学校，给她的孙子送饭。

袁妈妈说：“学校里的饭，比不上家里做的有营养，孩子正在长身体，他从小就吃惯了我做的饭，反正我也是闲着，就给他送饭去吃……”

刘胜明吃醋了：“妈，孩子都被你宠坏了，他一回家就总是先找奶奶，从来就没问过他爸在不在家！”

我笑道：“付出总是有回报的，谁叫你只会骂孩子，从不关心他呢！”

丈夫“哼哼”道：“我在外面挣钱养家，这小子懂我的辛苦不？妈，你也帮我在那小子面前说点好话，树立他老爸的光辉形象吧？”

袁妈妈“呵呵”地笑着，满脸的慈爱之色，“好，好，我会在孩子面前多夸你的，你们两口子上班也累了，快去洗手吃饭吧，今天我做了莲藕玉米炖排骨，你们都补补！”

看着袁妈妈哼着小调，高高兴兴地去摆桌子吃饭，我感觉暖暖的，悄悄在心底对某人说：

我现在生活得很幸福，你的妈妈也和我们在一起生活，她身体健康，温饱不愁，我们一家人会永远陪着她老人家，侍奉到她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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