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金瓶梅》:第236回

小逸阿逸 2024-06-07 14:19:13

书接上回。

主人命令手下人将礼物收起来,同时拉过椅子,分主宾坐下。手下人随即奉上茶水。在品茶间,他们互相询问了称号,西门庆说道:“我的别号是四泉。”

何千户则回应道:“我的别号是天泉。”

然后他又询问道:“您今天是否已经拜访过部堂了?”

西门庆答道:“我从内里得到公公赐酒后出来,先拜见了部堂,然后又到本衙门见官,提交了札付,也拜见了所司。我本来打算之后去拜访你,没想到你反倒先来看我了。”

何千户接着问:“你今天和夏公一起去朝见了吗?”

西门庆回答说:“夏龙溪已经升为指挥直驾,我们今天一起在朝堂上谢恩。只是在去衙门拜见的时候,他另外准备了手本进行参见。”

说完这些,何千户提出疑问:“我们应该先给本主老爹送礼,还是先领取札付呢?”

西门庆给出建议:“依我亲戚的说法,我们应该先在卫主的宅子里送礼,然后在大朝引奏,之后再回本衙门和众人一起领取札付。”

何千户听后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明天早上就准备好礼物送过去吧。”

于是他们商定了各自要送的礼物,何千户送的是两匹蟒衣和一束玉带,西门庆则是一匹大红麒麟金缎、一匹青绒蟒衣、一柄金镶玉绦环,以及各四坛金华酒。他们约定明天早上在朱太尉的宅子前面集合。商定之后,他们换了两杯茶,然后西门庆就告辞回去了,并没有和夏延龄提及此事。一晚上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到了第二天,西门庆早早地来到了何千户的家里。何千户准备了丰盛的早餐,大家饱餐一顿之后,便一同前往太尉的宅邸。贲四和何家的人押送着礼物。当时,朱太尉刚刚被加封为太保,皇上又派他去南坛视察牲口,还没有回来。许多送礼祝贺和求见的官吏人等,都黑压压地等在门口。何千户和西门庆下了马,在附近的一个熟人家里坐着,派人去打听老爷的道子响,一有消息就来通报。他们一直等到午后,突然有人飞马而来,报道:“老爷视察牲口回来了,已经过了南薰门。”

他命令闲杂人等退开。不一会儿,又有骑兵回报:“老爷已经过了天汉桥了。”

过了一会儿,只见官吏军士们各自打着执事旗牌,一对一对地传唤着,走了很久,才远远看到朱太尉的八抬八簇肩舆明轿。他头戴乌纱帽,身穿猩红色的斗牛绒袍,腰间挂着荆山白玉,还悬挂着太保的牙牌和黄金鱼钥,显得非常显赫威严。执事们到了宅门口,都一字排开,高声喝令肃静回避,现场没有一个人敢出声。那些来见的官吏人等,都黑压压地跪在街前。过了很久,太尉的轿子到了跟前,左右的人大声喝道:“起来伺候!”

众人齐声应诺,声音震动了云霄。只听到东边咚咚的鼓乐声响起,原来是本衙门的六位太尉堂官,因为朱太尉新加封为光禄大夫、太保,并且荫蔽了一个儿子为千户,所以他们都准备了厚礼,设酒宴庆贺。因此有许多教坊的伶官在这里演奏音乐。太尉刚下轿,音乐就停止了。各位官吏人等,都准备进见。突然,一声道子响,一个穿着青衣的承差手里拿着两个红拜帖,飞快地跑来,递给门上的人说:“礼部的张爷和学士蔡爷来拜访。”

这个消息很快就被禀报进去了。不久,轿子停在了门口,尚书张邦昌和侍郎蔡攸都穿着红色的吉服,上面绣着孔雀的补子。一个系着犀带,一个系着金带。他们进去拜见完毕,喝过茶之后,就被送出来了。接着,吏部尚书王祖道和左侍郎韩侣、右侍郎尹京也来拜访,朱太尉都招待他们喝了茶,然后才送走。之后,皇亲喜国公、枢密使郑居中、驸马掌宗人府的王晋卿也都来拜访了。他们都系着紫花玉带,只有郑居中坐着轿子,其他两个人都骑着马。

