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河对岸吹来的风，格外冷峻刺骨，敌人就在河对岸等着我们。

那一片看不见的漆黑，有无数黑洞洞的枪眼火炮隐蔽着。

1979年2月16日深夜，杨云风跟随所在连队作为前锋突击部队先行偷渡红河进入越南。

杨云风心道：“我们中的一些人很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坐上了橡皮舟，连干部传令说：“子弹上膛，关闭保险，枪口指向对岸，一旦敌人开火，立马还击。”

杨云风咽了咽口水，注意力高度集中，尽管他眼前什么都瞧不见，那是一种没有一点光的黑。

“兄弟别抖，还没有敌情呢。”

谁在小声说话？杨云风寻了声音辨去，原来船下有一个保障组的士兵潜在冰冷的河水里帮忙扶稳船只以防侧翻。

越军估计睡死了，二十分钟后，杨云风部安全偷渡上岸。

上级下达的任务是凌晨7点前，必须拿下敌火力据守的目标滩头阵地，所以当务之急是，部队需要先摸到敌据守高地的位置发起攻击。

但是一上岸，部队就迷昏了。先别提我军用的地图是越南猴子早前提供的，就那看地图的技术，我军的一些干部还学不到家，存在不会看地图，误判行军线路的情况。地图是步兵作战的基本，所以行军地图应该绘制精细而不能粗糙，可我军的地图是敌人提供的，使用起来抓狂的不得了，加之干部分析地图的水平堪忧，这导致部队弯弯绕绕转得天旋地转。

不多时，杨云风部就碰上了其他兄弟部队走散的战士，连长只好安排他们跟着一起走，否则就他们这小股不辨方向的队伍乱撞，碰上越军毫无战斗力可言。

部队由两个侦察兵在前头领着走，乌漆嘛黑的，要保证不走错路，侦察兵也含糊得很，只能求助随部的两个越南向导。谁知连长却说：“俩狗腿子一上岸就跑了。”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跑个人，实在不要太简单，况且两个越南向导本就熟悉地形。

杨云风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将俩家伙抓来，往他们脑门上给一枪，但转念心想：“俩怂货都是越南华侨，又不是正规军人，人家干嘛跟着卖命？子弹不长眼睛干嘛不跑？嗐，跑了就算了。”

二个侦察兵选择了一条僻静路线规避接敌，没想到部队行至半山腰上，还是被发现了。

队伍前头突然冒出火光，一阵急促的射击扣响，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杨云风定睛一看，那冒火的枪眼居然是对着自己的方向打的，连忙急喊：“别开枪，我在这。”同时，身边似有一个黑影闪过，他下意识伸手去抓，没抓到，黑影很快在草丛钻没了。

“是越军跑了，快开枪。”前头的侦察班长喊道，刚就是他那微声冲锋枪开的枪，见杨云风无动于衷，他怨道：“怎么不开枪啊？”

杨云风懵了，反驳道：“我开枪？我怎么敢开枪？我一开枪就暴露了。”说实话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其次是他的五六冲锋枪枪响太大，一扣响，势必惊动敌人暴露部队。

“那你倒是抓住他啊？”侦察班长仍然不依不饶，杨云风被这句话噎住了，内心却愤懑：“你小子子弹是朝我这边打的，我要是真能抓住这个越军，也准被你打死了。”

“别争了，快往前走。”连长上前制止了争论，侦察兵转向他汇报，打死一个，跑掉一个，连长判断是越军前哨，通知全连注意隐蔽接敌。

爬到高地顶端，有一条简陋的公路下山，是越军用来给阵地运输物资的，这里的草比人还高，极便匿藏，连长传令警戒搜索前进。

就在杨云风得令后没走出几步，前方大概10米位置草丛异动，突然蹿出一黑影大叫：“莫迪嗨&%*#&”，同时传出拉动枪栓的声音。

杨云风听不清也听不懂对方喊的什么，只是下意识地问：“口令！”身边有战士也附和喊道：“密切！”

“密切-协同”是今晚的作战口令。话音未落，等待对方回应的一瞬间，“哒哒哒”一梭子弹做了回答。杨云风只觉头上的茅草“咻咻咻”被打断得七零八落，连长高喊：“开火！是越军。”

一时之间，山头枪声大作，我军突击部队终于不再悄摸摸压住枪栓，立时扣响所有武器火力全开，给予越军迎头痛击。

通过对敌方向的火光数量研判，连干部分析敌人不少，这山头无疑是个越军阵地。敌我在黑灯瞎火之下互射，打死了多少敌人，或者有没有打中敌人，完全不知道。肉眼可见的只是敌人火光点时灭时亮，位置不固定，数量也不见减少。

连长是个大龄老兵，第一反应是敌人在运动射击，打一枪换一个位置，这时点杀伤的子弹就显得很鸡肋。你发现人家开枪时再开枪，人家已经跑到别的位置了。就算人家只移动一个步子，你也打不中，别说差一米，差半米你的子弹打不中就是打不中，直射武器的弊端立马显现出来。

意识到打法不对，连长迅速应变，叫来战士把面杀伤的武器都拉上来，火箭筒，无后坐力炮，手榴弹，喷火器，齐刷刷上阵。草丛里的越军多被炸开的弹片切割，传出嘶声裂肺的喊叫，猫在坑道堑壕的越军也被喷火兵烧得伊哇乱叫。

杨云风亲眼目睹四零火箭筒的威力，只消一发，越军射击点附近，绝无再有枪响可能，瞧瞧自己手上的五六冲锋枪，大感相形失色。

战斗开始没多久，不同方向的山头也传来了激烈枪炮声，大后方的远程火炮划破长空，黑夜里犹如流星下凡，落在越南的一个个军事目标上。

惩罚越南小霸的军事行动，全面打响了。

战斗结束后，杨云风为自己的接敌反应捏了一把汗，怎么会在别人的地盘上撞见陌生人，还傻傻地问口令？还不立即开枪？这种僵硬死板的接敌思维，完全是还没脱离边境站哨时的迟钝状态，遇见陌生人员，辨不清是敌是友，总依靠口令来辨别，你问一句，又等人家回一句，非要搞清楚状况才决定是否开枪。这在临战前站哨警戒上，固然没错，符合程序规定。但到了越南，还把这种榆木脑袋用在实战战场上，怎会不要命？尽管已经知道对方喊的是越语，大脑的习惯性反应还是想先把情况搞清楚，却没想到情况还没搞清楚，人家已经先开枪，足以说明越军的单兵作战意识有多机警，要不是自己抢先卧倒，恐怕就成枪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