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10月底的一天，我军位于边界线3公里处的40师指挥部突然遭遇越军的猛烈炮击，2人牺牲，4人负伤，所有的帐篷都被炸飞了。

炮击时，师长张黎正站在沙盘旁边，仔细寻找着越军的炮阵地。自从接防后，部队多次遭遇越军的轰炸，却由于没能发现其炮兵所处的具体位置，我军予以还击时，效果非常不理想。

正在张黎苦苦思索之际，尖锐的爆炸声就在耳朵边响起，身处的溶洞也跟着颤抖起来。待伤亡消息传来后，张黎恼怒异常，大喊政委焦本夺：“老焦，我怀疑越军的炮阵地就在211高地南面的某个山沟里，应该派人去侦察一下，设法把它端掉。”

焦本夺完全同意张黎的意见，并积极推荐了人选：“我认为由119团8连3排排长李海欣同志任侦察小分队队长比较合适。”

李海欣的大名师部领导早有耳闻，他作战胆大心细，从没打过败仗，加上其负责驻守的三个点都离211高地很近，对地形比较熟悉，所以上级领导才会放心地将侦察任务交给他。

接到通知后，李海欣挑选了4名战士作为侦察小组的成员，其中有两名班长贾兆栋、黄金庵，还有两名新兵潘祥安和段坪。

两名班长机智勇敢，选择他们无可厚非，但有些同志对李海欣挑选的两名新兵表示了异议：“排长，有经验的战士那么多，你何苦要选择两名新兵蛋子呢？”

李海欣笑了笑，这次侦察需要翻山越岭，两名新战士自幼出生在山区，爬山是他们的强项。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是温州人，这点在关键时刻能够派上大用场。

出发前，李海欣拿出了5套越军服装，示意大家穿上。

他曾数次与越南特工打交道，那些人总是穿着我军的服装越境进行侦察和偷袭，既然如此，我们自然也可以有样学样，穿上他们的服装去完成任务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李海欣这一决定做得无比英明。

来到目的地附近后，几个人在南面的山脚下停了下来，上面全是悬崖峭壁，攀登难度极大。好在李海欣带来的两名新兵很厉害，蹭蹭爬了上去，不一会便把绳子拴好并垂了下来。

5人用了大半夜的时间，总算爬到了山顶。趁着夜色，李海欣发现西面是一片十分集中的灯火，用望远镜可以隐约看到空地上有很多房子、帐篷和大炮。太棒了！这正是此行的目的地——越军炮阵地，与师长张黎的推测完全一致。

要想仔细观察炮阵地的情况，只能等到白天。但这个山顶距离下面的空地很近，山顶光秃秃一片，连点突出的岩石和植被都没有。下面的越军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这5个大男人。

图 | 战斗英雄李海欣

李海欣在山顶上苦苦徘徊着，希望找到容身之所，直到天色微亮时，他才有了惊喜的发现。原来身边有块与山体颜色一致的大石头，先前在黑暗中根本分辨不出来。

大石头与山体之间有一个缝，缝隙呈三角形，口朝上，长约两米，最宽处一米左右，尽管狭窄异常，却总归是个藏身的地方。

鉴于夹缝最多只能藏3个人，李海欣果断命令两名班长黄金庵和贾兆栋返回东边相对安全的山坡负责接应，自己则带着两位战士躲在缝隙里：“如果我牺牲了，就由七班长黄金庵负责带领大家继续完成这次侦察任务。”

当他跳进黑乎乎的夹缝中时，听见“吱”的一声叫唤，一只肥硕的大老鼠被惊走。此时的李海欣还不知道，这只大老鼠将给他们惹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通过夹缝的缺口，李海欣发现足足有32门大炮被摆放在了一大片开阔地上。我军的炮兵团都是营级建制，规模相对较小，如此大规模的炮兵团，李海欣还是第一次在战场上看到。如果能将该团一举消灭掉，那么我军战士受到的生命威胁将大大减少。

因为这里一直处于安全状态，所以越军连炮坑都不挖，大炮上面也没有覆盖任何伪装物，就那样明目张胆地公然摆放在开阔地上。

环顾炮兵团周围的环境，李海欣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越军的炮阵地离我们这么近，而我军却无法将其摧毁。