礼物被一一送出,紧接着,本衙堂上的六员太尉也相继抵达:首位是提督兼两厢捉察使孙荣,次为管机察梁应龙,紧随其后的是内外观察典牧皇畿的童大尉的侄子童天胤,第四位是提督京城十三门巡察使黄经臣,第五位是管京营卫缉察皇城使窦监,最后一位则是督管京城内外巡捕使陈宗善。他们都身着大红官服,头戴貂蝉冠,其中孙荣佩戴的是太子太保的玉带,其余则都是金带。下马后,他们纷纷进入府内。各家都备有金币和礼物作为献礼。

不久,府内乐声响起,众太尉头戴金花,与朱太尉一同把酒言欢,阶下箫韶之声盈耳,丝竹之音和鸣。宴席之上,珍馐美味,花团锦簇,尽显太尉们的富贵荣华。如何形容这太尉的权势与富贵呢?只见他们官居一品,位列三台,公堂显赫,相府深邃。虎符玉节,门庭甲仗,生出一股寒意;象板银筝,排场热闹,热闹非凡。他们终日谒见,无非都是公子王孙;逐岁追游,尽是侯门戚里。然而,他们并不懂得调和燮理,只是一味地趋炎附势,逢迎谄媚。谈笑之间便能引发干戈,吹嘘之际足以惊动海岳。他们凭借假旨令八位大臣拱手听命,用巧辞使九重天子点头应允。他们督择花石,导致江南淮北尽受灾殃;进献黄杨,使国库民财皆匮乏枯竭。真可谓辇下权豪第一,人间富贵无双。

酒宴过后,众太尉安席坐下。一班五个俳优,弹奏着筝琴琵琶,方响箜篌,红牙象板,演唱了一套《享富贵,受皇恩》。当酒进三巡,歌声萦绕之际,六员太尉起身,朱太尉亲自送出,回到厅中,乐声暂时停歇。管家前来禀报事务,各处官员纷纷进见。朱太尉命令左右抬来公案,当厅坐下,吩咐先让各勋戚中贵仕宦的家人送礼的进去。不一会儿,这些家人被打发出来,接着是本卫纪事、南北卫两厢、五所、七司的捉察、讥察、观察、巡察、典牧、直驾、提牢、指挥、千百户等官,他们各自呈递手本。随后,两淮、两浙、山东、山西、关东、关西、河东、河北、福建、广南、四川十三省的提刑官也依次进见。西门庆与何千户在第五起上,抬进礼物去,管家接过礼帖,铺在书案上。二人立在阶下,等候上边叫名字。西门庆抬头望去,只见正面五间宽敞的厅堂,上面悬挂着徽宗皇帝御笔钦赐的“执金吾堂”四个斗大的金字,显得尤为显赫。

不一会儿,叫到二人的名字,他们应诺升阶,到滴水檐前躬身参谒,行了四拜一跪的大礼,听候发放。朱太尉道:“那两位千户,为何又叫你家太监来送礼?”他命令左右收下礼物,并吩咐道:“在地方上谨慎做官,我这里自有公道。等大朝引奏完毕后,来衙门中领取札付,然后去赴任。”二人齐声应诺。左右喝道:“起去!”

他们从左角门出来,刚走到大门口,就看见了贲四等人抬着担子出来。他们正要走时,忽然一人拿着宛红帖飞马来报,说道:“王爷、高爷来了。”西门庆与何千户赶紧闪到人家门里观看。不一会儿,军牢喝道,只见总督京营八十万禁军陇西公王烨,同提督神策御林军总兵官太尉高俅,都身穿大红官服,佩戴玉带,坐轿而至。那些各省的参见官员一拥而出,西门庆与何千户又无法上前相见。于是,他们走到僻静之处,招呼跟随的人牵过马来,二人这才骑上马回到寓所。这正是:权奸误国祸机深,开国承家戒小人。逆贼深诛何足道,奈何二圣远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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