原来，我军的炮兵阵地都在苍龙江东岸，而这里是苍龙江西岸，中间隔着连绵的山脉，打出来的炮弹几乎都被高山挡住了。

解决方法其实很简单，先将炮位向西移动，再从北边打过来。北边的山头地势较低，只比这片开阔地高出5米左右，炮弹可以毫无阻碍地大量倾泻下来。

想到这里，李海欣打开随身携带的步话机，用事前约定好的暗语，轻声将阵地的全部情况汇报给师指挥部。

在战场上可以放心地用步话机，因为这种设备不光我军排以上的干部拥有，越军也有，而且为了不贻误战机，上级要求他们二十四小时开机，并会时不时地通话。

所以李海欣与师作战值班室的通话内容即使被越军窃听，对方也不太会当作重要情报研究，而是当成普通通话过滤掉。除非越军有大量精英人才穷纤入微，否则很难解密情报。

接到李海欣的电话后，师长张黎立即命令炮兵阵地向西移动，但白天行动容易暴露作战意图，所以必须趁着夜色悄悄移动才行。而李海欣等人还需要窝在难受的小夹缝里，等待攻击开始时为炮火指明方向。

上午9点多钟，忙碌了一夜的李海欣派出段坪警戒，自己打算合眼休息一会。谁知道刚闭上眼睛，耳朵边就传来了清脆的撞击声。

李海欣一惊，悄悄从缝隙往外望去，只见几名越军手里拿着东西，正朝着3人藏身的夹缝扔过来，边扔边放肆地大笑。

被敌人发现了吗？他和2名战士立刻拉上枪栓准备战斗。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越军有下一步的行动，但撞击声和笑声依然继续着。

突然，李海欣心头一阵明朗，定睛朝着越军手里握着的物品望去。这次他看清楚了，越军手里拿的根本不是什么武器，而是普普通通的石头。

原来，大老鼠的巢穴被李海欣3人侵占后，它无家可归，只能在周边转悠，结果被巡逻的越军士兵发现，无聊至极的他们开始拿石头砸老鼠取乐。

到了傍晚时分，突然从下方空地处射来好几发子弹，打到夹缝旁边的大石头上，摩擦出了阵阵的火星子。

正当李海欣怀疑是不是留在悬崖上的绳子被越军发现时，枪声停止了，山脚下两名越军军官兴高采烈地捡起了一只大老鼠，拎着它的尾巴仔细瞧了一阵后，将其甩到了身旁的草丛里，原来还是这只老鼠惹的祸。

越军官走后不久，李海欣的步话机响了。由于当天下午有雾，所以炮兵阵地已经借助雾色的掩护提前转移到了指定位置，炮击时间定在凌晨4点45分。

就在李海欣安排作战计划时，两位班长不乐意了，他们当了2天的后备队，这次十分想亲眼看到我军的炮弹在越军炮阵地上开花：“排长，我们能不能跟这俩新兵换换啊？”

李海欣摇摇头：“炮击开始后，他们俩起的作用会比咱们都大，至于大到哪里，战斗一结束你们就明白了。”

预定的炮击时间即将来到，师指挥部向李海欣发出了最后的指令，如果察觉炮弹打不准，李海欣要及时电话告知并修正方位。

李海欣回答：“明白。”

随即他将带来的两台步话机交给潘祥安和段坪，这两位温州籍的士兵将负责把他所说的每一句话用温州话传递过去，而不再使用暗语。

作战室里负责与两位战士对话的也是温州人，他会把接收到的信息用普通话逐句翻译给首长们听。

越军与我军交战多年，对我军使用的密码和暗语相当熟悉，普通话、西南方言甚至粤语都能听懂，如果作战计划被对方知晓，后果将不堪设想。

针对这种情况，有些部队特地挑选了温州籍战士担任通讯员，温州方言位列“中国十大难懂方言”之列，就连温州以外的浙江人，都不一定能听懂，完全用方言进行明语通话就能达到保密的目的。

细心的李海欣想到了这一点。他向师首长们建议，在炮声响起那一刻就用温州话来传递信息。在争分夺秒的战斗时刻，这个决定发挥了大作用，战后据越军俘虏回忆，他们在错愕中误以为这是某个小国家的语言。

炮击约定的时间到了，师长张黎给炮兵团长李保胜下达了射击命令，只听李保胜在步话机里大声喊道：“目标，越军最大的炮阵地，五发试射。”

他的话音刚落，山谷间顿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炮弹准确无误地打在越军的炮阵地上。

借着炮声的掩护，李海欣终于可以大声讲话了，他兴奋至极：“炮兵老大哥打得太好了！潘祥安，段坪，继续用温州话传达，让炮兵老大哥就这样打，不停地打，狠狠地打，让越军炮阵地上一门大炮也不剩。”

那一刻越军的炮阵地上空就像在下炮弹雨，炮弹爆炸后引起的火光把周围几公里内的山头都照亮了，附近高地上的官兵过足了眼瘾。

我军开始炮击的时候，炮阵地上的越军除了哨兵都在睡觉，他们有的做着梦就上了西天，有的虽然醒了，但还没有把衣服穿好，就被炸得头破血流。

那些曾经严重威胁我军安全的大炮，要么炮筒被炸歪，要么干脆散了架，没有一门能够幸存下来。

天快亮了，战斗也接近了尾声，李海欣开始着手撤退。谁知绳索已被狂风吹落，3人困在了光秃秃的悬崖峭壁上。

此时情况相当危急，醒悟过来的越军开始在周边紧锣密鼓地搜查我军的侦察人员，夹缝旁边的悬崖距离下面的小溪还有10多米的距离，而手头剩余的绳子仅有几米，这该怎么办？

真正的勇士，在面临绝境时反倒能够被危机激发出体内的潜能。李海欣环顾四周，想出了用水壶袋子和腰带把绳子加长的主意。

这条满满都是接头的绳子长度依然不太够，但他们没有时间了。李海欣第一个带头探路，当他下到绳子最末端的时候，发现双脚距离水面还有两米左右的距离。

比起被敌人打成筛子眼，这点高度算得了什么？他纵身一跃跳进了小溪中，两名战士也如法炮制。得益于水的浮力，3人谁都没有受伤。

在向着原路奔跑的过程中，李海欣还叮嘱两名战士要把腰杆挺起来，尽量做到表情自然。越军目前处于混乱中，暂时没人会怀疑穿着越军服装的3人的真实身份。

跑到夹缝南边的简易公路上后，李海欣看到右侧躺着几具无人看管的尸体，他灵机一动，弄了些鲜血抹到脸上，装成被炸伤的样子。

凭借这些伪装，他们顺利骗过了一波波的越军，眼看就要来到与两名班长汇合的山坡上时，却发现这里挨挨挤挤地站满了躲避炮弹的越军。

3人只得低头穿越人群向东疾走，突然，一位军官拽住李海欣，用越语问了句话。

李海欣用眼神示意两名战士继续赶路，自己则停下来看着讲话的军官大口喘气，做出累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只用冲锋枪向西面指了指，再向上面指了指。

李海欣表达的意思是炮阵地被炸了，上面可能有中国的侦察兵，我们三人奉命去抓他们。

肢体语言很容易被理解，越军军官秒懂了他的意思。加上三人已经连续跑了十多分钟，现在又是上坡，的确都累得脸色苍白，这副模样成功将越军官骗了过去。

与两名班长汇合后，5人马不停蹄地向着我军驻守的方向前进。他们很清楚，再不快点的话就可能被越军的追兵赶上了。

20分钟后，5人跑到了一个位于山谷中的小山村，看到墙上写着“保家卫国”的字样时，他们长出了一口气，这是我国的村庄，总算安全了。

这时，从南边破烂的房子里走出一个40岁左右的妇女，她一边走，一边好奇地打量着李海欣等人。

紧接着，北边的房子里也走出来两男一女，他们与这位中年妇女汇合后，聚在一起边议论，边用警惕的眼神瞧着这5个人。

为了避免误会，5人脱下了越军的服装，隔着农田向这群老百姓挥手：“老乡，老乡，我们是解放军，咱们是自己人。”

这几个人听到喊声后压根没回应，反而分成了两组，步履匆匆地远离了李海欣等人。

两个女人左手拎着竹篮，右手拿着镰刀，去了东边的农田拔草，两个男人则跑向了西边。

李海欣和贾兆栋朝着两名拒绝对话的妇女走来，就在间隔不到20米时，他突然看见两个女人满脸杀气地将手伸进了篮子里。

李海欣立即对着走在后面的人大喊了一声：“有危险！就地散开卧倒，注意房子后面和房子之间的通道。”

刚说完这句话，他的身边就落下了一颗手榴弹。他迅速将手榴弹踢飞后开枪，两个女人倒在了血泊中。

新兵段坪因为没有战斗经验，卧倒的地方正好处于两栋房子的通道中间，与4名持枪男人（前面那两个男人叫来的援兵)直面相遇。在打死了2人之后，自己也中了一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逝去了。

一番激战后，6名越军被打死5人，俘虏1人。经过检查，李海欣发现他们的武器装备极为精良，原来他们遭遇的并非一般越军，而是越军的特工人员。

这群人隐身在我国的小山村里冒充老百姓，动辄外出搜集情报搞破坏。这次炮阵地被炸，他们收到了上级指令，准备半路截击我军的侦察兵，谁知却遭到反杀。

只可惜段坪再也无法享受胜利的果实了。由此，李海欣对越军特工恨得咬牙切齿，并在不久后的剿灭越军特工团的重大行动中替段坪报了仇。

文 | 怅雪